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宫内院,他们还能奢望什么?不过就是阴谋权力下偶尔的一点温存,并非来源于肉体,心底的一片净土罢了,前方的未知太多,多到无法预测是否得以存活。还记得当日,她主动提出继续跟随青涩,又何尝不知前路艰险?
正殿里,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静静坐在椅子上,脊背挺拔,那眼中的神情让他陌生。夏潜抬起头,略微有些错愕,青涩看上去的确不太好,脸色苍白,步履也略微的不平,再想今日早朝之时的事,心底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前日,你遗落在景阳殿的玉佩。”食指勾起一件通透的饰品。
青涩接过,选了一个不太近的位置坐下,他只是不想让夏潜看清他狼狈的样子,略微侧面的样子脆弱又美丽,浓密的睫毛乖巧的垂着,留下一片美好的阴影。“你来就是为了此事?”说不出的失落,一件玉佩而已,对他有何意义?
“还记得昨日你说过的话?”
青涩狐疑的看向夏潜,心惊,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今日这面貌一如从前的人当真毫无变化吗?
夏潜垂着眼,儒雅依旧,“我需要知道皇后的一举一动。”
“这是交易吗?”不知不觉间,青涩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他跟夏潜之间,何曾有过相互利用一说?
夏潜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有些寡薄,明明是一样的脸,落差如此明显,“我也可以达成你想的。”他看向青涩,眼中是思量是审视,“你帮我达成我想要的,你又想要什么?”
青涩放在身边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他起身,走到夏潜的面前,“我?你当真能给?”看夏潜略微蹙眉,他俯身,明明弱小,却透出一股强势,那是一种出生起就高高在上得以使成的,“我想要你。”眼中的执着摄入夏潜的心底,他刚想起身,青涩就狠狠的扯住了他的头发,殷红的嘴唇划过那张俊雅的面容。
“我要你。”他重申,眉宇间张扬依旧,他狠狠的吻住那双薄唇。一时间,所有的烦躁慌乱全部都消失殆尽,这双唇依旧略微冰冷,似乎还是他的夏潜,没有改变。
夏潜瞪大了眼睛,一双凤眼写满了不可置信,当那股冒犯的气息直冲蓓蕾时,他才推开青涩,他冷冷的微笑,指尖轻轻滑过唇角,眼神轻蔑,“你此时此刻住在这里,父皇不能给你想要的吗?”
他的寡情让青涩不能动弹,只能看夏潜离开,想要大笑,却没能成功。生理上出现了一种恶心的感觉,他感觉到痛楚。在刚才,他突然明白,夏潜想要的是这天下,而他永远不能再成为那人眼中的第一位。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光晕,仿佛虚无,耳边的呼喊也模糊不清。
琉璃跪倒在地,轻轻的将青涩的身体搂在怀里,“公子?公子?”叫了两声听不见回应,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那张熟悉的脸上,苍白的仿若透明。“流光,你在这里照顾公子。”她倔强的擦掉眼泪,此刻他必须去请示陛下,无论得到何种结果。
御龙殿,皇后正带着夏唯哭诉,“陛下!你看二皇子做的好事!”她拉起夏唯的手臂,“他一定是有意伤我孩儿,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说着,还真抹了抹眼角的泪。
夏天睿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后唱独角戏,等她哭完了才开口,“朕知道潜儿不善于骑射,唯儿对这方面似乎精进的很。”他抬眼,第一次没对夏唯与皇后纵容,眼底的戾气散发一股冷汗。见下面的二人略微惧怕,他才满意笑道,“召潜儿进殿,今日一事是该解决。”
第八章:一脚要了小命
皇后听了只是梨花带雨的点点头,不是她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而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以为自己的眼泪是毕生的法宝,当然,适时的时候的确是。只是在夏天睿眼里,女人的眼泪就跟秋天的梅雨季节一样,想躲都难。
夏潜从韶华宫离开之后就直奔御龙殿,他心里清楚皇后的戏码,被传召的时候也没有一点惊慌。“父皇,今日是儿臣的错,不该与四弟一同切磋武艺。”他说,恭敬又顺从,狭长的凤眼中尽是歉意。
夏天睿垂着眼,敲打着龙椅,很是悠闲,“潜儿,你何时对骑射如此上心了?”声音十分低沉,听不出喜怒。
“回父皇,今日四弟好心邀请儿臣切磋骑射,实在难却盛情。”他说,一双清冷的眸子不经意划过皇后二人,竟像刀子般冰冷,“不成想错伤了四弟。”
“既然这样,皇后你说要如何是好?”他站起身,负手而立,看向皇后的眼十分真诚,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关心的成分。
那皇后也是个人精,眼珠一转,袖袍半掩面,微啜泣了两声苦笑道,“臣妾心知二皇子不是有意,是我过激了,毕竟我这孩儿从小多病,上次还遭人暗算……”不用怀疑,这套话夏天睿也听了不知多少遍,他轻咳了两声打断,
“皇后果真是母仪天下,得此女子朕十分欣慰!”夏天睿点着头满意道,随即他露出疲惫的面容,“既如此,你们就都退下吧,潜儿既不善于骑射,以后不碰就是。”
皇后虽不甘心,但也不能多说,带着一脸愤恨的夏唯退出殿外。正在这时,外面竟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只见一个宫女脸色苍白的闯了进来。
“放肆!谁准你闯进来的!”夏天睿眉头一皱怒斥道,“拉出去!”
夏潜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这该是青涩身边的侍从,想起方才韶华宫发生的事,心底又是一阵烦躁。
“奴婢失礼!”琉璃跪在正殿中央,苍白有余,慌乱不足,她做出卑微的姿态,心里却超乎寻常的冷静,“公子他病的很严重,求陛下准许太医前去!”
对此,夏天睿袖袍一挥,又重新坐在龙椅上,他勾了下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怎么?那日他不是还很有精神?”他怎么能不生气?试问这天下还有谁敢对他如此无礼?
“陛下,公子他并非有意,奴婢求陛下开恩!”
站在一旁的元德时时刻刻的观察着夏天睿的表情,见面容毫无松动可言,便皱眉喊道,“来人,把这奴婢拖出去!”
夏天睿勾起一抹冷笑,看琉璃一言不发的退出去,眼中很是倔强,“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他一拍椅背,御龙殿内霎时无人说话,甚至连喘息声都刻意压制,他看向一边的皇后沉声道,“说起来昊王是你的哥哥,青涩就该是你的外甥,有时间倒是去韶华宫给朕好好教他什么叫礼数!”说完,看也不看殿内的众人一眼,拂袖离去。
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狠狠的盯着面无表情的夏潜道,“今日之事,本后稍后再跟你做打算!别以为我不知你安了什么心思。”
“是吗?”夏潜似笑非笑的说,皇后有点愣,拿不住夏潜的意思,平日里,这位二皇子寡言少语是出了名的,“就算我安了什么心思你又奈我何?”
皇后被气得发抖,指着夏潜喝道,“大胆!看我将今日之事告诉陛下!”
夏潜微微一笑,薄唇寡薄尽显,他转身边走边道,“那就要问问你的陛下信还是不信了。”说完,也不理会皇后的脸色,径自离去。
出了韶华宫,夏潜才四处打量,他询问站在始终侯在殿外的觉成,“方才你可看见琉璃从这里出去?”
觉成想了想便说,“似乎是回往韶华宫的路。”夏潜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方才大步朝着韶华宫走去。他并不讨厌青涩,只是难以接受他的冒昧,难道说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有种预感,事情并不会就这样简单。
青涩自己心里清楚,不看医生也死不了,只是心里那股火怎么也难消。他对着墙壁,脑子晕乎乎的,像是一切都只是虚幻,梦境而已。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要说人是被气死的,也不无可能。渐渐的,像是跌入了一个梦境,那个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今日之事你可都看得清楚,夏潜已不是你当日认识的夏潜,这一世,他是夏寰的皇子。”
“那又如何?”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嘴硬,心里也没底。
只听那个苍老的声音发出爽朗的笑声,浑厚到有种矛盾的冲突,“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或者回到你原本的世界,这是你最后选择的机会。”
回到原本的世界?真的可以吗?好想念原来的世界。“那夏潜会得到他想要的吗?他会幸福吗?”
“回到原本的世界,你与这里便再无瓜葛,这些都与你无关。”那声音霎时又决断起来。
与我无关?当然不!“我要留下!”他想也不想的说,就算夏潜不再爱他,他也想要确定,这一世的夏潜能得到他想要的,并且能平安的活到最后。
猛然,那声音消失了,徒留一片黑暗。只是青涩还有意识,这样做真的对吗?对他而言,此时的处境又能否活到看夏潜大权在握的那日?不!青涩,不要乱想,这样不是你,你只要做你想要的,无论何时何地。
夏潜一路快步走着,总算看见了停在韶华宫门口的琉璃。他走近,原来这宫女正坐在石阶上嘤嘤哭泣,一双灵动的眼附着了一层水雾,却又倔强的瞪着双眼,不肯将其落下。想起方才夏天睿的话,他也不禁失笑,看来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
“二皇子!”琉璃惊慌的起身行礼,低头的时候眼中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
“你们公子如何?”想起离开韶华宫时那张苍白的脸,不由的有些担心,“病的很厉害?”他询问,并安慰自己,那关心不过牵扯了一些利害关系罢了。
“二皇子若还有时间,请来韶华宫小憩。”青涩对夏潜的心思琉璃怎么能不清楚。
夏潜稍作沉思,轻轻点头,“你也别哭了,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自当尽力。”他说,嘴角扬起的弧度温柔的让人想要沉溺。
青涩这会儿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哪,也意识到有人走了进来,就是不能起身,耳边的话竟也听的一清二楚。
“他那日冲撞了父皇?”想起今天御龙殿的事,夏潜就有点想不通。琉璃眼珠一转,大着胆子将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自以为可以对任何事都可以波澜不惊的夏潜也充愣,“你说父皇那日是被……”他扶额,眼中的神色颇为复杂,“算了,这件事不提也罢。”想到夏天睿可能再也不会亲临韶华宫,他心里竟有些高兴。
“你随我去,那里有一些珍贵的药材,你去取来,若事情再不好,你就偷偷去太医院。”他说着,拿起一边的纸张留下字条,“去找陆太医,他会帮忙。”说完便不经意的看了一样躺在床榻上的人,娇媚的五官,苍白的脸颊,当真乖巧的让人心生怜悯。
离开后,脑子里也尽是那副面容,怪不得父皇会在当日就让他住进韶华宫,只是那性子,的确不讨喜。
青涩在戌时才略有意识,此时已经皓月当空。床榻边摆放着一座连枝黑釉灯,那一盏油灯发出比他想象中更明艳的光,映入眼底,像是流窜的火苗。琉璃正半跪在床榻旁,他伸手挑起一绺长发,有些嫌弃的说,“你怎么都不梳洗?成日挂在嘴边的礼数也不要了?”
看他挑剔,琉璃笑了出来,眼波流转间的情愫昭然若揭,“公子您若是能多知些礼数,奴婢也就不用这么辛苦。”琉璃转身,长裙落在地上,像是一朵无谓绽放的花朵,他端起一边熬好的清粥,“公子吃些吧。”
青涩慢慢的坐起身,感觉好了许多,他摆手,“放在这里,我自己会吃。”他可不习惯被人伺候,还记得吃饭、喝水都要被监督的时候,那是在精神病院里。“今日可有来过什么人?”他垂着眼,貌似不经意的问,心底却期盼着一个答案。
“今日二皇子有来过。”琉璃一一回禀,青涩的性子也改不了,这一会又高兴的不得了。他坐在床榻上,支着下巴傻笑。娇媚的五官有种孩子气的得意,眼底是震撼的快乐。他得意将琉璃拽到自己身边,神神秘秘的说,“这张脸虽然不怎么样,但我本身的人格魅力还是没有变。”
“人格、魅力?”
青涩转了转眼珠,解释,“就是我这个人脾气好、又知深浅,就是让人待见。”他自己也说不懂,但看琉璃又好像理解了的样子。
“公子,你先歇着吧。”琉璃摆明了不承认,又不能公然反驳,“稍后我会准备热水。”然后就施施然的离开。
青涩苦笑,心里知道自己不过是把事情简单化,但又有什么不好呢?目前的情况还不算太坏,起码夏天睿是搞定了。他低头,拉开衣襟,腹部一片青紫去你妈的死变态!他骂了半天,才吃掉碗里的清粥。
次日一早,他一改懒床的毛病,把玩着手里的药膏。这当然是夏潜送的,并且很管用。从起床到梳洗,青涩始终没放开手里的药膏,琉璃心下奇怪,一边替青涩束发一边问,“公子今日为何起这样早,身子好些了?”
青涩听了咳了两声正色道,“今日我要去景阳殿。”然后对着铜镜里媚气的脸又捏又掐,“琉璃,这里可以整容吗?”
“……”琉璃思考了半天,在心哀嚎公子你不要总是问些奇怪的问题好吗?“公子,您最好还是少去景阳殿,要避嫌的。”
青涩听了冷笑,眉宇间是张扬又刻薄的神色,“下次再看见夏天睿,就说我死了!被他那一脚要了小命!”琉璃被吓得浑身一抖,哪有人可以直呼陛下名讳?刚想说教,门口的太监就大声传报皇后驾到!
第九章:私相授受不允许
“皇后?不就是昊王的妹妹?”青涩不满的冷哼,一边低头整理衣袖一边嘟囔道,“贼鼠一窝亲,没一个好东西!”
“……公子,您是昊王的儿子!”
青涩听了狞笑,扫了一眼距离不远的皇后趴在琉璃的耳边小声说,“其实昊王告诉我,我是他跟皇后的儿子。”他说,也没注意琉璃像是被一道天雷一样劈中的表情,也许,只有琉璃能把青涩的话当真。
皇后心底也不屑于青涩,一个男儿,偏要留在这后宫之中,他们家族一向都是将相之才,青涩无疑是她眼中的败笔。如果她会读心术,没准就被青涩的想法刺激到,两眼一闭魂归西天。
青涩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这位皇后很年轻,也很美丽,一身华美的衣袍加身,更添娇艳。淡淡的妆容附着在脸上,依稀还存有少女的纯真,要说没有一点想法,那是假的。他不说话,皇后也不说话,两个人就站在正殿里打量对方。
半晌,皇后一个转身,风姿绰绰的坐在椅子上冷哼,“你以后在陛下面前要小心行事,你可知上次的事让陛下迁怒我?”皇后心里十分生气,先不说最近夏天睿对她的态度冷淡,连夏潜都给了她难看,作为后宫之主,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皇后,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青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眉宇间的张扬再难收敛,“你的事与我何干?又为何顾忌你?”他可不能忍受时时刻刻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过去不可能,现在也没可能。他已经做好了皇后发火的准备,想着这个烂女人要是敢跟他动手,他就先下手为强。他妈的,小心翼翼的日子他可受够了!
哪只皇后只是掩嘴一笑,对着青涩招手,“来,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