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错染落银

近很倒霉吗？听我的，这就叫『不破不立』，包你改运去霉。」

皮诺半信半疑，但是对Lion说的话已经有先入为主的信赖感。所以他嘴巴上不松口，心中却决定到时候真这样的话，那就只好

豁出去拼了！

Lion摆摆手目送对方下车，好心情像天气一样，雨停了，呼吸空气也格外清新。

皮诺在便当店门外探头探脑，很快被里头的人发现。一个腰上绑着半截围裙的高壮男人走向他，脸上明显疑问，完全没对待客

人那种招徕笑容。皮肤黝黑，不晓得是晒的还是天生自然。

「吃饭找人？」

皮诺脖子一缩又伸出头，像一只悄悄从水缸里爬出来探险的小乌龟。「请问，小老板在吗？」

男人眉毛一挑，虽然脸黑黑基本看不出来。

「我就是。」

「啊，我想点菜！」第一个就找到人，皮诺小乐一下，便将刚才Lion的那一串菜单背出。他记性很好，这是他自认少数能拿来

填在履历表上的专长之一。

男人一愣，盯着面前这个疑似伪装成上班族的大学生，又往店门外张望一阵，最后才将视线移回来定在青年脸上。

「你是谁？」

「我、我是森林之王。」皮诺一直觉得电影中那些情报特务对的暗号有够帅，没想自己能体会一把。所以他做足样子，靠近小

老板庞大的身躯，右手抬起来捂在嘴边小小声回答。全然没想过万一别人把他当神经病怎么办？

「你？」

「唔……Lion！」

小老板双手交叉胸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皮诺。后者觉得压力实在很大，迫不得已只好使出杀手鐧。

「挖！！！！」

「……」

「噗哈哈哈哈！小盆油哪来的啊？！」

不知何时，一个气质清雅的男人站在小老板身后，半趴在对方肩膀上笑得夸张。纵是如此，也让皮诺看傻了眼，觉得男人不应

该出现在便当店，而是高级的外国餐厅才对。

小老板黑如煤炭的脸上出现一抹无奈神情，回答：「大概又是Lion的恶作剧。」

皮诺一听不得了，立刻站直身义正词严的反驳：「我想应该是你误会了，Lion不会恶作剧！」

可想而知，这句话只换来男人又一阵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小盆油，乖乖告诉大哥哥你几岁了啊？大学毕业没？」

「我早就毕业了！出社会工作三年了！！」那模样正像幼稚园小朋友喊『我五岁！！』

「真的？看起来不像。我还以为Lion也跟流行吃嫩草了。」

再笨皮诺也明白这句话隐含的暗示，他心里生气，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对别人大发脾气的人，正因如此才不断受人欺负。可

是他这回头脑一热，管不了嘴巴皮子回过去：「Lion是狮子，不吃草只吃肉！」

男人眨眨眼，伸手偷摸了他脸蛋一把，笑眯眯道：「脸皮真薄。你是Lion新请的小助理对吧？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他助理。我、我们是……朋友。」

男人滞一下，似乎终于赖够了便推开小老板，微笑着对皮诺讲：「我是Lion的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皮诺愣了愣，望着对方温柔的笑脸，好像隐隐约约真有点Lion的影子。便不自觉回答：「我叫皮诺……你跟Lion真的有像哎。

」

男人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困惑的样子问：「哪里像？」

「笑起来都很亲切啊。」

男人像被雷劈到，呆呆转回头看向站后面的小老板。「我刚听到他说『亲切』两个字吗？」

小老板点点头，「晚上算笔划去买张大乐透。」

「喂，去煮菜给小盆油打包。」

男人一脚踢上小老板小腿，后者似乎习惯了迳自掉头走进厨房。

皮诺见男人笑嘻嘻样子，忍不住喊：「Lion大哥。」

「嗯？忘了点什么菜，再去追加。」

「不是，我是想……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笑。这样很累，脸很酸，对身体不好。」

男人闻言微讶，面上却装作自然。「你怎么知道？」

「嗯，这个吧，是感觉。」

男人浅浅翘起嘴角，说：「谢谢你了，小盆油。」

男人拖张椅子让皮诺稍坐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没等多久，小老板提着一包热菜和一袋子啤酒走到他面前，衣服和裤子上多好几

个灰灰黑黑的脚印。

皮诺赶紧站起来，又将椅子回归原处摆好。「请问多少钱？」

小老板一顿之后说：「不用，你拿走就是。」

「不行，这个钱一定要给。」说着掏出那张一千块递给小老板，还很豪气的讲：「先前如果有没算的一起算吧！」

「你等等。」

小老板拿过纸钞之后又转回往厨房去，皮诺心想应该是大老板在里面。

没几分钟，却换成男人出现，把零钱按在皮诺手掌中，说：「开车注意点，慢走啊。」

「谢谢Lion大哥还有小老板先生。」

「乖。」男人意味深长的讲：「下次叫Lion带你过来玩，哥包一个大红包给你。」

「不用了！」皮诺紧张兮兮地摇头拒绝，男人不在意，笑着送他走出店门外。

提着两大袋东西回到车上，Lion正臭着一张脸掐断手机按键。

「他们没问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没有。我有看到你大哥哎，你哥长得也很好看，不过他算气质型。」

「哼哼。我算哪一型？」虽然皮诺的『也』让他满意，但却兴起一股好奇，想知道皮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你嘛……」

皮诺苦思冥想，Lion一颗心吊的老高，两手握紧方向盘故作镇定，然而手心里冒汗。

就在Lion忍不住路边停车拷打对方一番的时候，皮诺摇摇头之后总算开口。

「我归类不出来。」

‘唧——’一声尖锐，黑色本田在崎岖的台北街头差点过弯打滑。

车开进停车场锁好，Lion脸黑的堪比烧焦锅底，手提着两袋东西站在车边，铿锵有力喊：「带、路！」

皮诺一路陪笑陪到脸酸，他不停称赞对方：「你也很帅！真的！」

可惜这时候的『也』字已经徒劳无功了。

进入公寓大厦里，搭电梯上五楼。皮诺不忘在开门之前再多做几次『宣导』。

「我家很乱，真的很乱你不要见怪。」

「开门！」

好不容易登门入户，电灯一打开，是一目了然的小套房。Lion长腿一跨踩进去，自来熟地不顾主人忙着找拖鞋给他穿，便在不

大的屋子里逛完一通，并发表感言。

「不乱嘛，我家至少你这里三倍吧。」

「三倍是多少？」

Lion指向地板说：「你还有三条路可以走，我家只剩一条。」然后比了个手刀姿势，「还要披荆斩棘。」

「你赢了。」皮诺比一个大拇指当作回礼。

Lion一拱手，「承让。」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同时大笑出来。

皮诺架起一张小矮桌，将买来食物摆上去。他们吃吃喝喝，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卸下心防全然没有任何戒备，想到什么

说什么，侃天侃地随意胡聊。

当然皮诺先是抱怨很长一段自己艰困的奋斗史，中间穿插许多闯祸出纰漏的大小笑料，最后难免以沮丧作结尾。这时候，两个

人只剩下一罐啤酒，皮诺想爬起来拿杯子分倒，Lion大手一挥说不必麻烦，干脆一人一口喝光。

Lion和皮诺都不与别人共享饮食，然而或许是酒精冲刷了意识，没人想起这档子事。

「既然工作没了，你也别想太多。毕竟你坚持做一件对的事，至少对得起你自己良心。」

「唉……还没11号我就挂了，要到哪里去找一个伴啊？」

「不怕！你这个幸运数字11号，找到一个跟你凑成11的人就对了。成双成对！」

「凑11？怎么凑？！」

「凑！就是凑！」

大概是发泄得累了，一打啤酒就能把他们放倒，讲起话像大舌头含含糊糊，更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没多久，两个人只觉得头脑昏昏，身体一歪，缠斗一样的姿势窝在地板上便双双睡死过去。

耀眼的太阳光没问大家喜不喜欢，自顾自散发着它的光与热。手机闹铃一响，皮诺像被黑猫跳过他身体，突然眼睛整个睁开并

且‘蹭——’一下坐起来。

「嘶——」

皮诺倒抽着气，头痛得要命。心里刚想：『完蛋！要迟到了！』，没一秒就又驼下背垂头丧气。

他想起来昨天被开除了。

一顿，皮诺缓缓回过头，看见趴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Lion。

『不是做梦啊……』

感概一会，皮诺决定被开除这件事就让它随风飞去吧。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正大光明观察Lion的脸庞。能上电视的大明星和平凡人就是不一样，眉毛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虽说每个人

都有一副，但长起来摆的位置差很大啊。皮诺摸摸自己不塌却也不算挺的鼻梁，大逆不道的抱怨起爸妈。

Lion看来睡的很沉，胸膛微微起伏，仔细听还有细小的呼噜声。不过，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感觉要温和多了。

讲得武侠剧一点，彷佛他那一对眼睛就是他元神之所在，总充满着强势的力道。

皮诺看够了，轻手轻脚从地板上爬起来，先是抱来一床棉被小心盖在Lion身上，自己再蹑手蹑脚的进浴室洗梳。昨天淋到雨，

回家就半干了又加上喝醉酒忘记，皮诺这时才觉得喉咙有点怪怪。

「嗯……」

Lion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应该不在家里。

「你醒啦？要不要洗个澡？还是肚子饿先吃早点……啊！」

听见Lion动静过来蹲在旁边关切的皮诺，冷不防突然被Lion一拖抱进怀里。Lion力量大，两手臂交叉在皮诺背后，形成整个人

被迫跨坐在Lion大腿上的暧昧姿势。

「……Lion？你、你醒了没？」

煎熬度过几分钟，皮诺侧着脸瞄见Lion蒙胧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接着就和他对上眼，后者发出恍然大悟的‘喔’一声，才终

于肯放开他。皮诺赶紧撑着身体爬走，站到离男人三步以外去。

Lion刚想起这是倒霉蛋的窝，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

「有没有咖啡，给我一杯。」

「可是我只有三合一的。」

「随便，都可以。」

Lion环顾四周，屋里头和昨天来的时候不一样，显然已经整理过。乱丢的衣裤袜子什么的都不见踪影，散乱的书报纸张也叠好

堆靠在墙边。

看来皮诺倒不像自己不愿意收拾，只是没有时间而已。

皮诺很快端来一杯冒着烟的咖啡，Lion接过也没道谢，低头啜饮几口。

「你要不要吃早餐？我会煎蛋饼。」想了下，皮诺补充一句：「不加葱，加辣。」

Lion顿时觉得心情颇优，不客气点头。

套房小所以没有厨房，Lion看皮诺蹲在墙边，用卡式瓦斯炉上摆一个平底锅，就这么克难地打蛋煎起蛋饼来。鸡蛋的焦香味慢

慢溢出，在狭窄的房间里飘散。心底突然觉得很温暖，很想每天都能在背后，看着对方为自己准备早餐。

馀光一偏，Lion瞥见矮桌上一台开着的笔电。于是他丝毫没有侵犯人隐私的顾虑，手臂一伸就把萤幕转向自己。知名的人力银

行业面开了好几个视窗，还有一页已经填好性名的履历表单。

「你要找工作？」

「对啊，不然会饿肚子。」

皮诺将圆圆平铺的蛋饼对折再对折，然后用水果刀小心横切出四块，再装进盘子里。最后淋上一匙鲜红色油光的辣椒酱，大功

告成。

「请用。」

「你吃过了？」

「我刚吃饱。」

Lion接了皮诺递给他的卫生筷，夹起一块放进嘴巴里咀嚼。虽然是冷冻蛋饼皮，但他觉得怎么样都比外面卖的好吃太多。

所以他决定了。

「我介绍一份工作给你怎么样？」

「好啊！做什么的？」

Lion盯着皮诺，宣布：「我的助理。」

皮诺还傻傻没回过神，Lion嘴里咬着筷子动手操纵滑鼠，自做主张把笔电里的资料全都杀光，彷佛断定对方绝不会拒绝。他顺

手拍拍皮诺脸颊，讲：「现在就带你回我家上工！」

皮诺和他老板Lion的『同居』生活即将满一个月了。

为什么说同居呢？因为Lion的工作性质关系，不是到凌晨都还没下工，便是凌晨就要开工。皮诺为了尽职做好小助理，在Lion

的强力鼓吹之下，便搬进市区某著名豪宅的其中一层。这期间皮诺看新闻多学了一条新词汇，于是抱着赞美的本意说Lion这里

设计好，『一楼一凤』连警察都抓不到。

Lion磨牙问他：就这么希望我被警察抓么？！

皮诺很有忧患意识回答：人总有个万一嘛。

Lion暴怒，然被其充满真诚的大眼睛盯着扑闪扑闪一阵，光荣战败。

日子倒也如此有滋有味过了下去。

11月1日早上6点整。

皮诺放轻脚步摸进Lion的卧室，床上男人睡姿一向不太好。睡觉前和起床后的位置保证不在同一个地方，皮诺很是佩服对方从

没有摔下床过。

不过，却也发觉Lion的一个怪癖。说怪癖或许太严重了点，就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Lion没睡醒，他必定要抓一个什么物体抱

着，像中古电脑开机一样，等个十几分钟才『元神归位』。

刚开始同住的时候皮诺曾和他宛转提这件事，也曾经比谁动作快将大玩偶塞进Lion两手臂中。可惜，在历经连续一周的『战斗

』之后，Lion的起床气严重影响他的工作效率与态度，皮诺只好『牺牲小我』放弃。

Lion其实也坦承，他自己连家里的柱子都抱过，然后接着继续睡。可是他不要脸的套电视上一句话：『因为你值得。』并且将

此名言当做对皮诺这个人肉抱枕的莫大称赞。

「Lion，起床了！」

皮诺打第一天上班就学会什么叫契而不舍。他爬上床两手拼命摇晃男人精壮的身体。原本有穿睡衣的，现在不晓得被他蹭到哪

里去，只剩一条睡裤松垮垮挂着。

Lion动了。他一只手摸索到棉被拉开来，另一手臂捞住人往下拖，被子再这么一卷一包，Lion便成了食人花把皮诺吞进肚子里

消化。

皮诺已经从一开始四肢僵硬，到现在的半身不遂。Lion当真像抱玩偶一样对他东摸西摸的，因为那种感觉并非冒犯，反而更像

是在寻求些什么。

「嗯……吃什么？」

略带潮湿的呼吸喷在皮诺颈侧，他勉强推了推Lion肩膀，想让彼此分开一点。

「你、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汉堡包。」

这个角度，皮诺只能看见Lion微微弯起来的嘴角。皮诺别扭地偏开眼，一大早心脏跳这么快，会短命的啊。

过一会，Lion总算开恩特赦他下床去准备。皮诺一个兔子蹦跳下地，顺带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才绕过床尾离开。

走到半途，皮诺忘记问Lion早上喝现打果汁还是要咖啡，他又折返回去。却没想到，才到卧房门口，脚步就硬生生自己停下来

。

Lion站在窗前，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并不强烈，彷佛薄薄一层金雾笼罩着他。锻链的肌肉一块块分布胸前及下腹，不过份得

像健美先生那么恐怖，而是纯粹蕴含着力量。

皮诺突然惊醒，随即掉头拔腿奔进浴室。

因为Lion正在换衣服，所以他裸体。

皮诺从侧面写实地目睹某种物体抗拒地心引力，由南指向西北方的全过程。

当皮诺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从浴室出关，Lion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坐餐桌上边看报纸边等饭吃，神色如常。皮诺赶紧两步并一

步小跑进厨房，开始煎蛋和火腿，同时用小烤箱烤圆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