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箭矢上的标记,粗略计算,闻人诉与阿柳以外的人只进了二至五支不等,已无胜算。
多矢齐发的四人头脑发热,接连几次尝试后才猛然回神,意识手上机会所剩无几,一时陷入死寂。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观察过局势,得知榜首无望后,规规矩矩投完手中的箭矢,就老实退到墙边。
赌错了的观众气急败坏,发出闹哄哄的奚落。
对参与者而言,最后一名也是乙等,瞪了几眼奚落得厉害的观众,随后在奖品栏上流连,心情颇好,同时分出少半精力,关注后续。
闻人诉头微歪,直视对面的阿柳。不开始吗?旋即持矢掷出,即将到达壶口时,意外出现了。
自从阿柳离开神秘女子后,依旧面无表情,却悄无声息地,由木讷转变为高人的冷傲。
阿柳不与闻人诉对视,从左手拿过箭矢,轻描淡写一掷,随着“啪”的一声,闻人诉的箭矢滚落到绿壶旁边。
正当众人以为,阿柳这招是同归于尽时,他的箭被反弹后,出乎意料刚好跌在壶内。
大家不约而同擦了擦眼睛,随后瞠目结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
“发生了什么!?”
“我没看花眼吧。居然这样还能中??”
“那还比什么,难道还能有人比他更厉害吗?”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灵铮不是投壶的内行人,可他练武一月有多,对武力有了初步了解。
阿柳这番操作,除了判断要精准果断,还要力道、角度毫厘不差,这样的身体素质,绝对能跻身武林一流高人的行列中。
眼看闻人诉折损了一次机会,而阿柳依然箭无虚发,技艺惊人。
灵铮下意识前进半步,神色有些犹疑,他没见过闻人诉全力以赴,上次对战屈长老游刃有余,绝非他真实水平。阿柳真的比闻人诉更厉害吗?
神秘女子的纤纤玉手从青丝滑下,缠绕在食指玩弄着,语气轻松,“呀,看起来你的下人要输了。”
神秘女子将闻人诉称为下人,只因前面闻人诉提过“我家公子”,可闻人诉一袭锦衣、气质斐然的,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故而她这话,颇有挑衅之实。
真实情况是,闻人诉这句称呼,是不想暴露灵铮的名字,也是替他撑脸面,让神秘女子有所忌惮。
灵铮察觉出闻人诉当时深意,所以不动声色,现遭神秘女子奚落揶揄。闻言后,他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暗芒。
神秘女子好像想到了什么,手指的动作一顿,眼波流转:“啊,阿柳赢了之后,要不俊弟弟给我捏把脸,我就把那东西给你。”
捏下脸于灵铮无足轻重,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将子午鸳鸯钺收入囊中,他却眼神幽冷,置若罔闻。
见灵铮始终冷淡,神秘女子嘴角微沉,美眸中闪过愠怒,轻哼一声,也不再搭讪,气氛骤冷。
灵铮更愿意闻人诉获胜。对面来路不明,作风诡异,即使表明赠予自己,他也不愿意欠其人情,将来代价难卜。
经历截箭,闻人诉视线落在阿柳手中的四根箭矢上,随即移向对方脸上,眼神交汇,读懂了彼此意思。
默契地,两人一跃而起,飞身俯冲逼近对方,裹挟着利风,发丝飞舞。以箭为武器,在这弹丸之地发起近身搏斗,掀起阵阵灰尘。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众人纷纷起哄。
有人担心,“这……不会误伤旁人吧?”
“他们没用内劲,单纯武技比拼,点到为止的切磋罢了。”稍有道行的做出解释。
老板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不是气愤,而是激动,他年轻时候是镖师,一眼看出他们绝非泛泛之辈,有幸观摩大师交手,胜过练百次功。
闻人诉悬臂挥箭横扫,疾如闪电,想要划破对方衣襟,阿柳反应迅速,后仰闪避,主动抬箭格挡。箭杆交叉相抵,形成两道弧线。
由于受力点不同,阿柳手中箭杆更弯,他正想避让,闻人诉乘胜追击,前进一步,抓住阿柳的持箭手,握力仿佛铁钳般难以撼动,右手趁机斜划。
阿柳硬接箭杆,向前直推,迅猛如龙。闻人诉回身一转,箭柄抽离,若不是阿柳反应及时,箭尖已经划破掌心。
闻人诉蹬地而起,大幅度地转身下刺,阿柳暗惊,下意识挥动箭杆敲断其行动轨迹。
这样一来,已经落入圈套,闻人诉勾唇,眼眸不含一丝温度,转手画圈缠绕,快到残影,探向阿柳胸膛。
“绕水缠!这是长剑技法,没想到用这小小箭杆也能使出,太精妙了,太精妙了。”老板惊叹连连。
电光石火之际,阿柳以诡异的身法避让,轻功了得,退开数丈迎接下一回合。
下一刻,多年的战斗意识令他心中萌生出不详的预兆。不对!
阿柳猛然回首,发现闻人诉使出登云梯,飞到一棵大榕树上,居高临下,月白衣摆飘摇。
手腕一甩,两支箭矢朝着壶口下坠。
阿柳:“!!!”
他不假思索,原地将三支箭矢扔出,想要故技重施,将其击歪,时机掐得极准,恰好在瓶口之上相会——
阿柳悬着的心放松下来,随即目瞪口呆。
两根箭矢居然能将三根箭矢撞毁!阿柳的箭杆子被击个粉碎,金属箭尖掷地有声。
紧接着两箭势头不改,径直钻入壶口,与壶口严丝合缝,再也没有一点空间。
阿柳输了。
他复盘战局发现,闻人诉前面的所有招数,都是为了骗他远离绿壶。
但是,明明是一样的材质,闻人诉的箭矢威力远超自己,这点令阿柳无比费解,也是落败的原因之一。
在场所有人也是吃惊,只能归结于闻人诉的武力更高。
这倒是欺负古代人了,闻人诉这一手,利用了现代物理知识,难怪阿柳没反应过来。
尘埃落定,场面诡异地静谧了半晌,旋即掌声如雷,响彻云霄。
武林高手哪有自降身份,愿意抛头露面在普通人面前表演的。他们目不暇接,欣赏了一场不似戏剧般花拳绣腿,而是拳拳到肉的对决。
观众脸色涨红,几乎要把手心拍烂,宣泄自己的激动。就算赌局上损失了几枚铜钱也值了,权当打赏。
随着老板宣布榜首,闻人诉纵身跃上渔网,将战利品取下,向灵铮款款走来。
晚风吹拂榕树,发出轻柔的沙沙声。灯笼左右摇曳,橘黄光芒影影绰绰。
男子一袭月华锦衣,气质若谪仙。一步一步靠近,深邃眉目熏染了暖意,眸光灼灼。
旁人似有所感,敛声退开,留给他们一方天地。
“不辱使命。”闻人诉将子午鸳鸯钺递给灵铮,语气温柔。
双手触到金属的寒气,心头却是烫了一下,涌上难以言喻的悸动,目光像是被牵引一般,晦暗不明。
“谢谢。”灵铮启唇道。
见证此幕,他俩被一片连绵不绝的掌声包围,是路人由衷的祝福。
灵铮:“!!!”
面对万众瞩目,表情瞬间凝固,环顾四周,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人们围得他们密不透风,无法逃离。
灵铮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将脸埋进胸膛里,试图掩耳盗铃。闻人诉顺势将他搂住,闷声轻笑,胸膛低沉震动。
原著只写了天道之子阴险狡诈,没想到脸皮那么薄,宁愿投怀送抱。闻人诉不动声色,双眸涌起恶劣的玩味。
大伙们见小情侣害羞了,发出善意的笑声,不再为难,作鸟兽散,几位妙龄女子咬着手绢,边走边回头。
“好了好了,你们真痴缠,本小姐都看不下去了。”将神秘女子的话收入耳底,灵铮好似触电般,猛然推开闻人诉,余魂未定。
阿柳回到了神秘女子身侧,好似对眼前情侣无动于衷。
顶着旁人狐疑的目光,神秘女子走近闻人诉,步态娉婷。她似笑非笑,抬眸道:“你是闻人诉吧,我记得你。”
第39章 喜欢
这句轻飘飘的话语,令除她以外的人都大为震撼。神秘女子居然叫出了闻人诉的名字!
听到她的这番话,闻人诉搜刮脑内记忆,狭长的眼帘扬起,透着捉摸不透的暗色。
好像,是有那么点眼熟。人类的记忆太容易淡忘,搜刮了也只有一层似有若无的印象,这样看来,她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不知道闻人诉已经蛐蛐了一遍,神秘女子笑得意味深长:“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但能赢过阿柳,我就确定是你。”
没等闻人诉回应,她冲着灵铮眨眨眼:“俊弟弟,再见,”递给阿柳一个眼神,悠然转身。
阿柳得令,凝望一眼闻人诉,紧随神秘女子身侧,两道身影逐渐远去。
从神秘女子口中听到闻人诉三个字,灵铮睫羽倾覆下来,遮住黑瞳中的若有所思。
断崖谷那时,他从未听说闻人诉暴露过真容,可那女子认出了,他们在此之前就见过吗?闻人诉遮面的目的是?
他甩了甩头,强行截断自己的思路。了解一个人,就是在心中编织一张名为牵绊的网。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才是自己的宿命。
这般想着,灵铮注意到已被手掌捂热的子午鸳鸯钺,泛着幽冷暗光。却悄然冲淡了他眸中的疏离感。
“我们继续走吗?”闻人诉看到灵铮对这新玩具爱不释手,于是问道。
灵铮心情微妙,手指蜷了一瞬,半晌发出“嗯”的回应。
路上买卖大同小异,走走停停过了一炷香,靠近夜市街的尽头,依旧灯火通明,路人逐渐稀少。
“你想换个方式看庙会吗?”
“怎么?”
闻人诉搂住灵铮的细腰,轻盈跃起,离开了长街。如比翼鸟般,双双来到无名山峰的半山腰。
此处坐落着飞檐翘角、青瓦石柱的亭子,似是荒废状态,蛛网随处可见,亭的内沿修造了一排花岗石凳,自下而上蔓延大片湿滑青苔。
闻人诉从附近摘下一瓣芭蕉叶,扫干净石凳,邀请灵铮坐下。
坐下后,灵铮知道闻人诉方才所说是何意了。
遥遥俯视,山下街灯蜿蜒,如波光粼粼的长河,浮光跃金,倾泻在人间。
夜色朦胧,月凉如水。望着少年精致侧颜,漂亮的双眸似点缀星辰。
闻人诉在不远处伫立,拿出一支竹笛,薄唇轻启,悠扬笛声流淌而出,如泣如诉,荡起一圈圈涟漪,又很快被山风裹挟散去。
响起第二个音节时,灵铮瞳孔紧缩,嘴巴反复张合。这曲子,怎么会?
随着曲调跌宕起伏,直至渐缓渐轻,他才从怔住的状态抽离,堪堪回神。
一曲吹毕,闻人诉下垂的眼睫轻轻颤动,拿开竹笛,早就注意到灵铮的异样,移目疑问。
“这曲子,你怎么会的?”灵铮语气中带着滞涩。
闻人诉脑袋微侧,“这是流行于中原的安眠曲啊。”
这个旋律,灵铮无比熟悉,是他母亲常哼的小曲,他从没听过出自他人,原以为是母亲自创的,不料是地域缘故。再次印证母亲与中原有关。
旋即,灵铮自然联想到:“你是中原人?”
抚着竹笛的颀长手指一顿,闻人诉含着淡然笑意:“不像?”
对方作为断崖谷护法时,灵铮肯定不敢相信,邪气冲天的他会是中原人。在大众印象中,中原人属于武学正统,道貌岸然。
现在嘛,灵铮扭头看了又看,撞见闻人诉似笑非笑的表情……确实是像的。
他即是中原人,武功又如此高强,那他来断崖谷……
清幽月华萦绕在两人之间,闻人诉拂裳坐下,打断了灵铮的思绪,他抬起手,轻柔抚上瓷白的脸庞,凉津津的,如触到一片莹润冷玉,手感极好。
轻唤一声灵铮的名字,闻人诉的双眼中情意涌动,手渐渐移向青丝覆盖的后脑勺。
感受到氛围逐渐危险,灵铮警觉,直愣愣望着对方,脑内一片浆糊,攥得昂贵衣料皱巴巴。
闻人诉越凑越近,在他的视野中,灵铮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一只受惊炸毛的猫儿。他表面一片深情,内心盘算着,灵铮什么时候推开自己。
忽然幽风袭来,感受到两片柔软贴在自己脸庞,闻人诉一下子惊愕,眨了眨眼。
在灵铮心中,拒绝是必然的,先前溺水渡气,尚可勉为其难接受,他绝对不想与闻人诉嘴对嘴第二次了。
可是他不能直截了当拒绝,如果闻人诉受刺激生疑了,唯恐情蛊失效。
灵铮表情不显,决定先下手为强,这样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上,闻人诉也不好再三要求。想通后,暗喜于自己的机智。
明明做好了准备,可当真的附上去时,连闻人诉脸庞的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灵铮感到无比别扭,心跳却在渐渐加速。
见灵铮主动献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已经出乎闻人诉的意料,他微微挑眉,继续为攻略进度加码,满眼真挚道:“灵铮,我喜欢你。”
灵铮眸中划过一丝挣扎,最终轻语:“……我也是。”话一出口,他似乎放下了羞耻,底线又悄无声息拉低了许多。
这句回应落完,肉眼可见闻人诉满脸的兴奋,猛然站起身,两手轻松抱起瘦削的灵铮,开始飞快转圈。
灵铮本来持着恬淡笑意,被闻人诉的举动惊得破功,本能扒拉住脖子。风声在耳边呼呼冲撞,由于身高不足,双脚离地甩了起来。
“放我下来!”灵铮推搡闻人诉。
闻人诉死皮赖脸:“不放!”
“你好幼稚!”
见闻人诉仍在转圈,灵铮嘴角悄悄弯起,发出不做掩饰的笑声,带着少年的青涩音韵。
乐极生悲。闻人诉不慎踩到那片扫灰的芭蕉叶,一打滑,他连忙调整身位,直直往下摔。
“砰”的一声,灵铮紧闭双眼,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落下,反而一片柔软,灵铮下意识挪了挪。
“呃……嘶……”
听到倒抽气的声音,灵铮睫羽轻颤,缓缓睁开眼,映入视野的,是闻人诉一张放大的俊颜,焦距凝在灵铮脸上,甚至能清晰看到瞳仁纹路。
第一次在清醒下,两人如此之近,炙热的鼻息交织相融,在空气中形成暧昧的信号。
灵铮:“!!!”
顿感一阵心慌,双手挣扎着撑地想起身,身下不可避免压着,随即听到闻人诉的一声闷哼。
似乎有什么硌着自己,灵铮发懵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什么,他又惊又怒瞪着闻人诉,正好捕捉到闻人诉目光游移,脸庞红霞浮现的模样。
“你——”还没等灵铮说完,闻人诉飞快放开灵铮,自己起了身,与灵铮保持一定距离。
他的目光躲闪,不敢再看灵铮,“对不起。”
原来,闻人诉那么纯情的吗?之前撩自己好像游刃有余,现在一下子青涩得像个毛头小子,这么大的反差,让灵铮忘了羞恼,反而觉得好笑。
“什么对不起?”灵铮天生有一种恶劣的心理,一旦对方示弱,他就忍不住捉弄的冲动。
他一步一步走近,瞟见闻人诉的耳朵尖红到几乎滴血,笑靥如花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最后,灵铮几乎把闻人诉环住,喑哑的嗓音如一缕山风般,携着他身上的清淡体香,飘到闻人诉面前,“告诉我。”
直到灵铮与闻人诉只有一步之遥时,闻人诉那双墨色的眸子抬起,直勾勾望着对方。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累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闻人诉强行将灵铮揽起,飞身下山。灵铮开怀大笑,或许他现在没有察觉到,自己正渐渐解除对闻人诉的防备。
次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闻人诉与灵铮请来一白髯船夫,泛舟于青熠江上。
青熠江名副其实,色如翠玉,波若流光,两岸山景连绵不绝。一眼看去,有七八艘竹筏、扁舟于江上游,皆是年轻人加上船夫。
凉风习习,夹杂着清新的水汽,灵铮站在舟上,深吸一口气,心情大好。他侧目,“这是我第一次乘舟。”
“……我也是。”闻人诉道。
灵铮瞟视闻人诉,越看越不对劲,把闻人诉扯过来,“你怎么了?”
闻人诉脸色苍白,双眸涣散:“我有些头晕。”
旁边的船夫听见,立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一边撑船一边说:“你是晕浪了啊!这位小兄弟,赶紧扶着他点,别让他一头栽水里了。”
“不会的,在下是习武之人。”闻人诉说完没多久,撞上一阵起伏稍强的波浪,他胃气上涌,踉跄几步,径直往扁舟边缘跌去。
距离掉江只有一线之隔,灵铮眼疾手快,一把牵住闻人诉的手,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回拉,才解除了刚才的窘况。
“闻人诉,你坐下。”灵铮眉头紧皱,命令道。
他真的不敢想象,闻人诉身为武林顶尖高手,也会有晕浪的毛病,要是真掉下江了,真是贻笑大方。
灵铮也顺势盘腿而坐。看着闻人诉的头随着碧波左摇右摆,脸色愈发不见血色,他无端有些心烦意乱。
船夫扭头见状,热情教导自己的经验:“小兄弟,你让他靠在你身上,这样他头就不会乱晃了。”
听到这番话,闻人诉眼巴巴道:“我难受。”随后跌落在灵铮怀里,脸皱成苦瓜,双目紧闭。体温隔着布料,仍然清晰熨在小腹上。
船夫看着,不能推开。灵铮呼吸紊乱了一瞬,自我解释。可他好像忘了,他未曾因为他人目光而委屈过自己。
散落的墨发扫过脚踝,带来一丝似有若无的痒意。灵铮犹疑:“闻人诉,你到底中毒还是晕浪了?”
闻人诉双指探了下脉搏,“没中毒。”
灵铮冷不丁道:“昨天冰糖葫芦,不该扔的。指不定吃了马上精神。”
闻人诉扯了扯唇角:“也可能是马上吐了。”
灵铮哼笑出声。
见闻人诉情况稳定下来,船夫口头闲不住,遂来搭话:“你们是去琼林派拜师的吧?这两天来了许多年轻人。”
“拜师?”灵铮口中琢磨,“师傅,这两天是琼林派的收徒大会?”
“是啊,你们不知道?我乖孙女上年这个时候就让琼林派给收了。”船夫眉飞色舞,像每个家长那样,一旦触及某个话题,就难以遏制炫耀的心思。
灵铮知道船夫仅仅是借个理由自夸他的孙女,他礼貌性点头之后,没有接下他的话茬。
船夫见灵铮无动于衷,讪讪一笑,“你们去琼林派干啥呢?”
灵铮随意扯了个理由:“探望朋友。”
不料,船夫眼前一亮,激动道:“你们能联系朋友?”
看灵铮一脸莫名,船夫补充:“武艺学成之前,琼林派不允许弟子联系家人的,我让门丁捎个口信给孙女都不行。”
闻人诉虽然晕浪,但始终关注着他们的对话,听到船夫的表述,他艰难坐起身:“你孙女叫什么,可有什么外貌特征。”
又多管闲事了。灵铮一丝愠怒涌上心头,这头还晕得自顾不暇,那头又想做善人。亏得他还那么担心……呸,才不担心,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灵铮改变坐姿,不动声色将一条腿支起,没有了倚靠的位置。
闻人诉瞄了一眼,旋即将注意力重新投到船夫身上。
“我孙女叫段盈,左边眼角有一道指节长的小疤,是她小时候跟在我身后,一个没留神用木桨划伤的。”船夫陷入回忆,脸上不自知带上了笑容,皱纹蔓延开来。
闻人诉认真听完:“好,那你有什么话对你孙女说。”
闻言,船夫笑意渐渐收敛,嚅嗫道:“盈盈,爷爷有点不舒服,很快不干船夫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浑浊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被浪声掩盖过去,唯独那份殷切的期盼,鲜明昭然。
闻人诉凝神一看,才注意到船夫眉眼间笼罩着隐隐约约的死气,只不过被一股劲儿硬撑覆盖住。
这股劲儿,应该就是想看孙女的决心,亲情的力量,竟能强行将一个人留在鬼门关前。闻人诉似有触动。
不过,船夫已然无力回天。他的身体变得就像竹篓,而生机是装在竹篓里的水,即使船夫加入再多竹篾,也只能减慢,不能兜住了。
闻人诉郑重道:“我记住了。”
灵铮低头摩挲着船木,缄默不言。
半炷香过后,上了岸,虽然还有脑浆晃来晃去的余韵,始终双脚老老实实踏在了地上,闻人诉长舒一口气。
这晕浪,还真不是装的,他哪知道这副身体乘不了船,真是狼狈。闻人诉苦笑。
灵铮站在其后,忽然被一只手拍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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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对不起,距离承诺的还差一千字,之后会补上的
回头一瞧,眼前是一位俏丽活泼的少女,身穿缥青色衣衫,水眸灵润,笑容明艳。
“请问你们也是去琼林派的收徒大会吗?我叫俟冬,我们同行如何?”
面对来路不明的俟冬,灵铮不含感情睨了一眼,对少女的热情无动于衷,绕道而行。
“诶,别走啊,我知道琼林派收徒的考核流程,我见你们是外地人,应该需要吧?”俟冬没有在意灵铮的冷淡,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
可他们又不是去拜师的,灵铮刚想拒绝,闻人诉若有所思,碰了碰灵铮的肩膀,扭头对俟冬道:“好啊。”
见状,俟冬喜上眉梢,娇艳的小脸微红,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据她所言,琼林派每年召开一次收徒大会,其考核内容分为体能与心境测试,通过即可成为琼林派弟子。
琼林派是中原二流门派,每次招揽人数众多,门槛较低,方圆十里内,许多想学武的人都会来琼林派碰碰运气。
俟冬坦言,她看出闻人诉与灵铮是练家子,届时考核能相互照应。
听到这话,闻人诉灵机一动:“我不参加,你跟姜灵一起去吧。”他顺势把灵铮的化名带上。
灵铮:“???”
猛然转眼看向闻人诉,神色怪异,压低音量道:“我去参加干嘛?”
闻人诉神秘一笑,附耳回答:“我这边替你打探长生阁地点,你去参加考核也是难得的锻炼机会嘛。”
“可是……”灵铮还想说些什么,见俟冬好奇凑近,他抿了抿嘴,截住了话茬,留下一脸怨念。
沿着大路行走,能容下驷马并驾齐驱,十分宽敞。两边几步就摆设一个小摊,大概是附近的村民,有卖小吃的、卖蔬菜的……
俟冬走在稍前的位置,领着他们走了许久,道路变窄,渐渐不见任何摊位,路边野草长势愈旺。
如今路上一些年纪尚轻的男男女女,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皆是神采奕奕、面露向往的样子。
又走了两刻钟,琼林派的轮廓逐渐映入眼帘:碧草如茵的郊外,高耸入云的围墙环绕几里。
此时门户大开,轻易窥见里面飞檐流瓦的建筑。一副遗世独立的巍峨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