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虽说确实是饿了,但却发现灵阿饭碗里只有一点点饭,便道,“你就吃这么点?”
“早说了不饿!”灵阿有些不耐烦。
“不饿也得吃啊,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不吃东西,这怎么行?”黎南一副谆谆教诲的模样。
灵阿皱着眉,有些郁闷的看着黎南把他的碗拿去又添了饭,“你要把我养成猪么?”
“猪不错啊,又白又嫩。”
“你……”
“师父,黎大哥,我还在这呢!”长生忍不住开口,这两人真的憋得他难受死了。
灵阿一口气憋了回去,埋头吃饭,黎南则笑着打趣长生,“我们长生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黎大哥!”长生叫了一声,却也想起他师父要给他说亲的那件事情来,不自觉的红了脸。
黎南不由得心情大好,吃在嘴里的饭菜也有了滋味。
吃过饭,长生收捡了碗筷,灵阿走到门口和他说了两句话,他点了点头,等灵阿转身的时候却看了黎南两眼。
黎南心里突然明白了点什么,长生是在担心灵阿和他一起离开苗疆罢,心里没由来的慌了起来,今日自己已经说了那样子的话,
便是将身家性命一同交予了灵阿,可灵阿说了什么,他只说,“由得你罢!”这话说得那么的无奈,却那么的让人惊恐。
正兀自想着,却听灵阿问道,“你在想什么?”
“嗯?”黎南抬头,迎上灵阿问询的目光,下意识的就摇头,“没有……”
“没有么?”灵阿自然知道他在说谎,但也只是低低的重复了声,没有再追问下去。
长生收拾好厨房,换了干净的锅,烧了满满的一锅热水,这是灵阿吩咐的。将热水倒在桶里,长生便回去了。
黎南歇了一阵,独自下楼洗澡,手上的伤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用力的时候稍微感觉到疼痛,慢吞吞的脱了衣服,跨进桶里
,放松的叹着气。身体虽然轻松了,可是心里却并不好受。
不由自主的想起很多人,父亲,母亲,哥哥,锦罗,还有陈临春,齐骁,那些曾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又离去的人。一个一个的
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们看着自己的表情,都还历历在目。特别是哥哥,黎南每每想起他,总是看到他用一副无奈又纵容的
表情看着自己。突然就生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和他不是兄弟,他还会这么对自己么?还会纵容自己么?
“你要等水凉了才起来吗?”一个声音突兀的□来,黎南一下惊醒,回过头,看到灵阿站在外面,这才惊觉自己正处于渐渐冰冷
的水当中,连忙站起来,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灵阿走进来,手里却提着一个沉重的桶,桶里的水泛着热气,让人心里一热。
黎南红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灵阿那边已经说了,“先舀些水出来,再用这个兑。”
黎南依言做了,灵阿慢慢的把热水兑进去,撩着袖子在那试水温。黎南愣愣的盯着那截露出来的小臂看,灵阿发现他没有反应,
抬头一看,只见黎南又愣了,咳嗽一声,按着黎南的肩膀让他坐下,开始给他搓背,黎南是受宠若惊的,身子一下就僵了。
灵阿轻轻的按着揉着,仿佛在缓解他的紧张,“黎南,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一些事情,但是摆在我们面前有更重要的事,如果这件
事解决不了,我们就不会有以后,那你想的那些事情,也没有任何意思。”
黎南伸手握住灵阿放在他肩头上的手,“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你不用担心我怎么想,只先处理你该处理的事情。我会一直陪
着你的。”
第三十七章:笛鸣清音送亡魂(上)
长生现在在梯云寨地位颇高,能支配的东西比以前多了不少。他把蓝月安置在一座独立的吊脚楼,一来方便他看顾,二来也是让
蓝月能好好休整一下。
第二天天刚亮,灵阿就去见了蓝月,他需要和拜月教的人谈判。既然大家都是苗人,坐下来谈一谈总可以的罢。
灵阿到这座吊脚楼的时候蓝月刚刚醒来,从灵阿上楼,她就一直盯着灵阿的白发看,搞得灵阿很不自在,原本想问问她伤势之类
的,硬是略过了,直接问自己要知道的。
灵阿问道,“若要约拜月教中人谈谈,却该如何?”
蓝月道,“教主何红鹰恪守教规,虽然教规中没提过教主不能嫁人,她却因为当过圣女而不嫁人。我犯了教规,那还有什么可谈
的?”
“那倒不一定,没有谈过,终究不能死心。蓝月圣女也希望能保住性命和田狄在一起吧!”
蓝月沉吟半刻,方道,“杀一只五花大公鸡,鲜血放净了,脚上头下挂在寨门正中,若是教主愿意与苗父一谈,自会现身。”
“多谢了,你歇着吧,我会尽力保你和阿狄周全的。”
灵阿说完便下楼来,正好遇到晚起来找他的黎南,“怎么样?”
灵阿摇摇头,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黎南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他几句。
灵阿唤来长生,将事情交代了,便去看田狄。
来到田家,却见田家父母拦住了正要出去的田狄,见灵阿来了,田狄颓然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这下全完了!”
灵阿本就气他,这时见他如此,更是骂道,“你倒是十分出息,为了蓝月,几乎没将全寨人送了死去!”
田家父母自觉教子不严,也在一旁指责田狄,田狄却仿若不闻,只对着灵阿道,“苗父,求你让我见见她吧!”
灵阿道,“她事关全寨人的性命,我已吩咐了,任何人不得私见,你死了这条心。”
“苗父,我求求你,你把我和她关在一起,我不会放跑她的。求求你了!”
“阿狄,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原因你也清楚,为了全寨人的性命,只能这样,你要先担待着。如果事情解决了,你们还有机会
在一起,只看你父母拦不拦了。”
“苗父,您有办法解决这事儿?”田狄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急切的问道。
“办法自然是会想出来的。”灵阿说着站起身,对田家父母道,“你们多劝劝他,凡事不要操之过急。”
田家父母诺诺,灵阿便和黎南走了出去。
黎南走在路上忍不住问了,“你怎的对阿狄这样的……”他斟酌着词语,灵阿却接道,“无情是么?”
黎南点头,“确实有点。”
“我是怕万一谈不成功,蓝月是肯定要交给拜月教的,到那个时候,阿狄受不住怎么办?”
“先往好的地方想吧!”黎南说了一句安慰的话,便也陪着灵阿回去了。
不出半日,果然有了结果,何红鹰派了一个人来接洽,却说要晚上她才会带领部众到达梯云寨。
原来这些日子何红鹰就在离梯云寨不远的地方驻着,密切关注着梯云寨的一举一动。
得知晚上何红鹰就会到寨子里来,灵阿是又紧张又带着些期望的,紧张的怕何红鹰并非诚心要谈的,万一引狼入室,那他就是千
古罪人;期望的是,这事能圆满解决,最好能保住蓝月的性命,他并不觉得蓝月和田狄相爱有错,错只错在他们以爱之名而不顾
其他人的死活。
到得晚上,何红鹰及其部众果然依约前来,吕蜂并几个长老出去接了,何红鹰却不肯进寨子,只在寨外驻了。吕蜂回来告知,灵
阿心想,却是何红鹰也不信任他们。
晚上设宴款待,何红鹰便也领了人来参加。
灵阿早在那里和一干人等着,见了何红鹰进来便也迎了上去。
领头的自然是教主何红鹰,她肤色白皙,只从脸上还看不出年纪。穿一身深蓝色长裙,衣饰倒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气质一看便是
不俗。
她带的几个人也不简单。
左侧挨着她的一个,一条黑色斗篷将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双眼睛在外,但就算这样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尽的
寒气。
后头又跟了四个,两男两女,均是穿的大红,长袍拖地,脸上画满了奇怪的图腾,腰上均挂着许多罐子。灵阿一看便知这四人皆
是用蛊的高手,不过,比起那个“黑斗篷”来,单从气势上这四人便也不值一提了。
吕蜂请了何红鹰坐在主位旁边,“黑斗篷”在她下手坐了,那四个人却是没敢坐下,何红鹰也没招呼他们,这更是印证了灵阿的
猜想,这四人不过是随从,而这“黑斗篷”则极有可能是圣女之类的高级领导。
待大家坐定了,吕蜂客套几句,向何红鹰介绍了主家众位,当然,特别提了身边的灵阿。
何红鹰和“黑斗篷”二人从见到灵阿起,就都直愣愣的看着他。直到吕蜂介绍完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何红鹰方道,“在下何
红鹰。”又指着“黑斗篷”,“这是圣教七圣女——何红雪。”
果然是圣女,而且和教主应该是姐妹吧!灵阿想。
何红鹰却将话题转向他,“苗父贵庚?”
灵阿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但还是答了,“三十有三。”
何红鹰讶异道,“苗父正值壮年,却是为何青丝已白?”
众人听了,也有些吃惊她竟如此无礼,灵阿皱了皱眉,只道,“天生如此。”
众人心中暗叫不好,泥人也有几分脾性,何况灵阿?
何红鹰听了答案,却是愣了,欲要再问,又想到什么,只是低声向何红雪咕哝了一句:“却是丰神俊朗不输父亲。”虽说是低声
说,在座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吕雷怕灵阿发火,急中生智,忙热络招呼众人吃菜喝酒,众人自然明白,又来劝何红鹰何红雪,饭桌上便也热闹起来。
吕蜂见状,只索吃喝,心中却甚是欣慰,暗道自己儿子已长成了。
酒足饭饱,一干人等进了议事吊脚楼,宾主入座,气氛陡地紧张起来。
灵阿道,“何教主,贵教圣女蓝月此时正在敝寨做客,不知教主是否要见上一见?”
“不必!”何红鹰道,“若不是她,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那暗号的呢?本座怜她年幼无亲,方选做圣女侍奉月神,谁知她不知深浅
,触犯教规,又以身判教,当杀!”
“教主该知情爱最难自控,她和田狄二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此乃天意,非人力可更改。触犯贵教教规,以身判教,不过指望
能与相爱之人相守,却是罪不至死罢!”
何红鹰听了这话,上上下下打量了灵阿几番,笑道,“苗父如此言语,想必此时正是情浓罢!”
众长老听得,都觉何红鹰猖狂,又想到灵阿与黎南,面子上又磨不过去。欲要挽回几分,正有人起身欲言,却见灵阿挥手阻了,
“何教主既然能看出我的心情,想来是明白人间真情的,却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真是可惜!”
何红鹰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却见何红雪站起身来,冷冷道,“人间真情是什么东西,不过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何红鹰仿佛也惊讶她会出来讲话,便静待下文,只听她道,“本教教规却是不容侵犯的,教规第七条有言:圣女须自持,洁净事
月神。我们依着规矩办事,还请——苗父不要干涉的好。只要苗父将蓝月交出,梯云寨必定会上下无忧!”说罢从黑斗篷中缓缓
伸出一只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来,掌心中握的赫然是一根灯芯,梯云寨众人均愣住了。
“红雪!”何红鹰见状喝斥了何红雪一声,又转头对梯云寨众人道,“天色已不早了,我们连日奔波,困顿不堪,却是需要休整
几日,希望你们多多考虑考虑罢!”
说罢,竟就带着几人走出去了。
何红鹰一行走后,吕蜂才回过神来,转向灵阿问道,“苗父,这……”
灵阿思忖片刻,脑袋里却是那只白得不像话的手的影像挥之不去,嘴上却道,“众位有什么看法呢?”
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说话,灵阿叹息一声,道,“既然她要休整几日,我们暂时也没有什么对策,那便只有以不变应
万变了。都回去休息吧,今日就到这里。”
长老们这个时候倒是动作敏捷,一会儿便走了个干净。
吕蜂道,“这些人,倒都是靠不住了。”
灵阿道,“原本没什么可靠的。我便也回去了,一切就待明日再说。”
“晚上……”吕蜂仍旧有些担心。
“无事,且安心歇了。若是她们真的有所企图,我们也是防不胜防,不如养好精神,明日再看。”
灵阿回到住处,却见黎南站在楼下等他,心急的不得了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几分,何红鹰说他此时情浓,确实没错。
黎南见到他就急急的问,“怎么样?”
灵阿和他相携上楼,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黎南听了后,只瞅着灵阿,皱着眉不说话。
灵阿被他看得心里打鼓,终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黎南道,“确实丰神俊朗!”
方才知道黎南是吃了飞醋。
“你也来笑我!”灵阿笑骂,“不过我看那何教主倒也是个人物,狂得可以。”
“她该不是专门用这个引你注意吧?”黎南不放心的道。
“她不用这个我也得注意她!”灵阿敲了他脑袋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也对,我本来就会关注她,她却为什么还要如此?这
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呢?”
灵阿前思后想,除了觉得何红雪比较可疑以外,却没有什么突破。
——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思来想去却得不到一个答案,时间就这样一晃就过了几天,何红鹰却一点再上门的意思都没有,灵阿虽然说了以不变应万变,可
也有说先发制人的不是吗?便带了长生、吕雷、罗劲等几个年轻人找上门去。
一行人来到拜月教的营寨门口,立刻有拜月教众前来问询,“来者何人,有何事?”虽然问得很有气势,到底还是个女孩子,总
是带了一股娇气。
“梯云寨众人求见拜月教主。”吕雷上前一步道。
那女子脆生生道,“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说完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儿又转出来,指着灵阿道,“你跟我来吧!”
说完便自在前面带路,灵阿等人忙跟上去,那女子却又转头对长生吕雷等人道,“只苗父一人进去就行了,其他人在外头等着。
”
吕雷要说什么,灵阿拦了他,道,“你们就在这,我去去就来。”
众人便只能看着灵阿和那女子消失在转角处,吕雷烦躁的趴趴头发,罗劲劝他道,“不要担心了,苗父有什么搞不定的!”
吕雷看向长生,长生也道,“如果是师父的话,便不用担心罢!”
吕雷这才点了点头,算是暂时放心了。
话说这头,灵阿跟着那女子进了营寨,左转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帐篷面前,那女子道,“苗父自进去吧!”说完
也不等灵阿问什么,转身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