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 by江甯

作者:江甯  录入:06-23

阿润既想要贤名,便不能不顾百姓的心声。
他神色纠结:“此事着实叫人为难啊。我虽为汗王,但也受大部落主牵制。大周不给南平关也罢,可总要有说服部落主和朝臣们的筹码才行啊。否则若我一意孤行支持大周,惹得部落主不满,只怕西戎内部会再次生乱,百姓依旧难以安稳。李先生胸怀大义,以苍生为己任,想必这也不是李先生想要的结果吧。”
阿润将目光落在李玄度身上,带着几分恳切之意。在阿润看来,赵珩年轻气盛,身上又有一股压迫人的强大气息,与他说话总要十分小心。可李玄度不同,这人外表孱弱,目光温和,说话慢条斯理也中听。阿润显然更愿意同他说话。
李玄度笑着点头:“没错,我们此番入西戎是为止战而来,自然不忍西戎动荡,百姓陷于战乱。”
阿润轻舒口气:“李先生明理。”
“不过……”李玄度话锋一转:“既是为止战而来,自然不达目的不罢休。”
阿润“啧”了一声,侧目而视:“李先生讲话就不能一次说完么。”
李玄度手执茶碗,轻啄一口奶茶,比起赵珩适才的豪饮,显然他的动作更赏心悦目。
阿润却无心欣赏,催着李玄度道:“李先生倒是说句话呀!”
李玄度喝了奶茶,不忘赞一句:“草原上的羊奶纯厚,混入中原来的茶,既冲淡了羊奶的膻味,又多了一丝清甘之味,实乃上佳饮品。若拿去中原售卖,想来必十分受欢迎。”
阿润敷衍了一句:“不如中原茶香四溢。”
李玄度轻轻放下茶碗,对阿润说:“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我们此番入西戎也不是空手来的。适才那番话,大汗想来也是听进去了。我想对西戎眼下来说,主动发动城池并不会获得长久的利益,而我们带来的东西,却可以让西戎长久获利。”
“敢问李先生,是什么东西?”
李玄度直视阿润,一字一顿道:“医者、药石以及南平关外尚未开垦的土地。”
阿润呼吸一窒,“嘶”了一声:“当真?”
“当真。”李玄度道:“说句实在话,那些中原的门阀们一个个贪得无厌。西戎人打过去也未必就能讨到好处。就算你们一时占了上风,可打仗打到后期,拼的就是实力。西戎背后若无粮草、药材支撑,又能撑到几时?”
“撑不下去的时候去争去抢,可真把门阀们惹急了,他们必定会联起手来打西戎的。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握在自己手里的才真正是自己的。言尽于此,还望阿润汗好好考虑。”
阿润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李玄度知道阿润动心了。

赵珩带着李玄度在辽阔草原上跑了一圈马,只觉得身心畅快极了。
李玄度捏着马鞭指了指前方:“比起国都之繁盛,江南之婉转,云梦之仙境,草原风光更壮美,一切尽收眼底,美的很直接。就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一样,他们粗犷,但也热情豪爽。”
赵珩点了点头:“方今天下大乱,中原腹地战火连天,西戎难得远离混战,百姓日子安宁。若阿润拎得清,西戎将成为战乱之中的净土。”
李玄度道:“阿润这人耳根子软,摇摆不定,很容易受他人蛊惑。但有一点,阿润知道体恤他的子民,如若是为西戎长久之计,阿润会说服大家继续与大周的合作。”
“西戎信奉长生天,但长生天救不了西戎人的命。若我将医术授给西戎子民,便能医治大多数人。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那些大部落主。”
与此同时,阿润也召集了各部落首领、长老聚在帐中,将大周使者的态度传达给各位。
“本汗认为中原有句话说的很好,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我们就算拿回了南平关,但情况和过去并无二致,我们依旧需要依靠抢夺中原的物资来支撑自己的军队。但大周使者却说,可以派医者、农者入西戎,教我们的百姓医术和耕种。诸位意下如何?”
有位长老问:“听说那大周派来的使者就是当年救了我们阿润部还有其他六部百姓的李先生。”
“正是。”
长老捋着胡子唏嘘一声:“那人谪仙一般,一手银针出神入化,救了多少部落子民呐。我常听人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我西戎若能学得皮毛,那也获益匪浅啊。”
古厝忙道:“长老言之有理。大周虽未同意将南平关给我们,但却允诺大汗,派西北擅长农耕的百姓教我们的子民开垦荒地。南平关外尚有大片土地适合耕种,只是一直荒废着。虽不如中原腹地雨量充沛,但若拾掇出来,待来年秋收,收成也不低呐。”
其下有一将军并不赞同,他道:“若大周这般有诚意,为何当初两国联盟之时不来教授,反倒这时才来。依我看大周是怕丢了城池。学医耕种还不知多久能见成果,倒是杨氏诚意满满,现成的南平关我们不要,岂不是傻子!”
有人赞同长老和古厝主和,有人站在将军这边主战,有人摇摆不定,哪边都不愿意割舍。以至于这次的小朝议依然没能有个结果。
古厝的妻子也在这时邀请其他部落主和将军的妻子们共饮马奶酒,女人们在一起聊的便多了起来。从衣着、吃食再到保养。
女人们发现古厝的妻子保养的很好,明明她也生养过两个孩子。古厝的妻子说,那年寒冬,李先生救了她的丈夫,又给丈夫留了药丸。那会儿她也刚生完二儿子不久,身上始终不爽利。也是李先生替她针灸,并教了她按穴位的法子。
“中原的医术很厉害。”古厝的妻子如是说。
散了朝议的男人们回了家,又被各自的妻子拎着耳朵吹了一晚的枕边风。以至于第二日大家同意继续与大周的联盟时,阿润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李玄度不由感慨:“女人们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觑,古厝将军好福气,家有贤妻啊。”
赵珩则道:“古厝将军有胆识气魄,更有谋略,比阿润更适合做草原的雄主。”
李玄度斜眼看他:“真是难得,阿珩竟也夸起人来了。”
赵珩与他对视:“我难道没有夸过你么?”
“你夸我什么了?”
“自己体会。”
李玄度:……
事情敲定下来已进入七月中旬,天气也热了起来。
二人欲返南平关,古厝前来相送:“杨氏没能同我西戎达成合作,以杨凌的性情,这会儿恐怕会龟缩不出。听闻大周欲取杨氏而扬国威,收国土,眼下倒是好时机。只是杨氏凭沂山天险立足陇西,这场仗便是打也恐艰难许多。我西戎与大周结盟,若大周有难,西戎或可陈兵边关以震慑杨氏。这也是大汗的意思。”
赵珩拱手道:“我替赵都督谢过大汗美意。”
古厝顺着无边无际的草原望向大周的方向,目露欣羡:“那里虽凋敝疲惫,但总有一天会再强盛起来。我还从未去过大周的都城,真希望有生之年能亲眼看一看车水马龙的街市啊。”
赵珩道:“会看见的。”他眸中散着怜惜悲悯的情绪,轻声道:“前几年我和玄度一起游历大周,方知传承百年的大周王朝竟已腐烂不堪。门阀控制下的百姓苦不堪言,大周治下更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天灾、兵祸、匪患,对百姓无疑是灭顶之灾。”
“我生于西北边陲之地,平生未见大周繁华,但却从书中窥见过盛景。原以为那些东西离我很遥远,但当我见过民生凋敝,百姓困苦之后,我便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厝很认同这句话:“但我眼下没有机会行万里路,不知赵公子可否推荐我一些好书,我很喜欢中原的文化。”
“那是自然,待我返回西北安排好入西戎的人,便叫同行者带几本书给古厝将军。若有不懂之处,将军大可随时写信与我。”
古厝受宠若惊:“如此,古厝感激不尽。”
快马加鞭赶回南平关已是七月二十。赵珩点了靳大夫和刘阿三各带一队人马入西戎,负责传授西戎人医术和农耕之术。
朝廷已下了旨意攻取陇西,七月已过大半,也不好再拖下去。赵珩请命做先锋将军,率军入沂山。
赵平都将冯起张齐派给他做副将,又令赵琮领一队军马支援。自己率军镇守南平关,以防边关生事。
这是赵珩第一次领军出征,当他身披盔甲,手持银枪立于马上时,胸中忽然荡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
他遥望大月山,那里是他此生灰暗与光明交织的地方。他也曾在那座山上立下誓言,他要带着武威城的百姓回家,他要驱逐敌寇,他要乾坤颠倒,要所有欺辱他的人都臣服在他脚下。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未免可笑。只有当真正见过世间冷暖,透析这世事变幻,方能知道自己应该往哪儿走。他庆幸遇到了玄度,让他这个陷在烂泥中的小人物长成今天这般模样。
每个人生来都带着一种使命。保家卫国,光复山河,还天下以太平,就是他赵珩的使命!
晴空万里,太阳的光辉在西北这片略显贫瘠的土地上洒下一地热烈,南平关大军自关城驶出,向着远方旷野飞驰而去……
杨凌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大周遣南平关大军三万压境,陈兵沂山,诸位快拿个章程出来,这该如何是好啊!”
杨氏只占陇西五城,相比楚氏、景氏那等大门阀,杨氏的军事实力不强。这也是为何杨氏急于攻取西北六城的原因,他必须扩大地盘,否则一旦大门阀有所突破,杨氏必被吞并。
然而没成想那西戎阿润汗竟甘愿放弃南平关,也不与杨氏合作共谋西北。杨凌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阿润在想什么!
杨凌的儿子杨筠道:“爹,大周疲弱多年,虽国中盛行新法,但根基尚弱。三万大军征陇西,粮草、军饷乃重担,依儿臣估计大周恐支撑不了多久。毕竟咱们占沂山天险,只要固守城池,拒不出兵,周军也拿咱们没有办法。”
有朝臣反驳道:“话虽如此,可别忘了陇西往南还有雾谷关。雾谷关军不轻出,但对陇西而言也不得不防。毕竟陇西地小,若大周豁出去强攻,我们却是占不到便宜的。”
杨筠便又说了:“打不过便降。杨氏世代盘踞陇西,关系根深蒂固,我们降了,陇西仍是杨氏的。”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杨筠继续道:“淮阳楚司珏那个疯子,他能征善战,迟早会逼的大周连连败退。东州钟离氏和燕北景氏眼下虽不见大动静,但也收割了周边小城,俨然有进取中原之意。大周就是块肥肉,谁都想争抢。如今周军打我们,不过是想借杨氏立威以震慑那些反叛的门阀罢了。”
“我们大可先由着周军进攻,且耗一耗他们的粮草。若能自己退去自然好,若他们强攻进来,我们则顺势投降。陇西虽军事薄弱,但粮草充足,只要我们拿捏住周军的短处,自然也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杨凌听了也觉得此计甚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中原的战火烧的还不够旺,我们杨氏倒也不好先做这出头鸟,能屈能伸方是君子所为。”
杨筠一拍大腿:“可不是,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朝臣心说这话是这么用的?而且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父子二人都已拍板定下,他再说就是不识趣了。于是这新成立的西原国在面对第一次强敌进攻时,上下战略达成一致。
固守城门,拒不出兵。

第119章
沂山南起雾山,北接无名荒山,山势由南向北逐渐递减。其中最险要的一段盘踞陇西境内,大周以此建关,为陇西屏障,是为沂山关。
赵珩率军于沂山关外三十里处的饮马坡安营扎寨,遥望沂山关时,只见关城守军比平时多了近一倍,严阵以待。
冯起奉赵珩之命率三千轻骑叩关,沂山关军悬免战牌,拒不应战。如此反复试探三日,把杨氏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几个来回,仍不见沂山关有出兵之意。
赵珩嗤笑一声:“沂山关易守难攻,这是跟咱们耗呢。”
“人家能耗得起,咱们耗不起呀。”李玄度找了块陡坡坐下晒太阳,一脸享受。他道:“杨氏虽地盘不大,但人家占地利之便。这沂山连着雾山,妥妥把陇西五城围了起来。往西是大片平原,人家也不愁粮食供给。”
“雾谷关驻军虽可做威慑,但淮阳楚氏攻势猛,南方几乎已沦陷。雾谷关驻军尚且要分兵以增援南方战事,留守军队不可轻出。于杨氏而言,固守城池自可不战而退人之兵。”
“照你这么说,我这仗倒是不用打了。”赵珩笑了一声,挨着他坐下,蜷起一条腿,随手从手边揪了一根草儿叼在嘴里。
他眯眼望着连绵起伏的山脉,说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坚城难下,攻城之法实为不得已。纵观历代战争,哪怕再强大的军队遇到坚固的城池,十有八九也要败下阵来。即便攻下来,伤亡也必定不小。”
“何况沂山关艰险,三万人攻城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我们又必须撕开陇西这道口子,把整个西北控制在自己手里。不然等楚氏、景氏、钟离氏继续做大,大周会更艰难。”
李玄度抬手在赵珩头上摸了一把:“可真是难为孩子了。不过我瞧你这两日不急不躁的,心里头有主意了?”
“没有。”赵珩回答的很干脆。
李玄度斜睇他一眼:“三万大军每日耗粮可不少呢,你有多少家底够挥霍啊?”
“我是没有,不过阿琰有啊!”
“阿琰?”李玄度想起来了:“这小抠门儿精如今做粮食买卖呢,陇西一带倒也经营起来了。”
说到此处,李玄度眼睛一眯,顿时明白赵珩打什么主意了:“你想让阿琰在陇西收粮?不过他一家吃不下多少,只怕对杨氏并无太大威慑。”
赵珩也只是顺着粮食的事儿隐约有个模糊的想法,李玄度这么一说,他倒觉得可以由此入手。
“玄度,我需要好好想想。”他噗的把野草吐了,起身拍了拍李玄度的肩膀:“正午太阳毒,晒一会儿便回帐中午睡吧。”
李玄度扭头看他脚步匆匆往中军大帐走,不由笑的一脸开心:“阿珩第一次领兵当将军,真威风。”
转回头,他从坡上站起来往高处又走了走,饮马坡的地形尽收眼底。七月底,北方少雨,气候干,太阳也毒。饮马坡有密林,很容易引起山火。赵珩扎营时避开了那里,全军将士都在毫无遮挡的斜坡上,盔甲全副武装,热的直冒火。
李玄度掐算一番,往后一个月并无降雨。
“也是遭罪咯。”他叹了口气,心思微转,一招险计突然冒出头来……
自门阀割据自立后,大门阀忙着吞并小贵族,逐步向外扩张。而占中原腹地的大周却毫无动兵迹象,反而在国内实行起变法革新的举措来。
哪怕变法由军中开始,门阀们也并未太在意。因为在他们眼里,大周软弱太久了,岂会主动操戈。此次南平关大军出动,直逼陇西沂山关下,门阀们这才将抢夺城池的心思挪过来,放在了大周边关。
燕北定安城。
“哈哈哈,大哥你说好笑不好笑……”人未至,声先到。景清远大步流星的进了主院,见兄长正在书房练字。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趴在窗根儿往书房里望了望,笑嘻嘻道:“大哥又在练书法,难不成还要当个书法大家?”
景清舟没理他,直到勾勒完最后一笔方才撩了撩眼皮:“练字可静心。刚才从院外就听见你大喊大叫了,似你这般心浮气躁日后如何……”
景清远最不耐烦大哥说教了,身子往前凑了凑,舔着脸道:“不是有大哥在嘛。”
景清舟摁了摁眉心,有些发愁。
“你适才咋咋呼呼的,又怎么了?”
说起这个景清远可就来劲了:“大周派三万大军攻取陇西,这事儿大哥早就听说了吧。你说陇西杨氏占地虽小,但沂山关城高险深,三万人马绝无攻下的可能。杨氏固守城池却也是个好主意。但是!”
他把窗沿拍的砰砰响,一脸恨铁不成钢道:“杨氏若要扩大地盘,只能东出攻下大周西北六城。南平关派兵前来,只要以良策用兵,大可将这三万人马给灭了,消耗南平关兵力,再寻机图谋西北六城方是上策。可谁知道与西戎的联盟不成,杨氏吓的不敢出兵了!任凭周军如何叫骂,都像缩进壳里的乌龟,怂的很。”
景清舟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杨氏家主杨凌生性胆小,当年谋夺秦阳也只敢偷偷摸摸使下作手段,不敢正面迎敌,非君子所为。”
“可不就是!”景清远手肘撑着窗沿,手掌托腮,目光落在景清舟刚写完的那幅字上,可惜道:“陇西取道秦阳,但凡当年杨凌胆子大些,先拿秦阳,再攻陇西,如今也必是割据一方的大门阀。倒不像我燕北景氏,地处偏远。若取中原,还需多受磋磨啊。”
半天没听大哥回应,景清远抬眼皮看了看,见人正发呆呢,不由问道:“大哥想什么呢?”
景清舟垂下眼睛看了看这个让他无比闹心的弟弟:“我在想,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在听先生讲课么?”
景清远:“……先溜为敬。”
直到再看不见少年跳脱的身影,景清舟收回视线。刚写好的字墨迹尚未干透,他将字晾在一边,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卷大周地形图,在书案上缓缓展开。
陇西一战,大周若胜,必举国欢腾,一扫阴霾。大周若败,哪怕变法革新如火如荼,全国士气也必将低迷,甚至还会影响变法的推进。谁让南平关的赵都督是周太子的岳丈,而领兵出征陇西的又是周太子的大舅哥呢。
“大周主动发动进攻的第一场仗,领兵者竟是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景清舟不是很能理解那位赵都督的用意,这怎么瞧着都像是把自家人架在火上烤了。
但他知道,大周若想巩固甚至恢复往昔鼎盛,在收取陇西后,下一个目标必是燕北。如此一来,整个北方都在大周之手。届时便能与淮阳楚氏,东州钟离氏成三国鼎立之局面。
景氏,不进则亡。
景清舟原本只想在燕北过安生日子,但天下已大乱,任何人都免不了受到战乱的波及。何况燕北虽偏远,但景氏兵马强壮不输楚氏。谁又能说燕北景氏就没有问鼎中原的能力呢!
他指尖落在碧水关三个字上,仿佛那座巍峨的关城已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进了八月,暑气仍未消。
赵珩将周军的将士们分成几拨轮换,日夜不停地在饮马坡的密林里挖了一条防火沟。
完工后,赵珩召集众将士于中军大帐。他命冯起率大部人马后撤二十里扎营,命张齐率军五千埋伏于密林防火沟后。
“张齐,你命手下军士于防火沟前设一百顶空帐,所有士兵安置在最后排的军帐内。一旦沂山关军以火攻,则命军士呐喊,造成被火烧伤的假象以迷惑敌军。”
然后又扭头对冯起说:“使人盯着密林中的动向,待林中黑烟有消退的迹象,便放五千军士入密林,与张齐合兵一处。切记,要让军士们脸上抹灰,军纪越乱越好。让沂山关的人以为我军伤亡过半。”
他双指并拢,在军事地形图上斜斜的划了一道:“此处是剑谷,待五千军出发后,冯起率余下人马入剑谷埋伏。一旦杨氏出兵,便与密林中的将士合围,歼灭敌军!”
冯起张齐二人听得一脸激动,不过……
冯起还是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赵将军确定杨氏会出关攻打我们?”
赵珩道:“守沂山关的大都督杨冲是杨凌的叔叔,此人守关多年,颇懂些用兵之道。虽杨凌下令闭关不出,但战机稍纵即逝,杨冲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何况如今气候炎热,我军受不住暑热,全军迁入密林安营也在情理之中。”
“更要紧的是,在杨冲眼里,此次率军攻关的大将不过是个毫无作战经验的年轻人罢了。第一次领兵的年轻将军做出这样的举动,杨冲非但不会怀疑,他还会嘲笑我大周无将。然后高傲的率大军冲出沂山关,想要教训教训我这毛头小子,以报前些日子辱骂他杨氏先祖之仇。”
冯起张齐听得直乐:“别说,杨冲好像真能干得出这事儿。杨氏好歹也是传承百年的门阀大族,怎后代一个不如一个。倒也难怪龟缩陇西这么多年都无进益。如今听大将军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把陇西五城尽收回来!”
赵珩一拳捶在地形图上:“陇西,我势在必得!”

杨冲身着常服在花厅纳凉,厅内摆着冰盆,亲兵执扇扇风,饶是如此仍觉暑气难耐。
“大都督!陛下遣人送了甜瓜,小人搁冰镇了一个时辰,可凉快了,大都督吃些瓜解解暑热。”
虽然陇西已立国许久,冷不丁听到“陛下”二字,杨冲还是有些恍惚。脑袋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陛下”是他那位胆小如鼠的侄子杨凌。
“哼,总算他有心,还记着我这位在边关风吹日晒的叔叔。”杨冲拿了一块甜瓜,三两口下肚,只觉胸腹中一股冰凉流淌而过,舒爽极了。
他喟叹一声:“这么热的天,那周军也够能忍的,还在饮马坡上晒毒日头呢?”
拿瓜过来的亲兵忙哈腰道:“可不是!周军都是些没福气的贱皮子,明知咱沂山关难打,还偏要过来试探,连累大都督要跟着耗神。倒不如早早退去,省得费粮食又遭罪。”
杨冲抹了抹嘴儿:“可惜我那侄子忒怂,不然本都督定要同周军好好打一场,好叫大周看看我们陇西杨氏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杨冲抬手又去拿瓜。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呼喝:“报——前线军情——”
杨冲蹙眉,“啧”了一声:“传!”
“报大都督!”斥候单膝跪地,拱手禀道:“小人打探前线军情,发现今晨周军突然拔营,全军将士全部迁入饮马坡密林之中!”
“当真?!”杨冲猛地站起身,以拳捶掌,在花厅来回走了几步,激动道:“去,取本都督的盔甲来,我要亲自去看看!”
沂山关关城高大,自关城向远处俯瞰,原本饮马坡上依稀可见的连成片的周军大帐已不在了。杨冲眯起眼睛向更远处眺望,隐隐约约瞧着密林深处似有炊烟袅袅升起。
随行亲兵看了眼天色,道:“这会儿正是军中造饭的时候。不过周军胆子也太大了,如今天干物燥,那密林中又草木茂盛,稍有不慎,一点火星便能将林子给烧了。干柴烈火,他们就不怕给自己烧死了?”
杨冲冷哼一声:“周军领兵的将领名唤赵珩,如今不过二十出头,是南平关大都督赵平都的长子。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头一次领兵就敢打我沂山关的主意。岂知领兵打仗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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