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陆要走,他虽然担心水仙的安慰,但水仙毕竟有她自己的人生。
左离把阎君山给他们的“份子”折成钱,出门在外一个小姑娘,总要留一些傍身钱,那些“份子钱”全部给了水仙。
但水仙转头就把这笔钱给了邱柒,为这事邱柒还专门登门道谢,说感谢左离为组织做的事情。
不过是数月不见,左离感觉邱柒言语之间敛去了锋芒,性子沉稳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和邱柒口中的那个组织有关。
邱柒走后,水仙低着头,跟在左离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左大哥,你不会生气了吧!”
左离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水仙,说实话,适才邱柒说起那笔钱的时候,左离怔楞了一下,水仙的变化令他感到惊讶,一个从小生活在闭塞乡村的小姑娘,居然能有这份气魄。
左离笑了笑,“那些钱既然已经给你,就是你的,你有权利处理!”拍了拍水仙的肩膀,“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昨天马修贤又来一次,告诉他大帅府门前已经挂上了白布,阎方已死,问左离走不走。
左离的态度和之前一样,“不走!”
马修贤似乎早就料到了左离会这样说,轻蔑地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阎方的死,了结了他十七年所背负的仇恨,左离看了看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大仇得报本该一身轻松的他,并没有随着阎方已死这个消息,轻松多少。
第八十一章 打碎的牙咽到肚子里
阎方还没到医院就断气了,像阎君山承诺给阎方的那样,给阎方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
阎方闭着眼睛,半身戎马生涯,即便是死了躺在棺材里,身上那种杀伐决断的气质依旧在,随着缓缓合上的棺材盖,阎方带着对安王爷的愧疚和遗憾,结束了他平凡又不凡的一生。
阎君山注视着阎方的棺材,绣着龙纹的蓝色军装上,因所剩唯一的亲人离世,系上了一块白绸,显得整个人身上多了一种落寞感。
黄翠翠哭晕了好几回,受阎方嘱托,他得好好照顾这对“母子”,早上的时候,他让人直接把黄翠翠送进了医院,找个四个佣人陪着,直接住到生产。打发走了黄翠翠,阎君山耳根子清净不少。
阎君山往火盆里,一张一张地扔纸钱,周海在他身后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那些人,您打算怎么处理?”
宋江山等人此时还囚禁在大帅府后院,难怪这些人有恃无恐地来找麻烦。
阎君山前天才知道,在宋江山等人来海阳城之前,已经在海阳城外围布好了兵力,只等着城里宋江山等人的一个信号,便可大举进犯海阳城。
自从军饷事情被抖出来之后,军中三天两头有人带头闹事,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两个,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外有劲敌环伺,内部忧患不断,阎方又尸骨未寒,医院里还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黄翠翠……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阎君山不得不从舒适圈里爬出来,必须在看似无解的情况下,撑着顶出一片新天地。
这几天阎君山忙得几乎没有时间睡觉,其实有好多事情他都可以交给周海去办,但他惧怕闲下来,只要脑子稍有空闲,就会忍不住地想左离为什么要背后捅他的刀子,越想越痛。
阎君山不得不自虐一般地处理阎方留下来摊子,大到海阳城未来局势发展,小到厨房的柴米油盐,事无巨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阎君山瞥了一眼那口樟木棺材,他家老爷子可在那看着呢,他得想出一个办法解觉眼前危机,老爷子是抱憾而终,他不能让老爷子即便是上了黄泉路都不得安宁。
宋江山只给了他三天时间,今天是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天,要么放人,割地,消减军队编制。要么选择杀了宋江山等人,为老爷子出口恶气,准备和城外的军队开战。
若是放在从前,阎君山定会二话不说,先宰了宋江山那帮孙子,这个时候估计门炮已经架在城门楼上了。
但眼下局势,明显不具备打仗的条件,更何况,一旦选择开战,势必会把海阳城的百姓拖进战争的泥潭,那可就真的是愧对老爷子,守住安王爷家底的遗愿了。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阎君山必须暂时放下个人恩怨,打碎的牙咽到肚子里。
手中剩的一叠纸钱,一股脑的都扔进了火盆里,“走,看看宋江山他们在做什么?”
宋江山虽仰着海阳城外的重兵,在大帅府心安理得住了几天,但毕竟身处别人的地盘,哪哪都住得不舒服,早上的时候腰还疼来着。
阎君山进院看到的就是宋江山掐着腰,扭来扭出的场景,“宋司令好雅兴啊!”
宋江山继续扭动身体,“吃好,喝好,睡好,哪哪都好!在这住的几天我都胖了,得减减肥了!”
“挺好!”
听见阎君山的动静,其他人纷纷出来。
“阎君山,想好没有啊,想打,还是割地啊?”刁烨梁站在阎君山面前趾高气扬地问道。阎君山看起来很不好惹,不过就是个纸老虎,他们逼死了阎方,不还是没敢拿他们怎么样。
经过几轮的协商,阎君山总算是看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不过就是打着保护自己的旗号,要求阎家军削减军队。实际上就是意图逐渐分割阎家军的势力,最终消灭阎家军。
阎君山自顾走进屋内,坐在主位上翘起二郎腿,老气横秋地说道,“打不动喽!”
刁烨梁惦记海阳城以北的几座县城好久了,提心吊胆好几天,阎君山终于肯漏口风,这几天没白等。
刁烨梁面上带着贪婪的神色,问阎君山,“那就是割地了?”
阎君山哼了一声,目光瞥向宋江山,这个发动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冷着声音,“我家老爷子突然暴毙,应该有你们的一份功劳,我虽然不是一个大孝子,但血亲含恨而死,我这个当儿子的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就不配为人了!”
阎君山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明显是把阎方的死,算在了他们头上。就算他们的兵已经在海阳城门口了,也没有阎君山的枪子快啊,谁知道阎君山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众人神色紧张地看着阎君山,就连宋江山都停止了扭腰的动作,看向阎君山。
第八十二章 第一滴血
宋江山迎着阎君山鹰隼般的目光,气势不减一分,威胁的语气说,“阎君山你想要怎么样?别忘了海阳城外的大军!”
阎君山没回答宋江山,瞄了一眼刁烨梁,视线停在宋江山身上,继续自顾说道,“我能让出信阳郡以北十城,这是晚辈最大的诚意了。”
“宋司令德高望重,就由宋司令分配这十座城。”
宋江山神色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阎君山话锋转变的这么快,思忖片刻,好像明白了阎君山的意思,回以阎君山了然的眼神,两人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达成了某种共识。
众人一听阎君山这是一下子就吐出了十座城,面上均带着喜色,个顶个的都不是善茬,均自觉和宋江山关系不差,到时候定能多分一些。阎君山的这个建议甚是和他们心意。
阎君山目光扫向众人,“若是诸位同意,还请立马电联城外下属撤兵!若是不同意……”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锋芒,“我阎君山奉陪到底!”
宋江山说道,“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君山都把话说道这份上了,我们也不是非要阎家军怎么样,大家都邻里邻居的,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众人笑着点头,左右阎君山已经把肉吐出来了,能兵不血刃地达成目的,何乐不为。
就在众人呼呼啦啦往外走的时候,宋江山在后面扬声说道,“刁团长!”
刁烨梁心里把辛阳郡的新名字都想好了,脸上带着未收的笑意,回头看向宋江山,宋江山笑着说,“听说你和阎方私交甚好,背地里互相称呼对方为兄弟,大哥还没下葬,你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该留下来,帮忙照顾一二啊?”
刁烨梁神色一凛,他们合伙把阎方逼死了,让他留下来照看,岂不是等于,把他的小命交给阎君山了。宋江山脑子被狗吃了吗,还照看,照看个毛线!
刁烨梁到底是没敢把他心里想的那番话说出来,“我、我还有事,”瞥了一眼阎君山,“阎君山那么能干,不需要我留下添乱!”
阎君山嘴角勾勒一下,眸中划过一抹狠厉,接上刁烨梁的话茬,“需要,很需要你!”淡淡的语气中好像含着刀子。
话音落地,阎君山的警卫兵上前拦住刁烨梁,刁烨梁的两个随从很快被警卫兵控制。
刁烨梁脸色瞬间惨白,面上带着慌张的情绪,朝众人喊道,“各位哥哥,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先不说刁烨梁背信弃义不说,阎君山抛出的那十座城,少了一个人,就等于是他们能多分点,况且方才那架势没谁都看明白了怎么回事,还没有人傻到和宋江山为敌,众人就像是没听见刁烨梁的叫声一样,说笑着往外走。
阎君山亲自处决了刁烨梁,一边擦拭枪一边问周海,“汪大寿那边怎么样了!”
汪大寿是阎君山为对付师洪彩提前下了一颗棋,当初他畏首畏尾不让左离杀了师洪彩,就是因为师洪彩的手伸的太长,其产业遍布方方面面,可谓是在海阳城遍地开花。
为防止动了师洪彩,出现突发状况,才找的汪大寿,哪曾想,汪大寿刚刚有所动作,连师洪彩的商业版图都没摸清楚,师洪彩就跑了。
周海皱了皱眉,“汪大寿说这个月的军饷得最早也得等到下个月中旬才能凑出来!”
阎君山丢擦枪的白手帕,“告诉汪大寿最迟月底,我能找到一个汪大寿,就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让他好自为之。”
“是,我一会儿就去找汪大寿,转达你的话。”周海答道。
“一会儿?”阎君山眯了眯眸子,看向周海,“还有什么事?”
周海低着头,迟疑地说道,“您打算怎么处置左离?”
余光偷偷瞄向阎君山。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他早就把人抓起来了。但如今这形式,他猜不透阎君山对左离的态度,不敢贸然行动,只采取了一个柔和费时费力的法子,命人暗中监视。
阎君山枪收进枪套里,偏过脸,最近得来的情报,左离和查白师洪彩,甚至是刚在大帅府离开的宋江山等人,早已勾结在一起,一环扣一环,把他逐渐逼到了不得不拿出阎家军将士用血汗换来的十座城。
十座城虽然只是缓兵之计,保住了安王爷的家底,并且他有信心早晚能夺回来,但心里上总觉得对不住老爷子。
在他看到宋江山带着阎家军的花名册找上门的时候,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只有查白借过阎家军的花名册,查白对阎家军应该早已有了二心。
查白那个笑面虎跑得太快,他命人去抓的时候,人已经借着外出巡查的由头跑了。
宋江山查白等人,他定会一个一个地收拾。
但左离和那些人不一样,最近一段时间,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左离,只要不想,就不会想到左离在背后捅他刀子,他也就不会心痛。
他不知道左离这个链条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不管左离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都已经深深地伤害到了他,刺痛了他的心,毁了他们的感情。
阎君山看着地上刁烨梁的尸体,他做不到像对付刁烨梁一样对付左离,他下不去手,也舍不得,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左离,似乎只有回避,不予理会才是最好的办法。
阎君山没有回答周海关于左离的问题,转身往回走。
周海看着阎君山落寞的身影,叹了一口气。
第八十三章 不速之客
左离家最近几天一直都是房门大敞,好像有意在等待什么人一样。马修贤自上次通知他阎方已死的消息之后,没有再登门过,大概是走了。
前几天巷子口突然多了几个生面孔,一直徘徊在他家附近,左离猜测十有八九是阎君山派来的。
这天左离照常打开大门,坐在院子里等阎君山来找他替阎方报仇。旺财趴在他脚边眯着眼睛晒太阳。
但他没有等来阎君山,反而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下人打扮,四十多岁,虽穿着粗布衣衫,却也干净得体。女人自我介绍说是师宅厨娘,受老太爷委托,给贝勒爷送东西。
左离心猛地提了起来,能管他叫贝勒爷的,应该没几个人。垂眸看了一眼厨娘手中,有些掉漆的正方形木盒子,一看就是有些念头的,但盒子棱角分明,应该是被人精心保存的缘故。
左离一时没没有反应过来厨娘口中的老太爷是谁,“你说谁?”
“师、宁”厨娘一字一顿地说,把木盒往左离面前递了递,“老太爷去江城之前把这个东西留在我那的。”
左离眸色怔了一下,师宁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听到了,老王爷在世的时候,偶尔叫师管家的大名师宁。
左离点点头,原来是师洪彩家里的下人,替老师管家给他送东西来了。
师洪彩也算是有孝心,没只顾着自己跑路,还带上了一把年纪腿脚不利索的师管家。
左离接过木盒子,在手上颠了颠有点分量。
“行了,我完成老太爷的嘱托了。”厨娘松了一口气,感慨般地说道,“他们都说老爷子糊涂了,可我觉得老爷子心里啥都明白。这人走了,也算是享福喽!”
左离抬眼看向厨娘,“师管……师老太爷走了?”
厨娘说:“是啊!中秋节前一天没的,老太爷从海阳城离开的时候就说了,等到他的死信,才能把这东西交给你!”
上一次见到师管家还是在大朝会的时候,没想到忠厚笃实的师管家,也走了,左离心里叹息一番。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死才能把东西给他呢?
左离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盒子有锁扣,却没有落锁,就好像过去尘封了什么东西,如今故意展示给旁人看一样。
厨娘自顾在他面前说着话,“老太爷说不明白,手脚也不利索,”说着掏出一张纸,展开在左离面前,“就这么两句话,指不定写了多长时间呢,老太爷真真是记挂着你的。”
左离抬眸扫了一眼,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大意是师管家死后,让刘嫂把东西给他。刘嫂就是这位厨娘的名字。
左离带着忐忑的心绪,打开木盒,脸色倏然煞白。
盒子里摆放着一只左轮手枪,手枪下面压着一沓泛黄对折的信纸。这支手枪他认得,正是当年老王爷佩戴的那一支。
十七年前,他惊恐之下匆忙从王府离开,没带走一两件老王爷的旧物做念想,突然之间见到老王爷的东西,左离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师管家偏偏让人在他死之后,才把老王爷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如潮水般拍打着他的思绪,愈来愈甚。
左离颤着手,打开压在枪下的信纸,眸子越瞪越大,握着信纸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信中详细讲述了十七年前,安王爷遇害当天发生的事情。
当年师洪彩在安王府负责喂马,安王爷有一匹很喜爱的马,师洪彩不小心把发了霉的草料喂了王爷的爱马,当天晚上马肚子涨的气球一样。尽管师洪彩战战兢兢伺候那匹马一晚上,凌晨,那匹马还是死了。
师洪彩那个时候也就二十来岁,心性远没有现在沉稳,惊慌失措之下找到了当时在安王府做事的师管家,也就是师洪彩的父亲。
师管家早年丧妻,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听完师洪彩叙述,当即连打带骂,数落了师洪彩一通。
师管家老实忠厚,服侍安王爷大半辈子,几乎没有出错的时候,怎么就样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师管家气得手直哆嗦,对师洪彩说道,“你现在就去给王爷认错,哪怕是断胳膊断腿,你自己犯下的错,你得受着!”
师洪彩跪在师管家面前,“那……要是……要是王爷要我给那匹马偿命呢?”
师管家愤恨地一甩袖子,“那我就给你发送喽!快去!”
师管家说的这句话,完全是气愤师洪彩做事不用心,没过脑子的一句气话。安王爷为人宽厚,即便是心疼死去了的那匹马,顶多也就是在师洪彩身上打几板子,绝对不会因为一头畜生,要了一条人命。
但心思深沉的师洪彩,把师管家的这句话当了真,在师管家的逼迫下,不得不去给安王爷认错。
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在安王府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其他人瞧不起,师管家还特意支开了服侍安王爷的下人,自己亲自守在门口。
第八十四章 迟到的真相
师洪彩进屋之后,发现安王爷是睡着的,枕头边放了一支枪。心里想的全是王爷拿着这支枪,杀死自己的画面。
师洪彩站在床边,目光逐渐变得阴厉,“我死,还不如你去死!”面上沉着冷静,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狠毒,拿起枪,对准安王爷的眉心,扣动扳机。
师管家听到枪声跑进屋的时候,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他的儿子杀了当朝王爷,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在人性大义和自身利益的权衡对比之下,师管家选择了后者,当即带着师洪彩离开王爷的院子,把杀害王爷的枪藏了起来。
前脚刚安顿好师洪彩,后脚伺候小贝勒爷的小厮就过来找他了,之后的事情左离就知道了。
不巧阎方从王爷的院子里出来,被左离撞见了,师管家顺水推舟,把这比账按在了阎方头上。又怕小贝勒爷找阎方对峙,才连骗带吓弄走了小贝勒爷。
师管家的信中多次提到了对不住安王爷和小贝勒,说他自己不配为人,不敢奢求小贝勒爷的原谅,只求给他一个心安。
信的落款时间是,光绪二十九年十月初六。
光绪二十九年正是老王爷遇害的那一年,也就是说,安王爷遇害后不久,师管家写下了这封信。
左离读完,感觉血液都凝固住了,双眼通红,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那么厚的一沓信纸,左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心痛。
十七年了,他抱着对对阎方的仇恨活了十七年,左离捏着厚厚的一沓信纸,如今阎方死了,他手上沾了阎方的血,才来告诉他,这十七年他恨错了人,他的杀父仇人另有其人,他的这十七年就是一个笑话。
难怪上次在大朝会上见到师管家后不久,他便遭遇了杀手的暗杀。阎君山和他讲背后买凶之人是师洪彩的时候,他还想为什么。即便是师洪彩认出了他的身份,也没有理由杀他。
师管家的这封信给了他答案,师洪彩分明是怕左离知道当年的事情,要他的命。
只是可惜了阎君山,为了他这个处心积虑想要阎方性命的人挡子弹。
他愤恨自己的蠢,同时也替阎君山感到不值。
左离举着信纸,质问厨娘刘嫂,“为什么不早点给我?”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眸中冷的都能冻出一层冰碴。
刘嫂观察着左离的态度变化,以为和他一样是感伤老太爷的离世。她完成了老太爷的遗愿,帮这位贝勒爷办事,怎么也能捞点赏钱。
左离的这声淬着冰碴的质问,一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两人之间,指不定有什么仇怨呢,颤颤巍巍地从石凳上起身,规矩地站在一边。
刘嫂一拍大腿“我都说了呀,是老太爷说他死了之后,才能把信给你的。”
左离声音陡然抬高,“师宁是在中秋节前一天死的,为什么当时你不把东西送来?”
刘嫂被左离吓得一哆嗦,“我也想送来的,家里收到老太爷没了的消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这也就是人在江城没的,老太爷还有机会把东西留给我,我再转交给你,若是师爷和老太爷都在海阳城,”刘嫂瞥了一眼左离手中的信,愤愤地说道,“师爷看老太爷看的太严,根本不让老太爷和外人接触,这辈子您都甭指望能见到这东西了!”
左离泄气一般地坐在石凳上,苦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老天为何如此捉弄人。
刘嫂一看左离又哭又笑的,心里也不惦记那点赏钱了,“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走的时候,贴心地给左离关上大门。
大门的合上的声音,拉回了左离的思绪,他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想到阎君山会为阎方报仇来找他。
一个时辰前,他还能泰然自若地等阎君山来,但师管家的信,彻底打破了这种状态。
他无法面对阎君山,他很难想象,当阎君山上门质问他,为什么和查白那些人合起伙来置阎方于死地,他将如何回答。
对阎君山说对不起,不过是闹了一个大乌龙,杀错了人吗?
左离感觉胸口好像突然凝结了一团浸着毒液的血,正在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全身,刺痛感随之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等阎君山来找他,他需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他不想见到阎君山那双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
左离骑着马疾驰出海阳城的时候,老天似乎真的是有意捉弄苦命人,适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突然风起云涌,黑压压的乌云快速遮住天际,没过多长时间,大雨像天上银河泛滥了一般,狂泻而下。
八月末的雨,带着刺骨般的凉意,左离就像是没感觉到下雨一样,速度丝毫不减,逃也似地直奔秃顶子山方向。
左离牵着马出门的时候,被周海安排在左离家附近盯梢的大兵,一看这是要走的阵势。
由于周海交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擅自做主,他们不敢拦下左离。只能兵分两路,一路跟着左离,一路立马回去向长官报告。
第八十五章 老死不相往来
分出的那十座城,可以说是从阎君山身上扒下了一层皮。迫于阎君山的高压之下,汪大寿赶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凑齐了这个月的军饷。海阳城局势暂时稳定下来。
周海带着盯梢大兵的消息,扣响了阎君山办公室门。
阎君山身上盖着外套,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就着骤雨抽打玻璃窗的声音,小憩了一会儿。
周海进来后,阎君山头脑还有些不清明,混强强的,闭着眼睛对周海说,“什么事?”
办公室的光线有些暗,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雾,配上冷硬的装修风格,衬得躺在沙发的人影,愈发落寞了一些。
周海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沙发边,犹豫了两秒,轻声说道,“左离,往秃顶子山方向走了。”
“走了!”阎君山沙哑着嗓子,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眼睛微微眯开一条小缝,看向窗外。
阎君山小声嘀咕,“怎么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