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他忽然感觉手上很痛,似乎被什么咬了一口。他睁开眼,发现弟弟正在狼吞虎咽。
“你在做什么?!”陶圣望顿时清醒,上前拽住弟弟,“混账!”
弟弟满脸满手都是血,被他拽住,腮帮子还在鼓嚼。陶圣望扳起祂的脸,喝道:“吐出来!”
弟弟不肯,陶圣望急火攻心,用手去掏祂的嘴。弟弟突然大怒,咬住他的手背,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陶圣望只觉得晴天霹雳,浑身的血都仿佛凉透了。他仓促后退,难以置信:“你……你连我也要吃吗?”
有人在堂内叹气:“我早告诉过你,秘法不全,让你三思。如今如何?养出个怪物来。”
陶圣望说:“舅舅!”
傅煊不知在暗处站了多久,听他叫自己,便将垂帘微微挑起:“过来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陶圣望道:“祂怎么办?”
傅煊说:“你觉得怎么办?”
陶圣望捂着伤口,把脸别开,不想再看弟弟:“祂……祂什么都不懂,您能救救祂吗?”
傅煊道:“其实比起救祂,我还有个更好的法子,却不知道你肯不肯。”
陶圣望问:“什么法子?”
傅煊说:“你吃了祂。”
陶圣望蓦地回头,双目睁大:“你说什么?!你……你可知道祂是我弟弟?”
傅煊掀帘出来:“我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这么说,你也是糊涂,眼看秘法失败,不想着如何解决祂,反而要救祂。殊不知这一路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犯错。”
陶圣望说:“犯错就犯错,我不在乎!什么稷官鬼圣,我都不情愿当,我只想……”
傅煊道:“你只想什么?”
陶圣望把话说完:“……我只想救弟弟,让祂活着,做个人,别像我一样,既被别人吃,也吃别人……”
堂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傅煊的面容晦暗不明:“哦?你是这样想的,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吗?”
陶圣望说:“我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便胸口一沉,被踹翻在地。桌椅俱倒,傅煊怒道:“没出息!什么救弟弟,你通神修行,杀人放火,都应该是为了你自己!”
陶圣望不懂他为何发怒:“舅舅……”
傅煊说:“别叫我舅舅,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些年我为你操碎了心,可你呢?弟弟、弟弟,整日就知道找弟弟!”
陶圣望道:“我找弟弟有什么错?你以前不也是在找我娘!”
傅煊说:“你错了,我从没找过你娘。”
陶圣望一怔,忽然生出一种极可怕的感觉,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你骗我,我们在祈愿河初见那天,你明明说过,你已经找了我娘很久,也找了我很久……”
傅煊道:“你娘嫁给陶老三人尽皆知,还用我刻意找吗?那样一段漏洞百出的话,你也相信。”
陶圣望说:“不,不是……”
傅煊道:“废物,真是个废物,我早知道你娘死了,我是看着她断气的。嗯,你怕了?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陶圣望全身颤抖,咬紧牙关:“荣慧……你是荣慧!”
傅煊说:“不错,我就是荣慧,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这样做,其实这都要问你娘。当年,我与你娘争论过一件事,我说这世上的人都是弱肉强食,她说不对,总有仁者无敌。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打了一个赌。”
陶圣望道:“赌什么?”
傅煊看向窗外:“赌谁先死。她死了,所以她是错的,你现在明白了吗?她不仅错了,还错得离奇。”
陶圣望胸口翻腾,又一次吐了起来,只是这次不是胆汁,而是血。傅煊蹲下身,抬手摁住了他的后脑勺,状若亲密:“师父是舅舅,你不应该开心吗?我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把你拉回正路。小圣,你有今天,该高兴的。”
陶圣望道:“别碰我。”
傅煊手掌用力:“荣慧死了,你就变成了荣慧。你说人吃你,森*晚*整*理你吃人,可若没有荣慧教的那些本事,你拿什么吃人?你只能等死。”
陶圣望说:“别碰我!我让你别碰我!”
他猛然推开傅煊,觉得堂内的烛火都是鬼影。他脚步凌乱,撞开桌椅,再次摔在地上。弟弟爬过来,摸他的脸,可是这一次,他拍开了。
笑声,周围似乎都是笑声,而笑得最大声的就是他自己。他掩住面容,失声哽咽:“我不是荣慧,我不是……畜生……畜生!你是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傅煊道:“因为我比你强。”
多年前,陶圣望曾反驳过这句话,而如今,他只说:“你对了,你比我强!哈哈……师父,舅舅!你对了!你不必再为我费什么心思,因为我是个废物。你把我杀了好吗?求求你,把我杀了吧!”
傅煊沉默许久,对他道:“起来,我不会杀你。”
陶圣望没有动,傅煊又道:“朔月宗小公子的那颗心,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你把它拿回来,我给你做药,这样不出半月,你就是名正言顺地大稷官了。”
陶圣望说:“不必如此,我什么都不想要。”
傅煊听他声音不对,一个箭步上来,拎起他的手臂。他前胸、小腹上都是血,傅煊怒道:“混账!”
陶圣望说:“修为还你,这神我不通了。”
傅煊猛地扳起他的脸:“你自断经脉是想报复谁?陶圣望,你要走你娘的老路?!”
陶圣望道:“你再也不必费心对我,我这辈子都蓄不了气力、用不了灵能了。你说得对,你比我强,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本事,是我太软弱。”
雨声阵阵。
他说:“司主,看在我为你鞍前马后、奔走效劳的份上,让我回二州吧。”
——咚、咚、咚!
故事讲到这里,灵官们把鼓一敲,唱道:“灵能散尽归尘土,一别数年隐于市……”
勘罪还没有完,江濯的魂魄又震荡起来,他头痛道:“稍等,先别唱了,我头很痛!”
灵官不理他,还在唱:“前梦落定无悔意……”
江濯的魂魄再度有离体之势,他指间的“红线”如有所感,霎时间被催动,由他的手指延伸到他的腕间,形成一个链子般的印记。
“在哪儿?”
洛胥的声音立时入耳。
“知隐。”
魂魄顿时安定下来,再也没有离体的迹象。江濯眼睛也不花了,随即说:“我在这——破嚣!”
惊雷从天而降,打破了小孩的兆域。江濯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院子里,他还站在原地,被傀儡线包围。
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多久,陶圣望还在,他道:“醒得这么快?看来你的确有本事,难怪能杀景禹。”
江濯甩袖,把傀儡线尽数震开:“我算什么本事?是有人叫我,我担心他对付不了你,所以急忙回来了。”
陶圣望说:“你是说和你一起来的人?嗯,他已经死了。”
江濯道:“你说谎不眨眼。我猜猜看,其实这宅子才是你弟弟对吗?不管是这圆月,还是那门口的飞头木,都是你用来遮掩祂原身的东西罢了。”
陶圣望把最后的酒喝完:“聪明,你是第一个发现这秘密的人,连景纶和裴青云都没想到,我弟弟的原身会是这座宅子。”
江濯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陶圣望道:“看在你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这件事很简单,只要把心转移到某个房间里,设缚灵、固灵、育灵的三种符咒,再供奉祂的名牌,就能让祂与宅子合二为一。”
江濯感慨:“你待祂真不错。”
陶圣望把酒杯放下:“你有兄弟吗?”
江濯说:“我,嗯,我有姐妹。”
陶圣望道:“若是有一天你的家人都死了,只剩下你和你的姐妹,你应该能明白我如今的滋味。我活着,便是为了让祂安稳成神。”
江濯看那圆月,不,看那眼睛:“你瞧瞧祂现在的样子,和‘安稳’有什么关系?”
陶圣望道:“事情本来很顺利。”
江濯说:“很顺利是多顺利?”
陶圣望道:“倘若你再醒来得慢一点,会更顺利!”
他说这么多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因为他一直待在房间里,那房间里必有古怪!
江濯破开房门,里面站着个白衣人,他一看,居然是裴青云。
陶圣望说:“看来你没有把他杀干净。”
江濯道:“小小障眼法,也想骗少爷?”
他手腕一抖,折扇分三个位置点在“裴青云”的穴脉,这是破解人影障眼法的一种方式。可惜陶圣望准备充分,这个“裴青云”不仅没有消失,还动了起来!
陶圣望道:“你急着找人,反而落入了我的陷阱,其实这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这道幻影。”
冰箭“嗖”、“嗖”经过耳畔,江濯折扇翻飞,将这些冰箭尽数打掉:“我的人在哪儿?!”
这屋子里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陶圣望绝不会这么说出来。可他说出来了,恰恰证明他面对江濯已经黔驴技穷了!
“裴青云”虽然是一道幻影,却有几分真本事,施咒、闪避样样精通,伤不到江濯,但能拖住江濯的脚步。
陶圣望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幻影死而不倒的样子很眼熟?”
江濯道:“你模仿的召凶阵。”
陶圣望由衷感叹:“你不仅很聪明,还很厉害。不错,这个幻影阵,是我模仿召凶阵画出来的。当年你上怜峰,见过召凶阵,想必对它记忆尤深。”
江濯折扇一横,直接把“裴青云”削成了青烟:“你想说什么?”
陶圣望道:“我想说,你再走一步,我就会吹响鬼哨,开启召凶阵。”
江濯说:“哦?可我觉得,你就是死,也不会吹响鬼哨,因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召凶阵里的那个人。”
言语间,江濯已到了屋内。里面的帘子半开,有灯火摇曳,他几步入内,见最里面是个无窗密室,室中如陶圣望所说,设有设缚灵、固灵、育灵的三种符咒。三种符咒呈三角分布,居中供奉着一个名牌,只不过和形容里的不同,用来摆放名牌的并不是桌案,而是个人。
更确切地说,是个死人。
江濯道:“你为了弟弟,连儿子也杀?!”
原来这个被用来做桌案的死人,正是与江濯在弥城碰过面的小陶公!他本是个极为跋扈的性子,一张脸上永远挂着刻薄,像是看不起所有人,可是现在,他双手双脚蜷曲上举,以一副诡异、可怜的模样奉着名牌。
不仅如此,他的胸腔、肚腹都被掏空了,里面点着几根燃到一半的香。
陶圣望说:“儿子,嗯,这个儿子值得可惜吗?他那副蠢样我见了就心烦。况且他被生出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江濯道:“你疯了。”
陶圣望的影子在墙壁上,他笑起来:“我疯了,是啊,我疯了。你若是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你也会疯!我从前也相信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可如果一个人不断向你证明你认为对的其实错的,你认为错的其实对的,你会怎么样?你只会比我疯得更厉害!”
屋子突然震动起来,小陶公的尸体僵硬,“扑通”地掉在了地上。名牌摔出来,滑到江濯脚边,他把名牌捡起来,看上面刻了两个名字。
一个是陶圣望,一个是小圣。
陶圣望说:“我弟弟生下来,连名字都没有。他叫我小圣,我也叫他小圣,有时我会忘记,究竟是他活着,还是我活着?”
他的影子开始变形,由一个人,变成数条藤蔓的样子。
“这些都不重要了,以后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他献祭了自己,完成了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这时,四面坍塌,天上圆月般的眼睛瞬间长大数倍,小孩的啼哭声响彻镇子。
——神祇彻底堕化了。
傀儡线顿时飞舞起来,周遭的一切,连同江濯自己,都霎时间腾空,天幕间只剩一片红,像是要把整个镇子都吃掉。
江濯的火鱼袍角破了,这是因为堕化的神祇要拉所有生灵同堕,一旦沾染上堕气,就算是活人也会立刻毙命!
“幽引!”
江濯双掌合十,夹住折扇:“封!”
这是他的兵器诀,折扇登时化作无数金色的戒律真言,犹如纷飞的鸟蝶,向天空飘去。江濯身上的火鱼骤亮,他黑发飞扬,袖袍鼓动,好似为定天而来的仙人。
然而神祇吃了太多鬼师,已非一人能够封住,就算现在有李象令和时意君联手,也未必能止住这滔天的堕气!
“不要怕。”
有人从后扶住了江濯的手腕,带着他:“我和你一起。”
因为他这句话,幽引的金色真言顿时大亮,如同星星一般,点亮了整片天空。疾风呼啸,江濯余光里飘过几缕银发,他蓦地一惊,想要回头。
“我劝你不要看,”洛胥早有察觉,捏住了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说,“我刚刚找不到你,又发疯了,现在的样子很丑。”
第50章 吹细雪真的不要我看吗?
他语气稀松,好像“发疯”是家常便饭,而这个“丑”,则被他轻轻咬在齿间,听起来倒有几分引诱的味道。
江濯说:“真的不要我看吗?”
洛胥“嗯”,心慵意懒似的:“不要。”
江濯勾起唇角:“好,我不看,我闭上眼了。”
这时幽引已经封住了天,圆月般的眼睛逐渐消失,傀儡线纷纷扬扬,如似被风吹动的垂柳,从他俩的身旁飘过。
江濯说:“不过我们一起进的院子,怎么会突然分开呢?”
洛胥道:“院子里有迷障,底下埋的东西趁机作乱,耽误了我的时间。”
那院子底下埋着的应该是弟弟的尸骸,因为祂,江濯的咒诀都失效了,所以才会被傀儡线给缠住。
江濯说:“原来是你,难怪我醒后,咒诀又能正常使用了,但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解决祂的呢?”
洛胥道:“我让祂走。”
江濯说:“‘走’这个字太客气,祂一个神祇,怎么像小猫似的,让走就走?嗯?是你画了什么能驱赶祂的符咒吗?”
洛胥似乎没打算松开手,听他提问,就答:“是。”
江濯说:“那我更好奇了,怎样的符咒能吓退堕化的神祇?”
洛胥道:“太清符吧。”
江濯竖起两指,中间不知何时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符咒:“哦,是这样三个圈的太清符吗?如果是,我离得那么近,应该有些感觉,可是我没有。”
这张符是洛胥在宅子门口画的,上面只有三个圈,当时江濯没有把它扔掉,正是因为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谁家的符会只有三个圈,还是三个大小不一、排列无序的圈。
他说:“其实我早该发现,你第一次画符给我,就是一个圈,后来不论画什么符,都是圈。”
当然圈与圈也有区别,有的大有的小,还有的很潦草,但再怎么区别,它们都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洛胥帮人施咒,根本不需要画符。
江濯接着说:“圈也就罢了,威力还很可怖。”
洛胥把头下压:“威力大不好吗?”
江濯说:“好是好,但当初我在溟公岭,看过你刻在花轿上的镇凶符,每一道都很漂亮规整。这不奇怪吗?一个能刻出这些镇凶符的厉害人物,却总是控制不好其他符咒的威力,是因为其他符咒比镇凶符更难画吗?我猜不是,而是你平时只会,也只需要画镇凶符。”
他说到这里,转过了头。夜风吹拂,他问:“我是该叫你洛胥,还是该叫你太清?”
漫天的傀儡线如同飞动的经幡,在两个人周围交织飘落,赤红天幕下,他们亲密得好似挨在一起。老宅檐下挂着的铁马晃晃悠悠,敲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洛胥垂着眸,不知已经看了他多久:“你骗我。”
江濯没有闭眼,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一片银光。那些银发散过他的肩臂,如似洒下的月华,因为和他的黑发交错着,又仿佛是从山巅吹落的细雪。
这世上有许多劫烬神的传说,光是江濯听过的就有百十来种,但是不论哪一种,都没有说过,太清该是众神中最英俊的那个。
祂与他离得那么近,呼吸轻得像羽。那双传说中会焚烧一切的眼睛,好似寂寥雪峰间的湖泊,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江濯感到刺热,是太清的落空的指尖碰到了他的脸颊,那指腹轻轻描绘,最终抚在了他的眼尾。
“知隐,”祂撩起眼皮,带着一种使人神迷的疯狂,“你怕吗?要是不怕的话,可以再近一点。”
两个人呼吸可闻,早已近无可近,太清与他四目相对,目的显而易见——
祂确实在发疯,连伪装都不要了。
江濯张开口,想说不怕,然而鬼使神差的,他靠近了,几乎是贴着太清的唇,轻声答了句:“怕。”
这个字就像敕令,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太清仅存的理智。祂呼吸一沉,猛地托起了江濯的脸——
被亲了一下。
“叮当。”
这是檐下铁马碰撞的声音,也是太清无措的心跳。祂眼神微怔,像是疯狂中的迷茫,没有料到这一刻。
“怕就不能靠近?嗯?”江濯声音带笑,“规矩只能你定?恶神这么威风吗?若是我偏要……”
这个“要”还没有落下,他就被吻住了。呼吸炽热而淆乱,太清指腹用力,像揉一般,把他的脸推高。
“嗯!”
江濯眼尾被揉得没了神气,他喉结微滑,舌尖似乎被呷住了。太清仿佛失了控,让江濯雪狮子向火,连骨头都酥了。亲吻中,他指间夹着的太清符一松,被风吹跑了。
“太……”
江濯手指微探,想抓回符纸,可是太清立刻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人完全抱在怀里。
江濯以为的亲一亲,就只是蜻蜓点水、浅尝即止的亲一亲,哪料到会是这样,像着了道、入了魔似的痴缠!
符纸飘到半空,化作灰烬,周遭的温度一升再升。江濯轻喘,是热的,他重衣湿透,背上、颈间都出了汗,舌尖又刺又麻,腿软了人也慌了。
“洛——”
舌尖被咬了。
“嘶——”
江濯仓皇躲开,脸刚转过一点,就被太清推了回来。眼尾、鼻尖、唇角都落了吻,有轻有重,他刚说完“等等”,就又被亲住了。
江濯再躲,太清的吻就落在他的耳根,这一下可坏了事,那湿热团洒,让他真腿软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人还没被太清烫晕,就先被亲晕了!
“令行!”
江濯要跑,可是太清在此,令行也令不出几步,身体刚象征性地动了一下,就被太清箍着手腕,给拽回了怀中。
江濯怕了这亲吻,半点从容也没有,抬起手腕,求饶道:“太清,洛胥,好好!再亲一下?或者两下?不能没完没了……”
太清眼帘半垂,因为离得近,疯了的那部分清晰可见,祂一句话没说,眼里却写满了:想亲、想亲、还是想亲!
江濯挡住唇,祂就亲手腕。薄唇呼了热气,像在亲一块会化的玉——要命,要命!江濯的脉搏贴在祂的唇间,每跳一次,就仿佛暴露一次真心。
祂说:“江知隐。”
亲一下。
又道:“江知隐。”
再亲一下。
江濯麻麻痒痒,好像被亲的不是手腕,而是心尖儿。
“别叫了,”他心跳如雷,招架不住,“别……”
太清咬了他,很轻,几近含似的。江濯腕间还缠着那条红色细链般的印记,在被咬以后,魂都要飞了。
什么风流、什么潇洒,全露了馅!都怪他,是他太坏、太没心眼,随便说了那句“怕”,又先亲了人家,搞得现在好狼狈,不仅眼尾被揉红了,耳根也被亲红了,舌尖还残余着一点刺刺热热,简直连话都要说不清了!
好在太清没咬太久,只是一下。可这一下也足够江濯晕头转向,他哪还敢用手挡,连忙挪开。
没了手腕的阻挡,两个人又面对面,眼见太清逼近,江濯急病乱投医:“停、停!我们换一下,我亲你好不好?”
这句话果然管用,太清真停了,祂挑了眉,像是清醒又像是忍耐。
江濯照猫画虎,亲祂一下,周围的温度立时降了。他松了口气,心想:原来劫烬神要这样哄,若是让师父和李象令知道了,必定会大跌眼镜。
太清没动,眼眸直勾勾的,似是还要。江濯只得再亲一下,这次亲到了,太清没有让他离开。
“又骗我,”祂声音低哑,呢喃般的,“又亲我。”
江濯说:“是,又骗我,又亲我。怎么你这个做恶神,还会先告状?嗯?”
太清道:“因为我不讲道理。”
第51章 召字诀好没出息。
江濯只要不挨亲,就总有些浪荡,听了这话嘴角微动,没忍住笑意:“嗯,好,不讲道理就不讲道理。”
心里又想:我也不讲道理,说亲就亲了,这要怎么和祂解释呢?难道要告诉祂,当年洞里相遇后,我就一直想着祂……可是想是一回事,亲又是另一回事……我怎么这么高兴?
他想到这里,又觉得好笑:我自己什么都没想明白,就亲了人家。我真是,嗯,我真是……
太清又叫他:“江知隐。”
江知隐心正乱:“嗯?”
没留神,太清半个身体都压了过来,祂刚还威风凛凛的,现在倒像生病了似的。江濯顾不得再胡思乱想,忙扶住人问:“怎么了?”
太清靠着他,沉甸甸的,一副倦怠疲顿的模样。江濯忽然想到二十年前,太清在洞里也有过相似的情况,便说:“很累吗?我画道清神符给你。”
他隔空画了道清神符,岂料,那清神符一现形,就瞬间化作了灰烬。
不可触碰!
看来传闻是真的,太清是不可触碰、不可直视的神祇。江濯看着那灰烬,有些糊涂:如果传闻真的,那我呢?我不仅看了祂,还亲了祂啊。
可惜这个问题即使他再聪明,也想不出答案。这时,天上的幽引化作金鸟,飞过傀儡线,回到江濯的面前。
江濯说:“过来。”
谁知幽引不但不应,还往后退。
江濯道:“嗯?你退什么?是害怕吗?祂又不会吃了你……你好歹是供奉过艽母的神木,胆子这么小?!等等,你要跑哪里去!”
幽引颤巍巍的,打了个旋儿,掉头往别处跑。它拖着金色尾光,“嗖”地穿过街道,一头撞在某个白骨架子上。只听“哗啦”一声,白骨当即散落一地。
“啊!”有个熟悉的声音惊慌道,“小师妹,这是什么?是暗器吗?!”
小师妹回答:“不像暗器,有点眼熟。”
安奴说:“它飞来飞去的,会不会是鬼师的傀儡?我们这一路上什么都没碰到,肯定是中计了……不对,鬼师的傀儡不会有金光,这东西看起来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