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哪有什么幸运不幸运的!反倒是遭遇到的人会感到很困扰吧?”
庭垂下眼,笑得苦涩。
清水不由得感喟:“世界真是奇妙啊!竟可以让一个人同时拥有两个如此极端的性格!”不知该称作是造物主的伟大,还是造物主的残忍?清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不忍再看到眼前这个男子黯然神伤的表情,于是他故意夸张地说:“一个寒冷得像千年玄冰,纵使露出和蔼亲切的笑脸,也能在一瞬间把人冻成冰柱,而另一个呢,则恰恰相反,始终温柔得似融融春日,即使一直摆着生人勿近的扑克脸,却能够轻易地让人从心底暖上来。”
清水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比手划脚,说到千年玄冰就抱住手臂直打哆嗦,说到融融春日,立刻手托下巴做出灿若春花般陶醉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庭笑着说:“你真会耍宝!”
一阵微风吹过,头发轻轻飞扬,露出笑得弯弯的星眸。好美!清水看呆了,讷讷地说:“你应该常笑的。你笑起来真好看!”
赞美的话语听在庭的耳中仿佛变成了恶魔的耳语,笑容蓦地僵在脸上,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
“你怎么啦?”
庭僵硬地摇摇头,丧魂落魄的。清水有些害怕,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地问:“你到底怎么啦?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庭烫着似的甩开清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突然想起一些事!失陪了!”语无伦次地说完,庭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下清水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在那里。
清水抓抓头。
他们果然是一个人,无论是帝还是庭,性格都同样善变。
唉……只是苦了他。
可是……
一颗水珠落在手背上,微风吹过,脸上一片凉意。
为什么看着庭离去的背影,他忽然悲伤地想哭。
******
“呀呀呀呀……”
凌晨两点,清水第十八次坐起来,抱着头低叫。
为什么?为什么已经有三万两千只绵羊从眼前跳过还是带不走庭那张惊骇的脸。
上午他到底说错了什么?他冥思苦想一整天也没个结果。
还是有什么失礼的举动?他盘起膝盖再次使劲回想,一个细节也没有放过,结果还是没有。
算了!他跳下地。一个人在这里瞎想便是想到明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去问当事人反而更快一些,尽管……
清水看看表。
这个时间好像不太合适。不过,如果不立马找庭问个明白的话,以后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半个小时后,清水在阴森恐怖的走廊里停下脚步。
他好像迷路了。
白天没注意,晚上才发现这座古堡竟然这么大。庭也真是的!只有一个人,却找了个这么大的地方住。从一个房间到隔壁就需要三分钟,其他地方就更不用提了。
唉……不要说走,真是想想都累!而且……
清水垂下嘴角。
好容易迷路哦!不用说,一定是帝那家伙的主意!只有那么恶质的人才会办出这么恶质的事。不过,反过来一想,最近好像老是迷路。一迷路就没有好事!上次是雪崩,这次不知是什么?
偶有阴风吹过,烛火忽明忽暗,窗户喀喇喀喇的响。清水有些后悔,不,简直是后悔死。
其实,少睡一晚也没什么的,是不是?
干嘛要这么心急地去找庭问个明白呢?
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
此时,进退两难的清水几乎要哭出来。
“啊……”清水突然听到一声很细微的声响,起初他以为是错觉没在意,继续在那里自怨自艾,当传来第二声时,清水听清楚了。
不是风声,也不是风吹窗户的声音,而是人声——人在压抑极度痛苦时发出的声音。
是谁?是庭吗?
清水想到这里,心咯噔一下,立即快步循声追去。
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随着清水的接近愈加清晰。
“啊……不要这样!”
“好痛……求求你,放过我吧!”
“啊……”
最后一声尖锐的痛叫,让清水几乎窒息。
是庭的声音!
清水加快脚步,来到一座门前,门下泻出些微光芒。
是谁?是谁让庭这么痛苦?
来之前,清水一直在心里这么问着,但来到近前,他却突然胆怯了。门就立在眼前,只要一推开,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让庭这么痛苦,但是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做不到。
手抖动着,握成拳,仍在抖着。
真没用!你这个懦夫!胆小鬼!
清水不禁在心中痛骂。终于,手不抖了,抬起来,贴在门上。颤抖在心里。
是谁?是谁让庭这么痛苦?
“啊……”
又是一声痛叫。
门开了……一条缝,已足以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心跳在那一刻停止。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清水看到了庭,庭正安静地坐在床上,尽管上身赤裸,姿势有些古怪,但神态却很安静,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的样子,清水松了一口气,继而失笑,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古堡又在深山老林,能有什么意外。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瞎想什么。
清水放下久悬的心,想起找庭的原因,正要敲门,就在这时……
“唔……”庭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倏地绷直,头部向后仰起,胸膛却挺得高高的,仿佛正在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可是明显被束缚在身后的手臂限制了他的动作,逼得背部形成一个不自然的弧度,就像一张拉得紧绷绷的弓。
现在这张弓已经拉到极限,然而那无形的牵引好像仍不满足,仍在继续拉紧着。美丽的容颜开始扭曲,伴随着轻微细喘,庭微微地颤抖,然而即使是如此轻微的动作仍给庭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很快地,湿透了头发的汗水沿着发际蜿蜒流下,缓缓流过饱满的额头、苍白的脸颊、紧张的颈项、举高的胸膛,最后没入绯红色的一边突起,庭猛地一震,湿润的眼眸倏地张大,过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溢出痛苦压抑的呻吟。
庭的异样引起清水对那对绯红的注意,他凝神望去,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在那一瞬间竟然漏跳一拍。
天啊!那恶毒的东西是什么?
清水几乎立刻大喊出来,感觉到手背的疼痛,才发现是自己的左手及时阻止了他的冲动。
太可怕了!
他背转身靠在墙壁上,张大嘴不停地喘着气,但在那一刹那看到的景象的冲击,仿佛一瞬间令他的心肺失去了呼吸的功能,他不断地深呼吸,仍感受到了快要窒息的痛苦。
他无奈地闭上眼睛,又陡然张得比刚才更大。浓重的黑暗中,庭正在受难的残象仍在眼前飘忽。
那紧绷的身体、忍耐的表情、红得似能滴下血的乳首、两粒乳首上亮得刺眼的银环、缚在银环上绷得紧直的透明丝线……在在烫灼着清水的眼。
心好痛,就像在被一根根无情的钢针不断地戳刺!但是他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意外与陌生,竟似曾经经历过的熟悉和理所当然。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啊……”庭突然发出尖锐的抽气声,无法自抑地哭喊出来:“不要……不要再拉了!不能……再拉了!好……疼……放了我吧!帝……”
帝?
这个名字清晰地敲入清水的耳中,清水悚然一惊,顾不得心中困惑,猛然转身正看到失去支撑的庭无力地跌落在被褥上,垂着头轻轻地啜泣。清水先松了口气,但心并没有完全落地,因为他注意到那条恶毒的丝线仍然悬挂在上方没有放下来。
丝线轻轻抖动,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是丝线反射过来的烛光,一人自黑暗的角落中缓缓走出,来到烛光笼罩的范围,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笑容,招牌般的不容错认。
果然是他,帝!
看着同时站在烛光下容貌相同、神态各异的两个人,清水不由在心中重重叹口气,这个古堡里有两个人存在,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为何就想不透呢?早在帝对他说这只有他一个人住的时候,他已经听出帝弦外有音,他为何不愿深思呢?到底是什么迷惑了他?
帝缓步来到床边坐下,轻柔地揽住庭的肩膀,把他带入怀中,同样轻柔的声音随即低低响起,“嘘……别哭了!别哭了!乖乖!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帝一边说着安慰的话语,一边低下头轻轻啄吻庭汗湿的额角,拥着庭的手臂微微摇晃,嘴角不知在何时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近似真正的微笑。
清水把这抹微笑深深印在心里,不知为何他清楚地知道这微笑在帝的一生中是多么奇怪而少见的存在。
好半晌过去,庭仍在抽泣,帝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投降般地说:“真是个爱哭的孩子!”冰冷、轻柔的语声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宠溺。
“好好好!不哭了!我的乖乖,我知道这很痛,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嗯……好吧!我承认我这么做有些过分,但这还不是因为你!为什么要擅自与别人交谈呢?你就那么寂寞吗?居然还对他露出笑脸?”说到这里,帝狠狠覆上庭的胸膛,庭哭喊出来:“不!不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更不可原谅了!”哀凄的哭喊并没有唤来帝的宽恕,覆在胸膛上的手倏地抓紧,眼睛也危险地眯起来,“你怎么可以随便就对陌生人露出笑脸呢?这太随意了!”
庭的嘴唇张了翕,翕了张,痛得发不出声音,眼角溢出一滴泪,落在帝的手上,帝放松了力道,手指怜惜地描画着已然充血的乳晕,轻轻地说:“啊……对不起!我又激动了!一定很痛吧?可是你知不知道当我上午亲眼看到你对那小子露出微笑的时候,我的心比这更痛上一千倍、一万倍!”
随着帝手指的移动,庭微微颤抖着,不敢出声,生怕一个失言就会换来更可怕的报复。这种反应似乎令帝很满意,轻笑的薄唇贴着发际缓缓而下,轻轻细吻着,舌尖时不时地探出头来,仔细地敛过细密分布在周围的汗珠,眼神竟是神父正在为初生婴儿洗礼般的郑重。
最后细吻来到莹白的耳边,帝呢喃般地轻叹:“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你是属于我的,我的!我爱你,就像爱我自己一样!你的身体、你的发肤、你的情感……等等,你的一切这都是属于我的!你知不知道每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感到多么幸福!”
“我……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对他那么笑了!”
“我无意的!”
“不要狡辩!与他交谈,你很快乐,所以你才会那般笑!”
“我……”
“我不想听无谓的言辞,所以请你想清楚了再说话!”帝轻轻摩挲着手中柔软细密的秀发,说:“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双胞胎兄弟啊!而且是双胞胎兄弟中最为亲密的同卵双胞胎!我爱你,所以我随时随地都在全心全意地感受着你,感受你的喜怒哀乐,你的忧愁痛苦,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颦一笑在我都是头等大事!爱一个人是幸福的,所以我对你没有什么其他要求,只是希望你也能还我一个全心全意,然而你连这个都做不到!”
帝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哀伤,手指用力一扯,庭闷哼一声,痛苦地仰起头。
“今天上午,我忽然感受到了你心中的快乐,你知道这突来的打击对我有多大吗?就好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好痛苦啊!自从来到这座古堡以后,这久违的快乐你是多么吝于赐予我,却又如此轻易地把它给予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忌妒的要发狂,恨不得立刻宰了那小子?”哀伤、缓慢的语调中蕴满了不为人知的疯狂与偏执。
庭沉默不语。
帝注视庭良久,露出一丝苦笑,颓叹:“你果然不知。”他轻轻放开庭的头发,“告诉我!为什么要对他笑呢?”
“因为……”庭的声音里有丝迟疑。
“我要听真话,而且你知道谎话对我不起作用,只会让我更加怒火高涨。”帝适时地在耳边提醒庭。
庭无奈地吐了一口长气,轻轻地说:“因为他有些像你!”
“我?”帝轻笑,“我们并不相像。”
不知是不是错觉,清水仿佛看到帝的眼光别有用意地轻轻扫过他的方向。
“我不是说长相,而是感觉。你们……就好像是一个人。”轻细的话语中也有着困惑。
“噢?”
庭抬起眼,深深看了帝半晌,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又加了一句:“嗯!就是这种感觉。”
帝露出满意的笑脸,重新把庭揉进怀里,宠溺地说:“傻孩子!我们才是一体的!”这个动作触到了庭红肿的乳首,庭低叫一声,帝微微推开庭,用一根手指轻轻托起那可怜的小东西,低问:“还很疼吗?”
庭忍耐地摇摇头。
“那……这样呢?”帝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恶质地用力扯了扯嵌镶在乳首上的银环。
“呀……”庭尖叫一声,手指立即讨饶似的缠覆上帝的手,苦苦哀求:“不要!好痛!”庭紧紧抓住帝的手臂,阻止帝仍要持续下去的动作,纤细的手指痛得簌簌发抖。
终于,帝满意地放开手,拭去庭眼角的清泪,安慰着说道:“乖乖!不痛了!不痛了!”他俯下身去轻轻舔吻、吮吸那边受到二次伤害的嫣红,庭又是一阵激痛,眼前隐隐发黑,却不敢言语。
过半晌,帝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苦恼地感喟道:“啊……好像真的受伤了!”说到这里,忽而露齿一笑,“味道咸咸的。不信你尝尝!”
帝托起庭的下颚,戏谑地将舌卷入庭的口中,双舌交缠牵引,激情迸发,然而帝的激情并未感染到僵硬的庭,他木偶般的立在那里任帝予夺予求,心中挥不去那浓重的悲哀。
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帝终于停下来。他微微推开庭,注视着庭木然的双眼良久,轻叹:“你又露出这种表情了!唉……我真不是一个好情人!总是在无意中伤害到自己最心爱的人!不过……”帝拿起庭的手覆上自己的胸膛,庭在手心感受到一个小小的突起,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庭微窘地低下头。
“感受到了吗?”
“什么?”和着心跳,那个小小的突起在庭的手心中轻轻颤抖。
“它在颤抖,对吗?”
“嗯!”庭不知道善变的帝又有什么打算,不敢多言。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也在感受着阵阵激痛。我说过,我们是一体的,你身上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相信我,当你感受到痛苦的时候,我只会更痛!”
庭眼中的悲哀更加浓重了!他原本又在期待着什么呢?期待眼前这个男人能够了解,他任性的所作所为真正伤害到他的,并不是身体而是心吗?
“果然,我们只会彼此伤害。”庭轻轻地说出回绕在心中多年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