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 by一十四洲

作者:一十四洲  录入:03-01

黑板聊天进行了这么久了,其中跳得最高、说话最怪、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名字“Acri”和“方块四”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Acri以一己之力带歪了整个黑板的聊天风格,对永夜里的叫得出名号的人表现得了如指掌, 疑似一位强大的神明;而方块四除了说话奇怪之外, 还有两个惊人实绩:在自由猎杀阶段一股脑公布六个新人刷新点, 加速猎杀进程,在围猎阶段煽动别人结队进攻马戏团, 造成许多流血事件。
他们在黑板上说话,旁观者看看热闹,也算相安无事, 可是一旦上场, 这种人很可能是极端危险分子。
这次, 所有人都押注方块四, 无一例外。
“搏斗开始。”
从荷官这一声宣布落下,到方块四鬼魅般向前弹出,赤手空拳将敌人踹倒, 再把对方的脑袋狠狠掼在地上,只用了不到四十秒——他的速度奇快,力道强横, 一出手就是不顾一切的杀招,瞬间撕破了对方的防御。黑棋的脑袋重击地面, 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七窍流血, 死得不能再死。
众目睽睽之下, 粉头发的少年从半跪压持对手的的状态起身, 红色猫眼里的笑容依旧散漫, 和刚上场时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看到暴毙的对手身下血迹的时候,隐蔽地舔了舔嘴唇。
第二场很快开始,这次是持械搏斗,方块四选择的武器是一套锋利的精钢指虎,比普通指虎长,顶端尖如弯月,如同兽类的爪钩。
他动作依旧极为灵敏,神出鬼没,一开场就迅速拉近距离近身缠斗,指虎尖钩没入对方皮肤后再深深刺入,最后划出长而深的四条血口,血流如注。
这人下手狠,动作快,只攻不防,先卸武器再杀人,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旦反应速度跟不上他,很快就会无从招架,全盘崩溃——第二个黑棋在仓促防守后,彻底不敌。这次,方块四直接把对手的面部抓的面部全非,将两只眼球连着神经和血管拽出眼眶,然后划开所有大动脉,鲜血喷溅,他则轻松放手,任对手抽搐死亡。
这次,等待倒地判定的时候,方块四将带有血迹的指虎放在唇边,轻佻地舔去了那上面鲜红的血液。
又是两场过去,每一个上场者都死状凄惨,最严重的一个皮肉分离,成了一滩馅料一样的红泥。方块四原本穿了件宽松的白卫衣,上面有红色抽象花纹,此时,卫衣雪白的底色上已溅满斑斑的血迹,血色与花纹混驳不清,像是原本就在那里一般。
又一个对手上场,方块四站在上一滩血迹里,仍旧没事人一样闲闲望向对方,甚至打了个招呼。
这一下招呼,那对手的嘴唇极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腿也肉眼可见有些发软。
这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极为棘手的人物出现了。主教级别的战斗已经不再是寻常打斗,每一个人拎到永夜,都能算是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特殊的天赋与体质也层出不穷。可方块四一来,却仍然像是一条食肉鱼被放进了小型观赏鱼塘里一样,打乱了原本的秩序。与之相近的黑棋人人自危。
VIP席位里,墨菲仍然没有醒来,克拉罗斯又把他的卡牌拿出来把玩了,紫色鬼牌在指间翻飞穿梭,唇畔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温莎:“方块四这么强,为什么不在前排?我还以为方块四是你的白皇后。”
“他做我的皇后?算了吧,这个国王我不要当了。”克拉罗斯微笑说,“嗯……不过,即使是完全不收拾自己的力量,也不至于沦落到主教中下层吧。难道是忍不住把力量结构撕得更混乱了?病情真的很严重呢,真可怕呀。”
医生从病案本中抬头,声音温和:“同样病得很重,却还能把自己的世界收拾得井井有条,得到高评级,假装正常,难道不是更可怕吗?你的这种情况究竟持续多久了?”
“毕竟我要维持正当职业呢……说什么呢,医生,我没有病。”克拉罗斯说。
“外神的档案里没有收录过这一位,”希娜开口对克拉罗斯说,“冒昧地问一句,你的老朋友都是这样吗?”
克拉罗斯:“我老朋友特别多,也不全都是这样啦……”
却是没有说出任何多余的信息,似乎对此讳莫如深。
场上,方块四持续着压倒性的胜利。押注的难度暂时缓和。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会比先前连胜多场的文森特站得更久。
一场又一场,方块四维持着死咬不放的凶戾作风,没有任何追逐和试探,战斗场面激烈血腥。
人死后会化为灰雾飘散消失,但饶是如此,鲜血气息也渐渐蔓延至全部的观众席,甚至穿越无形的灰雾屏障,送至君主身畔。
这种气味是安菲熟悉的。它总是会与着沙砾、原野、沼泽与铁器,挣扎与痛哭一起出现,弥漫在许多个世界的空气中。
有鲜血的气息作为最后的补全,一道透明的隔膜默然打开,他忽然完整的记起了在那些破碎世界中的经历,记起很多个在永夜中度过的纪元,记起战火如何熄灭,血腥如何消弭,也记起混乱的碎片如何被洒落在神国一望无际的海洋中,重新成为完整而稳固的国度。
但在此之前的回忆,依旧光怪陆离。
鲜血气味越来越浓,并不是令人舒适的体验。安菲打算吃一块用玫瑰和葡萄做成的的半透明软糖。
此时斗兽场中,方块四刚刚用三棱匕首刺破了一枚黑棋的心脏,正抱臂站在原地等待对手的死亡。
他抬起头来,正看见高座上的君主漫不经心俯瞰下方,慢条斯理拿起一块精致剔透的点心。看起来很甜,也很用心。
方块四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两侧尖尖的犬齿,挑衅之意毕露。他对着安菲,用口型无声说道:
“我-也-想-吃。”
安菲接收到了方块四的唇语。
他神态从容优雅,带着淡淡的温和,把白瓷碟子朝前推了推。
这温和中其实能觉出另一种淡漠——居然毫无被冒犯的表现,也并不因场上血腥残忍之事感到不适或厌恶,反而在用动作说:“好啊。”
方块四讨了个没趣,撇一下嘴,不怎么甘心地转回头,看向下一场的对手。
荷官目光冰冷,周身泛起灰雾。
郁飞尘甚至懒得和方块四计较。毕竟安菲吃点心的频率提高了,证明现在心情还不错。
他记着数字。
现在是第七场。
这时,安菲已经把碟中点心的种类试过一遍,并不全是甜点,但似乎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他难得陷入了漫长的思索——似乎已经有很多个纪元没有过“喜欢”或“不喜欢”的想法。
甜点的气味抵消了鲜血的腥热,流金筹码在灯下闪闪发光,忽然续上了先前的回忆。
天色快黑了,他们离开搏斗场的时候,有了九枚银币。回到神殿后,骑士长去夜间巡防,他在复习典籍,骑士一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
“这次下山玩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苦恼?”骑士一说:“体会到没钱寸步难行的感觉了吗?”
他奇怪地看了骑士一一眼,把九枚精致漂亮的银币拿了出来,展示给他看。
接着,又想起了从外面带回来的礼物,把两瓶覆盆子汁递给骑士一,并说明:“有一瓶是二的。”
“竟然真的去赌博……竟然还真的赢钱了,不行,我要向老祭司告发骑士长……亲爱的小主人,下次带酒好不好?”骑士一说。
神殿除了禁止赌博外,当然也是禁酒的。他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骑士一想起可疑的事:“怎么赢了这么多?老骑士们经常提起以前君主棋的时候输得血本无归的事情。”
他不是很想和这个人说话,于是继续保持安静。
“哦,想起来了,现在还只是预备阶段呢,猜注难度没那么多大,等正式开始了,你就千万不要去了啊。骑士长再过好多天才发工资呢。”
他认真回忆了最近骑士一和二的说辞,意识到“没钱”似乎是一件严重的事情。而在一和二眼里,自己是一个不适合押注的人。
骑士一被神殿女使官举着擦花瓶用的掸子赶出去之后,殿堂内恢复寂静,他静静看着典籍,但想到的并不是典籍上的知识,而是君主棋、押注之类的东西。
骑士二的脚步声传来,这次女使官拿起了花瓶。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我只是来传话的!”二说,“老祭司派人请小主人去沉眠水池边谈话呢。是不是要抽查典籍知识了?奇怪,以前从来没这个时间喊过人,还好没玩到深夜才回来,让他赶紧背一下……”
作者有话说:
你们怎么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197章 代价 20
在山巅神殿的正前方, 沉眠水池躺在青藤树环抱之中。它安宁、平静,微光粼粼,仅会因晚风的吹拂掀起细小的水纹, 仿佛一个正在沉睡的美人。
老祭司站在池畔, 眉宇间似乎挂着挥之不去的思虑。
他走到老祭司身边。
“你看山下。”老祭司说。
他就久久看着。
从池边往山下望去, 夜色宁静。圣城灯火辉煌,人流不息, 再远处,王国与城池散落如同夜空繁星,一望无尽。
老祭司终于再次开口:“还记得你的使命吗?”
他说:“爱我所有的子民。”
老祭司没有说话, 这意味着他的回答还不够详细。
他继续道:“接受赞美, 也接受诅咒。爱他们全部高尚与卑劣, 欢乐与痛苦, 洁净与肮脏。”
仍没有动静,几乎可以确定,老祭司这次叫他来是为了批评什么。
回忆了近日的所为, 他再次补充:“爱我所有……活着的子民。”
老祭司终于道:“还有呢?”
他轻声说:“不得怀恋一切已逝之物,并接受……注定降临的毁灭。”
老祭司终于抬手,指了指湖畔一处。
在那里, 青藤缠绕的古老岩石上放着一个模样简单的草编花篮,花篮里簇着一捧色彩浓烈的野花。
花篮里没有土壤也没有水源, 已离根的花束放在里面,不出半天就会萎谢了, 但此时此刻, 那些花朵与枝叶依旧蓬勃鲜艳。
四天前, 他和骑士长一起下山, 回去时夜色渐深, 圣城的街道上人烟稀少。一位想要快点回家的卖花少女把草篮和余花一起送给了他们,她离开时的步伐轻快活泼。
回到神殿后,骑士长把花篮挂在了他的窗畔。那时,篮中的花朵仍鲜艳,但叶已微垂。
深夜,他靠在床头,看见这朝露般短暂的生命,又想起了卖花少女晶莹美丽的面庞,一个偶然的念头,他从自己身上分出一缕象征生命的力量注入花篮中。于是,几天过去,它们仍然开放。
老祭司看见他低头默默认错的神态,语气终于有所放缓。
“你明知已逝之物是仍存之物的养料,而你的使命是令它们去往该去之处,维持神明创世以来的律法——若是连一株花木的消亡都要伸手挽留,我如何能放心让你走上安息日的祭台,掌管世间一切生者与逝物的秩序?”
老祭司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悄悄将那缕生命的力量收回。野花刹那间萎谢成枯黄的残枝,在风中摇动着。再然后,残枝消解成为不可见的力量,依照某种既定的秩序散入湖边青藤之中。
一支季节已过却迟迟未抽芽的藤条上忽然缓缓长出了青绿的新叶。
他说:“我记住了。”
老祭司没有再继续斥责。他悄悄打量,觉得老祭司会和之前每一次一样,只是面上严厉,却并不对他真正动气。可时间缓慢推移,那种严肃的神情却始终没从老祭司脸上消失,反而更加深重。他沿着老祭司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老祭司这时候正看着远处的骑士长。
那是神殿中的一处空地,几个本该夜巡的骑士正在骑马打斗。
中央神殿固若金汤,外围驻扎着数万神圣骑士组成的骑士团,再往外的圣城和平安宁,没有任何不轨之徒。因此,神殿内的防守只是为了尊重古老的传统而例行公事罢了。
年轻的新一代骑士精力旺盛,英武好斗,时常把巡防和站岗变成马术训练和剑术切磋,对此,老祭司也只是眼不见心不烦,没有严令禁止过。
说起来,骑士长也并不比这些骑士们年长。但他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而是独自坐在高处的一座岩石雕像上,俯视附近几处要道。
他手边放着几颗碎石,明明没怎么关注骑士们的打斗,却总能在某些时候随手丢出一颗石子,砸在某位骑士身上。这时候,那位骑士就知道自己因为打得太差被点名了。
看起来,骑士长不仅在认真看守神殿,还在帮助骑士们训练武技,找不出什么能被批评的地方。
却听老祭司沉声问:“你觉得,神殿为什么会让骑士长和你长久相伴?”
他想了想,说:“我需要他的保护。”
毕竟他对战术的学习远多过对武技的训练,自身也没有什么酷烈的攻击性力量。
“不。”老祭司说,“神殿里的所有人都可以随时为你献出生命,你不需要他的保护。”
他不知道老祭司想说什么。
风中,老祭司的声音因苍老而沙哑,语调缓慢而有力,只有在讲到那些关乎整个世界构成的最重要的知识时,他才会用这样的语调。
“他来到神殿,比你还要早许多年。”
他点头,他很早就在女使官口中听过这些。骑士长在神殿中而不是尘世里长大。
“你会听闻,被神殿选中成为骑士长之人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和实力,才有资格成为整座神殿的守护者。你还会听闻,骑士长从来忠于神殿,忠于主人,直至生命的尽头,仿佛他天生有这样的美德。”
“但你还知道,混乱与无序是力量的本质,强大的力量总是伴随着同等的危险。”
“你不知道的是……我们教导他比教导你时更要慎重百倍。十数年如一日,只有在神殿里,他才能对美德和戒律习以为常,神殿赋予他高尚而神圣的使命,不是因为他秉性如此,而是只有这样,才能使他成长为如今的模样。如今你信任他以至于近乎依赖,然而,你必须明白——”
夜风渐渐寒冷。月色里,骑士长看向神殿道路的目光分毫不动,侧脸俊美而淡漠,比他身下千万年的古雕像还要寒冷。
“你必须明白,冷漠和暴戾才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质,而掌控和驯服他才是你身为主人的使命。”
老祭司看向他,语气比任何一次都要郑重:“记住,你没有好友、兄长和手足,你毕生只有敌人、子民和信徒常伴左右。”
他想,是老祭司发现了骑士长带他下山游逛的事情,才会使用这样严厉的措辞。
敌人、子民,或信徒。
“骑士长应是我的什么?”
“他是你的刀,你的剑,你将持此利器而无往不胜,前提是你能将那刀剑束于鞘中。”
“否则,那将是你梦魇般的敌人。”
他乖顺地垂下眼睫,像是似懂非懂地消化着老祭司的教诫。
每次祭司与学者们教授他不认同之事,他就会这样。然后,他们会以为他尚且年少懵懂,从而暂缓谈论这一话题。
终于,在这样的神情里,老祭司的目光渐渐缓和成无奈的慈蔼。
“你的年纪还太轻……”
“这几天里,如果想去圣城游弋玩乐,不必再掩人耳目,去吧。过了安息日,你就要真正背负起命运赋予你之物,成为真正的君主。到那时候,你要记得我今晚说过的话。”
“记住,一个字都不能忘记。”
他轻轻点头。

第198章 代价 21
离开沉眠水池后, 他从永眠花海穿过,直到看着老祭司的身影消失在神殿的重重建筑后才往下走,爬上骑士长所在的雕像。
当然, 爬到一半的时候, 骑士长就把他拉上来了。
永眠花和青藤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并肩坐在雕像高处的时候,他一直在看骑士长——带着一些好奇和探究。
骑士长的眼瞳很特殊, 在正午阳光下的时候才偶尔能看见一点烟灰的色泽,多数时候是午夜天幕一样的沉黑色,几乎分不清虹膜和瞳仁的区别。有时, 你明知他在看着自己, 却不知他在看什么, 就像深夜的荒野上与狼群相遇, 只知道死亡近在咫尺,却不知究竟会在哪一刻粉身碎骨。
他想起沉眠池畔的的谈话,老祭司用冷漠和暴戾形容骑士长的本质。
其实, 身为要去掌控秩序的君主,他一直能感觉到骑士长身上强大而危险的力量,它远胜于祭祀和学者们要他学着去镇压的那些。像一片无波的海, 船只在海面安然驶过,谁都不知道下面其实是万丈深渊。
但那暗流与深渊一定不是为他准备的, 他从不觉得骑士长会伤害自己,即使是在圣城的门外初见之时。
骑士长:“你在看什么?”
他没说话。而是伸出手, 轻轻碰了碰骑士长的脸颊。
好像没人敢碰骑士长, 但一把刀的主人不会被刀刃割伤。
如果非要掌控或驯服才能完成老祭司的要求的话,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他觉得。
他说:“我是你的主人吗?”
骑士长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一切平常得就像他刚才说的是“现在是晚上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轻轻笑了起来。
骑士长看着他,总是冷淡无物的眼瞳里也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夜风逐渐大了,骑士长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下方骑士们的长剑相撞声逐渐变回斗兽场上方块四和对手招招见肉的打斗声。
很快,方块四的第十位对手倒下了。
伸手抹去颊边的血迹,方块四站在原地,十场打斗过去了,他却还像是什么都没有消耗一般,不见任何疲态,沾血的唇边带笑,红色的猫眼竖曈直勾勾看着灰衣荷官。
按之前说过的规矩,连赢十场,是可以拿到奖励的。
果然,平直的语调从荷官口中吐出:“恭喜你,方块四。请接受迷雾之都的馈赠。”
舌尖舔了舔犬齿,方块四说:“可以帮我杀个人吗?两个也可以,三个就更好啦。”
无视了方块四的要求,一簇黑色的烟雾隐入他肩头的灰色雾气中,使那灰色更加深浓了。
荷官:“迷雾之都的居民将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对你更为友善。”
永昼席位里,一位正在喝饮料的黑雨衣听见这介绍,直接呛到了嗓子:“这和不给奖励有区别?”
方块四更是笑嘻嘻道:“就这?”
荷官面无表情,不再说话。
烛火照耀下,郁飞尘忽然掂了手中的筹码。这动作的幅度有点大,众人都看向这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却见下一刻,他把筹码丢了出去,红白筹码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
赌局还没完呢,怎么就开始扔筹码了?
仿佛看到第一名的学生在考场里撕卷子一般的震惊里,却没听见筹码落地的声音——空气中响起锐器破空般的声响。
第二秒,这东西重重砸在荷官的脑袋上。
荷官顿时目光冰冷,怒目而视,身周灰雾蓄势待发。
郁飞尘的声音在场中淡淡响起:“黑方跳棋。”
“……”
观众一边觉得他筹码砸荷官,现在还没死真是奇迹,一边又觉得这人是国王级别确实毫不意外。
“君主棋”游戏中若有一方连赢十场,另一方就被判定为大劣势,国王、皇后达成一致后可以跳棋一次,无视棋子顺序派一枚己方高级棋子下场。方块四这么变态,黑方跳棋也是势在必行——否则黑棋这边很可能被直接打穿几十个人。
荷官的神情在被筹码打了头之后格外恼怒,灰雾翻涌,直到很久后,荷官才回应了郁飞尘的话。
“黑皇后,黑国王请求跳棋。”
就在郁飞尘旁边,同样在烛光照耀下的戒律淡淡道:“同意跳棋。”
“……”
整挺好。原来是同一组织的两个人,当然可以不假思索地达成一致。
荷官又是很久没说话。
方块四又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神放肆地在郁飞尘和戒律身上扫过,似乎在期待他们会派谁来跳棋。
君主位。
安菲的位置,一切声音都被隔绝,现在连荷官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安菲只看见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有人用筹码打了荷官的头,接着就是漫长的僵持。
无注可下,他安心吃起了甜点。
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一条裂缝,就会不可抑制地流淌而出。
沉眠池畔谈话后,没有人催促他学习典籍了。他阅读了很多关于武技、搏斗和君主棋下注技巧的书籍。
几天后,由于得到了老祭司的准许,他拉着骑士长下山,第一次从正门堂而皇之离开神殿,来到了君主棋盛典的入场处。
走之前,女使官说君主棋观看人数太多,给他裹上了一件几乎遮住整张脸的黑色兜帽长袍,也没收了骑士长身上所有与神殿有关联的物品。
“不要惹事啊。”送他们下山的时候,女使官这样说。
他应下了,他熟知种种法案与律典,当然不会做出任何违犯圣城法律的事情,更何况只是想旁观下注。

圣城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繁华热闹。
但这一次, 他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节约,甚至连一枝节日鲜花都没有买。骑士长想给他买的时候,他甚至出口拒绝了。
他知道, 骑士长怀疑是老祭司批评他了。但并不是, 这是他主动的。
在君主棋盛典的场地前, 有一座华美开阔的环形长廊,每个入场的人都要从这里经过。长廊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挂着一幅画像, 上面画着一位战士、骑士、勇者或铸造兵器的大师。画框下写着他们的姓名,生卒年月,记录着他们毕生的功勋。
有人曾孤身一人在神秘的原野为村民制服强大的兽类, 有人一生中亲手杀死过数千名敌人, 有人为守卫他的祖国指挥一场又一场战争, 从无败绩;有人匿迹在无人的雪山, 有人死于光荣的决斗,也有人还活着,将以极高位次参与此次的君主棋游戏。
有时候, 画像旁边还会有一段用魔法保留下来的影像往复播放,观者驻足在此,仿佛身临其境, 无一不热血沸腾。
他一路认真看过去。这些事迹,他从书中读过, 也在老祭司与女使官的口中听闻,但从未亲身体验, 也不曾亲眼见过。他不由自主想起骑士长, 老祭司说他们教养骑士长的年岁比教养他更久, 神殿不会让他在外面的世界游荡。
那些神秘的荒原, 冰封的雪山, 似乎都是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从一出生就在重重殿堂中,万古流传的传奇故事里也不会留下骑士长的名字。到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他们的一生也只会刻在神殿那方尖形状的墓碑上,外人无权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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