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挥刀朝他砍下。
“刺啦——”刺耳的电流声忽然响起。
随着电流声,猎人那充斥着杀意的眼神逐渐平和而温柔,刀也放了下来,不再对猎物下手。
“医嘱第一条,接受治疗后,不要直视你的主治医生。”医生的声音响起。
经过了“治疗”的猎人本能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在看到医生的那一刻,眼里爆发出比先前还残暴的杀意。
仇恨对象转移,猎人挥刀朝医生砍下。即将劈到医生脑袋的一瞬间,他的动作生生停滞——刀刃被一只手拦下了。手的主人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锋利的砍刀割破手心,鲜血流下,病人因此显得更加兴奋。
“我来教你怎么记医嘱,嘻嘻……”
不久,变形的惨叫响起,在城堡曲折的走廊和楼梯里反复回荡。
三分钟后,已经不成人形的猎人跌跌撞撞往城堡外逃去。
却见正门口,一个穿紫色公主洋裙,打着伞,扎双马尾的小萝莉正转向自己——手里拿着一柄银色的小尖刀,刀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
而那个洋裙萝莉看着自己,笑意逐渐放大,并舔了舔嘴唇,一步一步走过来,银色小皮鞋踩着地上的鲜血滩。
“你看起来好平静呀,还有救……”
“虽然,我们公司的规矩,像你这样的就不杀了……”
“但是,玩一玩,老板不会发现……”
城堡里本就不断响起的惨叫声,在萝丝加入后,数量加倍了。
铺天盖地的声音。
打斗声,叫喊声。
风送来鲜血和尘土的气味。
隐约的记忆再次在安菲眼前浮现。
在和郁飞尘相处的时候,他逐渐记起了曾经与这人在副本中的时光。
马戏团的高台上,又依稀想起了自己的神官与臣民。
而此刻混乱杀戮的场景带来的是很多关于战争和争夺的记忆。
但他知道这远不是全部。他仍没有清晰连贯的回忆。
每当他想要将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都会感到来自意识深处的阻力。
郁飞尘说得对,一定有什么事,是他的潜意识不愿面对。
安菲看向自己的手指。
所有物留下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那里,但它事实上已经消失了。
郁飞尘仰落下高台的场景复现在他眼前。
安菲意识到一件事。
他知道自己理所当然能握有世间一切权柄,不需刻意追逐。
但他下意识里,却一遍又一遍对自己强调郁飞尘是所有物这件事。仿佛并不曾真正拥有过。
迷雾泛起,夜幕彻底笼罩迷雾之都。
指针归零,时间刹那静止。
天空上的血红字迹出现,同时,播报声在每个人耳畔念出那些文字。
“围猎结束。”
“禁止一切击杀。”
“结果检定:围猎失败。”
“全员惩罚开始。”
几行字在天空挂了许久后,没有新的指示出现,时间静止也一直没有解除。
直到安菲在停止的时间里抬起头,平静看向天空。
血字缓缓浮现。
“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这句话没有播报声。
血字浮现后,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静止的一切陡然恢复。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
有人挥出的刀按照惯性落下,即将砍到目标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
围猎结束了, 禁止一切击杀, 然后呢?
有人喃喃念出那行字:“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谁?”
“围猎”是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追逐战, 现在猎人没有杀死所有猎物,被判定失败, 如果说是“为你们的失败付出代价”还通顺。“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就有点别扭了。
方才还胶着战斗的众人陷入沉默。
沉重的气氛在夜幕里滋长。
畏惧,忐忑,还有对选择反抗的猎物们加倍的仇恨。
城市里。
某条无人街道上, 地面的不起眼处, 下水道的闸板动了动, 从里面被掀开一条缝, 露出一双眼睛。
接着,一个浑身脏污的身影从里面爬了出来,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 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从头到脚都是颜色诡异的下水道污泥,只能隐约看出是个金发的人。
“呼,他妈的, 终于苟过三天了……外面真好。”
“惩罚就惩罚吧,多活一天是一天。”
“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难道就我一个猎物活下来了吗?不会吧不会吧。”
公爵夫人的衣帽间里, 华丽宽大的蓬裙下,也钻出两个身形纤瘦的女孩。
磨坊的烟囱里, 爬出一个满身烟灰的少年。
三天里, 猎人们一刻不停在城中翻检搜查, 但总一两处地方幸免于难。
游荡的猎人看到这些从藏身之处爬出来的猎物, 眼里闪过愤恨的光, 但已经无济于事。
看了看天空上“全员惩罚”里的“全员”两字,猎人的心态又平和些许。
逃过了猎杀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惩罚。
马戏团,城堡的深处,医生倚在窗前,慢条斯理地收起了自己的电线。他的目光落在高台的安菲身上。
此刻安菲仍静静站在高处,漆黑翼翅的恶魔从别处飞回来,落在他身边。夜幕映衬着他们的背影,像幅构图完美的画。
刚想赞美,就见疯萝莉撑着洋伞,飘飘悠悠地也飞了过去,破坏了意境。
医生低声道:“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是一个人,不是很多人。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呢?”
根据这些天来获得的信息,这位没展露出任何力量的安菲先生,就是主导整件事的人。
除此之外,还是其它人的“老板”。虽然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值得一治,但不可否认,全都很强大。
“难道会是那位?可是怎么穿得黑不溜秋的。”他自言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
“真无聊。”萝丝落在高台上,打着伞转圈,仿佛一个穿了裙子的陀螺,“明明知道杀死所有猎物很难,还要设置这个环节,嘻嘻,这么大费周章,是在和谁打招呼呢?”
郁飞尘把胳膊肘搭在了安菲肩上,低头,在安菲耳畔道:“马戏团就是你招呼回去的方式吗?”
“算是。”安菲居高临下,俯视整座迷雾之都,“不过,还没结束。”
时间再度静止了一瞬,疯萝莉的转圈终于结束。
“哎呀,出新的规则了呢。”
只见低沉的夜幕上,新的字迹出现。
“十分钟内,抵达地下赌场最下层。”
“迟到者后果自负。”
地下赌场和马戏团隔了大半个城市,路途遥远。
郁飞尘目测了一下距离,打横抱起安菲,恶魔翼翅瞬间展开,借着夜风朝那里飞掠而去。
疯萝莉一蹦一跳走向墨菲:“下雨啦,打伞啦~”
迷雾之都没有雨,墨菲也不是很想承认他认识萝丝,但他的手已经被拽住。
两人借着洋伞的力量升空,晃晃荡荡几个起落后,跨越了大半个城市。
希娜和命运女神一起走到城堡的露台上,观察地下赌场的位置。
当然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已经飞远的郁飞尘和安菲,克拉罗斯和墨菲。
希娜:“那么远,怎么去嘛……可恶,他们怎么都有人带?我酸了。”
“难道我们要跑过去,等等,你你你……”
却见命运女神的水晶球正在缓缓变幻。
“我身在地下赌场门口。”命运说。
声音落下,命运的身影刹那消失在露台上。
智慧女神气得摘下女巫帽,无能地拍打着栏杆:“我恨你们。”
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希娜回头,映入眼帘的先是璀璨的金发。
金发白甲的力量女神静静看着她,头顶的环状羽饰在夜色里显得圣洁,背后是一把白金大剑。
“阿加……呜呜……他们欺负我……”
阿加是个不擅言辞的人。希娜朝她抱过来的时候,她伸手揽住希娜的腰身。
重力在她身上仿佛失去了作用,靴尖轻轻在地上一点,阿加就带着红发的女巫朝地下赌场的方向飞了起来,披风和发缕随动作飘扬。
希娜瞬间感到了极大的平衡。
小郁的翅膀黑不溜丢,克拉萝丝的洋伞更是像个浮夸的神经病。
——还是阿加飞的最好看。
天上陆陆续续飞过去的影子惊呆了地面上的人。
下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朝着赌场发足狂奔。
巷子又小又挤,墙还很难翻,他们进攻马戏团的时候已经很混乱,往赌场冲过去的时候就更加拥挤了。
几场轰轰烈烈的踩踏事件过后,还得翻过倒塌的钟楼。
“他妈的,什么缺德玩意……”
郁飞尘带着安菲在地下赌场门口落下时,大部分人还没有赶到。
故地重游,不远处的百货商店已经烧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直到现在还能闻见烟灰的味道。
与黢黑的百货商店不同,赌场灯火辉煌。
夜幕刚刚降临 ,正是客人初上的时候,赌场前停满华贵的马车,穿西装的绅士,礼服加身的贵族,手持羽扇的夫人和小姐们从右侧进入场内。衣衫褴褛的平民、满身烟味的赌棍和衣着暴露的脱衣舞女则从左边侧门入内。
走入赌场后,装潢华丽的大厅里一片喧哗。
郁飞尘和安菲走进后,赌场侍者面带微笑上前询问:“尊敬的客人,您要去哪一层?有预约吗?”
“最后一层。”
“请两位跟我来。”
他们在侍者的指引下沿着旋转楼梯一路向下方走去,越往下,周围的人越来越少——NPC们在抵达其它层的时候陆续离开了。
到了最后一层的时候,侍者也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身后,他们身边只有彼此。
上方的喧闹早已远去,这里似乎另成一方天地。
华丽宽敞的下凹大厅一眼望不到尽头,天花板上悬挂着吊灯和彩缎。大厅总共分了三层,每层都有一千个浮雕座椅呈阶梯状排开,座椅和座椅之间离得很远,旁边设有红酒架和小桌,倒像是微型包厢。三层观众席环绕着中央最低处的圆形场地。
圆场占地面积很大,足够用来跑马,地板是粗粝的砂石质,边缘围着坚固的雕花护栏。灰白的地面上无规律地分布着一些深色的痕迹,有是溅落的形状,有的是拖拽状,是没清理好的陈年血迹。
第一印象,倒不像是赌场,像斗兽场。
浮雕座椅上已经零零星星坐了几十位肩顶灰雾的来客,想必是原本就在赌场附近活动的猎人。
命运女神已经在了,她到得最早,但一直没有落座,看到这两人后从一旁走过来,对安菲颔首致意。
安菲走下阶梯,在中央的第二层停下。
二层的正东方,有一系列看起来很特殊的包厢。
灯光格外明亮,座椅比其它所有位置的都宽敞,从铁质变成了豪华柔软的皮质,设施齐全,连颜色都不同,显然是这地方的VIP座椅。
在那些和平的世界里,剧场与影院的VIP坐席是人们趋之若鹜的去处,但在永夜的碎片副本里,搞特殊并不是明智的做法,而且,这地方也太显眼了。
比他们先来到的那些客人没有一个选择在这里,各自分散在不起眼的普通位置。
安菲看见那里,没什么停顿地走了过去,施施然在最中央落座。
这一坐,其它人全都看过来了。他们没去过马戏团,当然也没见过安菲,见此,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什么人这么矜贵,找死么。
后来人抵达最后一层,一眼看见的也是VIP坐席上的人。
各色目光中,安菲不为所动,甚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近旁的红酒架。
郁飞尘也不能做什么。
在众目睽睽下开瓶醒酒罢了。
这个他真的没练过。
酒架考究精美, 但除了酒和酒器外,并没有准备开瓶用的工具。
郁飞尘取下一支长颈酒瓶,略一思索, 取了个匕首出来。
“道具:削铁如泥的匕首。”
“功能:除了比其它匕首锋利许多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特点:常常割破刀鞘, 不适合随身携带。”
“等级:中。”
锋利加持下的匕首, 刀刃对准瓶颈适当位置,以不大不小的力度斜削。
上半部分的酒瓶颈伴随软木塞一同落地, 玻璃碰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后,这半截瓶颈滚出包厢,座位是阶梯状的, 瓶颈一级一级往下滚, 最后径直掉出二层来到一层, 继续翻滚, 寂静的斗兽场里,骨碌碌的声音回荡,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现在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
郁飞尘就当做无事发生, 抬手拿瓶,深红的酒液注入玻璃容器中。
他的技巧或许有些许不足,但自认态度端正, 可以弥补。
如果安菲的眼里没挂上那一丝丝戏谑的笑,就更好了。
被削断的半根瓶颈终于停止滚动的时候, 人已经来了三分之一。
“咦,医生不在……应该没关系, 他逃命的时候很快的。”萝莉状态的克拉罗斯一蹦一跳, 拉着面无表情的墨菲一同来到VIP区域, 在安菲近旁入座。
阿加和希娜两个几乎与他们同时来到, 一眼看见安菲, 也来了。
过一会儿,几个黑雨衣陆陆续续来到。作为永昼的巡游神官,他们自然也要围绕在主神身畔。
墨菲看了一眼室内还要打伞的疯萝莉——脸上和衣服上还溅着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再看另一边,希娜裹着古怪的漆黑色女巫长袍,命运的身体掩在厚重的斗篷里,只露出雪白长发和一张略带忧愁的厌世面孔。
黑雨衣围坐得格外整齐,五个人同样的着装,同样只露半张脸,活像是连环杀人犯在开会。
往中间看,祂身边的郁飞尘穿一件黑色的立领风衣,款式眼熟,一看就是画家设计出的外观。画家改不了打扮人的爱好,这衣服更助长了郁飞尘身上那股爱答不理生人勿近的气质。
最中间位置,被所有人簇拥着的地方,连神明自己都穿了一身毫无感情的黑。
一行人里只有阿加的打扮相对正常,但在这样一群人里,原本正常的也被衬托得像是有深意。就像那只本来可爱的兔子往郁飞尘肩上一趴,就显得格外诡异一样。
总之,横竖看起来都不像永昼出门,而是□□集会。
墨菲能看见的场景,其它人也能看见。
陌生人之间绝不会靠得这么近,这些人一定认识。
萝莉——疯萝莉、黑雨衣,还有那个带兔子的……好像都是黑板上有名的危险分子,现在看,难道是一伙的?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永夜里什么时候又添了新的变态组织?
被这些人围在中央的那个想必就是他们的老大了,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有些人,讳莫如深地收回了目光。
时间流逝,陆陆续续的来人里已经有了来自马戏团的战败者,看到中央坐席上的人影,个个出离愤怒,却又不敢上前找事。
“他妈的……”
“走着瞧。”
“他们人没来齐,死了吧。”
“死得好。”
马戏团。
人们轰轰烈烈地来,落荒而逃地走。
铺天盖地的动静后,只剩下冰冷的夜风吹拂高台。
——也吹拂着高台上,孤独的温莎和白松。
温莎看着天上飞走的背影,声音里有一丝茫然,一丝忧伤,道:“郁哥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却见白松目露高深之色。
“郁哥,不会忘记任何事。”
“他一定是早就猜到,我手里还有一样道具。”
小巧而精密的仪器在白松手中浮现。
镜星虫洞发生器,之前占领温莎老家的奖励。可在所处世界的任意两地间开辟瞬移通道,维持一分钟。有效次数3,现有次数2,在还没和郁哥会合的时候,他已经用它逃了一次命。
虫洞发生器启动,瞬间,他们眼前的虚空中就出现一个幽深而神秘的入口。
“真不错。”温莎点点头,同意了白松的说辞,“我们永远可以相信郁哥。……咦,戒律先生,你怎么也来这了……一起一起……”
VIP坐席上的气氛温馨又宁静。
希娜环顾四周,伸了个懒腰:“真好,像回家了一样。”
郁飞尘忽然想起什么:“忘记白松了,我去接他们?”
他看向安菲,却见安菲若有所思,似乎也想起什么,两秒后,安菲道:“戒律有飞行道具吗?”
“完了,”希娜抽了抽嘴角,“那倒霉孩子肯定没有,要自己跑了。”
说罢就见郁飞尘垂眼往这边看了一下,像是质疑戒律为什么会没有飞行道具。
希娜:“说来话长,小郁,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不要靠近戒律,会变得不幸。”
就在郁飞尘决定出去看看的时候,最后一层的入口处出现一个幽深的虚空洞口,白松、温莎和戒律从里面走了出来。
“郁哥!”白松在附近坐下。
郁飞尘收回了出去看看的念头,面上一切如常。对白松和温莎微颔首以示招呼。
——郁哥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意外,这更佐证了白松的猜测。
郁哥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斗兽场的最中央,一片陈旧的血迹上竖着一个灰色的沙漏,灰沙缓缓流淌,即将落尽的时候,场中坐了大半。来到的人各自平复着呼吸,偶有相互认识的人,低声交流着来时的紧张和仓促。
急促的脚步声在赌场的楼梯间回荡,像心脏激烈跳动的鼓点,呼吸声连成一片,绷紧到极点的时候,像即将断线的风筝一样。
终于冲进斗兽场的入口大门时,医生喘着气,来不及调整呼吸也来不及看向场中,微微颤抖的手掏出一枚陈旧的金怀表。
秒针刚刚走过一圈,十分钟整。
斗兽场中央,灰色沙漏落下最后一粒计时砂。
轰隆隆的响声在身后远处响起,安菲回头看。
——漆黑的石质大门从两边缓缓合拢,门底边与糙石地面摩擦,发出地动山摇般的震响。
楼梯上,源源不断的人正在往场内拥来,听到门响,脸上出现骇然神色。
跑在最前面的人离门只有两步之遥,他目光中露出决然神色,身体前倾,向前扑去——
大门轰然合拢。
安菲的目光停在紧紧闭合的门缝上。就在前一秒,他看见向前扑的人,他那伸出的手指,前倾的身体,还有他身后所有正在奔跑的人们,全部化作灰色的雾气,在堂皇华丽的楼梯间里烟消云散。
他转回头,目光长久地落在玻璃杯中鲜红的酒液上。
满场寂静。
一直以来人们都在相互残杀,而忽视了迷雾之都的意志远高于他们的事实。根据既定的规则,迷雾之都可以直接将人抹杀。
那么,迷雾之都的惩罚,也必将是一场严酷的行刑。
骇人的寂静里,只有两个病人放肆诡诞的声音响起。
“医生,竟然赶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真可惜啊,医生,你怎么没死……”
听清了话里的内容,人们不由侧目。
就见医生一脸厌烦地走下台阶,姿态微显试探,进入VIP区域中。
声音温和礼貌:“抱歉,我来晚了。他们病得太重,在路上一直阻挠我,带来很大困扰。”
安菲淡淡道:“确实需要管教。”
得到安菲的回应后,医生施施然落座。墨菲发现,医生明明穿着雪白的大褂,却也毫无违和地融入到一片乌黑的VIP区域中——邪恶变态的组织中有医务人员的存在,当然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其它人看向这边的目光,也更加审慎了。
落完的沙漏化作雾气飘散,灰雾散开后又重新聚拢,化为文字:“开始阵营划分。”
所有人的意识瞬间被拉入肩头的雾气中。
郁飞尘抬头,看见了属于自己的那枚黑色骑士棋,是一个马头的形状。
每个人都有一枚这样的棋子,黑或白的阵营是随机分配的结果,等级由这人所拥有的世界力量规模决定,等级依次为士兵、骑士、战车、主教、皇后、国王。
棋子一直在,但在自由猎杀和围猎阶段,它并没起到任何作用,只是杀死一个人,就会获得代表那人的棋子作为战利品。
黑色的骑士棋下,各色棋子混杂,一字排开,有近三百个。黑白数量极其接近。
一眼看去白色比黑色多了两个。
围猎阶段混乱,无法得知每个人的黑白,但自由猎杀阶段已经有意拉开白与黑的差距,现在保持住了。
灰雾掩住骑士棋,接着,另外的雾气在下方棋子里依次流窜。
——可能是在数数,郁飞尘想。
还没他自己数得快。
半分钟后,等迷雾之都数完了数,那些流窜的雾气来到了郁飞尘持有的世界虚影上,化作万千灰色星点,在他的世界脉络里流动。
——现在开始评估他的世界架构了。
这些天里,郁飞尘靠在安菲身上假寐的时候,意识一直在灰雾里停留,用得到的力量修筑他的世界。
一个规模庞大,井井有条的世界,以机械堡垒为中心向外延展,没有任何错误和破碎之处。
许多种不同类型的力量都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了自己的位置,那些实在没有任何作用,只是添乱的混乱力量也被团成一团,丢进了堡垒里新设立的垃圾处理站,毕竟垃圾桶里就应该有垃圾。
看着眼前的世界幻象,郁飞尘确信自己会得到比骑士更高的评级。但他不认为最终的评级会很高,至少不会是国王、皇后棋。
他捏造世界的过程太顺利了,顺利到近乎怪异。形形色色的力量不必压制组合,全部顺伏听命。即使是那些理论上绝对相斥的力量,被他放在一起后,也能相安无事。让他得不怀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在永夜的传闻里,构造一个完整的世界,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又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后,迷雾之都的检视终于完毕。
雾气散去。
仍是黑色的棋子,马头形状却已经悄然变为王冠。
黑国王。
作者有话说:
鸽子悄悄冒头。
郁飞尘的意识从灰雾中离开后, 发现周围几个人都在看着他。
“出来了出来了。”希娜道:“小郁,拿到了什么?”
郁飞尘伸手,黑色国王棋在他手中浮现。
“黑国王啊……”
“哎呀, 哎呀, ”克拉罗斯道:“怎么不是白皇后呢, 可恶,那我的白皇后在哪里?”
棋子共分士兵P, 骑士N,主教B,战车R以及国王K、皇后Q六种, 国王与皇后都是高地位的顶级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