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by秋露白霜华

作者:秋露白霜华  录入:01-21

岑云川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振奋,“孤总不能一直躲在他人身后,功劳自己捞,罪责他人背……他们为孤做事,孤便有责任保他们性命。”
他微微一笑,颊边的红像是散开了些,“无妨,去吧。”
见韩上恩还是有些犹豫。
岑云川定定看着他道,“孤早就在局中了,若不破局,我们谁都逃不出去。
韩上恩这才领命下去。
韩上恩刚走,便听见内侍来报,说太皇太后麾下的南衙禁军沈玄请见。
“传。”岑云川道。
内侍见他一脸疲倦,忍不住道:“药马上就熬好了,不然殿下等吃完药歇息片刻,再传召吧。”
岑云川坚持道:“先请人进来。”
内侍不敢再劝,连忙出去请人了。
沈玄一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可他身子健壮,即便已经入冬,仍是一身简便的胡衣。
他看着坐在床沿的岑云川,神色里不由自主露出几分审视来,“殿下。”
“将军坐吧。”岑云川点了点一旁。
那一日他去云山求见。
太皇太后不愿见他。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只得只身硬闯,所以和守在山门处的沈玄动了手。
此人武艺不错,性情十分孤傲。
两人打了个平手,沈玄这才收起一脸不屑,勉为其难上山帮他通传了一声。
见沈玄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副不会是被我打坏了的犹疑模样,岑云川失笑道:“与那日交手无关,是孤回来时受了风寒。”
沈玄这才放下心来,抱拳道:”末将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传信。”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起太皇太后的语气道:“娘娘说‘既从我云山拿了盐去解北地的困,如今本宫也该向太子讨点利息回来了。’”
岑云川沉默片刻,道:“太皇太后想要孤付什么,请尽管说。”
沈玄道:“娘娘说,她要向殿下要一个人。”
“谁?”
“孟承光。”沈玄面无表情复述道。
此话一出,殿里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孟承光如今在军中担任要职,乃太子左膀右臂,太皇太后到还真挺敢开口的。
岑云川眉眼一动,似乎也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哑着嗓子垂眼应了下来。
谁让他为了北地数十万人冬日前能吃上盐,特去云山求了盐矿来,并未当场打了包票,可以拿自己有的东西来换。
如今收利息的来了,他不能言而无信。
孟承光此人是个难得的将才与文才兼备的儒将。
不得不说,太皇太后看人颇准,岑云川留着孟承光确有大用。
可如今既被要了去,他亦无话可说。
“娘娘说,也不能让殿下太亏。”沈玄接着语气生硬道,“所以特地给殿下送来了一个人。”
“谁?”
沈玄的一张脸跟快要死掉一样灰败,“我。”
岑云川抬头,无言地看向他,眼里慢慢露出一点头疼的无奈神色。
沈玄很有名,但有名在因仗着太皇太后宠爱,所以向来肆无忌惮,不受管教,为所欲为上。
太皇太后将此人送来,怕是不安好心的成分大于其他。
“这……”人都来了,就站在面前,好像不收也不行。
岑云川只得道:“既如此,右率卫刚好有空缺……”
京中的这场雪好像下了很久。
岑云川看着门框外的大雪,面容显得有些孤寂。
这一日,内侍来送药时,他问:“外面如今都是怎么传孤的?”
在内侍开口前。
他道:“不许说假话糊弄孤。”
内侍只得如实将市井听来的话复述道:“外面都说,殿下推什么新政,不过是为了谋功罢了,州府里的人也全都是您的帮凶,为了在您面前邀功,变着法子的折磨老百姓。”
岑云川没有说话,只是无声注视着漫天大雪。
那雪倒映在他眼中。
熏得他瞳孔苍茫一片。
内侍小心道:“百姓无知,左相党的人又四处宣扬对殿下不利的消息,众人受了蒙蔽,这才胡言乱语罢了,殿下本就是好心,却如今被他们歪曲成这样。”
“并非百姓无知,不过是他们为了阻拦新政,想着法子的在里面泼脏水罢了。”岑云川道,“孤如今成众矢之的,亦是他们最想要看到的罢了。”
朝中局势愈发危急。
十一月,皇帝忽然下旨将重臣司阚调入北辰宫为右庶子,上下皆猜疑,司阚入北辰宫恐有皇帝意欲监视和控制太子的意图。
岑云川行事果然更加谨慎小心起来。
两派之争很快就从官员任命延伸到了神鬼之事上。
十一月,天有异象。
司天监卜出来的卦象显示说,“彗星出太微,臣子弑主上。”
这显而易见得,暗示太子极其近臣有犯上的可能。
这种情形下,岑云川只得以退为进,请辞太子之位,洗清嫌疑。
但皇帝没有准许。
左相一党却没有放弃,再加再励继续出招。
岑云川知道,岑未济虽未明显帮衬左相一党的迹象,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出手援助自己。
他更像是在观望。
这表明今后的局势将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十一月底,边军调整部属,岑云川在幕僚的建议下,开始暗自往里填补自己的势力。
这一动作,被岑未济察觉到。
左相党趁机开始攻击太子的手是越发伸的大胆了。
就像岑云川说得。
一旦入局便已没有了退路,除非鱼死网破,否则绝无生路。
帝王的宠信像是一片云。
云罩着的时候,会遮挡住暴晒烈日,可它随时也能变成骤降的暴雨将人淹没。
他不敢再去幻想。
只能一步步试探着向前。
即使内心深处知道自己走得是一条与岑未济背道而驰的不归路。
他也告诉自己必须坚持走下去。
除夕夜,太子再次当众弹起了琵琶曲,却已经不是从前的北地小调,而是充满肃杀气息的征战曲。
在场人无不听出曲调中的紧张与不安感。
正是像极了岑云川如今的处境,四周俱是埋伏与冷箭,他早陷入阵地中央,只能背水一战。
弹完曲子,他又喝了几杯热酒。
他酒力浅,几杯下肚便已经天旋地转起来,索性避开人群,往偏殿中走去。
路边只有几盏宫灯,风一吹酒劲儿上头,他用手背拍了拍额头,酿酿跄跄往前走。
脚下忽被石子绊了一下,心里都预备好要狠狠摔一跤之际,手臂忽被人一把拽住。
他茫然回头。
看见了灯火下冷着一张脸的岑未济。
他退开身,酒也跟着清醒了几分,恭敬行礼道:“父亲万安。”
岑未济低头看着他讥讽道:“做出这副柔顺样子给谁看?”
不知是受心绪影响还是怎的,刚刚下肚的酒泛着苦味往上涌,岑云川忍着苦涩问道:“儿臣如今这样,父亲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朕清楚什么?”岑未济冷漠地反问道。
岑云川抬头看向对方,“当初您利用臣之手杀掉岑顾时,您派司阚入府无时无刻不在监视臣时,您借司天监之手试探警告臣时,您借臣之手提拔崔河又将他推到臣的对立面时……您做这些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儿臣该当如何吗?”
酒让他的面颊迅速通红了起来,胆子跟着也大了起来。
岑未济凝视着他,“所以,你便做出一副表面上对朕言随即从的样子,背后里却勾连旁人不断把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处处忤逆于朕,时时与朕较劲吗?”
岑云川自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指责与怒意,于是激烈反驳道:“父亲若不逼迫儿臣,儿臣又做出又怎会如此!难道让儿臣坐以待毙,眼睁睁您亲手毁了儿臣,剥夺儿臣的一切吗?”
“你的一切?你的一切难道不都是朕给的吗?”面对岑云川的激动,岑未济却平静很多,甚至到了有些冷漠的程度,“朕若想要收回,有什么不可吗?”
岑云川被噎住。
久久未能言。
是啊,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父,更是他的君。
所以对方在任何时候,都有身份,有立场来指责和处罚自己。
宗法礼教就像是一座大山。
横亘在他的头顶。
那是他永远也无法越过的天堑。
他垂下眼睫,努力平复着满腔的悲愤和情绪,手指不住抽动着。
其实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他知道岑未济对他既有打磨之心更有敲打之意,他知道对方在锻炼他,更是在利用他。
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人臣为人子,坐在这个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上应当保持什么样的姿态。
是退缩?
还是前进?
似乎都是不被允许的。
退缩意味着放弃一切的抗争手段,最好的命运是被贬为平民,圈禁到死。
前进决定了他势必会和皇权产生冲突,毕竟太子的前面只剩下登上皇位这一条路可走。
他被就像是被夹在两山之间的缝隙里,往后是已经塌陷的万丈深渊,往前是深不见底的无尽火海。
他没有办法喘息,更没有办法逃避。
他有时候也会恨岑未济给了他这一切,恨对方一步步将他架到这个位置,更恨自己被对方玩弄于鼓掌间,恨透了对方将一个又一个对手送到了他的面前,恨极了对方毫不掩饰的利用和提防。
这些恨意里又不知道掺杂了几分爱,这些复杂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他心里搅拌,让他心绪难宁,让他爱恨交加。
更让他疲惫不堪,心灰意冷。
伤心到了极致只剩下一种癫狂的愤慨,就像是余烬中的最后一丝火苗。
他起身,看着岑未济,说出自己最后的底线,“儿臣身边之人,乃是儿臣的底线,他们若是再敢拿儿臣身边之人的性命来试探,就休怪儿臣将这池子污秽彻底搅个天翻地覆!”
岑未济自然知道,这是太子的警告之语。
看着少年人眼中的逐渐升起的凛冽和冷光,岑未济心里逐渐升起了一股兴奋之感。
就像是孤寂寻觅了一生。
终于在平川风雪之间寻到棋逢对手的剑客一般。
他多年前埋下的那枚棋子。
终于长大了。
他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步步紧逼般的问。
“你有斗倒李道生的底牌吗?”
“就算拿下了李道生,你有足够掌控局面的力量吗?”
“就算你平稳住了局势,于遂生和他所处的派系,是值得信任的吗?”
见岑云川沉默不语。
岑未济冷冷吐出两个字来,“天真。”
“你以为以身入局便能破局吗?”
“愚昧。”
他往前逼近一步。
岑云川不得不往后退让一步。
“君之道,国犹身也,顺物自然而心无所私,则天下理矣。”
岑云川的脚后跟挨到了水草,不得不停下来,再退一步就是冰冷的池水了。
岑未济道:“你有偏私,本心不净。”
“所以无法做到国犹身也。”
“是为假仁。”
岑云川退无可退,站在原地,看着逼近的岑未济,索性借着酒气抬升自己的气焰道:“陛下杀子如杀鸡,杀亲如宰羊,御臣如弃子,确实国犹身也,不偏不私,心如磐石,臣自是不如。”
“臣没有父亲这般冷硬的帝王心肠,臣的爱里也容不下任何阴谋诡计。”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索性鼓起勇气上前,垫起脚尖,凑近对方脖颈,将热气尽数扑入对方耳廓里去。
他刚说完。
就被岑未济直接一脚狠狠蹬入水里。
宫里的池塘本就不深,他跌入水中扑腾了几下,便靠着水性稳住了身形。
水从周身滚落。
冷得他瑟瑟发抖,被踢到的肋骨处也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一把脸,好不容易站直了,却看见对方转身已经离开了。
刚刚落水那一刻的心惊已经渐渐平息,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只剩下凄凉。
就和这寒冬的池水一样。
太皇太后的仪仗经过,看见他站在水中,一动不动,又看看他望着的方向,她摸着下巴问:“你说什么了?气得他都动脚了?”
岑云川被侍从们从水里拉起,他慢吞吞地道:“自是些忤逆犯上的话。”
发丝已经迅速结上冰棱。
侍从们怕他冻坏了,连忙将暖炉递向他手中。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站在风里,面色虽白,但整个人却仍是一动不动。
太皇太后与他站在一处,看向巍峨宫阙。
她叹息道:“君臣父子,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或许,还是仇敌。”
两人并肩往宫外走去,怕他冻晕过去,便在轿撵中让出了一部分位置。
“本宫好心替你解决了北地的事,却被人当成了跟你一条船上的人。”她抱着暖炉道:“如今李道生那厮,竟连本宫也攀咬起来,说起来,皆是你的错。”
岑云川闭着眼,手脚已经冻僵了,失去了知觉,但意识还清醒着,“是不是孤的错,有关系吗?太皇太后若是觉得孤晦气,不想跟孤做一艘船上的人,随时可以翻了船,另起炉灶便是。”
“本宫是那么没有人性的家伙吗?”
他睁开眼,问:“你有吗?”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道:“有,但确实不多。”

显然是为了压制住关于帝星不稳,北极相冲的传言。
岑云川知道,皇帝的另一层意思是,是警告他要摆正自己的君臣之位。
正月初十。
宫中历来要去宣和殿祭拜先祖。
岑云川位列岑未济之后,依礼上了香火,然后垂手立于一旁。
他忽想起几年的那个夜晚,自己被岑未济罚到宣和殿来自省。
最后还是岑未济背着自己沿着宫道慢慢走回去的。
“殿下……”他还在恍惚中,听见一旁的侍从小声叫道。
他回过神来。
侍从小心提醒道:“祭拜结束了,陛下已经走了……”
岑云川这才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果然大殿内空荡了许多。
他抬脚往外走去。
跨过门槛时,忍不住往那一晚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皇帝离开的御撵。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自嘲一笑,朝着跟御撵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经边防换将一事,岑未济已经对他起了疑心,此次朝中重要大员任命,岑未济必然不会让他插手。
于是岑云川只能想办法,将岑未济信任的人变成自己的人。
他锁定了司阚。
借着司阚与孙烈之间的矛盾关系,岑云川通过将孙烈从京中外调方式,帮司阚保住了位置,并成功从孙烈手中诈出了司阚的把柄,而司阚则为了尽快还清岑云川人情以及保住自己地位,不得不故意抖出了西州总督和兰川总督因不和互相攻讦的事情,并推举了新人过去接任。
推举的正是左相麾下之人,此举便是为了削弱左相党在朝中的实力。
这一背后操作,怎么能逃过岑未济的眼。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小猫儿已经长成了狼崽子,已经学会了威逼利诱那一套来笼络人心。
他一边批准了司阚的举荐,另一方面动手安排了吴克昌去西北,用西北的军的力量,来稳住边防动向,将边地进一步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父子两人玩起权术来,刀光剑影,兵不血刃。
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父慈子孝,君臣和睦。
五月初九,皇帝寿宴。
太子甚至亲手奉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皇帝欣然接纳,并赠下回礼。
太子叩首谢恩。
可同一时间,京中京外的局势已经开始千变万化。
一开春,按照原定的战略,岑未济再次亲征北地。
而岑云川依旧留守京中行使监国之职。
为了避免自己走后纷争加剧。
岑未济将左相李道生也调至了淮西道。
“甲辰之变”也发生在这一年。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兵的谎言,居然能挑起大国之变,进而影响到了天下时局。
甲辰年春。
一队运输军需粮草的军队走半途失踪了,岑云川紧接着派了第二波递补上,并派了第三波人去调查第一波人失踪的事情。
可这三波人近千人集体原地蒸发了。
此事非同小可。
岑云川当即派官员去现场看看情况,但附近村民却说是鬼神之怪,竟也没能查出个一二来。
粮道畅通乃是天大的事。
岑云川派孟承光带着南衙禁军前去把守粮道。
这一去。
此地暴乱的盖子就被掀开了,原先“失踪”竟全都或自愿变成了叛军。
岑云川知道这是左相在背后捣鬼,于是命南衙禁军将反贼全部拿下,但对其中愿意投降者可以予以宽宥。
很快就有人供出了左相的名字。
岑云川以太子身份下召让其进京,李道生自知去了便是死罪,一边上书糊弄,一边串联起道南诸州。
岑未济既不在。
便是收拾左相一党最好的时机。
岑云川随即让南衙禁军改道前往淮西道押送李道生归京。
李道生临时拼凑起的人马自然打不过精兵强将的南衙禁军,不消一日,便被阖府围住。
其中一名小兵死里逃生出了城,怕事后被追究,于是干脆往北奔去,在半途遇到了曽州府帅周悟凯,撒谎道:“太子杀了左相,接下来怕是要对百官动手!”
周悟凯驻扎此地,本就是为了随时增援前线。
如今听闻此事,并未第一时间向皇帝报告,反倒自己派人先去了淮西道。
周悟凯向来是个几头押注的倒戈派,听闻老朝派准备除掉太子,拥立五皇子为新太子,这五皇子的母妃与又他同出一族,他曾经又得左相提拔,若太子登基必会将他清算,于是两相合宜,他决定铤而走险,跟着赌一把大的。
于是在派出人马进一步添油加醋的向皇帝报告太子谋反同时,也向附近的州府同时通报此事。
很快消息便传开了。
南衙禁军在反回京路上,路过宣州时被拦住,当地驻军已经得了信,虽然无法确信消息是否真实,本着不敢错漏原则,死守城门不开。
导致两军僵持。
云山之上,太皇太后得了信,一边喂鹰,一边道:“都巴不得太子反了,好跟着浑水摸鱼。”
“那我们怎么办?”章九奇道。
“当初陛下意欲除掉南衙禁军,所以本宫不得不将出手与太子进行捆绑,以保周全,但皇帝既已有了此打算,迟早还是会我们动手。”太皇太后道,“如今外人看来,我南衙禁军上下皆为太子所属,若是太子登位,南衙禁军皆有拥立之功,只是此路风险极大。”
太皇太后丢掉耳匙,擦干净手叹气道:“可似乎无论本宫怎么选,都会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放手一搏。”
“既然都想逼反太子来捞好处,那本宫便也来加一把柴火,让朝中这口冷灶彻底烧起来。”
她望着山下道。
雪球越滚越大。
大到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等岑未济得到信的时候,雪球已经大到几乎要滚塌了京城。
南衙禁军在与宣州军抢夺城门时,周悟凯绕后偷袭,想要抢夺头功。
三方混战。
越打越乱。
牵扯进更多军队。
离京城较近的几个州府闻风而动,有的观望,有的已经准备集结兵力援助不同派系。
岑云川在京中不得不极力稳住大局。
可混战既开,已然无法平静收场了。
就连京中,禁军和左右卫率之间都开始起了摩擦,一日岑云川原本打算从宫中返回北辰宫,却被禁军扣留。
左右率卫担心主子,直接闯入宫中抢人。
两方在宫城内大打出手,这也表明,效忠太子和忠于皇帝的势力已经有了明显分区,并且泾渭分明,水火不容。
“殿下,如今的情形,怕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住了。”韩上恩与岑云川一起被扣留在了万崇殿,“您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去派您和陛下都能信得过的人去前线送信,解释清楚事情原委,但这个期间您只能选择束手就擒,要么……”
“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实了谋逆的罪名,对吗?”岑云川替他补上了后面没敢说的话。
韩上恩呐呐不敢言。
“父亲早就视我为水火猛兽,禁军敢扣押我,怕也是因为他临走前留了手谕在,说到底,终究是不信我罢了。”
“说不定此次留我在京中,也不过是又一场试探罢了。”
岑云川说着说着,忽然抱住了脑袋,他显得很痛苦,最后又苦笑道,“我和他皆信之人,举朝竟未能有一人。”
“就算送了信又如何,他早就不信我了。”
他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仰面望着上面华丽的屋顶。
忽然记起,他第一次进宫时,还是被岑未济抱在怀里。
太后给了他一颗糖。
他藏在岑未济脖颈后不敢拿。
最后还是岑未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笑道:“拿着吧,今天许你吃。”
他那时还是个幼童,小小的身子紧紧贴着岑未济的胸膛。
对方说话声,他能清晰感觉到胸腔里的震动。
那一日,他伏在对方怀里,一手拿着糖人,一手圈着对方脖子,百无聊赖的听着那来自胸腔里不断发出的震动,这种感觉让他既好奇又踏实。
后来,他无数次扑入对方怀里。
带着笑,或带着哭,岑未济毫无例外地每次总是稳稳将他接住。
那宽广厚实的怀抱。
是他的巢穴。
更是他永远眷恋的归处。
他想着想着,不禁闭上了眼。
这一闭,他好像真的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和岑未济各执棋子,对坐于棋盘两边。
那时他刚学会下棋。
还远不是岑未济的对手。
可岑未济还是一遍遍耐心的教授他棋法。
在他犹豫不决落下一子后,对方很快便抓住他的遗漏,将他反杀。
他瘪嘴撒娇道:“父亲让让我嘛。”
他那时才和棋盘一般高,坐着都够不到对面远一点地方,只能跪坐在厚垫子上,吃力跟棋盘。
“为什么要让你。”岑未济一边归拢棋子,一边道。
“因为。”他脑瓜子一转,“因为我是小孩子,大人就要让着小孩子!”
“那等我老了,你会让着我吗?”岑未济问。
“会的!”岑云川赶紧点点头。
岑未济却隔着棋盘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眯眯道:“没有那一日。”
“?”他不解歪头。
“因为你永远都赢不了我的。”岑未济气定神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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