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父子两人的关系就一直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
直到一贯强势的男人突然有一天无声息地倒下,方漠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那么
嚣张的人,怎么会生病,并且这一病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父亲去世时,方漠站在病床边,表面平静,内心却悲切地差点站不稳,看着还很年轻的父亲一动不动
毫无声息地躺在苍白的床铺上,他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反应,那一刻他真希望父亲可以再骂骂他。
然而这只能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父亲去世后他才明白,这么多年的严厉不是没有道理的,被培养出来的冷漠与狠心使得他在处理遗产
的时候,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现在父亲用心良苦给予他的东西,变得好像不再灵验了,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时候方漠甚至觉得父亲好在已经去世了,不然真的会被自己给气死,不过这不孝的想法只占了很小
一部分,绝大多数的时候,他会想念父亲,很想。
梦里父亲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叫了声他的名字,尔后跟他招招手,像普通的父亲一样慈爱地跟他说
话:“你永远是值得我骄傲的儿子。”
******
苏凡醒过来时,眼睛都肿肿的,以致于睁开时都觉得轻微地费力,很难受。
清晰的记忆只到前一晚被拼命灌酒的那一刻,之后便是一片的零零碎碎,怎么都不太能衔接起来,一
段一段的梦境,有方漠,还有……秦睿。
梦里面相依为命的好友依旧板着一张脸,甚至还像从前那样毫无体贴地压着他做那种事,后来不知怎
么回事又好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性格乖张的男人居然露出了很伤心的表情。
苏凡还在为自己做这样的梦而羞耻,但是随着大脑回复清明的瞬间,他就像被雷击中一般,僵直了身
体。
那并不是梦境,至少身后的感觉是真实的。
……身边搂着自己的人也是实实在在的,微微一动,皮肤间敏感的摩擦使得他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
瘩。
“醒了?”方漠依旧圈着他。
苏凡的震惊也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之后便接受了这一事实,于是也没什么动作,静静地躺着,任由
身边的人抱着,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前些天还有些担心,可真到这一刻,心里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躺在柔软干燥的床上,意外地感
觉很舒服。
同时,被人这么亲密地抱在怀里,这还是第一次,不知怎的,胸口有些发热。
方漠松开了手臂,只将胳膊轻轻搭在苏凡的腰上,看了看窗外:“天好像亮了呢。”
苏凡也转过头:“是啊。”身上陡然消失的力道让他的心好像沉了沉,有些不安地往身边的人靠了靠
。
幅度并不大,可方漠还是察觉到了,惊讶地:“怎么了?”
“没……没事。”
大约是觉得太唐突,苏凡又想往边上挪,然而他刚有这个动向,身子就被紧紧搂住了,如同刚才一样
紧密的程度。
“很冷吗?”
苏凡摇摇头,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冬时节,天气也变得干冷,但是他此刻却觉得很温暖。
就这么紧紧靠在一起躺在床上,心里只剩下想要靠近的心情。
“喂,说说话吧。”
苏凡被搂着,看不见对方的脸,有些疑惑地问道:“说什么?”
“你以前的事吧。”
“……”
苏凡楞了楞,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知道,不过还是老实地说出来了,一向不太灵活的口齿,这
一次将出奇地顺畅,那些不愿意再回想的事情,竟都一一地说给对方听。
方漠一直不做声地听着,直到最后突然插嘴道:“秦睿是你喜欢的人吗?”
“……”
“嗯。”苏凡老实地回答,他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这个加上“曾今”两个字。
果不其然,身边的人又没了声音,在他有些内疚的时候,方漠突然紧了紧手臂:“我会比他好!”
虽然是信誓旦旦的话语,可是苏凡觉得方漠好像并不是一贯的骄傲。
第三十四章
在日历一页页被翻过的时候,天气也变得愈发地寒冷,南方的天气较于北方,阴湿刺骨的寒气怕是要
更胜几分。
苏凡住的旧屋里没有暖气,一到冬天就冷得受不了,晚上睡觉是哪怕盖得再厚,一夜睡到天亮,脚还
是冰凉冰凉的,从前都是两个人睡,彼此还能温暖,如今这是他一个人过的第一个冬天,难免有些不
适应。
每晚就算蜷缩成一个团子,也不能阻止温度的流失,依旧会被冻醒。
有时候实在冷的受不了,他也会在被窝里暗暗发狠一定要去装暖气,可是等到第二天就又打消了这个
念头,毕竟是租住的房子,额外的开销还是有些舍不得。
“喂,我说你也够了吧,这屋子跟冰窖似的你也受得了?”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的抱怨了,长相俊美的男人手插着口袋,满脸挑剔。
“其实……也还好啦。”
“哦?你倒说说看这哪里好了?”
明明就是糟糕透顶,凶宅一样。
苏凡没办法自圆其说,只得含糊地点点头,以示认同,尔后安抚似的让对方坐下来。
“那么凉,我可不要坐。”
木制的凳子,又硬又冷,上面连个坐垫都没有,这种天气坐上去,也的确会让人觉得难受。
毕竟相处好一段时间了,对于男人有时候的任性,苏凡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若是在从前,他还会为自
己的待客不周而着急,但此刻他也只是耐心跟对方笑笑,甚至还会觉得很有趣。
“怎么都不装空调?”方漠将领口收收紧,好让自己暖和一点,最受不了冷热的他,一到这种时候,
就控制不住地摆出一张冷脸,温度计一般的性格。
“天气很快就会暖和了,不用那么麻烦。”
这么说难免牵强,方漠“嘁”了一声,走到苏凡跟前,拇指轻轻摸了摸对方眼睛下淡淡的青色:“还
嘴硬,一连看你几天都是这副样子,晚上睡不好么?”
亲昵自然的动作,使得苏凡楞了楞,尔后也老实地点点头,并不是不想隐瞒,只是希望被关心的本能
占了上风。
这种感觉好像也会上瘾似的。
苏凡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因为寒冷的天气,更是有些发青,让人看着都觉得冰凉,方漠也不嫌他难
看,只是微微地心疼,于是一把他搂住,不带商量地说道:“搬过去跟我一起住。”
“……”
苏凡犹豫地不敢接话,对于这个建议,方漠已经提过好几次了,前两回还是征求的语气,这一回直接
变成祈使句,弄得他都不敢再拒绝了。
才刚过几秒的时间,方漠就催促道:“用得着想这么久吗?赶紧去把东西收收。”尔后松开手又想了
想,“这些东西不用拿了,我那里的够你用。”
“……”
从头到尾,苏凡都没能插得上一句话,直接就被塞进车里,拖回了方漠的大房子,如同狮子逮着猎物
一般,迫不及待要享用的心情。
至于已沦为别人囊中之物的男人,只无奈的笑了笑,随后也就默认了对方自作主张的行为。
******
正经说起来,两人现在也算是同居的关系了,苏凡还没来得及将对方坦然地放到恋人的位置上时,竟
一跃又上升到同居人的状态,他总觉得中间空缺的时间太多了,心底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纵使住在这样舒服又暖和的屋子里,可他还是没将原来租住的屋子退掉,潜意识里总想给自己留条后
路,他一向节俭,可还是给那间无人住的空屋买单,他总想着,如果哪天被赶出去,也好有个落脚的
地方,等于是给自己买个安慰。
他也知道这么想实在太对不起方漠了,可是没有办法啊,那种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不安,又岂是轻
而易举能够消除地掉的。
每天方漠搂着他亲吻的时候,他都会觉得无比心虚,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他怕那里面的认真会让
自己更加带有负罪感。
“啊,累死了。”
两只胳膊都架在苏凡身上的男人,从进门起就一直保持着被抬进来的姿态,厚脸皮地贴在别人的背脊
上喊累。
这一天方漠着实费神,好不容易才将一个很难搞定的客户摆平,过程是难之又难,对方提出的条件实
在刁钻,简直有故意找茬的嫌疑,然而一向忽悠死人不偿命的助理,今天像是不在状态,对客户摆出
一张死人脸,一言不发。
方漠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揍他,一连用眼神警告了几遍都不见作用后,只好亲自上阵,废了不少口舌,
索性在他掀桌之前,那个客户终于识相地签了合同。
虽说这样的事比较费心神,但仰躺在沙发上摆出一副虚耗过度状,还是太过夸张了,方漠没有这种自
觉,坦然地用脚点了点坐在沙发边上的男人:“喂,很累,帮我揉揉背。”说着无比自然地翻过身子
,趴在沙发上。
苏凡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干了什么事,当真以为是今天的工作太累了,想到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
听话地挪到方漠身边,小心地捏了几把。
刚捏了几下,自顾自享受的男人又不满起来:“我说你是在捏蚊子么,用力点啊。”
苏凡原本觉得力道刚好,被这么一说,又被弄糊涂了,于是只好依着对方的话,用劲捏了一下,谁知
刚一下手,趴着的人立刻低叫一声。
“怎么了?”
“这么大劲做什么?疼死了!”
苏凡有些委屈地:“是你说用力点的啊。”
方漠头都没回,轻咳一声:“算了,重来。”说完又闭上眼睛。
可他话音落后许久,背后却任何感觉都没有,于是疑惑地睁开眼,半悬着身子转过来。
苏凡正皱着眉,举棋不定地看着感官与人不同的男人,纠结着不知从何下手,没成想对方竟突然转过
身,眼神瞬间撞到了一起。
他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对视两秒后,就被方漠给按倒了,饿虎扑食一般,全然没了刚才的柔弱。
苏凡被这突袭弄得背脊发痛,不禁瞪了一眼上方的男人:“你怎么?”
方漠也不说话,压着他就亲,明明刚才还一副快要精尽人亡的状态,现在又像是欲求不满一样。
沙发太过狭窄了,苏凡被身上压着的重量闷地透不过气,然而对方还像来劲似的,没有丝毫停止的迹
象,于是他只好推了推,也不敢下大力气,只在于提醒对方好让他松口气。
方漠很快就松开了他,爽快地难以置信,他躺在沙发上大口喘气的同时想努力从对方的脸上找出点什
么。
结果一无所获,方漠也只顿了顿,尔后表情平淡地笑了笑,侧躺着身子,将苏凡搂在怀里,敷衍地吻
了吻他的额头:“睡觉吧。”
“好累啊,困了……”
第三十五章
苏凡并不明白方漠半途而废的缘由,对方的态度一会儿一个样,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不留,尤其这种
仿佛急刹车一般的举动,常人恐怕不大做得来。
然而他又问不出“你怎么不做了?”这样奇怪的话,于是只好老实地被挤在沙发里侧,毫无睡意,甚
至是备受折磨,而身边的男人倒是紧闭双眼,一副睡着的模样。
可如果他再仔细点,就能看见方漠薄薄的眼皮下轻轻的颤动。
方漠哪里睡得着,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对欲望的收放自如,然而就算下面再怎么迫不及待,他都不打
算做下去了,他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等有一天苏凡能够坦然地跟他做(HX)爱,没有一点点推拒,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倘若要是再像上次
那样,半途受打击,他怀疑自己恐怕就得不举了。
两人自从同住一个屋檐下开始,就一直没有再做过,每晚睡觉前,方漠都会兴致颇高地抓住苏凡亲一
会儿,然后再一脸正气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将门狠狠拍上,虽然不住在同一间屋子,但他每晚躺在床
上时都会想墙那边的人在做些什么。
有时变态起来还会将耳朵贴在墙上,随后反应过来时又神经质地自我唾弃一番。
越是这样看得见吃不着,他就越是控制不住要夜袭的冲动,他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无疑是成功的。
可是以后呢?他清楚自己要的并不仅仅是这些。
除却这一令人心烦的事情之外,两个人的生活要比一个人时来的热闹,样样都变成了双份,平日说个
话都仿佛有回声的屋子,现在也先增添了许多的人气。每天清晨在客厅相遇的心情,也颇为新鲜,
当然,也不是每件事都能顺着路子来……
“这是什么?”
方漠大清早起床就被桌上的谜样物体给恶心到了,迟疑地抓起叉子扒拉了几下,这才发现盘子里装的
是一只煎焦的鸡蛋,外面焦黑一片,里面竟还没有熟,被叉子一戳,瞬间流出黏腻的蛋黄。
撸起袖子站在一旁的男人,斟酌着报出菜名:“……煎蛋。”虽然样子不太像而已。
意识到这是特意给他做的早餐,方漠也不好再说什么缺德的话,只胡乱的用叉子拨了拨,看是不是能
找到一块可以下嘴的地方,结果本就不甚美观的蛋,到最后更是被翻得惨无人睹,令人反胃。
大概是看出了这明显的犹豫,苏凡将另一份煎蛋推到他面前,备受打击地说道:“要不你吃这盘吧。
”
方漠看了看扶额道:“这有区别吗?”
的确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顶多不过没有这盘的焦黑多而已。
苏凡被这一针见血的言论弄得语塞,无措地将自己的那一份盘子给拖回来,看着毫不领情的方漠,心
里隐约有些生气,于是狠狠咬了一大口煎蛋,脸色难看地咽了下去,嚼都没有嚼。
果然好难吃,但也不是全然不能吃啊。
方漠好笑地看着他:“你也真吃得下去,冰箱里的早餐没了吗?”
“嗯。”
方漠不知道是什么促发了对方的做饭热情,但是他很诧异对方一个人究竟是怎么生活的,竟然比他还
不会做饭,他好歹还能将鸡蛋煎得有模有样,最厉害的时候还能自己煮碗粥。
可是对面这人呢,看着盘子里的糊状物体,方漠不禁暗骂自己的眼拙,枉他一开始还期待着哪天可以
在家里吃到一桌好菜。
不过,也算了,他又不是想找个厨子。
苏凡这些年来本就过得敷衍,食物只限于填饱肚子而已,跟方漠相处的这段时间,忽视许久的味觉,
竟渐渐地都回归了,从前无论自己做的什么,都会通通塞进嘴巴里,一点都不浪费,而如今,他也觉
得有些难以下咽了,这才恍惚察觉到自己的厨艺实在是太差了。
不得不承认,人果然是一过上好日子就变得骄纵起来。
方漠看了看表情失落地男人:“你生气了?”
“没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只不过努力了一早上的成果白费了有点可惜罢了。
方漠笑笑,手伸过去揉了一下苏凡的头发:“没事,我又不会笑你。”顿了顿,又摆出一副自恋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