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序浑噩地抬眼,却看见赫淮此时脸色铁青,“别在这里发呆!这里我来兜底,你能跑就跑!”
他此时意志清明了几分,虽然是时渊序和赫淮了解不深,但是他对赫淮印象太过于深刻,因为赫淮那嚣张傲慢的气焰总让他想到另一个自己,可惜对方是神,而他是凡人,那个时候看见对方本可高贵骄傲却又被安烬肆意当成狗玩弄,他啼笑皆非之外还有种自己颜面也尽失的怪异感觉。
他还是个人,岂不是更加容易被神随意当成玩物?或许他总是不愿意相信那个男人也是这个原因,那种深植于心的,对人和神从根本上就不对等的怖惧。
可他那么要强,转瞬敛了神色,摆摆手,“这个路是我自己不要命要来闯的,如果多一个人就会触发因果律武器,死的人不是我就是你——”
“你只会累死在这里,承认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赫淮冷笑,“还是你也要追随你弟一起去死?那我不介意在这里先送上你一程。”
此时时渊序正想说些什么,这么个狂傲的家伙出言不逊他多少会被触怒却又没有,此时天际忽然传来一道圣光,他察觉到那个黛色长发的阿里托竟然直接凭借脊背伸出的庞大翅膀直接一跃而起,她的光剑直接往三个十二柱神狠狠一扫!
赫淮也懒得废话,直接向前奔赴,竭力厮杀——时渊序正想前进,却发现赫淮狠狠推开他。
“我们负责拖住这三个最难搞的,剩下的你来杀……时渊序,你记住自己他妈的是个人类,不是神,另外,就算你他妈的是神,你也不可能杀完十万条堕神的性命,懂么?你刚才能杀三万条纯粹就是你运气好……”赫淮此时在十二柱神的逼迫下,心神有些紊乱但是还是力图稳住身姿,“另外,如果你这家伙跑得快,少杀一点人,爬到试炼之路的尽头也不是不可以——”
时渊序才恍然明白,秩序之门曾经是试炼之门的时候,还有一条长阶梯直上云霄,每一条阶梯代表着一条秩序,十万条堕神本应该在阶梯上,但他们看到挑战的人来了,自然会涌到他身旁去。
时渊序低笑,“谢了。”
“嗯。”赫淮背过身,准备直接遁了,却忽然听到时渊序开口——
“我终于明白,原来你做安烬的狗,是心甘情愿的。说实话他确实是个畜生,但是他最畜生的是,有人明明对他如此在意,他却浑然不知。”
赫淮错愕地回过视线,却见时渊序早已利落转身而去!
剩下的堕神,时渊序就算杀不过去也要闭着眼砍和推,他甚至一路贪婪地在阶梯上奋起直追趁那些堕神还没追击上来,倘若追击上来,大不了就再是一顿血拼,直到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他那身从棺材穿到现在的白衬衫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他嘴里还念叨着,92102,93402……当中还有他逃离掉的20156个堕神……最后他膝盖溃烂,双腿被一个堕神射中一箭,冷锐俊美的面庞沉浸在血与泪与汗中,就算曾如地狱修罗如今也已偃旗息鼓,他那把残刀此时就剩刀柄,只能匍匐在地,凭借着最后可笑的意念,还有这可笑的短柄,往前爬着,爬着——
可忽然间,他被俯冲而下的堕神击中,然后差点摔下阶梯,此时筋骨分明的指紧紧叩住阶梯,他竟然悬出半个身体在阶梯外,阶梯本身也是悬空的,只有每一层台阶存在。
“操!”
时渊序破口大骂,他不会是那种只差临门一脚就前功尽弃的倒霉蛋吧?
幸亏在军队曾经的训练,他的腰腹力量让他拼尽了力,咬破了唇,也终于,趴回了这漫长的,悬空的,已经浸透了他的血与汗与泪的试炼之梯——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梯子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因为他数到了99999……按照常理来说,阶梯尽头应该是一扇门!
他刚伸出手,够那扇门——正如他想的那样,门打开是一道圣光,没准还有圣人出来说声哈利路亚你终于不用受难了欢迎来到新世界,不管如何他宁愿死在门那一头也不想死在秩序之门里,可他还差最后一级阶梯,却发现自己身躯一轻,梯子尽数往下落下坍塌了!他直接从高处坠落!
时渊序愤恨地破口大骂!
忽而间,时渊序却恍然回过神,他还存在,他还活着,他还有意识——
只是感觉周身的氛围变了——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宛如人声鼎沸。
而他此时,竟然坐在一张桌子前,旁边还是嘈杂一片。
“又是个不要命的来赌了,说了这里基本不可能赢!”
“有的人就是一心求死,你有什么办法?”
“呵呵,总有人以为自己是例外,那就让他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一次的,竟然是个人类!还尼玛是那种半截入了土似的,你看他浑身的伤疤和血痕么?啧啧,那绝对是亡命之徒啊,不要命的疯子啊!”
“那可不是,那可是直接踩着十万条堕神尸体上来的……哎哎,还是咱们那个时候好,秩序也才一万条……不过咱们来了也没赢过就是了。”
时渊序骤然心惊,面前的红丝绒桌布,一字排开的骷髅花纹塔罗牌,还有旁边的人影幢幢,七嘴八舌,这里是……
这是命运赌桌!
作者有话说:知道你们都在养肥了,我也闭麦了,没事,人要学会坚强
第219章
“先生是要赌什么呢?”此时荷官已经洗好牌,仍然温驯和善地看向他,“是要赌回爱人的命,还是赌回爱人的心?”
此时所有枯朽的嘈杂的鬼影不约而同地注视回他,“趁现在你还可以反悔,年轻人!”“真的是疯了,神在圆桌前都能输个精光,他?一个凡人能做什么?”
时渊序抬起浓郁的眼眸,看向戴着面具的荷官,他坐在红丝绒面前,竟然就这样来到了命运赌桌前!
那个可以扭转命运的赌桌!
时渊序此时紧绷着脸,试图让自己那轮廓分明的脸变得冷酷万分,仿佛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玩家,而不是一个滥竽充数的凡人——
哪怕那半边脸笼上了一层血污,甚至因为刚才在试炼之路的长阶上跟堕神搏斗重重摔出了几道疤痕,他仍然抹去唇畔的血污,就这么挺立着身躯坐在那。旁边的鸡尾酒侍应生还给他满是血污的手边递上了热毛巾,还倒了一杯陈年波本混杂着意国苦杏酒,此时的时渊序手上已经沾染了杀完八万堕神的神血……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甚至因为过度劳累,就差原地瘫倒,却还是本着那傲骨,还是将那酒水一饮而尽,橡木的烟熏味和黑胡椒的辛香砸在舌尖上,激溅出层叠的苦,和涩。
只有中调稍微一丝甜味稍微熨烫妥帖无尽的苦。
正如他和湛衾墨之间交杂着太多分别和痛心的过往。
可他还是执念地,为了那一抹甜足以献出所有——只要男人不会走,他会一直风里雨里寒霜雪夜里等着他回来,就像是无望的猫儿眼少年徒劳地用自己全身那些废弃的铁皮、玩具、营养液企图留住男人。
然而他直到现在才知道的事实是,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他们,乃至所有人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那就是命运本身。
男人,爱而不得。
而他,注定无依。
“是要赌回爱人的命,还是赌回爱人的心?”这个时候荷官仍然皮笑肉不笑地询问道,“先生,看您的样子,是想救他的命吧?”
“都不是。”时渊序用食指恶意地怼开鸡尾酒杯,那狠厉又疲惫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荷官。
“我要的是跟他能够长相厮守,我要的是终结他的轮回。”
“两个愿望?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是有大大小小的缺憾,你只能改变一个,不,又或者是一个你都难改,”荷官就算没有细究他嘴里的“他”是谁,此时仍然淡笑道,“不过游戏方法变了,你要改变祂的命运,抽一次牌就要用掉一次命的机会,做得到么?”
时渊序的唇角微微抽搐,可他随即清朗地笑了一声,笑得让人心头发颤。
“来吧。”
此时荷官顿然一怔。
他感觉到这个男人似乎跟一般的凡人不一样,那神态中隐隐的自负和不屑,仿佛是在嘲笑这个命运赌桌竟然想随意让他低头。
不过他随即笑得很肆意,“那么,请先生现在抽牌……”
时渊序此时沉下脸,手指轻轻地拂过一字排开的二十张牌,每次拂过他都会感到心悸一下!
不仅仅是这每一张牌代表的含义千差万别意味着截然不同的意义,生与死,离与合,成与败,牌面反转的那一刻便成定数。
“先生,时机不待人。”荷官此时察觉出时渊序的迟疑,“倘若十秒内未抽牌,荷官则有权利替客人选牌。”
“时渊序,你已经试了一千多个试剂,不要前功尽弃。”此时时渊序耳畔传来,他心一紧,那嗓音与他的别无二致,但是带着更沧桑的沙哑。
时渊序此时冷锐的脸仍然在绷紧,他佯若无事地在塔罗牌上的骷髅花纹牌背上摩挲着,仿佛已经下定决心。
实际上——他在作弊。
他把自己押上赌场的时候,那一瞬就和平行世界所有的他达成共识。
他们就是个凡人,但是他们又是无数个凡人,命运赌桌要押自己最重要的事物,凡人也就只有一条命,一旦输了就全军覆没前功尽弃,他死乞白赖一路杀过来的血与泪都付之东流,他更是随时会原地暴毙,因为筹码只能是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筹码要足够支付“更多尝试的次数”才行。
而他们,至少有上万条命——可时渊序无论摸到哪一张牌的牌背,都是一阵心悸。
因为一旦摸到了不好的牌,就意味着哪个时渊序要遭殃了!
他要将平行世界的他当做筹码,只能通过那一万个绝症基因片段的试剂来干预,否则他们最多不过是隔着棱镜隔空喊话罢了。
也就是说,一边是无数个世界的时渊序在排着队牺牲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成神的机会,一边是他坐在的命运的赌桌前真正地在改变男人的命运,每一次抽牌,就相当于往一个时渊序身上注射一支绝症病例的基因探针!
此时他坐在赌桌旁,手指又渐渐移到下一张牌上。
此时他抽出一张,此时目光顿时凉了,那是一张倒立的世界牌!画面中的恰好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无尽的轮回,循环,哪怕世界倾倒也无法终结的宿命……正像是那个男人的命运一样。”荷官就像是催命鬼似的一边笑道,“先生,可还想试?”
时渊序咬牙切齿,“再试!”
此时他后脊一凉,感觉到有什么疼痛感蔓延——啊,他预料到不同的绝症基因片段正在急速转录!
“下一张——高塔!”
“再来!”
“下一张——世界牌逆位!”
“再……来……”
“下一张——宝剑十!”
“再来……”
时渊序此时脸色苍白,额前碎发已经浸透成一缕缕的湿发,尽管平行世界的不同时渊序都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拿出来做筹码,但是作为联通所有平行世界的他,他仍然是试剂的主要受试者,所有的病痛,所有死亡的风险,仍然是他这个主要受试者承受的最大。
因为成神的可能性,只有在唯一被摘走死亡基因环的他的身上赌。
也只有他,才能拼尽全力走上命运圆桌,去逆转棋局。
此时随着试剂不断注入,不同疾病带来的器质性疼痛在时渊序身体中急剧地燃烧,他却仍然逼着自己坐着笔直,一丝不苟,“如果接下来十张牌还是这些牌,那我可以要求你把牌全部重新洗一遍……”
荷官狞笑着,“也行,如果先生有十条命的话,大可以提出要求,不过,我还是劝先生见好就收!”
旁边的看客们此时都呆住了,“他怎么还没死?”
“这是什么样的疯子?能有那么多命来挥霍!”
“他疯了,他是人还是鬼,还是……作弊?”
“明明荷官手上的牌注定不会有好牌!不要试了!你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输光的!”
“都快死了,还在赌!明明已经离坟墓只差一步!”
“这症状……怎么那么看起来像是癫痫发作,还是……狂犬病?”
此时时渊序已经毫无血色,此时唇畔发白,连眼周都泛出青灰色,整个棱角分明的俊脸无比病态,可他此时却冷笑着,唇角甚至吐出半点血沫,“……五十条命了,如果还是这些个牌,你最好重新洗牌……否则……否则我要你好过。”
荷官此时十分悠然地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大男孩逐渐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洗牌?你确定你能熬得到耗尽所有筹码的那一刻?”
时渊序低笑。
“……我不会耗尽所有筹码。”
“在我没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之前,我可能会先掀翻这个赌桌。”
此时荷官僵住了,旁边的看客们也直接呆住了!
自从上次那个优雅从容的男人之后,命运赌桌终于来了第二个疯子!
此时时渊序耳边是不同时渊序的呼喊声,“……剩下一百个我们也准备好了,一千个的序列也差不多排好顺序了……”
此时赌桌旁的时渊序,死死地用手指撑住桌面,他狠狠地抬眼,“这一次,我直接抽一百张牌!”
荷官内心一阵急颤,怒不可遏!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命?”
“怎么?不够你给这些牌做手脚的么?”时渊序此时竟然放肆地掀起嘴角,一边攥住了红丝绒桌布,此时还故意往后靠着椅子,一只长腿就这么不驯地架在另一条腿上,忽然翘起二郎腿,顺带着下颌微收,视线就这么摄人心魄似的盯着荷官,“啊,我之前确实听说除非出老千,不然没办法从你这赢,是么?”
荷官此时表情僵硬了,他忽然看见大男孩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一字排开的塔罗牌。
“赌场一直都这么运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此时男人那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眼尾泛红的下垂眼此时微微一抬,“那我便不抽,那一百次命,换你洗一百次牌,如果中途我突然想抽牌了,我也会喊停,你觉得如何?”
荷官冷笑,“先生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是例外?这里的牌只有抽完了才能洗牌,谁都不例外!”
时渊序此时越加憔悴的脸庞却是一副了然的神态,“既然这里没有我想要的牌,我为什么不能提前一步执行我的权利?”
此时看客们骤然心惊,这个家伙,竟然没有抽牌便知道没有他想要的牌!
“每次按照道理来说,二十张牌便是二十张不一样的牌,可你的牌却可以一次性出十几张高塔牌,从抽卡之前便不是一场对等的赌局——”
“可放到洗一百次牌,一千次牌,就算你安排的所有不好的牌……只要我能抽到我想要的一张,你就满盘皆输!”时渊序目光越来越炽烈,“毕竟你给我安排的所有棋局,不过就是让我提前放弃,然后认命,可你的牌,终究是有限的!”
“你……你简直是……”
“还是说你的牌注定是只有坏牌,没有好牌?”时渊序凛然一瞥,却又哂笑,他那半张脸如今又是血又是病痛带来的虚汗,连带着浸透血的垂落的栗色碎发,竟然显得极其的乌黑,竟让他像是地狱浸透了的阿修罗,“我耐心有限,对这种不公平的棋局向来是看不上的,要是你没有给我合理的说法,我说——”
他恶意地,嗜血地,轻叩赌桌几下,“这位荷官,我能不能直接把你的赌桌掀翻?”
哪怕眼前的大男孩是个凡人,可怎么会有一个凡人能一次性拿出一百条性命来赌?荷官的神情闪烁不定阴晴不定,就像是急剧运转但计算不出结果的机器,他随即忽而赔笑,“先生未免也太不信任我,没准第二次就能抽到先生想要的呢?可你不抽直接洗——”
“做不做?”此时哪怕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就像是枯朽的鬼,男人的目光却足够狠。
“照您做的便是。”
此时时渊序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你做好准备,接下来都是癌症病情,可能会让你的心脏迅速衰竭……虽然生死的风险在我们身上,但是除此之外的所有痛感基本是被你承担的,因为你也知道,你是唯一能激发出成神潜能的可能,受试者主要还是你,不打止痛药,你会痛的直接升天,如果你忍不住了……就提前说一声!”
“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上赌桌的是我,牺牲的却是你们。”
“算你有良心,不过横竖我们都是时渊序,分那么清有意思么?况且,我们本来也死透了,不是你的信仰空间我们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知道背后有那么一个人值得我们付出所有,有那么一个人始终等着我们……你让我们起码有再次选择一次命运的可能,那就是遇到那样的人,说什么也得拼了。”
“况且我们也不能保证,后面进行测试的话,死亡的风险是不是还是我们来承担,牺牲的是谁,现在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我们要赢。”沙哑的稚嫩的忐忑的不甘的许多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却异口同声。
时渊序点点头。
虽然他们进展的是一场“作弊”,命数并不是记在他本人名下,但由于通道的限制,病痛主要还是他来承担。
时渊序抹去唇角的黑血,一般人吐出黑血就代表着器质性疾病到达了严重的地步。
原来这些绝症的病痛,就足以让一个人生命垂危了。
可他仍然斩钉截铁地说,“来吧。”
此时旁观的众人再也就没有阴阳怪气歇斯底里七嘴八舌的,他们骤然变得无比严肃——就像是要亲眼见证一场无疾而终的赌局,栗发男人从一开始的精神矍铄,到如今身形枯朽,面容憔悴,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在和死神做最后的挣扎……不,是在和至高神做最后的挣扎!
此时男人已经看完了一百次洗的牌,可每次都不抽,就说“过”!
旁观的众人的心就这么悬起,一边为对方的武断捏一把汗,一边却又暗地里为对方叫好,就仿佛象征着不祥命运的牌尚未抽到,一切便尚可改变!
然后是两百次,三百次……第一千次洗牌!
此时时渊序紧紧盯着洗牌的动作,忽然低声说道,“停。”
荷官狞笑,“先生还是终于选择抽了?”
时渊序此时躬身支起半截躯干,下却经被巨大的疼痛压制住,他那双好看的下垂眼此时只能疲惫地睁开微微的一道缝隙,可此时他的眸光狠厉了几分。
“嗯。”
荷官便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推出一张又一张的牌,只是突然间,大男孩的手忽然叩住了他的。
“不,我要你正在洗那沓牌的最下面的那张。”
荷官骤然心惊,随即笑道,“不是牌阵的牌,不能直接抽的,先生!”
“刚才第三十二次,第二百零五次,三百七十四次,第五百七十八次,第八百三十二次的时候,这张牌在上面,你明明可以把那张牌推出放到牌阵里,可你还是没有,因为……你没想到我还活着……”时渊序啧道,“……既然如此,我一次性让你把所有的牌都给我抽,如何?”
荷官骤然心惊,这个家伙究竟是有多少条命!
“先生,你可知道这些牌……”
“我知道,两千两百张。”时渊序笑道,笑得凛冽却又肆虐,“我一次性抽个够,如何?”
旁观的看客们简直要怀疑人生了,两千两百张牌,相当于两千两百条人命!如果不是他们亲自听到一字一句,他们差点以为如今抽一次牌的代价是一套新的货币体系,不然怎么会搞得人命都通货膨胀了!
此时时渊序死死地抵住荷官的手,不让他再动赌桌上的牌,他似乎心意已决,“我说过,我耐心有限,更何况,你应该从来没有从买家这里得过如此丰厚的代价,不是么?”
“先生可想好了?”荷官确实没有试过一次性收缴这么多人命,他只好温驯谦恭了点,“只是就算抽到了,您……”
“少废话,我是客人,是买家。”时渊序冷冷地觑着他,“对你来说,这也是相当丰厚的代价,怎么,坐镇赌桌的荷官原来都些胆小鬼?”
荷官没想到这个奄奄一息的凡人竟然嘴那么毒辣,顿时扭曲地笑着,“行,行,您是客官,您说了算,这就让您一次性抽个够!”
然而一张张牌掀起后——时渊序忽而凑近赌桌边,“啊,这里不是还落了一张吗?”
荷官瞳孔骤然缩小——刚才他光顾着把那些牌平铺出去,却没料到自己袖口的一张牌已经落了下来!
原来时渊序刚才那句“我要你正在洗那沓牌的最下面的那张”是在声东击西!其实对方根本没有仔细看他洗的牌,而是借机转移他的注意力,好暴露出他的破绽!
他的破绽就是他在赌局一开始就知道客官想抽的是什么牌,便千方百计地把这张牌藏起来!
而这张牌往往藏在袖口里!
可上百次,上千次的洗牌,谁能每次都顾得上多看自己的袖口一眼?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被密密匝匝的塔罗牌给转移了,谁会闲得无聊看向别的地方?
此时袖口的那张牌已经落下,此时时渊序手已经径直抽出了那张牌——就在荷官察觉之前!
荷官直愣愣地看着对方的手已经泛白,然后对方翻手为掌,果然,那是一张“世界牌正位!”
荷官冷汗密布——原来一直让他洗牌的时渊序是在研究他出老千的手法,不,对方甚至看破了正在洗的牌自始至终少了一张!
突然间他察觉到时渊序的眼睛里有无数双眼睛——不,不,对方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那些人竟然都是对方,却又年龄和穿着有所区别……
原来这上千条性命……是这么来的么?
原来刚才时渊序一直要求他洗牌,是一直观察他洗上千次,上万次的小动作,然后死死地记住那张形迹可疑的牌,这才终于如愿找到了这张牌的踪迹,再一次性押上所有!
此时的看客们忽然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竟然让他熬到了……”“这意味着轮回终结吧?这就是他想要的牌?”“真不容易,真不容易!”
关键是……
这张赌桌本身便是命运丝线的一部分,一旦有人坐在赌桌面前,赌桌便能识别出那人的命运走向和原罪,千方百计让对方无法如愿!
他作为命运赌桌的荷官,本身也在维护着秩序本身!
可时渊序还是从上千张牌找到了这张!不过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挪动半分眼神……对方能够死死记住每一张牌的去向,却发现始终少了一张,所以对方直接猜到了,他藏了一张他想要的牌!
果然是疯子……
荷官内心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