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斤没有,五六斤能行。市价翻倍,加两张工业票,我家还没暖水瓶呢。”
“你可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啊!”梅雨觉得自己应该叫无语。
“你这话说的,棉花多难弄啊,你不要?这个价说出去我跟你说,立马就被抢光信不信?”席于飞在炕上蹦高。
这话是没错,工业票攒攒就有了,棉花可是真的难弄。
“成成,怕了你了,你怎么弄?我直接带走?”梅雨没辙,只能点头。
“现在没有,你回去吧,回头我让人给你寄家去。这些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才预备下的。”席于飞翘着下巴,那得意的小模样看的梅雨又开始手痒痒,扑上去把人夹咯吱窝一顿揉搓。
俩人叽哇乱叫的闹了半天,云穆清一开始还拉着,后来干脆拎着水壶去打热水。看澡堂子快开了,又去收拾衣服,准备洗个澡。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不过天还阴着,估计还有的下。积雪已经有脚面高了,走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风依旧大,卷着雪花往脸上扑,简直就跟寒冰掌似的,左一个嘴巴子右一个嘴巴子,抽的脸都木了。
陈红军自从看见那辆军车,就低调下来,也不出门了,也不让他小弟出门。吃饭都是直接买了端屋里吃的。
他觉得自己预感的没错,这次行动,估计又失败了。
可想而知回去之后他老大得多生气,可再生气也没用啊。离得那么远不说,他那点儿手段跟军方也拧不过,纯粹螂臂挡车嘛。
席于飞这边都嘻嘻哈哈的准备去洗澡了,马科长那里却发了大脾气。
他下午去办公室上班,然后给他那个表姐打了个电话,想探探表姐的口风。
原本以为表姐会不知情,谁知道那女人让他赶紧办,说什么又不是什么多麻烦的事儿,这天寒地冻的随便找个借口把人支出去一宿,那俩老不死的就能冻死在外面,剩下的小的慢慢整,多容易的事呢。
这可给马科长气死了。
表姐还说呢,说什么这都快过年了,把这件事料理了大家都能过个好年,否则提心吊胆的,饭都吃不下去。
最后还给画了个大饼,说只要这些绊脚石没了,就让他姐夫松动松动,给他们一家子调京城去。
马科长忍着火,又给他姐夫打了个电话,谁知道也是这一套。让他写个条子说一下这个事儿,结果人家推三阻四,又说马科长不懂事让他为难,又说什么现在形势紧张,不赶紧做了怕是大家一起完蛋。
“日他个先人!”马科长一回家就把椅子踹倒了,“什么东西,那可是杀人,杀人啊!啊?这种事让我做,我让他给我写个条子,哎哟给他为难的啊。咋?他也知道这事儿摆不到明面上?”
还一起完蛋?他姓马的顶天立地的,怎么可能跟着一起完蛋!
“你那表姐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小芬知道后也气的不行,“之前咱们去京城参加他家那个婚礼,咱又不是没带东西,哎哟那一家子嘴撇的啊。怎么?把咱们当穷亲戚了?人家穿的板板正正,吃国营饭店,家里还有电视机电风扇呢。那玩意,咱这里都买不到。你看他家彩礼了吗?八百块,八百块啊!新媳妇身上一整套衣裳加丝巾,多鲜亮,多好看……”
那场婚礼看的刘小芬简直是大开眼界,不止是八百块彩礼,还有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腿不腿的她不稀罕,那三转一响……
看看自己家,说是个科长,可有啥用呢?就算是跟人要点儿东西,也只有吃的喝的。
姓马的胆子小,周围又都是同事,贵重的压根不敢收。如今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两辆自行车以及老马手腕子上那块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梅花表。
“还不如我那个外甥,你看看人家来,这大包小包的,带的都是咱没见过的好东西。看看你那个姐夫派来的人,那什么德行啊?连吃带拿的,来咱家打秋风了?这么多年,我见过他家一块布?拿过他家多少好处?咱儿子结婚,他家连面都没露,就寄来了十块钱跟一包糖。缺他那十块钱??缺他那口糖?”
刘小芬提起京城那边的人就一肚子气。
是,虽然他男人能来这里工作京城那边出了力。可当初他男人来的时候就是个小科员。
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受累不讨好。好不容易熬成了个科长,还成了京城那边的功劳了。
口口声声不要忘了表姐姐夫对你多好多好,好什么?有什么好的?
“行了别吵吵了。”马科长没想到自家婆娘比自己怨气还大,“让我好好想想,晚上,晚上跟外甥碰个头。这事儿咱真不能干,干了之后怕是以后……哎!”
刘小芬撇撇嘴,“还是我外甥有本事!”
马科长无语,心说……算了,心累,不想说了。
席于飞他们几个洗了个澡,澡堂子里人不多,就开了个小间,七八个水龙头。还有个给搓澡的大爷,穿着个裤衩子往角落一坐,叼着自己卷的旱烟,目光炯炯的盯着面前这群光腚老爷们。
席于飞想搓澡,但被梅雨按着非要给他搓。
他那一身细皮嫩肉的,被搓的嗷嗷直叫,扑腾的像被翻了盖的王八。最后还是好心小云同志把他救了,耐心的给他搓了背,又打了香皂,把人前前后后的洗干净。
“我的香皂不给大师兄用!”席于飞看着胳膊上的红痕,气的直咬牙。
“你说不给用就不给用啊?诶,我就用,你看,我用呢,你有本事来抢!”梅雨拿着香皂吭哧吭哧往毛巾上蹭,一不小心香皂脱手,啪的掉在地上,溜溜的滑到席于飞脚底下。
席于飞:……
他看着香皂沉思,捡还是不捡,是个问题。
不过没轮到他捡,梅雨刷的瞬移过来,一把捞起香皂,“归我了!”
席于飞:……
罢辽,不要啦,那块香皂已经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啦。
洗完澡,又让食堂帮忙把炖羊肉做成了羊肉汤,买了几个死面饼,仨人吭哧吭哧的掰饼,一人吃了两大碗。
等七点半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停了一下午的雪又开始下,冷冽粗糙的西北风卷着雪粒子鬼哭狼嚎。
马科长先到的,骑着自行车顶着西北风,吹的风中凌乱。
他让前台去喊人,自己缩在前台门口烤火,没一会儿就看见一辆军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个壮汉。
马科长心里一哆嗦,心说这不会就是姓云的那小子的姑父吧?
没成想还真是。
前台把人喊来,仨大小伙子大包小包的,走在前面他外甥张嘴就喊姑父,喊完了才看见烤火的马科长,又喊了声姨夫。
其他人:???
不是,你小子这么多亲戚的?
马科长站起身,眼珠子滴流乱转。他在想,自己这个实在亲戚,别不会已经不实在了吧?
作者有话说:
我现在可太喜欢看国际频道了,看美国佬内乱,老墨都快把老美打残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让他们走私鸡蛋闹得。
我看有人分析说,现在的情形很有可能跟是S3的前奏。
怎么说呢,世界只有一个中国,以及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这件事,完全可以考虑的嘛。
东亚怪物房这边其实都还好,棒子有小胖压制,脚盆鸡被老毛子虎视眈眈,越猴菲猴这俩也不足为据。
就是阿三比较讨厌,但考虑到他家捣蛋基本没有离开过国土,似乎,好像……嗯……新新德里不是不可能哈?
其实就怕老毛子插刀,不过看目前合作关系,应该暂时不会。他还得先收拾那个表演喜剧的呢。
今年又是航天航海展又是军备展再加上九月份的阅兵,就是咱妈为了震慑周围,让他们好清醒清醒。
对了,咱妈跟老毛子其实都是可以在脚盆鸡驻军的,之所以没去,嗯,懂的都懂。
第50章 拉手
“哟,”吕百城看了看嬉皮笑脸的席于飞,再看看忐忑不安的马科长,“这是你姨夫啊?”
席于飞道:“大家都是亲戚,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姨夫在,我爷奶也能有人照顾着,嘿嘿。”
马科长讪笑道:“是,是呢,也是刚知道,刚知道……”
这小子,他咋没说这个姓吕的也来啊?
妈耶,看见当兵的就心虚。
“那行吧,”吕百城仍旧阴阳怪气,“他姨夫啊,别骑你那个破自行车了,去副驾坐着。小子们,把东西都放后面去。鸡蛋?鸡蛋抱着!!”
马科长不想去副驾,虽然难得坐一次车,但他现在只想回家。
但,回不去。这姓吕的俩牛眼就瞪着他呢,干嘛这么凶啊,都是亲戚,就不能态度好点儿?
席于飞在后排被夹在中间,主要是两边挨着窗户透风,现在这个车里面又没有空调,大冬天开着跟个移动冰柜似的,能冻死个人。
但至少不会被西北风劈头盖脸的抽嘴巴子了。
车上的气氛有些诡异,前面俩“长辈”一个字不吭,梅雨和云穆清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也不知道外面茫茫荒原白不呲咧的有啥好看。
席于飞跟屁股长钉子似的,他摘了头巾,又摘了围脖,挠了挠脸,“姑父,过去一趟远不?”
吕百城道:“问问你姨夫呗,我又不怎么走这条路。”
啧,这老小子,还拿上劲儿了。
“姨夫,这趟……”
“不远不远,很快就到了。咱们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小时。”马科长连忙回道。
席于飞又挠了挠脸,“哎呀姑父,你不知道,我这边这些东西,还有我姨夫帮忙呢。那个鸡蛋,鹅蛋,是吧姨夫?”
马科长一愣,他回头看了看挤眉弄眼的席于飞,咳了声,“是,是的。哈哈,挺不容易的。”
“咱们这儿还有养鹅的?”吕百城问。
马科长:???
你特么问我,我特么问谁去?
“这我姨夫亲戚大老远送来的,姨夫舍不得吃,都让我带上了。是吧姨夫?”席于飞连忙帮着圆。
马科长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你姨舍不得吃,都让你带上了。鹅蛋好,鹅蛋补,给老人孩子吃,哈哈。”
吕百城哼了声,“到显得我小气了,就给拿了条羊腿。”
“这话怎么说的?且不说礼轻情意重,就羊腿这个也不轻啊,这年头吃顿肉多不容易,可见姑父也是替老人孩子着想。哎,远离家乡来到这儿,我爷奶叔婶都不容易,也得亏这里能找到俩亲戚,否则我这个心啊,是真放不下啊。”席于飞又是拍腿,又是叹气摇头,这幅做派简直让一车人都嘴角抽搐。
云穆清用力按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去看家人原本是一件令人心情沉重的事儿,但有大宝子跟这里插科打诨的,真沉重不起来。
不过一天工夫,他家跟这边多了俩亲戚了,这跟谁显摆去呢?
梅雨也想笑,他寻思昨天姑父还挺嘚瑟,今天突然冒出来个姨夫,姑父嘚瑟不起来了,瞅着还挺不情愿的。
“小兔崽子。”吕百城冷哼,“鬼心眼子真多啊。”
席于飞一副惊讶的模样,他睁大眼睛,“什么?姑父你说什么?你怎么突然骂我大师兄小兔崽子呢?大师兄你做什么了让姑父生气??”
梅雨:???
不是,你特么找抽呢?我姑父骂谁你不知道啊?
吕百城有小脾气了,不想跟新外甥聊天了,转头看了马科长一眼。
马科长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心想我今天还能活着回家吗?这个姓吕的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万一一生气,给我嘎巴捶飞随便找地方一扔,我就没了啊。
“老马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咱俩还有亲戚关系呢?”吕百城没话找话。
马科长都快冒汗了,他点头陪笑道:“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哎你说大飞这孩子,也不提前跟我通个话。这整的……他姑父,抽烟啊?”
他掏出一包延安。
这可是风靡整个大西北的“名烟”,有钱有票也得去抢才能抢得到。没本事的只能抽羊群那种几分钱的烟去。
吕百城拿上了,“哎哟,延安啊,不错,好烟。你看,我正开着车呢,哎,腾不出手啊。”
马科长:……
他连忙抽出一根恭敬的塞吕百城嘴里,又拿出火柴划燃,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吕百城深吸一口,“劲儿大!”
“是的呢,咱们大西北,就好这口。”马科长也给自己点了一颗,用力抽了一口。
虽然过滤嘴中华烟好,但大西北就喜欢这种浓郁呛口的,跟西北的风一样苦辣辛涩,令人舒畅。
席于飞捅咕捅咕梅雨,让他把窗户开一条缝。
梅雨撇撇嘴,虽然很冷,但车厢里是真的呛。他们都闻不惯西北这边的烟,抽一口能撅过去。
“冷不冷?”云穆清凑过来问。
“还好,”席于飞抓了抓云穆清的手,“你看,我手是热的吧?”
“没我的热。”云穆清说完,反手把席于飞的手包在掌心,“不活动一会儿就冷了。”
云穆清的手真的很热,掌心干燥,带着厚厚的茧子。
“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席于飞有点儿羡慕。
云穆清只是笑,又看向窗外。
外面的风已经停了,到处都白茫茫的黄突突的。这边的雪都混杂着西北的黄土砂砾,没有那么的洁白。
吕百城也不再找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马科长聊农场的情况。说什么就算来改造的有罪,但人家只是来改造,不是来送死。这种恶劣天气能不去危险的地方就尽量不要去。
马科长连连点头,“说的是说的是,咱这边其实都还算好。只要下面的人不乱折腾,基本没什么事。”
他只敢折腾人,但也不敢把人折腾死啊。
不像兄弟农场,都出了多少事儿了?
他半夜睡觉都觉得不安稳,害怕。
车子吭哧吭哧的开着,眼前逐渐出现了黑乎乎的小点儿和烟气。那些小点儿就是农场的一些房子,等走近了就能看出来这些房子十分低矮,都是土坯盖的。里面住着士兵和一些农场的小管理。
至于来改造的犯人,连牛棚都没得住,都住在地窨子里面。
这里的地窨子就是从黄土坡上挖个坑,上面用土坯木头什么的搭结实。人进进出出跟土拨鼠似的,每天睡地底下。
也不是说不能住地面,只是这里经常刮大风,飞沙走石的。冬天冷夏天热,住地窨子反而冬暖夏凉,还能躲避风沙,舒服一些。
马科长下了车去交涉,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毕竟有雪,周围能见度还是很高的。
从那个屋里出来俩人,点头哈腰的跟马科长说着什么,还时不时看向这辆车。
片刻后马科长回来上了车,“咱们直接过去,往里面开。那家人就住在里面,比较偏。”
挨着这边入口的地方房子多,越往里面开房子越少。到不是没人住,只是露出地面的建筑更加低矮,甚至被雪盖的看不太出来了。
到了地方,马科长也一脸茫然。他四周瞅了瞅,“这……要不咱们喊两声?”
好家伙,周围一个个雪坡,半个人影都没有,他压根分不出来姓云的那一家子住哪里啊。
倒是云穆清十分淡定,他像周围扫了眼,抬脚往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还边指挥车辆,小心别把别人房顶子压了。
车子又往前开了二三十米,停了。
云穆清走到一个雪坡前面,拨开积雪,露出个不到半米高的木头栅栏样的东西,“爸妈,爷爷奶奶。”
片刻后,那个栅栏动了动,里面钻出个人,“玉玉??你,你怎么又来了?”那人说完,也看到后面的军车,脸色顿时一白,声音颤抖,“发生了什么事?”
“没,我给你们拿点儿东西,借了吕团长……”云穆清抿了抿唇,“借了吕姑父的车。”
出来的是云穆清的大哥,他表情有点儿茫然,“吕姑父?”
“哥,你出来,我带你认认亲戚。”云穆清十分淡定,把大哥从地窨子里扶出来。
他大哥云穆怀也是个身量挺高的青年,但在这边不过几年,原本挺直的脊背有些弯曲了,看着比云穆清矮了些许。
这边吕百城他们也都下了车,梅雨去车后面打开后备箱,跟席于飞往下搬东西。
他托了那筐鸡蛋鹅蛋半路,腿都被压木了。
“大宝,大宝!”云穆清喊了两声,他还是不太会应付这种“亲戚”多的场面。
席于飞蹭就跑了过来,“喊我呢?这是大哥?大哥你好你好,我叫席于飞。这是咱姨夫马科长,这是咱姑父吕团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子亲戚了。”
云穆怀:???
什么鬼?什么一家子亲戚??
“大哥,喊人。”云穆清拽了云穆怀一下。
云穆怀满头问号,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喊了人,“姑父,姨夫。”
马科长一颗心落肚子里了,“大外甥,受苦了啊,姨夫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呢。”
吕百城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搬东西。”
说完抬脚往地窨子那边走,“能进去不?看看我老哥我老叔老婶儿。”
云穆怀有些惊措的看向他弟弟,云穆清又推了他一把,“带姑父姨夫去认认咱家人。”
云穆怀只能过去了,他先进了地窨子,过了会儿爬出来,“里面不大,我让我爸妈他们出来……”
“外面齁冷的,我们就进去看看。”吕百城摆摆手,“能进去不?”
“能,能……”云穆怀又进去说了句什么,然后把栅栏门彻底打开。
席于飞也跟着往过去,探头看了眼,这一眼,眼泪都快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标题党了,哈哈哈
西北那边以前穷,就地取材建房子的很多。有高坡的就在坡上挖窑洞,没有的就挖地窨子。
有钱人家才会盖房子,大多都是土坯房。
这边雨水少,土坯房能坚持很长时间,不用担心被水泡坏。而且西北那边土坯房也不高,都往下面挖一截子,为的就是冬暖夏凉,并且减少土坯砖瓦用量。
当然,以上说的是穷苦人家。
有钱人仍旧红砖黑瓦大院子,这比不了。
我在自己家门口捡了个猫,不知道是跑丢的还是被扔出来的,一只小银渐层,有点儿鼻支。
烦,幸好我有药,就烦这些人!
第51章 恶人,就在京城!
这个地窨子不大,最多也就十个平方,中间用几根破木头顶着房梁,拉了一块烂席子,把地窨子隔成两个部分。外面这一块也就两个平方,放了一些瓶罐劈柴啥的。
现在帘子卷起来了,露出里面一个火塘,上面放了个破砂锅,正在煮不知道什么东西。
火塘里面坐着两个干瘦的老人,穿的十分破旧,但看着很是整洁。
老人头发花白,眼窝深陷,手上满是冻疮。他们旁边,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他身后趟着个女人,女人身边围着两个孩子。站在最外面的是云穆清的大哥云穆怀以及他的妻子姜影。
这一家子,衣服没有一件合身的,而且都十分瘦弱。
不过他们虽然看着贫苦,但小小的地窨子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利索,墙壁上还打了木楔,用来放琐碎的小物件。
吕百城高高壮壮的往里面一站,整个空间都显得局促了许多。马科长缩着脖子也不敢往里面凑合,表情又尴尬又纠结。
“我娘这两天不太舒服。”云穆怀轻声道:“家里没有煤油了,点不了灯。”
“老叔,老婶儿,让你们受苦了。”吕百城挺大个汉子,现在眼圈都有些红,“你们别怕,咱们,咱们快见到光了。”
席于飞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塞进云穆清手中,“给咱爷奶他们看,东西我帮你搬过来,我就不进去了,我看不得这个。”
云穆清看着报纸,最上面叠出来的新闻,就是邓公那个要整治某些团伙的内容。
梅雨也默不作声,虽然他一个人搬了所有东西,但现在可不是抱怨吐槽的时候。
俩人搬了几趟,把那些东西都放在地窨子旁边。这时候马科长出来了,看上去表情不是很好。
“咋了姨夫?”席于飞凑过去小声问。
马科长揉了揉眼睛,“大外甥真别怪我,我,我也不知道……哎,平时我也不咋来……”
“这怪你啥呢?”席于飞拉着他走到旁边,“之前那种情况,谁敢出手啊。再说你那边,我表姨……”
“什么表姨不表姨的,”马科长深深的吐出口气,“大外甥,你可是说了,咱们实在亲戚。你姨夫我,我胆子小,平日里有个风吹草动的我都害怕。虽然坐在这个位置上看上去威风,但……哎,总之,叔婶儿这边,姨夫我能帮就帮。”
“这话说的多见外啊,还用姨夫帮啥?您只要照看一下,比什么都强。”席于飞从兜里摸出块儿手绢塞马科长手里,“擦擦脸呗,鼻涕都出来了。”
马科长:……
这时候吕百城也出来了,他用力揉了揉眼,走到马科长身边推了他一下,“走走走,陪我去抽根烟。你俩小子冷的话就上车,车里挡风。让云小子跟他家里人好好聊聊。”
地窨子里传出压抑的哭声,云穆清把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下,把云父气的咬牙切齿。
“简直就是个白眼狼!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
“是大宝帮了我,大宝就是席于飞,这些东西也都是他张罗来的。”云穆清先抗过来一包棉絮,棉絮被紧紧的压成一坨,外面裹着挺大一张包袱皮,里面摸着硬邦邦的。
他打开包袱皮,解开棉絮的绳子,然后就看见了里面裹着的东西。
用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几条腊肉,两只烧鸡,一小罐子用黄泥封口的酱豆腐,一包盐,一包糖,每包差不多得有个四五斤。怪不得这么沉。
另一个棉絮包打开,其中一个报纸包里面裹的都是小包小包的各种药品。小纸包上面还贴了医用胶布,写了药品名字以及服用剂量。
借着火光,云父看见其中一包,压低声音惊呼道:“安宫牛黄丸??”
里面是整整二十颗用蜜蜡包裹的药丸子!
“先给容秀吃一颗。”云老爷子道。
崔容秀就是云穆清的母亲,这些日子她亏空很多,身体原本就不太好,冬天更是难受,床都起不来。
破瓦罐里烧着水,姜影用一个饭盒子舀了点儿热水,又从旁边罐子里掏出点儿雪化进去,然后接过云穆清捏开的药丸子,走到云母身边。
几个人伺候着云母吃了药,听着原本粗重的呼吸声逐渐平缓,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这一包里除了药,还有两瓶高度的二锅头,一大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猪板油,和一包零碎的针线膏药铁丝之类的东西。
云老太太摸着包袱皮道:“这两块布,能做床大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