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粪而已,能当肥料增产的宝贝。他又不是那个真正在高门大
户里养出来的少爷。
阿兴蹦蹦跳跳落后戚昔一步,见那白眼睛的一群羊盯着自己,他咧嘴。
薛小豆赶忙抱住最小的一只白羊。
那小羊羔毛微卷,全身没有一处是黑的,叫声也稚嫩,阿兴一见也想摸摸。
薛小豆:“不卖!这只不卖!”
高栋梁嗔怪他:“你这娃子,谁买你那么小的,肉都没有。”
农家谈事的地方就在堂屋,摆上凳子一人坐一边,有条件的给上一碗甜水或粗茶就是好招待了。
但薛家什么都没有。
戚昔也不在意,就薛家这一间平房一间茅屋,能吃饭的陶碗怕是都没几个。
而对面坐得板直,但一身补丁,衣服像挂在身上一样的人,一瞧也是日子过得不好。
羊却养得那么好,一看是用了心的。
这羊卖了得的钱必定是明年的全部嚼用了。
“薛老板有多少羊要卖?”
“五头。都是公羊,母羊要留着明年下崽。”薛松没纠正戚昔那些称呼,在他看来,羊能卖出去且不亏本就是好的了。
前段日子不是没人没看上自家的羊,但一看他的手脚,又不知哪儿听说他克妻克父母的谣言,对他家避之不及。
即便是有要买的也往死了压价。
那他情愿不卖!
可眼看着村子里的羊陆续都有人看,就他家再没人来,他时时瞧着院儿里抱着小羊一起往嘴里塞菜叶子的儿子,也硬气不起来了。
这不,刚刚又听说有人家来买羊了,所以他厚着脸皮凑过去瞧瞧。万一他也能卖呢。
这些他通通都没告诉高栋梁。
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但也不能什么总靠着他。
戚昔瞧着男人起身将那要卖的五头赶出来,高栋梁也去帮忙。
“你们觉得如何?”
周田:“算上等了。”
他们跟着商队见得多,也在斜沙城生活得久。羊还是看得来的。
阿兴想着之前在大营那边吃的大胡子他们从草原带回来的羊,咽了咽唾液道:“不错。”
“不过肯定没草原羊肉多,味道也差点,毛也粗点……”
戚昔头一次觉得阿兴的话也有点多,他打断的人,道:“想吃那也得有。若价格合适,就这家了。”
周田:“我看不错。”
阿兴念着草原羊:“也……还好吧。”
等薛松进来,两方坐着商讨价格。
薛小豆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小羊蹲在门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戚昔,小心又戒备。
“活羊二十文一斤,鲜肉五十文一斤。”
一头山羊六十到一百来斤,一只山羊买下来也就一二两银。照斜沙城的市价,确实没有胡乱开价。
“包杀吗?”
薛松看了戚昔一眼,点头:“杀可以,不过要加二十文。”
梢山沟离斜沙城十里地,牛车来回的速度也不算慢。“那五头我都要了,我今儿先带一头走,明日我让人过来再拉两头,你看如何?”
薛松一喜,怕戚昔又像其他人那样到了明日羊杀了又压价反悔。硬邦邦道:“可以,不过先付一半定金。”
高栋梁看了他一眼,忙不迭地扯了扯人的袖子。
他这兄弟就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很容易得罪人。
看戚昔没其他反应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卖羊要跟那些人客套来客套去,兄弟这样的遇到那种眼高于天的人极容易吃亏。
亏得他遇到的是话同样不多的戚老板,人家才不会觉得他是勉强卖的。
戚昔点头。
当即,薛松心中落定。“老高,借一下你家的大秤。”
“等着,我回去拿。”
几只羊一起称重,合计三百六十八斤,七两三钱六十文。
戚昔按照人说的给了四两银子。其中二两是这头一只羊的,剩余二两是剩下那四只羊的定金。
戚昔掏出银子给了,随后便离去。留下周田等着杀好的羊。
薛松捧着手里的银子,默默背过身去。高栋梁看着他抹了一把脸,心里一叹。
“下次你说话不要那么直,戚老板跟那些人不一样。”
“知道了,杀羊吧。”也不好让客人继续等。
杀羊的时候,薛小豆被赶到屋里。他抱着小羊捂住它耳朵。
“不怕不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说着他泪珠子就下来了。
戚昔回到斜沙城,缓了一会儿马车的颠簸。
接着立马去何木匠家将做好的牌匾跟木牌拿回来挂上。红绸覆好,走过路过的人也都知道戚昔开店就在近几日了。
下午快晚上的时候,周田拉着羊回来了。
酒肆那边也快关门,戚昔叫阿兴去将那边的人叫过来今晚一起吃一顿。
连带着燕戡也带着小娃娃过来,一共十几人,长桌子拼凑起来,刚好分坐两桌。
戚昔定制的铜锅,下面可以放炭火。锅中用的是山泉水,白水滚动,能看得见翻腾的葱姜、香菇、虾米以及极少的八角。
吃羊肉吃的是一个原汁原味的鲜。
但戚昔担心口味不一,配的调料也齐全,芝麻酱、花生酱、腐乳、辣椒油、韭菜花、花椒油等等都摆在中间的台面上。
这些都是他花了心思找来的。
羊肉薄片摆在盘里上桌,还有当季的时蔬:萝卜、白菜、茼蒿。乃至特意从赶山人手中收集的一些山珍。
水沸了,但大家伙儿都坐着,一双眼睛落在戚昔身上。
戚昔:“没吃过?”
众人摇头。
“可听过拨霞供?”
“倒是南边吃兔肉的法子。”周田道。
他们商队四处走,这点还是知道的。
戚昔浅笑:“那便是一样,肉片在锅里涮熟了蘸上碗里的料就可以吃了。”
燕戡瞧着他们还是不动,自己拿了筷子夹上肉入锅。
他一动,果然其他人便动了。
肉片切得薄,红红的羊肉不一会儿褪了颜色。燕戡沾了沾酱汁,喂到还在安排娃娃饭食的戚昔唇边。
戚昔耳垂一红,推了推他的手。
谁知燕戡脸皮厚,直接当其他人不存在:“夫郎快吃,要凉了。”
戚昔憋足一口气,叼过那肉飞快别过头。
其余人沉浸在这新奇的吃法当中,学着燕戡的样子快速动手。一盘羊肉立马没了。
“啧!这味道!”
“鲜得我舌头要掉了!”
“谁说山羊不好吃的!”
阿兴奋力往嘴里塞,阿楮看了他一眼。他记得阿兴哥哥说过。
脑袋被揉了揉,仰头是自己师父。他又对着给自己涮肉的周子通一笑。
“徒儿快吃,你看阿兴那个猪嘴吃得比谁都快!”
阿兴看他碗里快要冒出来肉:“你好意思说我!”
一大桌子人聚在一起,中间两个铜锅冒着腾腾热气。戚昔放好燕小宝坐在他的小凳上吃饭,自己回身来,碗里也被燕戡夹好了肉。
“夫郎快吃。”燕戡碰了碰戚昔的手。
戚昔浅笑,隔着热气儿吃肉。
“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到边煮边吃呢,冬日这个吃法,菜不会冷,身子也暖和。”
“郎君这间铺子的生意定好。”
大家热热闹闹的,脸上皆是笑。戚昔抿了抿唇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承大家吉言,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转头,这才瞧见桌上有酒。怪不得有淡淡的酒味儿。
常河笑着道:“这酒可是我从酒坊拿来的,是果酒,不醉人,下肉极好。”
大家抿了一口。
燕二婶眼睛一亮:“我喝着不错。”
“就是给老人跟喝不得多少酒的人酿的。”
众人一笑:“那正适合放在这新铺子卖!”
戚昔也点头:“适合。明儿拿上几坛子过来试试。”
“好!”
一顿饭吃到入夜,飘出去的香味儿吸引了路上的行人。
“戚老板,何时开铺子啊?”胆大的在外吆喝。
常河替戚昔回:“明日!”
“那我定来捧场!”
“欢迎欢迎!”
肚子饱了,时间也不早了。戚昔将请帖拿出来,让常河回去的时候带给宋婶子他们。
该收拾的留给周田四人,戚昔确认好该准备的都齐全了,跟着燕戡一起回去。
夜晚下了雾,天幕上零星几颗星星。就那一轮圆月明亮。
地面上倒映着两个并排交错的影子,一高一低。边上还有一个小山包一样的小影子。
燕小宝被整个藏在披风里被燕戡抱在手上,透过细缝,能看见他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像躲猫猫一样,小心又好奇地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世界。
燕戡一手托着他,一手隐匿在夜色中牵着戚昔的手。轻声道:“明日我也来。”
戚昔偏头笑道:“你来做什么?”
“来帮夫郎。”
戚昔捏着燕小宝的手,下巴轻轻擦过燕戡的肩膀。四目相对,戚昔颤了下眼睫,低声说:“好。”
一家三口走在后头,阿兴周子通几个则在前面提着灯笼,叽叽喳喳说着今儿吃的山羊跟草原上带回来的羊有何不同。
他们争论着,倒显得戚昔这边像说悄悄话。
燕小宝伸出小手去摸戚昔的脸,也弯了眼睛奶声奶气说好。
一夜一晃而过。
杨花巷,赶早集的人远远就看到城外送到新铺子里的新鲜羊肉。
天还没完全亮,戚昔一家从马车上下来。
“郎君。”穿着统一的周田几人站在门口将戚昔迎接进门。
“去准备吧。中午准时开业。”
“是!”
后厨,现杀的羊肉被拆分好。羊腱子肉、里脊肉、羊宝等等都被片下装盘。
新铺子戚昔打算早晚都做生意。早上卖羊杂羊血羊肉汤泡馍,中午晚上就做铜锅涮羊肉。
后厨案台大,前头留机灵的周田跟王茶树招呼客人,后头王栗树跟冯镇加上自己三人干活。
王栗树负责切肉,冯镇有点做饭的天分就跟着自己先学学羊杂汤之类的。戚昔负责配锅底。
至于跟来的燕戡就帮忙烧烧火。
还没到中午,街道上就飘出来一阵阵羊肉鲜香。昨儿让大家伙试了锅底调料,都觉得不错。配方不用改,客人来了直接上就是。
这会儿戚昔忙完了手里的活还有空,干脆用铺子里打算烤烧烤的红柳木串上大颗粒的羊肉,烧燃了炭火让燕戡移到炉子里,现烤羊肉串。
山羊入口皆是草料,羊肉也带着一点青草的淡淡香味儿。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膻。
不需要加什么东西,只洒上一点点盐和孜然就可以入口。
戚昔给铺子里的人一人分了一串,那门口早已经闻着味儿找来的老饕看着人手一串的肉串不免咽了咽口水。
“戚老板,还不开啊?”
羊肉串不多,戚昔只是先试试。
客人既然来了也不好让他们一直等,戚昔将剩下的肉串分了分,这新铺子就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一串斜沙城里有名的大老爷们拎着个肉串坐在门外吃得哼哼唧唧,赞口不绝。
“关掌柜,戚老板新铺子卖的是这个?”
那人凑得紧,馋得流哈喇子,还不停耸动鼻尖。
另一人眼巴巴瞧着,咽了咽口水问:“好吃吗?”
关掌柜不知道自己面前何时围了这么多人,他叼着肉串像护食的狼,立马背过身去加快了速度吃。
这还没开业呢,门口人就围得水泄不通了。
戚昔见时辰差不多了,从后厨出来。
“郎君,可以了吧。”周田问。
戚昔答:“放鞭炮吧。”
话声一落,竹竿举起的红色鞭炮被引燃,噼里啪啦和着人们笑闹贺喜的声音,热闹非凡。
戚昔一身常服,还是出来时燕戡给他加了块绑了红穗子的玉佩。让戚昔也喜庆了几分。
戚昔拉下红布,露出柒年酒楼四个大字。
鞭炮声声响,祝贺也不断绝。柒年酒楼开门迎客,全体员工分列两侧笑着欢迎客人。
常河也从酒肆那边赶来,进门之后整了整衣裳,高声笑道:“柒年酒楼开业,本店菜品一律八折,送果酒一壶。胡柚巷子李家酒肆也正式更名为柒年酒肆,同酒水菜品一律八折。”
关掌柜拱手朗声笑道:“恭喜戚老板!恭喜常掌柜!”
“同喜。”戚昔站在门口浅笑。他一身玄色衣服站在门口,与身旁的燕戡正相配。
两人容貌皆为上乘,就站在这里,即便不说话也是个招牌。
客人被引进来落座,周田当即指着墙壁上挂着的菜牌子介绍何为铜锅涮羊肉。可点菜品为何,推荐菜品为何。若选不出来的,店里亦有老板推荐套餐。
店里火热,店外闻声而来的客人也纷纷涌入。
一时间热闹非凡。
客人点单,留下对应桌号。小二拿着单子送到后厨,又送上些花生米之类的小菜。
不一会儿,铜锅冒着热气儿从后厨端来。还有一盘盘一看就新鲜的羊肉,沾着水珠青翠欲滴的蔬菜,切成稍薄的萝卜,洗好的菌菇……
客人们排队在王茶树的指导下打调料,不管会不会,都乐意动动手体会一下这样的新奇。
铜锅咕噜噜烧开,还没吃呢浑身就舒服得冒热气。
羊肉下锅,滚个几圈沾上碗里的酱汁儿往嘴里一塞。鲜味儿扑鼻,羊肉劲道又多了以芝麻酱为主的调料的厚实醇香。
一口下去,恨不能将舌头都咬掉。
进得来的客人当即吃了起来,来晚了的客人常河给他们排号,又安排小食送上热茶让他们先去对门儿的铺子里等着。
如此,吃到的没吃到的都对这酒楼的做派赞不绝口。
宋四娘、武婶子还有杨树巷子的安大夫,铁树爷爷,书院山长郭桉匆匆携礼而来。
戚昔忙让他们进院中到特意给街坊邻居留出来的一大桌子。
阿兴见戚昔忙不过来,立马抱着燕小宝去招呼。
开业第一日,戚昔这间铺子更甚酒肆的红火。
吃着吃着,有客人忽然低呼一声:“下雪了!”
众人转头,望着大开的窗口雪花缓缓飘落。
在斜沙城过了这么久的日子,冬日是最难熬的。所以要论真喜欢下雪的,那也没几个。
但这一刻,大家伙头一次在暖意的烘烤中有了欣赏的心思。
吃着刚出锅的热乎吃食,抿一口浓厚果味儿的清甜果酒,在瞧瞧那飘落的雪花……美!着实美!
怪不得文人都有赏雪的雅趣。
大家不约而同地挂起了笑。
这样的日子才叫过日子啊!
唯有关掌柜感慨:“戚老板这生意,是越做越红火。”
窦月娘几个掌柜跟他一桌,她笑道:“那是!怕是京都也吃不到我们这般好吃的锅子。”
后头的曾家兄弟听了连连点头。他们大口吃肉,跟莽汉子似的散去了一身唬人劲儿。
一口接一口,幸福得冒出眼泪花花。
有戚老板在,留守斜沙城的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
开业第一天, 楼里六个人忙活还险些忙不过来。
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从巳时吃到天黑。戚昔在后厨忙得脚不停歇。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几人直接瘫坐在凳子上, 根本不想再站起来。
周田锤着腿道, 笑得想哭:“走商都没开饭馆累。”
阿兴趴在桌子上, 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上午最热闹的饭点过去, 他本来以为生意会落下来一点。结果来的人更多。
不得以,阿兴忙将燕小宝送回府中给阿楮跟周子通看着, 随后立马回来帮忙。
这一忙忙到大半夜, 要不是中间戚昔叫他们停下喝了一碗羊杂汤,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这会儿。
“收拾收拾, 回去休息吧。”
“诶。”
刚开业忙, 铺子里加上自己有五人了, 戚昔打算过一段时间看看要不要再招人。
现下大家一起洗刷了碗筷,收拾好桌子板凳,留下原本就待在铺子里的周田几个, 接着回家。
今晚不见月亮, 厚厚的云挡住了天上的繁星。阿兴在前头提着灯笼,夫夫俩走在后头。
燕戡瞧着戚昔连连打呵欠的模样,稍微弯腰将他抱起。
戚昔挣扎了一瞬, 知道他不会放下只能放松身体,抱住燕戡脖子靠在他肩膀。
“我本来打算下午留点时间试着做烧烤的。”
“不急于一时。你也忙不过来。”
戚昔枕在燕戡肩头困倦地闭上眼睛:“锅底好做, 等冯镇几个上手了就轻松一点。”
“不过做烧烤的话,现在就得找人跟着我学。”
最合适的分配是冬日吃锅子, 夏日喝酒吃烤串。即便现在没多少可以烤的菜, 但还是要找个人学起来。
燕戡下巴在戚昔头顶蹭蹭:“要不要为夫帮你物色?”
戚昔:“好。”
燕戡欢喜,亲了亲戚昔的脸。“那夫郎等几日, 我帮你找找。”
夜晚凉,戚昔窝在燕戡怀里疲惫地睡了过去。
燕戡示意阿兴加快步子,快速回到了府上。
次日,天将亮未亮,燕戡起床练武。
想到之前在山上说的话,又看暖烘烘的被窝里戚昔睡得舒服,燕戡自嘲一笑。
说是叫得起来人跟他一起晨练,但看戚昔睡得安稳,一时又不忍心。
想到昨日人累了一天,燕戡摇头一笑。
罢了,等夫郎手上的活儿轻省了再叫吧。
燕戡开门出去,没过多久,戚昔迷迷糊糊醒来。虽身体被困意拉扯着,但想着新铺子还做朝食的事儿,他一把掀开被子。
凉意瞬间赶走暖意,戚昔一个激灵,直接清醒。
他快速穿好燕戡才放进被窝里还没暖和的衣服,洗漱过后推开门,天也才刚刚亮堂。
携着水汽的冷风灌入,吹得戚昔的发丝往后飘动。清润的眸光落在院中练武的男人身上,戚昔笑了笑。
“说好的晨练时叫我。”
燕戡发丝沾了雨珠,在昏沉的天空下冲着戚昔笑。浓墨似的五官爽朗阳光,眼前的天好似也跟着他的笑亮堂了。
“下着雨,下次叫。”
戚昔回以一笑:“那你记着。”
“好。”燕戡收剑,“现在要出去吗?”
“嗯。”
“夫郎稍等,我换一身衣服。”
戚昔看着走近的燕戡,他高得很,身板也厚。随着长腿逼近,那股气势也向着他压来。
他仰面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燕戡。
说好换衣服他却不着急动。
戚昔唇角自然含笑,手抬起,抹掉他脸上沾的细雨。“快去吧。”
燕戡低头在跟前的唇上亲了一下。
看戚昔在细雨中更显清冷的眉眼,嫌不够似的将人的腰肢一揽,带进屋里按在门上好生亲了一会儿。
戚昔湿着一双眸子,艰难地推开他的脑袋:“快点,不然别去了。”
燕戡低笑一声,在湿润的唇上啄了下。
“马上。”
覆在身上的人一走,戚昔反手撑着门,平复呼吸。
燕戡动作很快,戚昔见他一出来,立马撑开伞踏入院中。
“坐马车去?”
“好。”
下雨天冷,燕小宝只能待在家里跟阿楮作伴。阿兴赶着马车到了地方的时候,铺子里的桌面已经坐了大半客人。
“戚老板,早啊!”客人们打招呼。
戚昔点头客气笑笑。看有些客人桌面上还没有吃食,立马转身去后厨。
周田正张个大嘴打呵欠,看到戚昔立马止住。“郎君。”
“客人都点单了?”
“点了。”
戚昔翻着看了看,快速系好襻膊绑了围裙干活。
铺子里暂且就一种朝食,那就是羊汤泡馍。
不过羊汤有羊杂、羊肉、羊血汤,自己喜欢什么就点什么。而麦粉做的馍本就是北地寻常吃的,所以戚昔直接跟专门做这馍的铺子合作。
只吃馍很干,掰成细小的碎粒子放进热腾腾的羊肉汤里吃正好。
一碗下肚,肚子也饱了,胃也暖和了。
肉汤分大中小碗,加肉或加羊杂等,价钱又各有不同。
一小份羊肉汤泡馍下来十文即可,且肉汤吃完可续。
斜沙城的寻常人家鲜少吃肉,也只过年过节能沾一点荤腥。
若真馋了,咬咬牙一家人过来,只来上一碗羊血汤,叫铺子里拿上几个小碗。再一人再来一个厚实的泡馍,也是能染了荤腥的同时填饱肚子的。
所以戚昔这新铺子里有不差这点银钱的富户,也有带小孩沾沾荤腥的一家子。
羊骨熬制的羊肉汤多,戚昔也不吝啬。瞧着客人碗里的汤没了,不用自己要也会有小二来问要不要续上。
要有不喜欢吃馍的,自己带个干饼子来或者是去其他铺子买个包子什么的,过来只点一碗纯羊汤也是可以的。
至于酒肆那边,胡辣汤也依旧卖着。
戚昔还给加了油条跟粟米南瓜粥。量不多,也迁就着那边父老乡亲要就近吃朝食的心思。
除此之外,从昨儿个起,果酒也随着戚昔开店带出了名声。
短短一天,这头一批果酒就卖出了大半。
一半是海棠商行拿走了,各户人家或多或少买一点也卖出去了百斤。剩下的就放在两个铺子慢慢卖。
客人多,后厨自然也忙。
戚昔跟燕戡早饭都是在铺子里吃的,喝了一碗羊肉汤泡馍。
辰时过后,吃早饭的人少了。
戚昔刚找个地方坐下,门口送铜锅的铁匠跟送桌凳的何木匠遇到了一起。
周田喊:“郎君,桌凳跟铜锅又到了!”
将人迎进门,王茶树立马给人上茶。
“我想着你家生意好,桌子凳子肯定不够,所以将这几日做好的也给你送来。”
“对对对,昨儿个我家那小子闹着吃你家锅子吃不到,回去就嫌弃我说我做锅慢了。这不,今儿又送几个来。”
戚昔笑着点头:“辛苦。”
“嗐!都是买卖,咱也没吃亏。”铁匠笑呵呵道。
“就是。”何木匠老实道。
戚昔将银子付了,见他们还没走以为他们要再歇会儿。哪知道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铁匠干脆道:
“戚老板不瞒您说,我儿子馋你家锅子馋极了,昨日我没空带他来。所以今日能不能先给我们留个位置。”
何木匠搓手,有些拘谨道:“对、对。”
戚昔:“当然可以。”
“真的!”
“真。”
“好好好,那先谢过戚老板。”铁匠跟何木匠对视一眼,立马告辞往家里赶。
何木匠笑呵呵地看着戚昔:“我……”
“也给您留。”
新锅新桌椅到了,几人又收拾了一番才摆放出来。
才巳时,铺子里坐了一半。戚昔几个来不及歇息,又开始继续忙。
从早上睁眼忙到夜色漆黑,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白茫茫的雪毯笼罩了整座斜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