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爷爷身体不太好……”
时稚张了张口,没说话。
“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别说什么刺激老人家的话,让他剩下的时间过的安稳点。”时稚进去前,王素珍喊住他,拉着脸说。
时稚没有反驳,点点头推开房门。
徐爷爷躺在床上,明明只有半个多月未见,却像是过了好多年,像是落叶终究要归根,床上的老人安静地等着属于他的时间停摆。
时稚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关了录音设备将手机塞进口袋,走到老人床边,一开口就红了眼眶,“爷爷。”
“怎么今天过来了?”徐爷爷声音透着疲惫和虚弱。
时稚在床边坐下,拉住徐爷爷的手说:“想您了,来看看您。”
“好孩子。”徐爷爷看了眼时稚身后,那里空无一人,他叹了口气说:“难为你。”
“爷爷……”
徐爷爷摆了摆手,“小稚,爷爷对不起你。”
“没有的事,爷爷别这么说。”
徐爷爷看着时稚,目光虚无,“以宁……他以前不这样。他一直很听话,很乖。你奶奶还在的时候,我们住乡下,寒暑假以宁都会过来陪我们。邻居家有个姑娘,男人在外面有人,隔三差五吵架。那时候以宁对我跟你奶奶恨恨地说出.轨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要找个漂亮媳妇儿,就跟我和你奶奶一样,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好。”
时稚眼眶发酸,咬着牙没说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徐爷爷捏紧时稚的手,情绪激动:“小稚,他被他妈妈管的太严了,管坏了。他什么都不被允许做,什么都想尝试做。从他把你带到我面前时,我就知道他被管坏了。可我没办法,我是他爷爷,我得帮他,我得帮他啊。”
“爷爷,我……”
“小稚啊。”徐爷爷眼里噙着后悔:“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第一面见你就知道你心软。我得帮以宁,我得帮他捆住你。”
时稚低着头,眼泪砸在老人的手背上。
徐爷爷咳嗽了几声,喘着气说:“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把小楼给以宁,不会让他有欺负你的机会。爷爷做错了,爷爷对不起你。”
时稚闭了闭眼,说:“没有,爷爷,您没有对不起我。我得谢谢您,谢谢您让我能陪我爸妈最后一程。我……”
“你不必说了。”徐爷爷叹了口气:“我什么都知道。以宁做了错事,你不必原谅他。家里借你的一千万,我来想办法。只是以宁固执,溪筑小楼,爷爷实在没办法了……”
时稚哽咽道:“爷爷,对不起,您说让我让让他,我做不到。我不能让着他,我没法让着他,我让不了爷爷。”
“我知道,我知道,是爷爷老糊涂了,那天的话你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往后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用让着任何人。”
时稚红着眼从徐爷爷房间出来,徐以静追了上来,“时稚哥,你要走吗?”
“嗯。”
“你……我……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时稚拍了拍徐以静的肩膀,没说话,独自离开。
时稚走后,徐爷爷喊王素珍一家三口进去。
作者有话说:
“爸,您怎么样了?”
徐爷爷看着走进来的三人,儿子垂着头依旧沉默,哪怕面对时日无多的父亲,那张憨厚的脸上都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儿媳脸上的关切和担心是真,心虚和算计也是真。徐爷爷又把视线移到红着眼眶的小孙女身上,在心里叹了口气。
徐爷爷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老两口一辈子老实本分,最大的成就是培养徐振超这个唯一的儿子上了师范院校,成为一名老师。最骄傲却也最后悔的事,是给儿子娶了王素珍这个媳妇。
王素珍这个人,出生平凡小镇之家,却有个不平凡的心。她传统,孝顺,却又大胆,强势。
“都坐吧。”徐爷爷平静道:“我就这几天了,趁现在还清醒,跟你们交代一下。”
徐振超嘴唇嚅动,半天没有吭声。王素珍扯了扯嘴角,宽慰道:“爸,您别多想,医生让您多休息呢。”
“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以宁不在,让他抽空回来一趟。”徐爷爷摆了摆手,继续说:“县里的老房子,不值几个钱,你们给我跟老伴儿买在安城的房子,一直空着,我手上还有攒下的百十来万,这些都给以静。”
王素珍不太同意:“以静一个女孩子,总归要嫁出去,我跟振超给她准备一套婚房就行,农村老宅和县里的房子,还是给以宁吧。”
徐以静低着头没说话。
徐爷爷目光复杂地看着王素珍,坚持道:“家里的生意,一直是你打理,你想怎么分配,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上面说的这些,都是我自己能支配的,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
王素珍欲言又止,看女儿杵在一旁,到底没多说什么,只说:“听您的。”
“还有,”徐爷爷说:“小稚跟以宁不可能再有结果,人家的东西,该还就还,别占人小孩儿便宜。”
“爸,您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王素珍在徐爷爷沉默的目光里渐渐没了声。
“素珍,人有多大本事,就享多大福。”徐爷爷语重心长道:“我们本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因为你,才能过上如今这样的日子,这一点我很感激你。只是,咱们摊子已经撑得够大了,多的那些咱不要了,好吗?”
王素珍:“爸,公司发展的很好,马上就能上市,等这笔投资到位,咱们家公司就能上市……”
“真的好吗?”徐爷爷打断她:“要不是小稚的一千万,公司能撑下去吗?”
“什么一千万……谁拿他……”
“素珍!”
王素珍住嘴,讪讪道:“爸,让以静先出去吧,她一个小孩子听这些……”
“她马上20了,不小了!让她听,让她留下,做个见证,如果真跟小稚闹到那一步,以静出面给小稚作证!”
“爸!以宁才是您的亲孙子,我们才是一家人,您向着外人,您让以静去帮外人!”
徐爷爷:“别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一千万放银行一年能得不少利息。小稚单纯,能无条件把钱借给你,你不能做昧良心的事,我们老徐家不能做昧良心的事!”
“爸,您对他有恩,这是他该做的,他又不缺钱,帮帮我们怎么了。别说一千万,他爸妈留下的字画,随便买几副都比这多,要不是您,他能……”
“住口!”徐爷爷动了怒,骂道:“我对他有什么恩!我能有什么恩!不过是栽了他一程,说了几句话,这点‘恩’能让他一辈子欠着徐家?他不欠我们什么,不欠以宁什么!”
看王素珍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徐爷爷放软了语气:“素珍,你为这个家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孩子们都大了,你留在家里享清福不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管那么多。”
“小稚的一千万,我做主替他认下,你跟振超打个欠条。小稚是个心软的,如果公司资金紧张,一时半会儿还不上,就分几次还。”徐爷爷强硬道:“以宁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做错了就得承担责任,你们不要绑着小稚。”
王素珍抬头,不可思议道:“爸,是时稚跟您说的?是他找的您?他怎么那么没良心!”
“素珍,我是老了,不是瞎了。”徐爷爷叹气道:“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以宁被你毁了啊,是被你给毁了……”
王素珍讷讷道:“爸,我都是为了徐家,我不能让徐家绝后……”
徐爷爷抬手制止了他,转头对小孙女说:“以静,爷爷有点饿,你去帮爷爷买一份宁安路的小云吞可以吗?”
等徐以静出去后,徐爷爷才淡声说:“老徐家人丁不兴,兄妹缘薄。我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振超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到了以宁这里,好不容易盼来个以静,合该全家宠着,让着,偏着。怎么你总是对她不待见?”
“爸,我……”
“素珍,自从你嫁到我们家,我跟你母亲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你也待我们如亲生父母,这很好。”徐爷爷说:“我一个没见识的农村人,都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为什么你这么固执呢。”
“以宁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以后能不能生儿育女,又有什么关系,孩子们过得好就行,不是吗?”徐爷爷问:“可你为何要强迫他做其他事?这对小稚公平吗,对人家女孩儿公平吗?你说不想让徐家绝后,难道以静不是咱们徐家的孩子,她生的孩子没流着徐家的血?”
“你也是女人,为何你要如此偏心,如此轻贱女人呢?”
王素珍僵坐在椅子上,她想起偏心弟弟的父母,麻木地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徐爷爷房间的谈话时稚并不知道,他从疗养院出来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走到路边找了个长椅随便擦拭后坐着发呆。
疗养院在郊区,人烟稀少,环境清幽。马路两旁的绿篱带种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夹杂着花香的初夏清风吹在脸上,洗去一身浊尘。
从疗养院带出来的垂暮气息被烈日暴晒后成了和煦的味道,时稚布满阴霾的心中逐渐恢复清明。
刚好此时有消息进来。
时稚盯着消息出神地看了许久,最后目光落在那片绿色银杏叶上。
他释怀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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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见过光的人无法再忍受黑暗,淋了半天太阳的时稚突然不想一个人回空落落的家。他让司机半路改道,去付雨萌店里。
本该是繁忙的工作日下午,可布置精巧的咖啡店几乎满座,三三两两的客人聚在一起谈天说笑,悠闲和满足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座城市永远不缺幸福的人。
时稚到的时候付雨萌正背对门口低头忙碌,服务员认出时稚刚想出声招呼,时稚微笑着摇了摇头,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
红茶配甜点,食物的甜味弥补了空洞的情绪,时稚微微舒展身体倚靠在椅子里,目光游移在玻璃窗外的行人身上。
视野里出现的是一家三口,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儿拉着脸,年长的男人满面笑容地说了什么,男孩儿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一家三口去了旁边的数码店。
时稚收回目光。
可能父母在身边的孩子总会不轻易长大……
“小阿稚,想什么呢。”付雨萌在时稚眼前晃了晃手,给他递过去一杯咖啡,嗔道:“什么时候来的,过来也不说一声。”
时稚弯了弯眼睛:“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你早点喊我我早点借口偷懒啊。”付雨萌翻了个白眼,然后又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去看徐爷爷了嘛,怎么样?”
时稚想起形如枯木的老人,情绪低落下来:“不太好。”
“徐爷爷年纪大了,他一个人在疗养院住这么久,也挺孤单,往好了想,对他来说是解脱。”付雨萌宽慰道。
时稚何尝不知道。只是……
“我就是觉得又剩我一个人了。”时稚喃喃道:“与我爸妈有关的,又少了一样。”
付雨萌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看着付雨萌感叹道:“雨萌,我好羡慕你啊。”
“嗯……我也羡慕我自己。”付雨萌一本正经地接话,看时稚笑了,她才问:“不过你羡慕我什么啊。”
时稚摇了摇头,没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多出来走走,多认识认识人?”
“多出来走走是对的,多认识人就随缘。不过你怎么突然有这个觉悟,之前喊你你都不出来。”
时稚笑了下:“有人说一个人宅家容易发霉,让我多晒晒太阳。”
“哎哟,谁的话这么管用啊,好难猜哦。”付雨萌酸完直接安排:“过段时间我招两个暑假工在店里帮忙,我陪你去写生,放松放松心情。”
时稚说:“好。”又说:“谢谢你,雨萌。”
时稚有意识到这段时间自己心态不太对劲,不过每当他有自毁般反省的倾向时总有人将他拉回。
送上门能让心情不错的甜点,激发多巴胺分泌的电玩游戏,及时出现的电话和微信消息。
还有好友不追根究底的宽慰,无条件支持所有决定的纵容。
时稚看着眉目专注已经在查询出游攻略的付雨萌,不由地想,真好,真好啊。
这座城市幸福的人又多了一个。
“哎对了,过两天店里夏日新品试吃,你到时候记得来啊。”
“好。”时稚说:“出来走走第一步。”
付雨萌也笑:“没错。”
心里纠结要不要让时稚多认识人。
傅聿初刚跟客户吃完饭,就看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给时稚送餐的餐馆老板。
他回拨过去,对面很快接通:“小傅啊,在忙吗,没打扰你吧。”
“没有。”傅聿初上车,边系安全带边说:“于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哦,没,没。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让我送餐的那个朋友,之前不是说没人做饭嘛。我刚刚去送餐时,看到他家里有人,这以后还送吗?”
傅聿初迟疑道:“家里有人?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是送快递……”
“不是,是个帅小伙。我敲门的时候还是他开的,系着围裙,看样子正在做饭呢。”于师傅说:“你朋友现在有人做饭了,我就想着问问你,以后还要我送吗?”
傅聿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明明没喝酒,却有点头晕,他说:“我问问他,问问他。”
傅聿初盯着挂断的电话呆坐许久,跟项兢发了条消息说不回律所。然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等他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停到了悦澜居小区门口。
小区人车分流,这一块儿只是临时停车位,平时很少有车停。傅聿初停好车子抬头,就看到前方停了辆宝马,车主不在车内。
五月的安城气温已经升高,即使是晚上,热意还是不断顺着窗户洒进车内。傅聿初有种说不出的燥热,他关上车窗,将空调开到最低。想是开了冷气的原因,没一会儿傅聿初又觉浑身发冷。
夜晚的小区异常安静,只有飞虫在昏黄的路灯底下不断缠绕,缠绕。
飞虫都知道寻找光亮,时稚呢?
时稚会心软么,会选择原谅么?
傅聿初盯着前面的车看了许久,整理好情绪,打开手机,绷着嘴角给微信置顶的人发消息——
【风衣洗好了吗?什么时候还我?】
消息发出去,半天没有收到回复。
傅聿初盯着11楼左边窗户透出来的亮光,思考找上门的可行性。他说什么,找什么借口,时稚会开心还是生气,会感激傅聿初的出现还是责怪傅聿初打扰了未婚夫的忏悔……
“嗡——”
手机震了下,傅聿初在这声寻常的震动里听到了来自时稚的救赎。
时小稚:【不是不要了么?】
CH:【我善变,现在又想要了】
CH:【你给我吧,现在给我吧,我在楼下】
又没了消息,对话框上面“对方正在输入中……”不停闪动,傅聿初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时小稚:【现在给不了】
短短五个字,傅聿初来回看了好几遍,他僵硬着手指敲字:【为什么?】
时小稚:【家里有人】
时小稚:【不方便下去】
空调好像调的太低,冷意顺着脊柱传遍全身,连带着傅聿初俊逸的眉眼都染上碎冰,他摘下没有度数的眼镜,舔了舔发干的嘴角,明知故问:【谁】
傅聿初好像看到了时稚的纠结,可他还是收到了时稚的回复——
时小稚:【我未婚夫】
不甘和嫉妒像车内的冷气,强势又霸道地钻进傅聿初五脏六腑,他浑身发冷,血液却在沸腾。
如果没有得到过,如果不曾看到希望……
CH:【不是已经分手,要退婚了么】
CH:【怎么还叫未婚夫】
时稚这次回的很快,他回:【那应该叫什么?】
傅聿初盯着这条消息,目光沉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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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我作收99了,真的不能让我早点破百嘛(疯狂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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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时稚等了半天,傅聿初都没有再回消息过来,他咬咬嘴唇,刚想打个问号过去,冷不丁听到有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在和谁聊天?”
时稚愣了下,回神,抬头看了眼消失半个多月的徐以宁,语气冷淡:“和你有关系么?”
徐以宁看着神情冷漠的时稚,知道他不是嘲讽或者赌气或者阴阳怪气,时稚是真的觉得现在跟谁聊天都跟徐以宁没有关系。
曾经徐以宁最喜欢时稚的直白和率真,现在也是这种直白,成了刺伤自己的利剑。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徐以宁涩声道:“你也知道,外面什么人都有,我怕你被别人骗……”
“徐以宁。”时稚打断他:“我今年23,不是13。我情商没你高,对人情世故不敏感,但不是蠢。”
“我不是那意思。”
时稚看着徐以宁没说话。
徐以宁苦涩道:“时稚,我真的只是关心你,这段时间在外面,我每天都很想你,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那不是分手,我们只是吵架,我们没有分手。”
时稚看着满脸执拗的徐以宁,只觉前所未有的心累。
他今天被付雨萌喊去店里试吃夏日新品,前两天见徐爷爷的烦闷情绪好不容易被甜品抚平,结果在回家看到屋子里亮起的灯和厨房忙碌的人时,由甜食带给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时稚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感情淡了,不爱了,厌烦了,或者爱意转移了,大家好聚好散就行,分手不是离婚,并不需要对方同意,这么简单的道理不太聪明的时稚能懂,在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的徐以宁怎么就不懂呢。
时稚无奈道:“徐以宁,如果你今天是想跟我谈小楼过户和借款归还的事,咱们就好好聊聊,其他的,我不想再多说。”
徐以宁的表情有一丝皲裂,他双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好,先吃饭吧。”看时稚想要拒绝,紧跟着说:“我特意为你做的,准备了好几个小时,陪我吃一顿饭吧。”
时稚看着满怀期待的徐以宁,到底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外卖偶尔吃一两次可以,不要天天都吃。”徐以宁不停给时稚碗里夹着菜,瞥了眼丢在旁边的外送餐,不赞成道:“就是要点外卖,也应该点品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餐馆,都是预制菜,吃多对身体不好。”
时稚没有过多解释,嗯了一声,低头吃饭。
徐以宁盯着时稚的发旋看了一会儿,余光撇到外送餐盒里的小炒牛肉,他给时稚盛了碗鸡汤,试探道:“最近怎么换口味了,我记得你不吃牛肉的。喝点鸡汤,知道你喜欢,专门给你炖的。”
鸡汤清澈,看得出来花了心思费了功夫。
时稚放下筷子,没了继续用餐的心情。
曾经的期待,成了如今的无力。
“我不喜欢。”时稚语气格外认真:“我不喜欢所有鸡鸭鹅类做成的饭菜,不喜欢画商稿,不喜欢你让以静叫我嫂子,不喜欢你说我是你媳妇儿。”
“我,我不知道,你没跟我说过……”
时稚说:“我说过,徐以宁,我说过无数次,可你总是记不住。你说的这些,都是你喜欢的,不是我喜欢的,你总是把你喜欢的强加在我身上,我拒绝过,拒绝过很多次。”
时稚从前不明白,看似温和的徐以宁,那些莫名其妙的掌控感来自哪里。他总是把自己的意识,强加给时稚。
刚在一起时还好,只是关心他的口味,作息。慢慢的,这种关心成了干涉,干涉时稚的交友,干涉时稚的爱好。他总把自己喜欢的当成时稚喜欢的,而时稚的声音,徐以宁从来不愿听见。
直到去年订婚后,跟徐以宁家人吃过一次饭,时稚才明白徐以宁身上的矛盾感来自哪里。
他对时稚的强势,跟王素珍对他的强势一模一样,都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将自己的想法,附注在其他人身上。
徐以宁一直试图反抗来自王素珍的掌控,但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依赖并对这种掌控深信不疑。
“所以,你是因为我记不住你说的话,才跟我闹脾气吗?”徐以宁十分受伤地说:“可媳……宝贝,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你会喜欢,我只是觉得那些对你有好处。如果你不喜欢,我改,我都改。我现在就把你所有的喜好都记在手机里,以后只要是你不喜欢的,都不用做。你不要生气吧,别生我气好不好。”
时稚简直无语。
他不知道是不是像徐以宁这种在职场待久了的人都有种过滤自己不想听的信息的能力,怎么可以在撕开面具后还能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毫无芥蒂地跟他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时稚不想陪他演戏。
“徐以宁,我不会因为这些闹脾气。我也不是闹脾气,我是在跟你认真说分手。”时稚说:“如果一开始,出.轨的是我,跟别人上.床的是我,你会接受么,你能大度原谅吗?”
徐以宁张了张口,似是终于从虚假的美好中醒来,他紧咬牙关,颤声道:“时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我压力太大了,你得允许我犯错。”他试图用回忆让时稚心软:“咱们在一起三年多,有过那么多美好回忆。我身上还有你设计的纹身,我们马上都要结婚了啊。你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不能。”时稚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眼见时稚态度坚决,徐以宁收起示弱,他说:“时稚,你真狠。”
他想起回来之前在疗养院母亲跟他说的话,想起爷爷眼里的失望,想起对时稚百般讨好都不能让他有哪怕一丝的心软。
徐以宁心里好恨。
恨时稚的决绝和无情,恨爷爷不再帮着自己,恨母亲对他的逼迫,恨于崇尧打破他安稳的生活。
“时稚,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你能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错,你能保证跟我分开你能遇到一辈子都不犯错的男人?”徐以宁说:“男人都靠下半身思考,不管是谁,都一样,都逃不过被欲望主宰。尤其是我们这类人,从一而终反倒招笑。性和爱本来就是分开的,只是你不信。等你尝过,你会明白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