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回想女皇那一队的成员,女皇、国王、国王、法官,一个修女加入其中,确实有些违和。
“第三件,或许你不知道。”郁飞尘说,“修女不能与外人过多说话。你和队友交谈的时候,有没有被神庙的其它人看见?”
茉莉怔住了。
她想起,今天法官和她攀谈聊天的时候,确实有一个神庙修女,远远注视着这边。
她抱紧双臂,细微地发着抖,感到无尽的寒冷和恶意。却又不能自控地看向救了自己的骑士长,只想让他再多说些什么,但是并没有。
说完,郁飞尘就离开了房间。留白松和茉莉在那里。
未来,白松还会遇到很多女性,一个合格的队友必须心志坚定,不能被外物所诱惑。他决定拔苗助长,帮助这个二十三岁的男孩快速度过使人降智的青春时期。当然,不用再听白松的奇怪发言,而是去找安静的路德维希,也可以放松他的精神。
过了很久,茉莉才恢复了一点行动的力气。
白松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明天再说,起码今晚没事了。你先睡吧。”
茉莉苍白着脸,说:“骑士长……他不和我们一起吗?万一这样也违背了规则呢?”
“怎么说呢。”白松望着那道隐蔽的,连斗篷老人都不知道的暗门,语气真诚,说:“咱们都有自己的身份,这个身份是有意义和约束的。所以,我想,那道门的存在,也一定是有它的意义的,对吧?”
接下来的一夜平静度过,清晨如约而至。
郁飞尘先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不知道为什么又靠在了自己身上的教皇陛下扳回平躺的状态,然后确认伤口的状态还好。
——睡着后还动,不怕扯到伤口么?
接着,准备好教皇的衣物。
再接着,准备好洗漱的用具。
最后,倒一杯饮用的清水。
又过一会儿,教皇陛下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看着床侧摆好的一应用具,看了几乎半分钟的时间。
接着,墨绿色的眼瞳,缓缓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骑士长。
郁飞尘接收到了教皇陛下的意思,那眼神太明显了,简直就像看到自己的工具忽然活过来,开始主动干活一样。
教皇,在问他。
——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他被茉莉的遭遇敲响了警钟而已。
只是忽然觉得,这道连npc都不知道的暗门,是有它的意义的。
作者有话说:
鹅,入戏了。
早餐的时候, 保险起见,茉莉仍然被藏在了房间里。
老者照常发布任务,复生魔药的第二味配料:命运女神之眼。按照昨天商定好的次序, 轮到女皇一队来找。郁飞尘他们则在神庙中探查情报, 寻找圣子受伤的真相, 并查出真凶。
女皇一队留在餐厅里交流思路,郁飞尘他们则先离开了餐厅。
他们先是探望了裘娜。裘娜的伤太重, 至少今天上午不能参加任务了。路德维希的伤口因为是熟悉人体结构的郁飞尘捅的,恢复一夜后,今天已经不妨碍什么。所以, 今天参与探查任务的人是郁飞尘、白松、路德维希和学者。
他们再次集合在教皇的大房间里, 商定行动的计划。
白松望着窗外。
“你们觉不觉得, 这里的晚上格外漫长?”他说。
郁飞尘:“为什么这样说?”
“昨晚茉莉很害怕, 睡不着,我和她说了很多话。说了我们以前各自生活的世界,还有后来的经历。”白松说, “她睡着的时候,我几乎都要以为,我们已经说到天亮了。”
竟然能和一个陌生女孩说这么久的话, 郁飞尘心中竟然升起一种类似于“孩子长大了”或“我养的草长高了”的情绪。
“但是,天依旧没亮, 于是我也睡了,可是等我和她醒了, 天也还是没亮。于是我们又说了一些话, 天这才亮了。”白松说。
没人理睬这位年轻的骑士, 当郁飞尘准备好措辞, 准备引导一番时, 坐在他身旁的路德维希却搭话了——这是郁飞尘没想到的。
教皇陛下看向白松,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柔和,竟然像是温柔的大哥哥教导刚长成的小孩一样。这种语气是郁飞尘之前所没听到过的。
“或许,”他说,“你知道相对论。”
白松:“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路德维希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郁飞尘叹了一口气。
教皇陛下难得打趣人一次,还被这孩子的无知给噎到了。
截止到现在,白松已经用话语成功噎住了他、守门人克拉罗斯和路德维希陛下,可以说是战果斐然。
他想,翻译球还不够,下次回到乐园,得给白松买个知识球,让他获取一些常见世界的基础知识和技能。
不过,教皇陛下绵里藏针的打趣虽然没有成功,白松说的却是真的。神庙的夜晚,已经格外漫长。
“巨幕还在合拢,井口变小了。”他说。
众人抬头,只见那环绕着世界的浓黑之幕,一夜未见,就已经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合拢了几乎一半。昨天的井口还有个盘子大小,今天的井口,朝着天空伸出拳头,就可以把它全部挡住。
在正常的世界里,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是早晨,走到正中是正午,从地平线的另一面落下是晚上。而在这个“浓黑之幕”环绕的世界里,太阳从幕后升起是早晨,走到井口正中是正午,落幕是夜晚。
也就是说,一些本应到来的白天被黑幕的存在硬生生挡住了。早晨的时间推迟,夜晚的时间提前。并且,随着巨幕不断升起、合拢,白天还会继续缩短。
这不仅意味着这个世界将被更多阴影占据,成为恶灵肆虐的地方,还意味着,他们能做任务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希望他们能成功找到药材。”学者说。
一旦女皇没找到药材,斗篷老人可不会因为分了队而放过他们。但现在他们也只能选择相信那一行人了。
“白天很短,那我们就立刻行动?”白松问。
“别急,”郁飞尘说,“先总结一下这个世界存在的危险和死亡条件。我先来。”
“首先,必须躲避在影子里移动的怪物,最好是不让自己的影子接触任何外面的阴影。非接触不可的时候,孤立存在的阴影好于连绵不断的阴影。”
“其次,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目前看来规则体现在三方面:第一,完成npc发布的任务,第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第三,遵守神庙的规矩。触犯三条中的任意一条,都会被npc惩罚。”
这样一想,他们要注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郁飞尘认为,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其实也不能算高。他继续道:
“但是,根据茉莉的经历,只要选对了方法,npc的惩罚是可以逃过的。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放弃求生。”
“还有,我认为这个世界判定我们是否触犯规则,是通过npc的眼睛,而不是通过某种超自然力量时刻监控。否则昨天我们换装混入祭祀,应该早就出触发了死亡规则。所以在不被npc看出端倪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自由行动。”
他道:“我说完了。”
然后看向白松:“你有什么看法。”
“报告,郁哥。我想说的,你都说了。我没想到的,你也都说了,而且你说的,我都同意。”
学者:“我也同意。”
郁飞尘看向路德维希。根据以前做任务时雇主们的投诉,他知道自己看人时的目光有时会过于冰冷,令雇主无法感到被照顾和保护的温暖。为了符合角色,出于骑士长对教皇应有的尊敬,这次看向路德时,他努力将眼神缓和了一些。
白松好像嗓子不舒服,咳了一下。
“我也同意。”路德道:“但是除了弄清楚死亡规则,我们还需要寻找逃离这个世界的路径。”
学者道:“通常,逃出一个副本的方式是逃出它的所在场景。但是我们昨天离开了神庙,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继续往外逃,又进入了巨幕阴影的危险区域。我认为这个副本的逃离方式是完成npc给出的任务,即成功复活圣子,同时找出谋害圣子的真凶。”
路德点点头,侧向郁飞尘的方位:“你怎么想,骑士长?”
骑士长。这还是教皇陛下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这个称呼落在耳中的一瞬间,郁飞尘的头脑忽然恍惚了一瞬。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浮上他心头,就像……遇见一个场景时,觉得自己曾梦见过那样。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很快被另一个念头取代。
明明是他把问题给了路德,为什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道:“完成任务,复活圣子,找出真凶,这三个看起来是不同的任务,但背后都指向同一件事。”
白松:“什么事?”
郁飞尘看向漆黑天幕上苍白的“井口”,道:“阻止巨幕继续升起,或者说,挽留光明。”
很多事情看起来千头万绪,但背后都有统一的规律可循。
“所以,排除一切干扰因素后,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反抗阴影,挽留光明。所以,今天上午,我建议先不去管圣子的死活,而是分头寻找神庙里关于光明、阴影的记载或传说,补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白松盲目同意。
学者皱眉:“你是否发散过多?”
郁飞尘直接没理睬他。这是他以前面对雇主无理疑问时的惯用态度。有些雇主,总是在他做出完全缜密,每一步都有迹可循的推理时怀疑他是凭空猜测,仿佛脑子掉了线一般。
他今天说的话超标了,有些微微的厌倦,直接一手托腮,侧向路德维希:“您呢,陛下?”
路德维希眼里浮现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同意你。”
话不多说,几人起身,白松和学者离门近,先走出去,郁飞尘和路德维希在后。
与他们落下几步后,郁飞尘停下了脚步,他觉得有句话有必要向路德挑明。
“你是教皇,”他道,“为什么现在好像是我在带队?”
教皇稍抬头,刚刚打理过的银色长发顺滑地落在肩上。两人对上目光后,他微微抿了抿嘴唇——郁飞尘发现,这人好像在对自己笑。
教皇陛下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随即,他又想起,自己还在角色扮演的状态,看向教皇的目光,应该也犹如吃错了药一般。
也就是说,路德维希对他的态度,是随他的态度而改变的。这是一个善变的教皇。
就在这时,教皇忽然朝他伸出了手。郁飞尘一怔,没躲。
“我累了。”路德维希轻声道。随后,他眼睫微微垂下,摆正了骑士长胸口处的十字徽章,说:“想跟着你。”
这话说的, 一时间郁飞尘不知道怎么回。
“你——”他本来想像以前责备雇主那样责备路德,开了个头,看到这人放在自己胸前徽章上, 还没放下的右手, 又不由放缓了一点声音:“你哪累了?”
他亲眼见证了路德用睡觉度过了一天的四分之三, 睡眠过程中人事不知,看到茉莉出现在白松房间里还讶异了一下, 仿佛不相信他会救人一样。
所以说这些人里,最不累的就是这位陛下。难道长伤口还会累到一个活人吗?——连按压止血都有人帮他做了。
路德维希收回手,没回答, 就静静看着他, 很坦然。
人的懒惰, 竟至于此。
那就跟着。
郁飞尘道:“需要我帮您走路吗。”
路德维希:“……不必了。”
不必了, 那就走吧。
白松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频频回头张望,发现后面两人说了什么后, 他郁哥的态度有了令人琢磨不透的变化:敬业中饱含着敷衍,主动中透露着消极,事无巨细, 却又显得有些阴阳怪气。可再一琢磨,却又似乎乐在其中。
“下台阶了。陛下。”
“前面不平, 小心。”
“风大,需要我帮您挡吗?”
拐了一个弯, 走到神庙的主干道上。微风几近于无, 枝梢的树叶都懒得动一下。郁飞尘走在路德维希旁边, 继续口头履行他的骑士长职责。终于, 教皇陛下面无表情侧过来, 墨绿的眼瞳淡淡剜了他一眼。
郁飞尘住口。并在路德转回去的时候,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吃错药的教皇,也挺好玩。
不过,吃错药的教皇也是教皇。只见路德维希走在神庙路上,黑衣华贵,仪态端雅,仍和第一夜出现在神庙门内时一样。只不过那晚的路德冷淡疏离,显得重权在握高高在上,现在则安静平和与他同行,看不出警惕戒备,甚至就像点了自动跟随一般。
清晨的神庙里几乎没人走动,按照女皇绘制的地图,他们来到了后院的储物室。神庙没有藏书室之类的地方,典籍、书册与一些炼金材料、祭祀用品一起堆放在储物室内。同时,外人进入储物室,不能拿东西出去。正是因为这个,女皇那一队才因为翻阅祭礼章程而错过了仪式开始的时间。
看门修士打开沉重的木门,他们走了进去。
一座书柜从天花板连接地面,一共八层,堆满大小不一的书籍。
“每人两层,”郁飞尘说,“正午之前看完,找出有价值的信息。”说罢,他便从最高处抱了一堆书下来,到空旷处开始快速翻看。
书很多,但无价值的的炼金书和占星书占了绝大部分。他们要看的则是宗教、历史、传说类的资料。
哗啦哗啦的翻书声一刻不停,没价值的放回去,有价值的放在中央。阳光渐渐强烈,中央的书也终于有了……三本。
而且是薄薄的三本。
“总结一下?”郁飞尘抱着一本黑皮书,看向地面上的三本薄书。
“可能是副本为了限制我们,这些书里根本没有正经的教典或历史资料。”学者道,“我只发现了一本传说故事集。里面提到了两个神明。说,光明之神带来生命,阴影之神带来死亡,而人们虔诚供奉光明之神,引起了阴影之神的嫉妒,因此,凡有阴影之地,都有恶灵肆虐,杀害人类。为了对抗阴影,人们发明了蜡烛,即使在夜间也能抵御恶灵,安然入睡。于是阴影之神大怒,降下了浓黑之幕。”
说着,他展示了一份插图,图上,狰狞的黑暗正在吞噬光明。
“另一个故事里,有教皇这个角色存在。说是浓黑之幕升起后,人们开始信仰神庙和圣子,而不是教皇,引起了教皇的嫉妒……什么的。”
路德维希莞尔。
学者说完,白松开口:“我找到的是一本医学书。因为我觉得,只要是有生命的世界,医学都很重要。但是所有书里面好像都没有出现医学知识……我看了几本爱情小说,里面的主角得病后,都只有一句简单的话,‘经过祭祀,他好了起来’。”
郁飞尘:“说重点。”
“这个世界以前的医学失落了,只传下来一些魔药配方,难以破译。现在的医学很简单,他们说,生命是一种力量,生病了,就是缺少了对应部位的力量。如果一个人的手生病了,就砍下另外几个人的手为他祭祀,他的手就会得到力量,好起来。如果被烧伤了,就剥下几个健康人的皮挂起来,挂得越多,皮越完整,好得越快……”白松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往他郁哥身边靠了靠以寻找安全感。
“其它地方也一样,哪里病了,就用别的健康人的这部分身体为他祭祀,更可怕的是,这方法是真的有效的。除非病的很重,不然都可以治愈。”白松小声说:“所以,咱们看到的仪式,他们可能真的想让圣子活下来吧……我说完了。”
接着轮到路德维希。
“我找到的是一本歌颂圣子的书籍。每过一百年,广阔的卡萨布兰土地上就会诞生一位圣子,被神庙找到。找到圣子的方法很简单,那是个没有影子的婴儿,纯粹光明的化身。”
“婴儿被神庙带走抚养,未学会人间的语言,就先学会了召唤光明的祷咒。每当圣子开始祷咒,浓黑之幕就会停止上升。”
或许是储物室的回音,路德维希的语调中,似乎带着淡淡的忧伤。
“圣子用一生侍奉光明之神,除祭司、长老与修女外不能见外人,不得离开神庙。并且,除去维持生命必要的饮食和睡眠时间,必须一刻不停念诵祷咒。”
白松:“……妈呀。”
“不过,有趣的是,这一页上,有人用红笔留下了痕迹。”路德维希展示那一页。只见那上面用红墨水打了一个巨大的叉号,右下角还写了两行字:
“祭司们,见鬼去吧!”
“我已经知道你们最怕什么了~~”
字的最下方,还画了一个长着尖牙的鬼脸涂鸦。
“笔画很稚嫩,像小孩。墨水褪色了,但没有变浅太多,写下的时间距现在不算太远。”郁飞尘看着那行字,说。
就听路德维希道:“神庙似乎得到了一位不听话的圣子。”
说罢,他便不再开口。或许尊贵的教皇陛下又累了吧,郁飞尘想。
于是只能他来最终总结。
“人和恶灵对立,光明神和阴影神对立,神庙和教皇关系不好。还有,我们要找的复生魔药,背后的原理也符合‘祭祀’,是有效的。同时,神庙确实在努力救治圣子。”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这……”学者深锁眉头:“我们不是白看书了吗?”
“没有。”郁飞尘说,“我之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们所扮演的这些角色来到神庙,是谁邀请我们来。”
“不是神庙吗?”
“但是神庙和教皇在传说故事里关系并不好,修女也确实不理睬路德。按照常理,路德不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神庙病急乱投医呢。”
“但我还发现了这个。”郁飞尘展开了手中的黑皮书。书的内容不重要,关键是书页上夹着一枚金属书签,书签上有个荆棘花图案。他把路德维希礼服的立领往下折,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荆棘花刺绣。
“神庙的书籍里出现了教皇的书签。教皇来过神庙,或他认识神庙里的某个人,将书签送给了他。”
说完,郁飞尘立刻想到了另一件事——骑士长和教皇房间里,斗篷老人不知道的暗门。还有,不同房间的大小和摆设明显不同,这不是简单的客房。
他说:“我现在推测,教皇和骑士长,其实是神庙的常客。甚至所有被扮演的角色,都曾经来过这里。一开始,我认为这不像是这座神庙会做的事情。但是今天出现了转机,神庙里的圣子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说完,重新拉上了路德的立领。
“你认为,我们其实是圣子的客人?或者朋友?”白松说。
“是。”
“那现在圣子快死了,请他的靠谱朋友来一起想办法,好像……也很合理?”白松说。
确实是合理的。甚至因为太过合理,显得有些违和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神庙里,忽然又响起一声钟响。黑影走过窗前,修士们竟然又在集合了。
今天怎么还有仪式?
白松望向郁飞尘:“跟去看看?”
郁飞尘点头。不一定要参与仪式,但他想看看, 这次进入仪式的都是什么人。
郁飞尘发现, 当自己翻折路德维希衣领的时候, 那本黑皮书也不知怎么到了路德维希的手里,这人将黑皮书放原位, 并把荆棘花书签取了下来。
一行人离开储物室,选了一位修士,远远缀着。他们去的地方还是昨天的中庭场地, 也同样是那个分成两段的走廊建筑, 然而——
“我的天。”白松喃喃道:“为什么?”
只见走廊两端, 依然站着两排黑衣人影!
看身形, 一排修士,一排修女。
可是,修女们不是在昨天, 就已经被捅穿心脏,死了吗?诡异的隐约和惨叫还历历在目,甚至整个中庭的血腥味还没被洗去, 正淡淡环绕在他们身边。
“你们看……”学者声音颤抖,“她们的影子。”
此时阳光正强, 而且马上就要走到天空正中,在每个人脚下投下一个椭圆状的深色黑影。修士们随着队伍向前走动, 影子自然而然随着身体向前。可是, 修女们每往前踏出一步, 脚下却黏连了黑色的脓液, 脚步落下, 那些黑色触手一样的脓液便又隐没在阴影里,她们就像在漆黑的沼泽中行走那样。
修女们的姿势也非常奇怪,每个人都以极不自然的姿势软垂着,脖颈带着兜帽软软歪斜,双手直直垂在身侧,看不出肩膀的骨架,也看不出身体的重心。
郁飞尘往另一个方向挪了几步,他心中又不好的预感,想看清这些修女的正面。白松随他移动,说:“她们好像……烂泥怪啊。”
这个比喻倒也没错。但郁飞尘却想起了他们在神庙后山树林里遭遇的阴影怪物——触手、脓液,触手表面浮着的破碎人体器官,还有大团大团的黑色阴影。看着修女们的背影,他几乎能想象到那黑袍之下裹着的是什么了——就是和阴影怪物类似的东西。
学者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他说:“难道她们都变成了恶灵吗?神庙没有发现?”
“她们的尸体就摆在场地里,晚上这里没灯,就会被怪物吃掉了!”白松也惊醒。
郁飞尘却没说话。他缓缓移到队伍的侧面,修女们兜帽的帽檐下,就是面纱,简而言之,全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上次,他们跟了进去,这次却明显不能。祭祀上极有可能发生血腥之事,而且修女们好像已经变成了……怪物。
“走吧。”他说,“我要去找圣子。”
白松和学者点点头,同意了他。一直在跟随状态的路德维希却不跟随了。
他道:“我进去看看。”
“你去?”郁飞尘微蹙眉。
路德身上还带着伤。况且,不是说要跟着么?
就见路德维希朝白松看了看,白松顺利领会了他的意思,竟然执行得比执行他郁哥的命令都要迅捷,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套黑袍,一条黑色修女面纱。
“上次的祭祀目标是修女,”路德淡淡道,“所以这次,是修士。”
他要换衣服,手里拿着那枚金色荆棘花书签,似乎没地方放,随手别在了郁飞尘领口。
郁飞尘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要被发现。”
放下手,路德维希平静和他对视,说:“我不会死。”
因伤情而微微苍白的脸色,无法控制的嗜睡症,因身份高贵而四体不勤的身体,“我不会死”这四个字,从这样一位教皇口中说出来,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信服。但是,一旦说这话的是路德维希,却又带有奇异的笃定。
仿佛事情真如他所说那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即使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