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的手,有节奏的敲击着身后的墙壁,门是锁着的,也就是说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不想被人知道的,这个人,对于徐嘉来说,究竟是陌生人?还是曾经见过的?如果是陌生人,徐嘉一定有戒心,怎么会给陌生人开门将他进屋?不仅让他进了屋,还……
电话那头的郑福昌听不到罗文的声音,有些着急,“罗文!你还在吗?罗文!!”
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罗文笑了笑,“你叫魂呐?老子还没死呐!!”忽略掉郑胖子习惯性的骂声,罗文低着头沉思片刻,“在她家里,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植物?”
郑福昌擦了擦脸上的汗,想起了那些花,“见到了,就是你那会儿看的像灯笼一样的花。”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罗文的眼瞳深深一弯,“那是铃兰,你再去她家一趟,带一些送到鉴证科交给林朗,我忙完后就回鉴证科,估计……你待会儿会很忙。”
擦汗的动作顿了下来,郑福昌奇道:“你小子怎么知道?”
罗文还没有回答,电话里传来了新信息提醒,没有挂电话,他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将信息转发给郑福昌。
看着屏幕上的两排号码,郑福昌心里的疑问更多,“这是谁的身份证号?”
视线停留在坐在车里的人,陈睿风也在望着他,神情里满是关切,罗文深弯的弧度渐渐变冷,话锋跟着转变,“如无意外,应该是两名死者的,你核查完毕后,上门取这两个人的DNA,一同送去鉴证科。”
按下开锁键,郑福昌钻进车子,蒸笼一样的空气令他想骂娘,“我草!你小子哪儿来的情报?!”
眼皮翻了翻,罗文边说边往车子走去,“没时间和你解释,快去吧。”
听筒里再次传来一阵痛骂,“草!臭小子!少对老子发号施令!!”
挂断电话,站在副驾驶旁,陈睿风将车窗降了下来,罗文弯下腰,近距离看着他,“陈睿风。”
视线依然不和他相对,陈睿风望着面前的挡风玻璃,“恩?”
罗文以命令的语气,轻喝一声,“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眼前这个将视线转过来的人,他的眼瞳里,哪里还有自己所贪恋的那种清澈?说自己脸色很差?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急怒下,罗文忍不住抓着陈睿风的脖颈,狠狠地吻过他的唇,咬着他的唇瓣,“有话想问吗?”
嘴唇上,渐渐晕开一丝腥甜,陈睿风看着罗文,沉默片刻,“没有。”
松开衣领,放开了他的唇,罗文转身绕过车子打开车门,坐在陈睿风身边,突然感觉很无力,缓缓的趴在方向盘上,罗文点燃一支烟,不再看那个令他心极痛的男人,“那你有话想说吗?”
沉默了片刻,陈睿风身形向后靠了靠,摘下眼镜闭上眼瞳,“没有。”
罗文的笑,少有的阴沉,持续的时间很长,过后,将手里的烟蒂弹出老远,回身揪着陈睿风,直视着他,嘶哑着嗓子吼道:“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你,没有机会乱来!”
……
第九节
车子沿着马路,缓缓行驶,期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罗文的唇,因紧抿而显得苍白。
心烦意乱下,伸手掏出烟盒,手指上瞬间传来的麻痹感,令烟盒脱手掉在车座下面,察觉到罗文的异样,陈睿风握住他的手,声线中满是焦急,“不舒服?停车!”
甩开他的手,罗文将车停了下来。
路边是一家较有名气的珠宝店,他若有所思的愣了会儿神,唇边溢出了一道不明弧度,扭头看着陈睿风,指了指店面,“已经到了。”
陈睿风看了看身边的橱窗,叹了口气,“来这里,要做什么?”
罗文没有回答,打开车门进了店面,一个多小时后回到车里时,手里多了两个黄色的方盒。
从陈睿风手里取过烟盒,点燃一支烟。
下午的车流不算多,罗文将胳膊放在车窗上,望着从身边穿行的车流。
事情,必须要有个结果!不管是什么,没有人可以逃得开!
想了想,他回身问道:“你准备将我托付给谁?”
同样点燃一支烟,陈睿风背对着罗文,望着在珠宝店里满面幸福挑选婚戒的情侣,话说得很慢,“国际上最好的脑外科主任医师。”
像是交代身后事的一问一答,令罗文震愣半天,眼瞳中隐忍的怒意差点顷刻爆发!
深深呼吸,将烟蒂熄灭,他颤抖着手打开方盒,里面有两枚铂金戒指。
取出一枚,探过身子,放在陈睿风面前,“看到内环上刻的字母了吗?”
陈睿风再次想将视线移开,罗文苍白的面容上,瞬间闪过一丝怒意,他伸手按着陈睿风的脖颈,语气冷厉,“念!”
抓着自己后颈的手,很用力,陈睿风一直坚持着的心,瞬间无力,如同他嘴里念出的两个字母,“LW。”
轻叹一口气,罗文松开手里的人,拉过陈睿风的身子,牵起他的左手,端详片刻后,将戒指戴在陈睿风的无名指上,整个过程完成的很慢。
陈睿风能够感觉到,手上的指环带着罗文的温度,淡淡的暖意,兴许很微不足道,但却令他心房深处的冰冻,一点一点开始消退。
拖着他的手,罗文推了推眼镜,眼瞳中,尽是满目的憧憬。不可否认,修长的手指配上款式简洁的PT铂金,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将另一枚戒指拿出,同样放在陈睿风面前,“这一枚上面,刻的是你名字的缩写,CRF。”
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环,陈睿风有些不敢置信,“罗文……你想干什么?”
掰过他的下颚,罗文深深的望着他,两个字,说得认真,“求婚。”
“咳咳……”
陈睿风震在当场,咳嗽好半天,这个念头,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看着罗文,面前的人,一脸正色,带着诚恳,甚至带着炽热!这个人的世界,始终是如此阳光吗?
“求婚?”
“你不答应?”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度过,两个人默默望着彼此,陈睿风看得出来,罗文这一次的坚持,已到了极限,他眼瞳中的,与其说是焦虑,倒不如说是期盼。
唇角渐渐勾起,继而扩大,随后,终于变成了他惯有的无奈笑容,陈睿风望着手上戴着的戒指,“法医,你求婚的方式,一点都不浪漫,甚至有点强迫。”
罗文看着他温和的笑容,心底一直紧绷的情绪,缓缓释放,喉头那种如同被人死死掐住的感觉,一并消失。不自觉伸出手去,轻抚着陈睿风唇上明显的伤痕,他同样恢复了自己惯有的声线,温和中带着低哑,“主任,我们第一次在一起时,你浪漫过吗?你用的方式,不一样是强迫?我这叫以牙还牙!”
“……”
收起狡黠的笑,蜷起身子,长时间的脑力思维,令他觉得有些累。
侧身靠在后背上,罗文把玩着手里的戒指却没有戴,“把你身上准备的东西,给我。”
陈睿风神色一黯,手下意识的摸向口袋,“什么东西?”
极力克制着跃然而出的怒意,却怎么也无法隐藏他的焦急,一声断喝,脱口而出,“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再一次的震愣,陈睿风已然哑口无言。罗文的话,如刀似剑,瞬间将他心底最后一块冰,击得粉碎,彻底融化。
看到陈睿风的表情,罗文稍稍平静了一些,坐直身子,伸出手,“给我。”
将口袋里的药瓶递给他,陈睿风缓缓靠在罗文的肩头,一向温和的声线,变得沙哑,“你应该悄悄跟着我,等我完事儿后再出现。”
伸手揽过陈睿风颤抖的身子,罗文对着阳光看了看标示,kcn,俗称,氰化钾。看到这个夺命标签,罗文的神色,同样变得暗淡,“那样……就晚了,我说了,我只想救你。”
抬起头,陈睿风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的打算?”
罗文将药瓶上属于陈睿风的指纹抹去,只留下自己的,放进衬衫口袋,浅吻着身边人的额头,“一直以来,不管我怎么暗示,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的回馈信息。这一次做得这么明显,只能说明一件事。”
陈睿风猛地坐起身来,有些紧张,“什么事?”他一直死守的秘密,罗文不可能知道!
看到他的反应,罗文笑了笑,有些累,缓缓靠上陈睿风的肩头,“你想用自己的手,将一切终结。或许期间你已经想过很多次,只是每次都因为我病情的突变而有所阻挠,也或许是其他的原因,至于是什么,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陈睿风长呼了一口气,他的这个反应,没有逃过罗文的感知。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柔声道:“要记得,有你,才会有我。从前,我过得冷漠,将所有的感情全部投在工作中。认识你之后,感情有了寄托,一种心灵上的寄托,没了你这个寄托,即使我所剩的时间再长,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陈睿风的侧脸,他接着说道:“我和他……已经见过面了,就在上次去看画展的时候,想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
“……”
“即使你不说,我也能找到他,这座城市里,叫张一凡的人能有几个?通过系统核查,一样能找到他。我,绝不会放过他!!同样的……”罗文冷笑一声,“他也不会放过我!”
拳,骤然握紧!陈睿风猛地打开车门,却被罗文一把揪住胳膊拖回了车子并顺势按住了他,凑近陈睿风的耳畔,罗文轻声道:“你想去哪儿?杀了他?你以为杀了他,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你杀了他,等着你的,是什么?!”
挣扎了几下,罗文的力气出奇的大,陈睿风只得放弃,“你要知道,他……或者说,我们所有人所做的事情,法律是制裁不了的。”
放开他的手,罗文望着天空中渐渐散去的折光云,发动了车子,“法律制裁不了的,是隐藏的罪恶,如果将这些罪证尽数曝光,你觉得,在光明的照耀下,他还能躲到哪里?你们做事的方式,不正是如此?”
推了推眼镜,陈睿风呐呐道:“你的意思是……”
唇边原本自信的弧度,再次扬起,罗文轻笑一声,缓缓说道:“好好的配合我接下来的动作,不要问原因,一切到了最后,自然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仔细的打量着罗文面上的笑容,陈睿风突然发现,论心机与观察力,也许他们几个人都不是罗文的对手。
他转动着手上的指环,轻声问道:“戒指,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为你戴上?”
将戒指放进盒子,交给他,罗文说道:“等一切有个完满的结果后,会让你为我戴上。到时候我会离职,我们一起去卡尔加里。”
轻声笑了笑,陈睿风望着窗外的景物,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剩下来的事……或许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自己所坚持的,自己想要的,原来只是罗文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带着灿烂的笑,回过头来,望着身边的人,陈睿风柔声道:“你打算在那里,和我注册结婚?”
手扶着方向盘,罗文同样感觉轻松。能够在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将其拦下,剩下来的对决,是身为执法人员的自己,应该做的!或者,即使不是执法人员,能够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仅仅为了这个理由,对于自己的人生来说,已经足够!
车子停在信号灯下,手肘支在车窗上拖着后脑,带着深深的笑意与陈睿风对视,“是的。卡尔加里,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清澈流动的水。看过很多报道,那里多次被评为世界上最干净的城市。”
沉默了片刻,陈睿风问出了最难以启齿的话,“……你能……”
绿灯亮起,发动车子,回答的语气肯定,“放心,我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罗文戴上耳机,连线出去,“李局,我有事需要您批准。”
两人通话的半小时内,陈睿风不时露出错愕的表情,挂断电话后,罗文看着他笑了笑,“想说什么?”
勾过他的脖子,陈睿风笑,“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总说你混蛋了!”
拍飞他的爪子,罗文怒,“坐好!老子在开车!!”
……
夜风,带着秋意,城市灯火依旧夺目。
两个女人站在游泳馆旁边的天台,望着远处的璀璨灯火,同样的姣好面容,一个肤色健康,一个却透着病态。
“看起来,你最近过得很糟糕。”
“他在哪儿?”
没有回答,指了指下面游泳馆的后巷,徐彤伸头望去,一片漆黑。
身边的人打开强光手电,只对着某处快速一晃后便迅速关闭。时间虽短,但她已经看得清楚,那里有一道身影,确切的说,是身影站在一块铁板上。
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身后的人已经离开。
神情恍惚的下了楼,走出门口,徐彤的脚步停顿了片刻,继而变成奔跑。
到了后巷看到身影的面容后,徐彤笑了,身形无力的靠在后巷的墙壁上,声线里,满是轻松,“幸好,不是你。”
就在这时,警报声,传进耳畔。
……
刑侦大队长办公室里,郑福昌的眉头几乎拧成了麻绳,靠在办公桌上看着罗文,“你凭什么说凶手不是徐彤?”
摘下眼镜,罗文靠在沙发上,“这话,我也就只能和你说,毕竟,一切证据都指向她,如果我猜的没错,动机应该成立。”
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郑福昌急怒,“我问的是你凭什么说凶手不是徐彤?你别给老子绕弯子!!”
笑了笑,带上眼镜,罗文指了指自己,“还记得我那时为什么认罪吗?”见到郑福昌愣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越是明显的证据,越容易误导我们的查案方向,还有,你留意到她的精神状态了吗?”
郑福昌没有说话,就罗文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办公桌上放着的,是三年前的卷宗,事主就是徐彤。案件类型,虐奸。事后徐彤爬出后巷,被路过的好心人所救,送至医院。因为受了刺激,一连几天什么都没有说,到后来经过了心理治疗后,却推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警方无奈,只得将案件列为悬案。
根据罗文提供的身份证号码,郑福昌很快找到了他们的居住地址,上门的时候,得到的结果就是,两人都出了差,一个走了两天,一个昨天中午刚走。
按照罗文的嘱咐将两人的DNA送至鉴证科交给他,郑福昌查过各大机场,火车站以及长途客运站,这两个出差的人,都没有选择这些途径离开本市。等他查完,罗文的DNA结果也同时出来,与两名死者相同。
接下来发至郑福昌手机上的信息,只有一个地名,XX游泳馆。等他带队到达那里的时候,所见到的,就是神色呆滞的徐彤以及在后巷中找到的死者。
将腿放在茶几上,罗文伸了个懒腰,“手机号码查出来了吗?”
郑福昌咬牙切齿,“妈的!别提了!根本查不出来,号码是太空卡,没有登记任何的机主信息,和那时给我发信息的手机号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