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坷!”方靖在后面喊道。
钟离坷恍若未闻,看也不看他,继续赶路。方靖有些失落,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不愿离开。
第十九章
钟离坷来到一家客栈,点了灯,转身对方靖说了分别以来第一句话:“把衣服脱了。”
啊?方靖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把衣服脱了。”钟离坷极有耐心的又说了一遍。
“干什么?”方靖脸红了,又紧张又激动,手放在衣领处不知所措。
钟离坷看他不动,皱着眉直接上去硬撕。
“别、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方靖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他,手忙脚乱地把外衣脱了,
“继续。”
“小坷,你……”方靖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把中衣也脱了,终于全裸在他面前。
钟离坷走近他,上下打量着,目光认真而细致,看得方靖脸更红了。
最后他竟抓着他的胳膊侧头在他颈边轻嗅,呼吸扑在皮肤上,弄得他又潮又痒。
方靖不可遏制地起了反应。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吻上他的长发。
钟离坷身体一僵,显然发现了方靖身上某种难以启齿的变化,慌忙推开了他,眼神躲闪着,转身就走,轻声说:“你先解决了
……”
方靖拽住他的手腕,义正词严地说:“你勾起来的,准备就这么一走了之?”
话音刚落,他恍惚间觉得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又被自己珍藏着回味过千万遍。接下来,被攥住手腕的人会怎
么做,他会努力压抑住羞涩,故作镇定地说,我用手帮你。
方靖恍惚着,他眼里的钟离坷似乎也恍惚着,面色醉红,嘴唇微动。就在方靖以为他将照着自己脑海里的画面重演时,钟离坷
的眼神却忽然变化,锐利而清醒,迅速靠近他,将他推倒在床上。
钟离坷压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冷静地说:“要我帮你?”
“我没意见。”方靖似乎还未完全清醒,笑得分外得意,紧紧抱住身上的人,暧昧地抚摸他的后背和臀部,“难得你这么热情
,江展……”
“江展是谁?”钟离坷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方靖呼吸一滞,眼神重新聚焦,清醒过来,艰难地说:“什么?什么江展?我不知道啊。”
钟离坷手中用力,审视地看着他,方靖都憋屈死了,眼里泛着泪花,脸色越发青紫,又无辜又可怜。钟离坷松开手,起身坐在
床边,等他缓过气。
“我真的不知道。”方靖扶着脖子呛咳,大口呼吸了好久才平静下来,看着钟离坷的眼睛,“我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钟离坷望着他指缝间的红痕,自知刚刚有些过分,有些勉强地说:“你……还要吗?”
方靖明白他的意思,心内苦笑,刚才那一吓过去要还能硬着自己就非为常人了:“来日方长嘛,也不必急在一时。”说着伸手
过去捏了把他的腰。
任是钟离坷再冷静,被这般调笑,也不能无动于衷,然而出于愧疚,他也不好再发作,微微错开身,转开话题道:“你身上有
蟠龙之息。”
“所以你让我脱了衣服好好检查?”方靖好笑地说,“看我有没有藏条龙在身上?”
钟离坷将方靖的衣服捡起,递给他:“我要找蟠龙神器。”
他接过衣服,慢慢穿着:“所谓神器,不过身外之物,如此不顾性命孜孜以求,可值得?”
钟离坷摇了摇头:“你不懂。”
“你来临商是想找我帮忙?”方靖问道,“你也以为我是那什么景析言?”
钟离坷默然不语。
“既然有求于我,何不表现点诚意……”方靖故意道,不出所料看到钟离坷脸色微变,不由失笑,“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它。
”
钟离坷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
方靖愣住了。
“我没有幼时记忆,没有父母兄弟,只隐约记得身边似乎一直有条龙。”钟离坷缓缓道来,“我一梦醒来,便是躺在山谷碎石
里,又冷又饿,幸而被人捡了回去。”
“我八岁那年,天下大旱,想必便跟那龙有关。”钟离坷继续说,“我本不想再见你,可若要探寻身世,只有来找你。”
“你不想见我,是怕会害死我?”方靖轻声问道,“当时在紫云洞里,你为何要杀我?”
“我不知道。”钟离坷忽然扶住额头,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方靖拉过他的手,把他抱进怀里,“我不怪你。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
钟离坷诧异地抬头,与方靖四目相对。
“我喜欢你。”方靖侧头去碰钟离坷的嘴。
钟离坷错愕之下没能躲开,被方靖吻住。
这个吻温柔而含蓄,只是简单的触碰,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有钟离坷在身边,方靖这一觉睡得分外满足。第二天一早,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钟离坷推醒方靖,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穿起来
。
方靖坐起身,拉住他穿衣的手:“你……不生气?”
钟离坷动作一滞,也不去看他,什么都没说,递了衣服给他便下床洗漱。
方靖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些酸楚,一颗心不上不下,想去确认,又不敢开口,终于化作一声叹息。
“方靖,你可还记得老夫。”元成子在外等了半天,也不着急,一进来不待方靖开口便笑眯眯地道。
方靖自然不记得他,但看他慈眉善目,一身简朴的道袍,却隐约猜到了:“方靖三岁时得蒙前辈指教,不敢或忘。”
“老夫嘱你切忌西行,你偏往西去,老夫予你护身之器,你又弃之不顾,尚敢言不曾或忘,是何道理?”元成子故意怨道。
方靖被戳穿,面子有些挂不住,支吾道:“弟子知错,还请前辈指点一二,以作弥补。”
元成子叹了口气:“你也莫称自己为弟子,唤我一声师兄便可。”
方靖面露异色:“前辈也将我当作……”
“也罢,待你见了蟠龙,真相自然明了。”元成子道,“去往西廷,先寻回你那坠子吧。”
“多谢前辈指点。”
“望你此番终能了却遗志,弥补大错,也不枉那千百人命。”元成子转身欲离去,却看了他身旁的钟离坷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复多言。
方靖倍感沉重,他甚至有些窒息,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早已将他死死地困住,不得解脱。
钟离坷轻轻笑了笑:“走吧。”
方靖顿时如蒙大赦,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钟离坷的笑容,这笑容何其珍贵,只对他一个人绽放。
方靖辞别父母,重新前往西廷。他将再次面对戎晖,有些紧张,又有些释然,该来的总会来,他们之间也该有个了结。
第二十章
此次出行,方靖过得甚是滋润,路资丰沛,一路上游山玩水,非常痛快,虽有遇到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但有钟离坷在,小妖小
怪均不在话下。
两个月过去,方才到达北辰边境。
方靖有戎晖交给他的印信,自然畅通无阻,到了西廷境内,不敢再耽搁,不日便到了都城怀旆。
没想到戎晖竟亲自过来迎接他。
“王爷,多日不见,近来可好?”方靖拱手道。
“我们之间哪来这么多虚礼。”戎晖笑了笑,“我早说过,你一定会来见我。”
“我来是为了什么,王爷手眼通天,想必再清楚不过。”方靖也跟着笑道,“不知王爷可否愿意物归原主?”
“这个自然,不过不急,你我久未相见,自然要先好好叙叙。”戎晖伸手拉过他,“你跟我来。”
方靖未及摆脱,被他带着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钟离坷被护卫拦下了。
“王爷这是何意?”方靖的语气变得有些冷。
戎晖也收了笑脸,冷淡地道:“我们故人叙旧,外人不便参与。”
方靖正要与他理论,钟离坷却开了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方靖看了看他,有些放心不下:“可是……”
“你放心。”戎晖哂笑道,“我这里还没哪个侍卫有胆子为难这位少侠。”
方靖还想再争,却见钟离坷已经坐了回去,闭目养神,便说:“那,你好好等着我,千万不要乱跑。”
钟离坷被他这话说得不自在,却也懒得争执,低低嗯了一声。
“说吧,到底要告诉我什么。”方靖随他来到内室,一开口便有些咄咄逼人,“是不是想好了说辞,尽情编排钟离坷。”
“我讨厌他,我承认。”戎晖的眼神有些狠厉,他很少在方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甚于江展。”
“江展?”方靖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急切地问,“你认识这个人?”
戎晖反而有些错愕,怔忪地说:“你记起来了?”
“啊?”方靖看着他略微茫然的表情,更是一头雾水,“我认识他吗?”
戎晖很快缓过神来,自嘲道:“你这忘却前尘的转世之身都还对他念念不忘,江展果然该死。”
“我不懂你说什么。”方靖嘴上这么讲,心里却暗暗怀疑,难道上辈子景析言真的跟这个江展有什么?
“你为了他杀尽洛家村的村民,让世人误会你是个罪大恶极的嗜血魔头,你说他该不该死?”戎晖冷笑着,“阻你清修,毁你
道行,陷你于不义,害你不得善终,这种人该死一万次!”
“喂……”方靖听得心惊,忍不住打断他,“我还没死呢,你不要咒我。”
“所以你离那个钟离坷远一点!”戎晖瞪着他,“我不想你这辈子重蹈覆辙。”
“钟离坷是钟离坷,江展是江展,你不要混为一谈。”方靖被他教训式的口吻刺激到,“你到底是在跟谁讲话,是我方靖,还
是你师父景析言!”
戎晖愣了愣,哼了声:“若不是为了师父,你当我愿意理你那么多。”
“你师父当年那么做,定是有他的苦衷。”方靖默然良久,想了想道,“也不一定全是为了,为了一个男人。”
戎晖接道:“当年的事,谁能说得清,除非你记得起来。我自然也不相信那等说辞,但江展确是个关键。”
“好了,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了。”方靖不愿意再深究,“把凤血坠还给我吧。”
“你想用它找蟠龙神器?”戎晖道。
“王爷果然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你。”方靖很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我陪你一起去。”戎晖说。
“王爷,你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还是别跟我们凑这个热闹了。”方靖摇了摇头。
“你该知道此行凶险,有我相助,你们必定事半功倍。”戎晖坚持道,“况且,凤血坠还在我手里。”
“凤血坠在王爷手里一点用处都没有,这点大家心里清楚。”方靖不吃他那套,“想用这个威胁我?”
“反正我是无所谓,蟠龙神器于我没有吸引力,倒不如留着坠子在身边,也是个念想。”戎晖倒显得毫不在乎。
方靖皱了皱眉,说道:“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想要那神力也好,想夺这天下也罢,你尽管跟陈黎作对,但是有一点你记住,
不准动钟离坷。”
“我若要动他,还会等到现在吗。”戎晖神色平淡,静静地看进他的眼睛,“你们来的路上,机会多得是。”
“沿途有你的人暗中跟着我们?”方靖呷了口凉茶,努力压抑住被人窥见隐私的反感,“一路上你对我们的事了如指掌?”
“有碍到你吗?”戎晖冷笑,咬牙切齿地道,“你还不是该怎样便怎样,美人在抱逍遥自在。”
方靖有些了然,叹了口气,低声道:“难为你了,肯做到这一步。”
“陈黎不是省油的灯,虽说此次是他遣你寻器,但,凡事还是谨慎些好。”戎晖揉了揉额角,“小心你二哥。”
“他不会对我不利。”方靖淡定地反驳道,“他不是那种罔顾亲情的人。”
“可若是为了陈黎。”戎晖帮他添了些茶,继续说道,“你敢保证吗?”
方靖闭上眼,想起那晚二哥的惨状,想起他所说的话,心思竟有些动摇,二哥,你真的下得了手去害你疼了二十年的亲弟弟吗
?
第二十一章
“这里是祖师的陵寝。”
戎晖面色有些凝重。他抬手一挥,手下人马立刻会意,将这处山头层层围住,严防死守。
青天碧水,花红柳翠,斜草苍茫,绿树成荫,原本是极美的景致,不时吹起的微风轻柔地刮过,却如一把把钝刀在磨削着皮肉
,方靖心里发寒,有些迈不动步子,手却被握住了。
钟离坷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安静地握着他的手。
方靖忽然就镇定了下来,说道:“这里果然古怪。”
“初冬时节却春色盎然,又不见飞禽走兽,怕是有厉害家伙。”戎晖身边一个近卫开口道。
“裴零,将墓口封石挪开,下去看看。”戎晖有些不满他胡乱插嘴。
“是。”裴零低头应承,不敢耽搁,转身推开封石跳了进去。
“祖师爷,对不住了。”方靖望着嵌进山腰里的巨大墓碑,努力忽略那层若有似无的压迫感,拉了戎晖和钟离坷一起,恭恭敬
敬地拜了三拜,“您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竖着进去竖着出来,回头晚辈定会好好孝敬您,想要什
么托个梦,没二话,晚辈一定烧给你……”
戎晖听得嘴角直抽,就连钟离坷都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我们下去吧。”方靖把一直闪着血光的坠子塞回衣襟,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方靖。”钟离坷忽然喊住他。
“怎么了?”方靖有些疑惑地回身。
钟离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心慌,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二次,头一次是在辞旧湖底,所以他迟迟不肯入那条密道,开启
莲花座上那道机关,可他还是失控了,差点杀了方靖。他不记得为什么可以毫不迟疑地下手,只记得当时胸腔中充斥着满满的
仇恨。
“没事的,有你们这样的高手在,什么妖魔鬼怪不得退避三舍。”方靖看出他的不安,忍不住一把抱过他安慰道,“祖师爷看
着呢,我们一定平安出来。”
钟离坷下意识想推开他,还未抬起手,方靖便被戎晖扯开了,他对着方靖冷言冷语道:“你非要顶着我师父的脸在我面前跟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