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山是好学之人,见镇上近日来了不少外地文士,日常有空总是会到各客栈茶楼与文士学子评说经论。
他虽是都尉家的公子,但未入仕,作不出什么大风浪,平州刺史根本没把这些同僚家的后辈放在眼里。
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拍照技术,每天给俞旼珏拍无数张照片。甚至还会使用相机特效,给俞旼珏的头像加上了猫耳和猫须。
“阿九?人哪去了?”俞旼珏揉揉干涩的眼睛,刚想去找,却见对方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像册子的东西,他随口道,“阿九,手里拿着什么啊?”
“我们不赶紧去见他?”俞旼珏觉得惊讶,来平州不就是为了这件事,现在盟友要主动了,为什么反而要再等等。
“莫公子才刚离开,我们就上门,易引人怀疑。”景赪又拿着平板对着俞旼珏拍照,还懂得开美颜和滤镜,“莫公子这枚棋子尚能再用,护其一回。”
俞旼珏随手将平板竖着塞到床板和被子之间,他从不翻看平板被景赪使用成了啥样,反正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信息也发不了,再怎么玩平板也只局限在软件内,连接不了外界,暴露不了隐私。
“不就是为了……”俞旼珏刚想说为了招揽盟友,随后一想,好像并不是,当初景赪说来平州是为了……
“为我报仇?”俞旼珏脸上有着迟疑,随后眉头一皱,“对,阿九身上那一箭之仇,我们还没去找他们报仇!”
景赪将俞旼珏带到桌边,俩人坐下来,他才道:“我派人夜探赵宅,发现当初到三山屏找你要鱼惊石的赵大老爷,连同他的家人,早已被其大管家勾结的犬夷人给杀了。”
“不见踪影,也不知生死。”景赪摇头道,“一个小孩,杀了后许是随手就让人给扔了,至于其他的人,他们三两日就搬一个出去扔掉,现时也扔得差不多了。”
“窥探的人回禀,说赵大老爷得到鱼惊石的次日,就再也没出过府,连同他的家人在内,也不见出门,平日只有赵大管家与下人外出采买。”
“恶奴噬主,这在辽戎犬夷两族是很常见的事,赵府下人被那些人收卖后,自是上行下效。”景赪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些许讥讽。
俞旼珏被景赪扶下马车,随着莫府下人的引路,才刚迈过后门的门槛,远远就看见莫都尉正向着这边走来。
景赪带着俞旼珏走上回廊,莫都尉已经来到眼前,他朝着俩人拱手道:“大将军,俞公子,莫某可算是将俩位盼来了。”
“诶,俞公子说笑了,莫某盼着俩位,可是盼了许久,俩位能来,可算是给足我面子了。”莫都尉又是一拱手,随后道,“大将军,俞公子,请随我移步书房,请!”
路上俞旼珏没有抬头四看,只进了书房这边的院子,他才略微打量了四处几眼,发现和庆州宋刺史家的房屋相似。都是有着大扇的木窗,有些窗还没有窗纸,只有各种纹路的窗格子。
“原也是挑选过的,左右不过是又挑选了一次,府中人多就嘴杂,我也没多少家当能再养着他们,便叫他们出去另选主家。”莫大人点头,然后看着俞旼珏,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还未谢过俞公子借与我的神器,当真是好用。”
“有用,太有用了!”莫大人感叹道,“莫某托句大的,我自认也算是见过不少好物,却从不曾见过此等神器,当真是天下罕有。”
“大人还真说对了,那物件也就只得那一个了,大人若要问我再拿一个出来,我也是没办法的。”俞旼珏笑笑。
莫大人看看俞旼珏,又看看景赪,哈哈一笑道:“俞公子误会了,莫某断不是这个意思,那神器……莫某过些日子定当亲手奉还。”
“大将军,莫某想问一句,我如若以大将军马首是瞻,我平州的兵权,是否也需一并交到大将军手中?”
“正因为庆州兵权也在我手中,所以我才不要你平州的兵权。”景赪颔首道,“并不是手中的兵越多越好,我还需护着他们的性命,需让他们吃饱穿暖,平州的兵有莫大人护着,倒是比庆州的要好上几分。”
莫都尉神色有些讪然,只觉得自己以小人夺君子之腹,只好问道:“那大将军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景赪泰然道:“日后无论皇宫传出何种流言,也不管是谁给大人来信求大人带兵去皇城,大人都需压下不理,且勒令手下将士无故不准带人离开平州。”
景赪说完,亲自给莫都尉斟茶,莫都尉坐着,竟还抬手点点桌面,皮笑肉不笑道:“大将军亲手斟的茶,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喝到。”
莫都尉一口把景赪给他斟的茶喝掉,重重放下茶杯,横眉道:“不就是继续躲在这平州不动弹吗,罢了,我听大将军的。”
莫都尉咬着牙又喝了这杯茶,放下茶杯后,都不愿意再对着景赪那张脸。他侧着头,看见一直坐在景赪身旁的俞旼珏。
“俞公子,我听宋大人说他庆州能有如今的不夜城,功劳全在俞公子身上……”莫都尉看着俞旼珏,越说双眼越亮,“不知俞公子近日可有在我平州境内游玩过,听说俞公子有点石成金的神通,不知公子能否像助庆州般也助我平州一次?”
俞旼珏看看他,又看看景赪。发现景赪脸上有几分愠怒,唇角翕动正想说话,俞旼珏连忙一手按在了景赪的手背上。
俞旼珏被他眼巴巴望着,下意识往关着的门看了一眼,随后才道:“大人,平州眼下除了银子,百姓还缺些什么?”
莫都尉一怔,正要回答,俞旼珏紧接着又道:“并不是日常能买到的,而是百姓有点小钱也不一定舍得买,又或者是很难买到,但并不是珍宝珠钗之类的昂贵品,而是日常必需的,例如粮食肉等。”
“那布匹和纸张……我平州倒也有,但产出甚少,糖和灯油也有,但那都是用粮食换来的,别说百姓,我也舍不得啊。”莫都尉叹气道,“都是能吃的,怎舍得喔,要是能有些石头啊黑水这些,倒是我平州大幸了!”
景赪扫了厚脸皮的莫都尉一眼,俞旼珏笑笑,摇头道:“煤石和黑水那都是庆州独有,我可不能将它们给挪到你平州来。”
“诶,这点我还是知道的,那不是还有玻璃嘛,我觉着这玻璃倒是挺好的。”莫都尉涎着脸道,“俞公子,你给了吉州玻璃,给了庆州煤石和不夜城,你可不能漏了我平州啊!”
莫都尉生怕他不答应,忙又道:“我平州也以大将军马首是瞻,我的兵也可以给大将军,是大将军不要,俞公子可不能因这事怪我平州啊。”
俞旼珏看看他,又看了看景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怕这人生气,这才笑着道:“莫大人,咱平州虽然没有庆州的煤石和黑水,但平州说不定能有糖。”
“糖?”莫都尉先是一怔,紧接着有些焦虑道,“虽说平州能种出粮豆,可我也不能用来造糖啊。”
“不用粮豆?”莫都尉又是一怔,他脸上露出惊讶来,有些紧张道,“俞公子……山上有什么物产能造糖啊?那造出的糖能吃?”
景赪稳稳地坐在俞旼珏的身旁,他想到在三山屏的那些日子,想到俞旼珏做出来的那些新奇的吃食,唇角微微扬起,脸上总算是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在我府中?!”莫都尉瞪大了双眼,着慌道,“我府中能有那等好物?!是什么来着?现时在哪?”
“能造糖,那植物可有用了。”俞旼珏点点头,又四处看了几眼,确认门外没人,这才侧着身体靠近景赪,将头凑近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阿九,你为什么不要他手中的兵权?”
景赪垂着眸,用眼尾余光看着俞旼珏那有趣的小动作,轻声道:“莫都尉与宋刺史不同,宋刺史本是文臣,虽手中有兵符,但未必能管得了兵,所以景家军接手那些人会轻松很多。但莫都尉则不同,都尉是武将,平州的将士是他一手选拔出来的,忠于他的人太多,景家军难管束他手下的兵。”
“再者,庆州民风强悍,养出来的兵卒个个勇猛。辽戎犬夷的族人若遇上庆州的兵,指不定谁抢谁。而平州则不同,莫都尉是武将出身,武将惯于听令行事,先前你也看见外族已欺上了平州百姓家门口。再者方才我让他遇事按兵不动,已然叫他为难。”
“他为什么会觉得为难?”俞旼珏不清楚这些问题,他下意识抬头,鼻尖划过景赪的颌角,嘴唇差点儿亲上了人家的下巴颏儿。
景赪唇角轻扬,收回自己的手,随后道:“州郡里的屯兵,除了守国土,还兼护卫皇宫。若皇帝被困于皇宫之中,守着皇帝的大将军只需给出相应的兵符,接到兵符的都尉,则要紧急带兵赶赴皇宫救驾。”
莫都尉答应了景赪,皇宫若被困,他不带兵去救。但他和景赪结盟却又是不能公开的,所以莫都尉只能自己默默地吞下了谋反的灭九族大罪。
俞旼珏这下总算是明白刚才莫都尉的脸色为什么会那么难看了,但他仍然费道:“可莫大人为什么会答应?”
庆州宋刺史同意和景家军结盟,是因为一旦太昌城被送出去换美人,作为吉州邻界的庆州,将首当其冲成为辽戎犬夷两族侵吞的对象。
太昌关一直以来能防住辽戎和犬夷的敌袭,是因为有景赪和景家军,但如果太昌关被送了出去,景家军也就从此瓦解,界时大煦也就成了砧板上的肥肉叫人可随便分取。
他早就知道景赪和宋刺史结盟,景赪甚至还接手了庆州的兵权。既然吉州和庆州已联手,那大煦也就不会被敌人瓜分,庆州也能平安无事。
而景赪是大煦皇室的嫡系血脉,他的祖父曾经还是帝位的首要人选,就冲这两点,无论是景赪,还是他的兄长,想坐龙椅倒不至于叫人觉得有错。
“是,也不是。”景赪垂眼注视着眼前的俞旼珏,见这人一脸的茫然,不由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些许的懊恼道,“提庆州,主要是因为你。”
“我?因为我告诉他们煤石能当柴火烧?还是因为我教他们用燃油发电?可这些我都是从资料上学来的。”俞旼珏愕然地瞪着双眼道,“还有每个州郡的物产都不一样,庆州有的,平州不一定也会有,我又不能凭空给他们变出来。”
“这些他们自然知晓,可他们又岂是心甘之人,免不得心存奢望,想着只要有你在,就能叫他们有盼头。”景赪说着,眸光渐深,他注视着眼前的俞旼珏,忽然道,“阿珏,明日我送你回太昌城。”
“为……什么啊?”俞旼珏惊声,随即想到这里是别人家的书房,又忙压低声音道,“你送我去太昌城,那你不同我一起留在太昌城吗?”
“我要沿着官道继续走,直到进了皇城京都。”景赪摇头,轻声道,“先前是我想差了,我不该带你一起出来,我将你推到了人前,这于你而言过于危险,现下送你回太昌城,还来得及。”
“我、我不怕呀,阿九,我不怕。”俞旼珏凑近景赪,将额头抵在对方肩窝,哝哝道,“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留在太昌城啊,你要看住我,万一有人欺负我呢。”
景赪微垂着眼眸注视着俞旼珏,他眸光深深,俞旼珏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却又仿佛在心底里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自从俞旼珏被人劫走一次之后,景赪就恨不得将俞旼珏捧在手心里,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又让俞旼珏再出事。
景赪一直没想过自己会失败,天时地利都在他这边,最后只要他亲自到各州走一趟,人和也将在他这边。
他是为了大煦,为了自己手下的将士,为了亲人,为了一直守着的疆土,才最终决定迈出这一步的。
他跟着一起走了这么多的地方,每个州郡的官员都听说过他,更是知道他手中有着世间罕有的神嚣。
“太昌城内有景家军的营落,你藏于其中,无人能寻到你。”景赪抬手理了一下俞旼珏的头发,轻声道,“你在太昌城等我,我去去就回。”
“原是叫柘的,硬的很,又没啥用,只种着讨个好意头,有些下人喊作杆子,也有喊柘杆的,其实就是柘。”莫都尉随手将手中抱着的那几捆甘愿立在墙角。
莫都尉随手抓过一根递给俞旼珏,又朗声道:“至于哪来的……有好些年头了,我记着也是下属送来的,说是有在祚国守关的老乡给他带的新奇玩意儿,讲是种的好了还能送人,我帐中谋士有次看见还真就觉得是好意头,也就种在府中了。”
“只种了这一点吗?”俞旼珏看着院子角落的那丛甘蔗,这太少了,无法大量造糖,只能先让人种着,到明年才能大量造糖。
“种的不少,我那个庄子上千亩地,全是种着柘杆。”莫都尉说完,看见俞旼珏露出惊讶的表情,讪笑道,“那不是冲它好意头嘛,我就让人多种了些,各个州的上峰同僚,还有皇宫都给送了不少人,礼多人不怪嘛哈哈。”
“既然大人种了上千亩柘杆,那正好可以用来造糖。”将甘蔗汁熬煮成蔗糖,俞旼珏不用找教学视频,他自己就会做。
等锅里的蔗汁煮出了水分,再慢慢熬出砂,最后等蔗糖变得很黏稠要结成块了,这就可以将其倒在铺着油纸的木盘里,晾凉之后,就是正宗的蔗糖。
“大人,这糖块先从木盘反倒出来,掀了油纸后,再用刀划出几条线,之后顺着线轻轻将糖一条条的磕出来……”俞旼珏又说了切糖的方法。
“好、好,我亲自来分糖!”莫都尉说做就做,自己照俞旼珏说的方法切好了糖,第一块递给了俞旼珏。
纯正天然的蔗糖,味道甜而不腻,还带着少许甘蔗的清甘,和大煦现时的糖在口感上有很大的差别。
“合,太合我意了!莫某在此替平州的百姓谢过俞公子的施惠!”莫都尉对着俞旼珏当即双手抱拳弯腰致谢。
“大人不必如此,这是大将军与我给大人的回报,大人当谢自己才是。”俞旼珏一个侧身,躲开了。
“阿九……”俞旼珏见景赪脸色比之前好些,于是磨蹭着凑过去,小小声哀求道,“我不想回太昌城,我想跟着阿九走遍大煦。”
回到客栈时,钱来嘴里还含着蔗糖,怀里也用油纸包着好几块,这些是煮糖的下人特意包给俞旼珏当零嘴的。
关门的时候,听见钱来神秘兮兮对钱厚说:“阿厚,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保准你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糖……我怎么就给说出来了?!”
“阿九……”他小碎步踱到景赪的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卖惨道,“你要让我回太昌城,那我就回去啦,可是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在哪里会很孤单的,而且你又要离开好久,我会很想很想你的。”还假意地抽泣了两声。
景赪蹙着眉注视着俞旼珏,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咬着牙侧过头不看俞旼珏,沉声道:“此次出门过于危险,我怕护不住你。”
“阿九,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没有绝对危险的地方。”俞旼珏伸出双手轻轻捧着景赪的脸,将人又给转回自己这边,笑着道,“只要和阿九在一起,只要在阿九的身边,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九,你就让我同你一起去嘛,”俞旼珏撇嘴道,“你要是离开太久,我在太昌城认识了别的人,到时候我可就跟着别人……”去找你了。
平州惠郡南宜镇子上有不少铺子开了铺门,还有好些铺子只开了一扇门板的,也不知是准备迎客,还是打算先存货。
“听说是都尉府里来了两位公子,是那俩人教的。”方五垮着脸道,“说是蔗糖,满镇子上没人听过这个蔗字。”
“咱铺子有自家做的麦芽糖,也不晓得能不能让咱家拿来卖。”方五有小木凳也不坐,蹲在门槛边发愁。
“不是贴公榜了,镇子上所有货店都能去拿糖卖,只有货郎如果拿了糖不准在镇上叫卖,得出镇子外面卖。”马三回他。
“欸马三你说,你觉不觉得蔗糖……有点像俞兄弟教给我们做的这些吃食,都是咱从未听过见过的新奇事物。”方五神秘兮兮地凑近马三的身旁。
马三听了,先是扭头看看门外,见没人经过,这才压低声音道:“你管那许多,是也不是同咱也没啥关系,就算真是,你还敢上都尉府寻人不成。”
“再想你也不能坏了俞兄弟的大事,他要真在平州却不现身,自有他的道理,你别莽撞多事。”马三斥了方五一句。
方五感慨道:“诶,你现下是纸和墨都随意买了,想想从前啊,咱连锅里都没半粒米,眼下竟能吃饱穿暖,还有余钱买纸笔。”
马三想了想,看着苏和道:“这事我们不要再去问了,若真是俞公子和荣公子,我们怕是不现身才是对的。”
商人重利,都尉府出了新糖,镇子里那些百年老店都想得大头,新店根基薄,免不得会中了那些老店背后出的阴招,还是要防上一防。
三山屏商铺刚营业的时候,有好些个不长眼的混子跑来捣乱,马三记得俞旼珏给他说过的话,如不是大事,别和镇子上的地头蛇起冲突。
俞旼珏怕那些来捣乱的人只不过是棋子,其背后藏着的人,只等着铺子乱起来后,一举吞并三山屏所有新奇的吃食。
虽然马成早就不在衙门当差,但他的名头太大,富贵人家倒是不愿意招惹上他们这些手中有鬼头刀的刽子手,毕竟没谁想和阎王厉鬼抢食。
后来镇子上的百姓知道了这事,竟也不怕马阎王,反而还喜欢在三山屏商铺里买些吃的用的,然后再同店里伙计说上几句话,还特意要让那些混子瞧见。
好在俞旼珏早早给出了用来榨蔗汁的木榨床的图纸,还同都尉府的匠人一起造出了两张榨蔗汁用的木榨床。
那天下着细雨,景赪没说不让俞旼珏去庄子,只是默默地把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严实,出入都由他自己亲自打伞跟着。
俞旼珏以为能在平州呆到三月底,还想着等天气好点抽空先去趟南宜镇看看铺子,再回三山屏看看自己的小房子和寒潭,却没想到这才三月初,景赪就赶着离开了。
钱厚将马车停在长有野草的地方,这地方不似泥土地那般泥泞,也好让两位公子下马车走动时能不脏靴子。
莫都尉带着儿子冒雨一路追来,正好见景赪将俞旼珏扶下了马车,并地单手为对方撑着伞挡毛毛雨。
“大将军,俞公子。”莫都尉跳下马,对着景赪一拱手,“大将军怎的说走就走,我在家中尚未能为两位饯行,莫非是怪我招待不周。”
景赪一手撑伞一手还牵着俞旼珏的手,对莫都尉淡淡道:“大人多虑了,我们在平州停留太久,今日也该出发去别处。”
“俞公子,我来送送你。”对方脸上带笑,从随行的侍卫手中接过一个用绸布包裹着的正方形的木盒子递给俞旼珏,“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望俞公子收下。”
景赪牵着俞旼珏的手略用力收紧,皮笑肉不笑道:“莫公子有心了,路上奔波,怕是会丢失了莫公子的这份心意。”
“诶,大将军说笑了,不过是些常见的小玩意,丢就丢了吧,待俞公子回来时,不妨再在平州多住些日子,我这平州虽不是多富饶,倒是有好几座大山,到时请俞公子再为我平州点石成金。”莫都尉朗笑着摆手。
景赪在一旁看的直蹙眉,对着莫都尉淡淡道:“既已见到了,那就此别过,望莫大人与莫公子多加珍重,大人请回罢。”
莫公子还跟着上前了两步,他目送着俞旼珏上了马车,又站到马车的窗帘外,似是还想透过车窗再同俞旼珏说说话。
景赪说完,对着莫家父子一颔首,随后转身回到马车上,钱厚一抖手中的缰绳,马儿拉着马车缓缓前进。
“嗯,”俞旼珏点点头,将注意力从礼盒上收回,转头看着景赪道,“阿九,我们这次要去哪啊?”
“他是兴州彭氏的嫡系,彭氏宗亲是兴州大族,也是大煦最大宗族之一。”景赪耐心解释道,“我很早之前就查过此人,此人面善而心狠,原兴州刺史和都尉想通敌大韶,被他派人杀后,他以郡守之职接管了兴州。”
景赪道:“其他郡守不能,但彭泰可以,他彭氏一族在兴州可谓手眼通天,兵营的兵卒十人之中有六人和彭姓有外亲,有些甚至还是姻亲。”
客栈虽破旧,但客人却不少,门外的棚子里绑着好几头拉车的牛和骡子,不远处还停着好几辆用粗布罩着货物的木板车。
不过庆州和平州在镇子外的官道边也没有客栈,那就只能是这两州比较贫穷,在镇子之外开客栈赚不了几个钱,所以才没商户敢开。
而近了兴州这边,都还没到兴州的境内,官道旁就已经有了客栈,足以说明兴州人流量大,商队货郎经常往来,才能让这些客栈能正常经营。
俞旼珏走了两步,忽又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景赪道:“阿九,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在马车上没拿?”
“嗯,我们进去歇会,先吃饭,再吃些糕点。”景赪伸手环上俞旼珏的后背,将人揽着轻轻往客栈里带。
“兴州郡守不是喜欢他自己的画像吗,我这有个东西很适合他。”俞旼珏回头,举起了手中拿着的拍立得。
俞旼珏带出露营的这部拍立得,是有组合镜头的。因为在野外拍照,对于稳定和捕捉方面有很高的要求,所以对于镜头他选的都是最好的。
“这是拍立得,照相用的。”俞旼珏放好竹篓,然后拉着景赪坐到床边,“就像你用手机和平板给我拍照,这个也能拍照,而且还会出相片。”
现在平板和手机的相册里,除了原先俞旼珏穿越前拍的照片,剩下的都是景赪给俞旼珏拍的各种照片和各种视频。
“来,阿九坐近点。”俞旼珏看了电量,又看看闪光灯是不是关着,然后伸长左手搭着景赪的右肩,俩人脸挨着脸,右手举着拍立得对准自己,“阿九看这个圆眼睛,对看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