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深夜,医院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雪落的声音,方睿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正当他快要睡着之时,手术室大门刷地从内打开,他立马睁眼看向墙上——
五点四十八。
这才四个小时不到。
方睿明以为手术已经结束了,正诧异之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跑步声,几名护士推着推车匆匆赶来,里头的护士忙接进手里,不等他问,手术室大门再次关闭,医院长廊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这是…”
方睿明顿时睡意全无,他隐隐觉得不对。
但手术室的大门却没再打开,墙上的时针绕过一圈又一圈,深夜被暴雪染成斑驳的白,灰白的天光逐渐照亮医院的长廊,方睿明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时间——
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手术还没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从昨天傍晚开始下的暴雪一直持续到今早才结束,整座南城再次裹上银装,医院长廊两侧的窗户爬满冰凌窗花,恍如交织的藤蔓,印在方睿明彻夜未眠尽露疲态的侧脸上。
贺蔚来时就见到方睿明站在窗边手里夹着烟出神,放在窗沿边的烟灰袋都快满了,身上的外套、裤脚和鞋面飘得全是烟灰,整个医院走廊都是烟灰。
“不知道医院禁止抽烟?”
方睿明回过神,有些诧异:“贺……嘶。”
燃尽的烟灰颤巍巍掉在他的手背上,方睿明猛地一躲,那烟灰又直直把外套烫出一个洞,他赶紧把只剩半个尾巴的烟塞进烟灰袋里,拍了拍身上的烟灰,问:“您怎么来了?”
贺蔚没应他,而是嫌弃地挥了挥空气里漂浮的烟味,让身后的男人把窗户打开通风,走到椅子上正要坐下,开过窗的男人又忙不迭上前挡住她,用袖子仔细擦过座位,才扶着她坐下。
贺蔚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说:“冷。”
“我去给你买咖啡。”男人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贺蔚身上,只穿着件灰色羊绒衫转身走到方睿明面前,问道,“方秘书喝什么?”
方睿明微微一顿。
他停顿的这一瞬间,男人已经驾轻就熟开始收拾窗台上的烟灰袋,方睿明一宿没睡,把昨天下午买的那包烟全抽了,烟灰烟屁股全堆在烟灰袋里,窗台上也飘了不少,男人干脆拿手一点点把烟灰抹干净了。
方睿明见状忙道:“不用麻烦了…周先生,我不用。”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贺蔚的出轨对象。
男人笑呵呵的,对方睿明说:“您不用这么客气,喊我老周就行,周健那孩子在您手底下给您添麻烦了。”
方睿明哑然。
老周又说:“我在家常说他,刚毕业,初入职场就能遇到您这么负责的前辈,是他一辈子的幸运。但这小子到底年纪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还想请您在端总面前美言几句,能不能再给个改正的机会?”
方睿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一整夜保持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现在思考能力和反应速度统统上了锈,好半天才想起来老周是说的是什么事。
昨天下午端凌曜一怒之下把小周开了。
本身就是贺蔚走私人关系安插进来的岗位,即便是开除也不用担心对方拿着劳动合同闹上法庭,毕竟闹开了贺蔚脸上不好看。不过这几天端凌曜断断续续开了不少贺蔚送进来的人,最早进来的小周反而是最后一个走的。
想到端凌曜,方睿明不由自主后背发凉,他又看了眼墙上鲜红的“手术中”,干涩的喉管里仿佛堵着什么冰冷坚硬的硬块,连吞咽都变得艰难。
现在摆在他面前最严重的事不是什么小周老潘被开除,而是沈穆的手术时间已经超过十个小时了,但他还没出来。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端凌曜又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情况,被他搪塞过去了,但再有下一次他估计端凌曜就要起疑心了。
方睿明心里有事,嘴上敷衍道:“这是端总的意思,具体还要等他出差回来才能继续商量,之后再说吧。”
老周见他不接话茬,又想继续说,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贺蔚却不耐烦:“别浪费时间了,快去,洗过手再端给我,手上都是烟灰,脏死了。”
“哦、好好,我现在就去。”
老周只好赶紧小跑着去买咖啡,等他下了电梯,贺蔚脸上的表情又淡了,语气平淡:“亲子鉴定早就出来了,你不知道?”
“……”
方睿明瞳仁骤缩,抬起脸愣愣望着贺蔚,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样,慢慢拧起眉头:“什么?”
贺蔚直接拿出手机把沈全奎今早发给她的电子报告调出来,方睿明大步上前,就着她的手赫然看清了屏幕上“亲子鉴定书”五个黑体加粗大字。
“这是…什么时候?怎么会,”方睿明嘴唇都哆嗦了,心头压抑的那块巨石重重落了定,他像是终于能呼吸了那样,甚至嗓音里都透着嘶哑,“我一直在手术室外等着…沈穆还没出来啊?”
“取样很快,直接送检过了,”贺蔚掩着口鼻皱眉道,“离我远点,一身烟味。”
“结果呢?结果怎样?”
方睿明还没看清楚最重要的那两行字,贺蔚就收回了手机,他急切地又离近了点,声音微微上扬:“……是不是端总的孩子?”
说这话时,他的心脏陡然跳得很快,浑身充斥着一股说不清的兴奋,将彻夜未眠的疲倦一扫而空,方睿明目光紧锁贺蔚涂着橘调口红的嘴唇,一点点攥紧了拳头。
这一刹那仿佛被无限拉长,不论是呼啸灌进长廊的寒风还是电梯到达向两侧打开的门,都在这一瞬间按下了延迟键,方睿明在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里,眼睁睁看着贺蔚开口——
“是啊。”
电梯“叮”一声开了门,倒灌进长廊里的寒风把抵墙摆放的海报吹倒,方睿明的眼底倒映着贺蔚逐渐变得玩味的表情,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那太好了,我可以和董事长交差了。”
方睿明在一瞬间恢复平静:“端总那边也可以放心了。”
贺蔚见他这样再也忍不住笑出来,她起初还能控制,但似乎是越想越好笑,到后来干脆大笑出声,在方睿明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她的笑意逐渐意味深长:“端凌曜这个蠢货,简直比他那个爹还要蠢,我现在也搞不懂他怎么会是我的儿子,怎么会……永远看不清身边人呢?”
这句话几乎是把那些埋在暗面的东西挑明了,方睿明脸色立刻沉下去,但贺蔚一个长辈,岂会把他放在眼里,挑着嘲讽的笑意与他对视:
“我难道说错了?那个保姆,照顾了他十二年,跟他爸在一块了。你,跟他一块长大,明知道他喜欢这个小孩结果还……”
“贺总!”
方睿明的表情立刻变得很难看,但贺蔚更高兴了,脸上的笑是方睿明认识她的这近二十年里笑得最开怀的一次,贺蔚双腿交叠,摇晃着足尖说得轻巧:
“端老根本没要亲子鉴定,这种小事他还不放在心上,是我见不得端凌曜忤逆我,想让他也不高兴。正巧这个姓沈的小孩撞上来,又这么巧的,让我看到端凌曜很喜欢他,那我也只好拿他开刀了。但说到底,他也只是掺和进我们母子之间的事,不走运罢了。”
“但是你呢?睿明,你为什么对端凌曜撒谎,你不是和他从小一块长大吗?端老不是对你有提携之恩吗?我和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去和端老确认消息的真实性?我给你的资料,我告诉你的任务……你呀,到底是端凌曜的秘书,还是我的秘书?”
“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给沈穆下药?把他送上手术台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得知他肚子里的孩子是端凌曜的时候,是真心为端凌曜感到高兴,还是失望于端凌曜不会抛弃他了——而你,永远得不到沈穆了。”
“胡说八道……”
方睿明在贺蔚质问里一点点瞪大双眼,嘴唇嗡动,身上的冷汗渗透衣物全身,垂在身侧的拳头开始颤抖,他整个人都似站不稳了似的,踉踉跄跄退回墙边。他此时已没办法反驳贺蔚了,他的脑海里只有沈穆被推进手术室前的哭求——
“它会死的。”
方睿明扶住窗沿,张皇间仿佛视线都开始倒转模糊,他颤巍巍指向鲜红的“手术中”,嗓音尖锐:
“沈穆呢?!他现在怎么样?!你究竟在做什么!那是两条人命!你这是在杀——”
“不要胡说,”贺蔚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他,又点了点她自己,语气温柔极了,“如果沈穆死了,你、我就是共犯。”
方睿明瞬间腿一软,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老周恰好买过咖啡回来,贺蔚冲他挥了挥手,起身把那件已经感受不到体温的羽绒服丢在椅子上,接过老周手里的咖啡,走到方睿明面前,拿足尖踢了踢他的腿,若有所思:
“不过呢,把沈穆带过来的人是你,做手术的是沈全奎,我又做了什么呢?”
上午十二点零五分,手术正式结束。
手术室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方睿明立即迎了上去:“怎么——”
出乎意料的是,沈穆居然醒着。
氧气面罩下的脸惨白如纸,但眼眶却无比通红,简直与他眉心的小痣一个颜色,这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宛如蒙上一层薄雾,失焦地望着头顶上虚空一点。
他的身上没有信息素的甜味,只有浓厚的血腥味。
方睿明活似被掐住了脖子,张了张嘴,但一道声音响起,沈全奎满脸诧异地问:
“方秘书,您一直在这等着?”
他走到方睿明面前,一边摘口罩一边吩咐:“把他推回去……外头这么冷,您怎么不去房间休息会儿?不是什么大手术,还劳您这么费心。”
方睿明已经无暇再深思他们对沈穆的态度了,直接问:“他为什么醒着?”
沈全奎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笑了笑,随口敷衍两句:“只用了局麻,没事,他都习惯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鉴定报告的电子版也已经发给贺总了,待会把纸质版交给您,那我还有点事要忙,先走了,您早点回去休息。”
不等方睿明再问,沈全奎又转身匆匆回到手术室里,留下他一个人愣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过了很久,他才心事重重走回那间病房,隔着玻璃,看着被围在仪器之间的沈穆。
Omega已经闭上眼了,被褥下的隆起没有任何变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但是……方睿明低下头,手伸进口袋里又要摸烟,忽然想起来烟早就抽完了,他索性就这么插着兜,开始整理思绪。
亲子鉴定报告已出,结果是好的,沈穆和孩子也都平安出了手术室,即便是端凌曜那边他也能说得过去,但他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沉重。
方睿明抱臂打量着病房里睡去的Omega,企图在混乱的大脑里寻找原因,但倏地,贺蔚的那句话骤然浮现——
“而你,永远得不到沈穆了。”
开什么玩笑。方睿明厌恶地皱起眉头,他怎么可能会对沈穆这种人感兴趣。
这种只会卖笑讨好的Omega,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才能生存的吸血虫……方睿明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别墅里的一段情景。
那时这只Omega很无聊地烤了一炉蛋挞,并乐此不疲地打发奶油、装饰水果,一一摆放好之后先拿去给端凌曜挑选,等端凌曜挑好之后是平岚,平岚之后是陈叔,陈叔之后……
他记得自己就坐在端凌曜对面,眼神不时飘过Omega托盘上的一个又一个消失的水果蛋挞,看到上面装点的各种水果,在心里挑了一只草莓的。
因为他不爱吃太甜的,不过为了让端凌曜高兴,吃一块也不要紧。
他这么想着,又等了一会儿,抬眼再看时,却发现托盘上的草莓蛋挞已经被拿光了,他心情有点不爽,只好借着喝茶的动作又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只剩几块芒果和葡萄蛋挞了。
芒果太甜,不如就葡萄的吧。
他在心里这么想。
可是等到Omega绕了一圈再回来时,那只托盘上变得空荡荡的,甚至连块挞皮都没剩,Omega脸上还洋溢着得到道谢后的笑容,结果到了他面前,又收敛了笑容。
“少了一个。”Omega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方秘书,不好意思,但是饼干很快就好了。”
他说了什么来着,方睿明有些记不太清了,他好像说自己本身就不爱吃甜点,所以不需要。这句话说完之后Omega的表情轻松了些,接着又被端凌曜喊回身边。
和他一样一向不爱吃甜点的端凌曜,把Omega搂在怀里,把那块草莓最多、最大的蛋挞递到他的嘴边,和他一起分食了那块草莓奶油蛋挞。
后来,他听到端凌曜说:
“你喜欢的东西,自己留着,不要给别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老端就回来了!
其实端凌曜这次一定要亲自来首都,还有另外两件事要办。
上回沈穆说自己对信息素不敏感时他就很在意,所以花了点时间找出沈穆的病历单和体检报告,整理好了发给一个专门研究第二性腺体的医生朋友,想让他帮忙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后续有没有恢复正常的可能。
岂料报告发过去的当晚,这个朋友就发来消息,意思是最好让沈穆亲自过来做一个全身系统检查,但如果实在是身体不允许,无法长途奔波,那就让端凌曜过来做个血检。
“因为他的信息素等级是S+,比你的高,所以会在你的腺体里留下标记,可以通过采血提取残留的Omega信息素。”
当时沈穆发烧刚痊愈,又怀着孕,端凌曜不敢让他跑来跑去,最后还是决定自己过来做血检,等沈穆的身体稳定了,再看看要不要过来做个全身检查。
所以端凌曜在到首都的第二天上午先去了科研所抽了二百毫升的血,才回到会议厅开始做竞标准备。这次的项目是磐衢打开国外市场的敲门砖,一旦拿下就能顺理成章打开B国市场,拿回上半年在A国丢掉的损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政府重新建立联系。
不过这个项目够肥,竞争对手自然不会少,除了他们这种提前拿到消息的,还有一部分私下达成共通共建合作的公司,联起手来也的确难缠。
但磐衢到底辉煌过,虽说现在不比之前,也不至于被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公司弄倒,端凌曜事先拒绝过几个公司想要联手的意思,自己带着团队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向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等到最后宣布磐衢拿下项目时,团队里的几个连天带夜忙项目的伙伴立刻欢呼起来,端凌曜也笑了,直接给他们允诺的奖金年假翻倍,让平岚带他们去聚餐休息,自己则驱车赶往科研所。
途径科研所前他顺路去了趟机场,拿到了前段时间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枚红钻。
他在看到这枚戒指的瞬间,就觉得一定很适合沈穆。但那时,他光想着沈穆皮肤白戴这枚戒指一定好看,没考虑到沈穆是个男性Omega可能不会喜欢珠宝了。
况且当时隔着视频看的时候没觉得钻石大,现在拿到手里才发现有点大,端凌曜把这枚戒指捏在手中,往自己小拇指上套了一下,戒圈卡在第二个指节,上头硕大一颗红钻格外突兀。
戒圈大了,钻石也大,沈穆估摸得戴在大拇指上当扳指,想到他看到戒指那一刻可能会出现的表情,端凌曜一时没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又摸出手机——
置顶的对话框里没有任何未读的消息。
端凌曜眸光微闪,滑动屏幕网上看之前和沈穆的聊天记录只觉得整个口腔都泛着苦涩,他中午又给方睿明打去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沈穆吃过午饭重新休息去了所以无法通话。
考虑到当时的时间的确是沈穆平日午睡的点,端凌曜也只好作罢,再次嘱咐方睿明好好照顾他之后才挂断电话,让平岚去改航班时间,打算明晚工作结束第一时间回去,届时当面道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私下调查个人隐私都是一种不尊重人的行为,沈穆心思敏感,会难过生气也很正常。
他收起戒指,重新开出机场,首都城只要不堵车去哪都很快,等他离科研所停车场还有一个路口的距离时,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端凌曜瞟了一眼屏幕。
徐祺然。
他就是那个在第二性科研所工作的医生,也是刚回国不久,但学历实在太漂亮了,找不出任何毛病,所以回来之后直接进入首都科研所工作。但他原先其实是个骨科医生,后来不知怎么的跑出国换了个和自己原专业南辕北辙的专业开始重新学习,天赋很高,科研精神也高涨,为人很热情活泼,就是有时一根筋,容易招打。
端凌曜戴上耳机:“喂,祺然,我很快就……”
“端总,我刚刚看了眼报告,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现在方便吗?”
电话那头的徐祺然难得严肃起来,他没等端凌曜说好,直接问道:“你标记的这只Omega和这个名叫沈穆的Omega是同一个人吗?期间有没有标记过别的高等级Omega或是未标记但有过性|交?”
这问题直接涉及到个人私生活了,但凡换个人都要急眼,但端凌曜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把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稳定:“没,只有沈穆,怎么了?”
“我从你血液里提取的Omega信息素等级和这位叫沈穆的Omega信息素等级不一样。”
徐祺然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他生怕端凌曜听不懂,抓耳挠腮地和他解释:“是这样的,我们一般说的信息素等级是从几个方面来综合评估决定的,通常一般人出生时第一次做的信息素测定基本就是他一生的信息素等级了,但是《国际第二性判定法》设立的‘+’‘-’号就很妙。”
“这个‘+’‘-’号往往代表着成长过程中外因导致的增减,比方说Omega被永久标记会导致信息素等级短暂下降,而孕期哺乳期时信息素又会有一定的增长,但是这个涨幅仅是因为受到Alpha信息素这个外因导致的短暂或个别永久增长。这种涨幅幅度不会很大,不会让B+不会变成A,A+也不会变成S。”
“如果这时通过采血取样会发现,此时的Omega信息素里会出现Alpha信息素因子,也是我们所说的‘混杂’。所以被标记后的Omega腺体无法回到最初的状态,不论怎样的清除标记手术也无法完全清楚在警方调查……我说多了。”
“总之,根本不存在真正的清除标记手术,因为受损的腺体即便不会留疤信息素也不会骗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端凌曜把车开进停车场停稳之后忍不住打断他,“说重点。”
“如果建立你的血液里只有沈先生一人的信息素的前提下,也就是说这位沈穆先生的信息素状态是在保持S+级的基础上,从持续高含量、骤然短暂下降,随后变本加厉窜到一种更高的状态——就相当于他直接从B级涨到了A级!已经突破原始性腺的界限,超越腺体负载极限了,简直是天然的信息素载体。”
徐祺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个情况,他拿起打印出来的报告,又说:“而且我看了你发来的报告,最早的日期是今年上半年的四月,那时你应该还没标记他吧?”
端凌曜:“是,那时我还没回国,我和他是八月中旬认识的。”
徐祺然又拿出一张最接近八月中的报告,看了上面骤然下降的信息素含量,最后拿出今早从端凌曜身上提取出来的信息素残留。
三张图放在一起对比时才会看出增长幅度之大,徐祺然说:“持续高含量信息素会导致腺体超负荷运行,诱发高烧哮喘更有甚者出现心脏麻痹的症状,日常贫血头晕发烧是常态……另外,他是不是怀孕了?”
端凌曜呼吸一滞,首都城的夜冬风吹在脸上简直像刀割似的,但他丝毫不觉,而是迟疑地问:“是,怎么了?”
徐祺然叹了口气:“生|殖|腔太脆弱了,根本没办法剖腹产,平常小心点,千万别碰到肚子。”
因为端凌曜突然通知改航班今晚就要回来,方睿明不得不立刻带着沈穆回别墅。
宫内亲子鉴定创口很小,本身就是当天做当天就能下地走的小手术,但考虑到沈穆的身体情况和天气因素,他还是耽误了一天,否则手术当天晚上就应该回去的。
“端总今晚十一点四十五的航班,回来大概是十二点三十,您回去之后还可以休息一会。”
方睿明从衣柜里把羽绒服拿出来,又走到床边蹲下:
“关于亲子鉴定的报告,我明日会直接拿给端总,当然,您现在告诉他也可以,我都无所谓。”
侧坐在床沿边的Omega没有应他,准确的说,他从昨天出手术室之后就再没开过口,不论是拔针管还是告诉他孩子没有事,他的情绪都没再有任何波澜。
仿佛那个进手术室前崩溃大哭求着不要伤害他的孩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病房洁白的灯光从沈穆的发顶缓缓流淌,垂在胸前的乌黑长发绸缎似的柔顺,越发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眉心那点红痣更加鲜红。
他分明穿着医院里最朴素不过的病号服,却依旧漂亮的像只精致的瓷娃娃。
方睿明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垂下视线,放在他赤白的双足之上。
Omega的脚踝也是漂亮的,细白的皮肤流淌的奶油般细腻的质地,凸起踝骨点缀着浅浅的粉色,连接着小腿纤细修长。
他的喉结上下一滑,俯身捧起沈穆的脚放在膝头——沈穆几乎是立刻逃开了,但方睿明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提前攥紧了他的脚踝,强行按在自己大腿上。
Omega才手术过,身体还没恢复,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方睿明一直攥着他的脚踝直至他不再抵抗才松了劲,强行替他穿上袜子,又拿起提前买好的软靴,系好鞋带。
“好了。”
话音刚落,沈穆立刻挪开双脚,捂着肚子身体本能地往床头的方向倾斜。
方睿明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打量着Omega垂下的眼帘,苍白的皮肤上好似荡漾开一抹胭脂,发丝半掩下的侧颊线条绷得极紧,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方睿敏难耐地摩挲着指腹上残留的触感。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沈穆干脆自己起身,他抓紧栏杆,露出的一截小臂细弱雪白,空荡荡的病号服下只能看见腰间隆起的肚子,他托着肚子,浑身不住地颤抖,慢慢地靠自己站了起来。
额角渗出的冷汗浸得发丝犹如藤蔓般勾着脸颊,一双黝黑的眼珠也浸透了湿意,沈穆紧抿着嘴唇,扶着墙壁,微微弓着身体,一点一点向门外挪去。
方睿明见他这样,只好把床上的羽绒服捞起来,走上去披在他的肩头,但沈穆却毫领情,直接一把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