说谎+番外——冰泉冷涩

我牵着他的手，慢慢走了一会儿，在一个拐弯我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水的味道，很清新的感觉。果不其然，刚刚走过一个弯，就看到了一条小小的溪流。张刑听到水声，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问我：“东哲，前面是不是有小溪？反正现在也挺热的了，打水仗正好，咱打水仗去吧！”我看着他像是孩子般灿烂的脸，笑着说：“好，我们去打水仗！”

我把我们身上不能沾水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树荫下，小心翼翼的搀着张刑走进了闪动着银色光点的溪水里。溪水不凉，被太阳晒过之后反而温温的，像手一般的拂过我和张刑的脚踝。脚下的鹅卵石调皮的接着水的折射扭动着圆润的身子，跳跃着身上的色彩。我看的心情大好，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浇在了自己脸上，尽情的感受着这种透明的通透感。我还在自我的的意识中思考着我充满了铜臭的人生，张刑就边打水边喊：“来啊东哲，我们一起来打水仗喽！”

我顿时觉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在老家就是这样，和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子一起在河里肆意的互相泼着水，把笑声洒在河沟里，仿佛一弯腰，就能收获一大筐的快乐。于是我抛开了平时的矜持，弯下腰把水用力的泼在老张身上。他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凭着方向感知把我泼成了落汤鸡。我没有故意躲开他的攻击，虽然我能看见他的攻击方向。此时我只想肆意的和他一起，疯狂的，像个孩子似地宣泄彼此的情感。不论是否我们播洒在河沟里的笑声是否真的能收获一筐子快乐，但是至少在记忆里，我能对自己说：“我和他一同快乐过。”

不知道疯了多久，小溪上出现了一条小小的彩虹，我拉过气喘吁吁但仍旧呵呵笑着的他，望着彩虹说：“老张，你知道么，有一条彩虹出现了呢，就在这条小溪上。不过可惜了，你现在看不见，不然我们就能一起看看我们一起制造出的彩虹了。”他洒脱的拍拍我的背说：“没事的，你看见了，我的心里就看见了。”我侧过脸，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转过他的头，嘴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我们浑身湿漉漉的走过了薄暮时浮动着土地味道的小树林回到了山庄，接受了周围人分析外星人的眼光，坦然的回到了房间。我们都换好了衣服了我问他：“晚饭出去吃？”他明显有点累了，手一挥，像个地主似地说：“别介，我就在这儿吃，吃完直接上床。”最后俩字儿他咬的格外重，笑容也极其猥琐。我踢了他一脚，白了他一眼说：“那行，亲爱的地主先生，我现在马上出门为您买吃的，给您创造条件！”

我没有直接在楼下餐厅买，据说味道不怎么样还很贵。于是就跑远了点，去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餐馆打包了饭菜。我本来就累了，现在又跑了这么远，所以就像一头牛一样的气喘吁吁的拎着饭盒满脸悲愤移到了房间门口。出门时我想着他看不见开门不方便于是门就虚掩着，所以现在他在房间里打电话我就听得清楚。不过听声音，他好像在和王高视频通话，我奇怪了一下，还是推门而入。

我居然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进去了。

special  piece  6

以前我看电视的时候，看着电视里那些演员如若在真实生活中般存在的表演我就打心底里赞同艺术来自生活。有时候细细回味，我甚至觉得我也可以向他们那样轻松地演好各式各样的角色，那并不难，就像我之前可以当个好队长，现在可以当个好餐馆老板一样。所以我现在要是拿到了国内最佳实力派演员奖的话，我一定会在颁奖典礼上热泪盈眶激动地感谢李东哲给我可以演盲人的机会。

说实话，我和王高都明白我假装失明的风险有多大，这一但露出马脚，那李东哲就绝对会把我和王高栽进花盆里当真正的植物人，而且，这也意味着，我将永远失去李东哲。王高安慰过我，说其实我这样也只是和李东哲扯平了，他以前不也骗过我么？我虽然装作无所谓的笑了，可我心里却明白，那时候他骗我而且我可以原谅他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熟，还只是陌生人，最重要的是，我居然还好死不死的爱上了他。可是现在，一切和当初根本是两码事，我知道我们互相爱着，虽然我假装失明前他一直在闹别扭不肯说，但是他心里确实是有我的。所以我知道我如果受到伤害他的疼并不比我少。现在我拿着他的感情当底牌来欺骗他的行为无疑是刀尖舔血，玩火自焚。

可是，我真的爱他，我一定要他的心思都在我的身上，我无所谓我用了什么下作的方式来得到他。我现在必须处处小心，要一直小心到我能够“自动复明”为止。

那天我躺在医院里，感觉到他来了，他握住我的手，他在哭，他在说着我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听到的海誓山盟。那时我很想睁开眼睛看他，能够肆无忌惮的抱着他细细的亲吻，像个娘们似地痛哭流涕。可是我不能，既然已经选择了假装不见，那就要一直装下去。我努力压抑着想哭的冲动，脑子里拼命的想着其他的事以分散我的注意力。终于，病房里安静了，我的脑袋里闪过了无数记忆的画面之后我就渐渐睡着了。

等我睡醒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差点就习惯性的跳起来然后下床去厕所。可是睁眼瞟到李东哲坐在我旁边，于是一身冷汗的压制住了自己，像一个失明的人一样的摸索着。我感谢他不知真相的谎言，我也感觉到了他的眼泪，于是我就顺势要求跟他回家，他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于是我就对着他笑了，不敢看他正面，我怕看到他充满了伤心的眼睛就不打自招。

其实和他一起住不管从什么方面于我都是那么的享受。在这个女人或许都不会坚持照顾一个失明男人的时代，一个理应性本善变的男人，却无怨无悔的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有时候我甚至会后悔自己选了这么个损招，害的现在李东哲每天不仅要忙工作，还要忙着照顾我。他不是没提过找个保姆，他也有这个实力。只是，一旦找来保姆，我装盲人的事情就势必会穿帮。于是我就只好每天假装有进步，可以自己在屋子里摸索清楚位子，可以自己打电话叫外卖。李东哲见我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己照顾自己，就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现在每天装盲人过的提心吊胆的，我餐馆的生意就不能实时照顾了，账本之类的东西基本上不能往家里拿。这下我终于明白了当时李东哲在我家的感受了，不同的是，当时他好歹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去，可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不然我要怎么应对邻居的质疑和李东哲的愤怒呢？看来说谎也是有代价的。于是，我就只有拜托王高每天帮我处理一下各种事宜。不过他到也狠，自己不会处理居然直接交给了他的助理，真拿他没办法。

那天傍晚，我终于和李东哲一起出门散步了。一路上他都牵着我的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反正我只觉得幸福，开心。我爱的人终于拉着我的手一起出现在了众人的目光下，无视世俗的眼光。可是我心里却明白，这只是因为我是“盲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人牵着盲人的真伪性，他们或许会同情我，敬佩李东哲。可是我不难想象，他们如果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不过那天晚上教育了我，永远不要贪吃。我真没想到我们去餐馆吃饭居然还能遇上徐卫！我看到他看着李东哲的眼神的时候就忍不住想一脚踹死他！可是我却不能，我甚至不能表现出我也看见了徐卫，只能假装无辜的站着，直到他走近才能表现出对他的敌意。其实我很乐意他看到我哪怕瞎了还有东哲陪着的样子，只是他伸手试探我的眼睛的动作把我的愤怒引到了最高点。我觉得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手了，我快要出拳了！可是东哲伸手拦下徐卫手的动作却让我心里一下子舒服了很多，我倒要让你徐卫看看，东哲到底喜欢谁！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徐卫居然要让我们和他一起坐坐。我当然不依了，我怎么能够忍受他一直盯着李东哲看！可是不知道东哲是怎么想的，完全无视我的孩子气，还是应了徐卫的邀请。不过好在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徐卫并没有像琼瑶剧里那些要死要活的主角一样痛哭而且要求东哲离开我不然就死给我们看，他反而祝福了我们。我很吃惊，同时也为自己的小肚鸡肠儿感到羞愧。最后离开的时候，我对着徐卫笑着伸出手说：“谢谢你的大度和成全，祝你能真正得到自己的幸福！”我虽眼睛看着旁边，但是我的余光还是能看到，眼睛里眨出泪的，不只我和李东哲。

消停了没几天，王高就来我们家捣乱了，顺便还参观了我的“情趣动作”！可怜我当时看到他在还是不能跑回去，硬着头皮演完了全部，被王高私下嘲笑了好多天。不过好在那晚他带来了好消息，我和东哲可以出去旅游，地点还可以我们自己挑！我其实无所谓去哪玩，只要有东哲在旁边就行。可是我又怕李东哲选了很嘈杂的大都市，这样对他放松神经就没什么帮助了。于是，我干脆自私一把，说了去避暑山庄。我本来还怕他会回绝，不过幸好，或许他也是为了我的“恢复”着想，居然轻易地就答应了。

到了另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好像更加肆无忌惮了一点，他居然敢在车上亲我了！不过我想，或许这就是幸福吧！到了目的地我占了他便宜就出去玩了，我们一起打水仗，我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很放松，所以我也开心。不过，他一直认为那时的彩虹我没能看见，那是个遗憾。其实，我只想告诉他，我看见了，关于我们的一切美好，我都看见了。

后来回了宾馆，他出去买吃的。真好王高打了电话，于是我就放心大胆的开了视频通话。只是我没想到，李东哲没把门给关紧。所以当他推门而入的一瞬间，我张大的嘴都还没来的及闭上。我不知道他那是什么表情，我只能吞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对他说：“东哲，你听我解释”

可还不等我说完，他就镇定的放下了手里的餐盒，平静的望着我笑说：“你没瞎？”

第四十四节

“啪”我把人事处刚刚招进新人的文件夹摔在桌子上，对着被吓得不敢抬头的人事主管Andy皮笑肉不笑的说：“看来我们公司果然是与时代接轨了嘛，看看这次招的新新人类，多么的具有当前的时代代表性！打头第一个女的装的假睫毛长的都足以夹死一个连那么多的苍蝇！还有这个女的，要是把她脸上的粉洗下来都足以把我的办公室重新粉刷一遍！还有这个男的，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画了眼影吧？你不要告诉我你面试他的时候他告诉你他的眼眶之所以那么红是因为他在来的路上被人打了！还有这个，哇塞满头的黄头发，还打那么多发蜡竖那么高！难道你觉得我们公司要找超级赛亚人来保护地球？最后那个看着相当的正常，但是我一看他的性别我就觉得这个世界疯狂了，他是个男的还搞得那么女气，披肩长发诶，难不成你喜欢伪娘！？”

我停下来喝了口水，Andy趁这个空当赶紧对我解释说：“李经理是这样的，这些人的确有很高的学历，而且笔试成绩也很好，我个人觉得他们有能力来公司工作，毕竟外表可以改变，不是吗？”“对，”我把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当然可以改变。就像你当初进来的时候鼻梁上的眼镜还只是用来装老成的摆设而现在居然镜片的厚度和南极冰盖有得一拼！你是指这样改变吗？这些新新人类的思想里早就深深地膜拜上了他们眼里的潮流，就像就算你给老鼠染成熊猫色他还是老鼠，改不了的！不要如此天真，找个机会再办个什么面试，找机会淘汰那些非主流人类。不然，我会把你和他们一起打包寄到纳尼亚去打败女巫！快去办！”

看着Andy离开时还在颤抖的背影，我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上企划部的计划，拨通公司内部专线，叫来了负责人Lisa。“Lisa，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工作的激情与斗志，但是，请你在拟定企划案的时候量力而行。什么叫‘在下个季度的业绩提升百分之三十’？你以为底下工作的员工都是机器可以只需要插上电线就二十四小时无休止工作以达到你所拟定的宏伟计划？你觉得我们在玩模拟人生吗？你以为业绩就像人的头发，养一养就能长？”“可是李经理，企划的相对高度可以促进员工斗志，就算不能完全达到预期效果也至少可以有个看得过去的成绩！”这个画着精致工作妆的女孩不服气的争辩。其实我理应为她的勇气和野心喝彩，因为工作中就需要这种野心才能不断进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

我眼睛一眯：“促进斗志？好一个促进斗志！大家都是人，人类何苦难为人类！我相信大家也都期望达到你所设想的美好高度，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期间伴随着多少压力？要是没有完成怎么办？拿一个比预期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还看得过去的成绩去找庞总邀功？不好意思，我做不到。而且，你也这么大人了，不是含着棒棒糖漫游游乐园还做着粉红色少女梦的小女孩了！拜托你一切从实际出发，我们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来陪你做那些不可能的少女梦！我们需要面对现实知道吗？你设定一个这么高的目标就是为了来鄙视我们的工作能力吗？麻烦你为我们度身定做一个更好的工作企划，否则，我就派你到非洲去给那些绝望中的人们传授‘梦是怎样做的’的知识！”

Lisa是抹着眼泪出去的，我发完火，不仅没有觉得心里舒服点，反而觉得心里更加的空荡荡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种状态，别人的一言一行一旦让我觉得有些微的不满，我就会发动全部的火力来攻击。这两天公司里好些人都经过了我战火的洗礼。所以他们见了我就绕道走，逼不得已才会鼓足勇气进我的办公室。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这么的暴躁，我只知道，有一股邪火正在我的胸口燃烧，灼热的痛感让我本能的想找人发泄。我知道，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我这样都是没有道理的，但是，这种近乎变态的行为我却没有办法停止。

Lisa刚刚出去一会儿，我就接到了庞叔的内部电话，说是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知道肯定是Lisa找他告状了，我放下电话平静了一会儿，喝了口水站起来出发去庞叔办公室。这一路上我经过的工作区域都格外安静，所有人几乎是一见我就赶紧低下头工作，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终于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悲哀了。我苦笑了一下，在庞叔办公室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请进。”庞叔在里面应了一声，我推门而入。

庞叔抬头看是我，就指着他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坐吧。”我无所谓的坐下来，对上庞叔充满深意的眼睛，就赶紧心虚的转移视线，等待训话。可是庞叔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一直盯着我看，仿佛要看穿我的心虚。我如坐针毡，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就一道目光都可以让我瞬间现出原形。过了好一会儿，庞叔才缓缓开口：“东哲，就这么几天你就瘦了一圈呢，黑眼圈也重了不少。”的确，这几天我一直吃不下饭，晚上也没办法入睡，只能整夜的看电影，打游戏。“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王高已经告诉我了”“王高是谁？”庞叔话没说完我就打断他。庞叔虚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庞总，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希望您找我是为工作，而不是过多的干涉我的私生活。”我对我的上司冷着脸，缓缓地说。“我当然是为了工作，”庞叔摸着下巴，脸色渐渐严肃：“我当人是为工作。你知道这两天被你语言攻击的员工有多少吗？你知道他们整天面对着你的蛮横有多大压力吗？你知道这样对他们的工作积极性有多大打击吗？王高因为害怕这么些天冒着工资不保的危险不来上班。你说，就你一个人造成了多恶劣的影响！你现在跟我谈工作，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