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铮口中咀嚼着闻人诉的名字,眼眶发涩。
他才发现,除了爹娘,闻人诉这个男人,竟然占据着回忆中,这么大的份量。
别了,闻人少侠。
他站在原地,微微打开双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抱紧我!”
一团熟悉的体温将身体僵硬的灵铮牢牢包裹,未等他反应过来,紧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雪堆,以破竹之势冲刷着山麓,稀疏的植被一瞬间夷为平地。
庞大的冲击力是凡人不可抵挡的,闻人诉感到一阵钝痛,像全身被石头砸了一遍,这也意味着雪堆已经把两人卷入其中。
闻人诉将灵铮揉进自己怀里,两人缠作一体裹挟着向前滑行。
“噗通、噗通、噗通……”
灵铮感受到闻人诉心脏的跳动,强而有力,此时此刻的危在旦夕化为虚幻,脑海里唯有这道声音。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哽在喉咙。
居然,闻人诉回来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不是玩物而已吗?
忽然,他们遭到一下强劲的冲击,闻人诉胸膛一震,闷哼出声。
“你没事……唔嗯——”灵铮刚开口,就让絮雪落到嘴里,他只好噤声,捏了捏闻人诉的手臂表示关心。
闻人诉短暂回应:“没事。”随后两人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周遭的变化。
过了半刻钟,雪崩才彻底停下,放眼望去,山麓上的积雪比先前多出一个亭子的高度,枯枝乱石在雪中露了个头,不见人的踪迹。
灵铮听到外面安静了下来,赶紧道:“闻人诉,我们挖出去吧。”
被冰雪覆盖全身那么久,哪怕彼此相拥保存热量,也接近失温状态,身体止不住打冷战。
意料之外的是,灵铮并没有听到回答。
“……闻人诉?”
灵铮心中一沉,意识到了闻人诉已经一段时间纹丝不动,抽出蜷缩在胸前的手,向对方掩埋雪堆的部位摸索,一下探到背后,满手冰凉的液体。
可能是遇体温融化的雪水——灵铮故意不往糟糕的方面推测。
随即往上一扫,他触碰到一根粗糙带棱的枯枝,两指粗,它垂直捅入后背,贯穿几层衣裳布料。
大抵是方才那一次剧烈冲撞,这段枯枝穿刺进去,而闻人诉隐瞒了。
手控制不住发抖,灵铮舔了舔干燥破皮的嘴唇,再次往后背试探,全是湿漉漉的,他抽回来,凑在鼻尖嗅,果真是血。
冰雪本身的铁锈味掩盖了闻人诉的受伤,他流了那么多血,怪不得自从回答了那次,再之后他便一声不吭。
霎时间灵铮方寸大乱,小幅度拍打闻人诉的脸:
“闻人诉!你听见我说话吗?闻人诉!醒醒!”他在闻人诉耳畔呼唤,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你受伤了怎么不说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
“咳咳……我听见了。”闻人诉在朦胧之中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语气那么急切,将他从沉睡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安慰性拍了拍灵铮,有气无力说话:“先……先出去再说。”
见闻人诉还清醒着,灵铮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保持理智,甚至表现得出奇的冷静,流露出闯荡江湖多年的狠劲。
他先是使劲掰断额外的干枝,只留下一小节残留在体表,以及插入血肉的部分,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随后他秉着废物利用,攥着那根折断的干枝,一点点将厚实的雪堆捅得松软,小心翼翼拉着闻人诉移动。
在危机关头,灵铮爆发出惊人的毅力,终于将两人弄了上来。
“你现在怎么样?”灵铮将闻人诉侧过身,避免压着伤口,紧张询问。
闻人诉从衣襟里掏出桃木匣子,递到灵铮手上。
“快吃吧,否则药力消散,我可白费功夫了。”闻人诉持着一腔淡淡的笑意道。
分明先前梦寐以求,现在到手上了,灵铮却置若罔闻,非要逼迫闻人诉说出个答案:“我是问你现在还好吗?”
他半筹莫展,按着闻人诉后背想止血,然而杯水车薪,一直有温热的鲜血流出,又很快凉透,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
灵铮濒临崩溃,这时候他是多么恨自己双目失明,看不清闻人诉的伤势,无法采取措施救治。
闻人诉笑意收敛:“知道又如何。”他不愿详谈,见灵铮坚持,才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我感觉……不太好。”
听到这个回答,灵铮眼眶发热,几乎要涌出泪来,他很久没经历过这样的绝望了,距离上一次,还是知道爹娘的死讯。
一开始闻人诉受伤,都没告诉自己,这样报喜不报忧的性格,现在说“不太好”,怕是情况很糟糕了。
他后悔了,他情愿自己一辈子都是个废人,也不愿意让闻人诉再为自己送命。
“你真是笨死了!”灵铮破口大骂。
这世间哪有这么愚蠢的好人,无数次选择了他这个罪无可赦的恶人……
五年前他就该后悔了,闻人诉分明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只是当年复仇的使命驱使着自己,不能停下脚步,不该依赖任何人。
后来重逢,他其实心中欣喜万分,只是压抑着,自己之前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怎么好意思再出现在闻人诉面前?情何以堪!
于是他连自己也骗了,自恃冷心冷情,不受任何人牵绊,直至这时,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内心。
或许如今为时已晚……他憋着哭泣的冲动以致全身颤栗。
闻人诉侧躺着,气息微弱,断断续续道:“我既要了你身子……便是你的夫君……夫君保护娘子……理所应当。”
没料到闻人诉重伤在身还能口出狂言,灵铮瞠目结舌,旋即脸上浮现一抹红霞,又羞又恼,启唇怒斥:“住嘴!”
危急关头,灵铮决定暂时不跟闻人诉计较,忍住两汪热泪,手指微蜷,触到桃木匣子,似乎想起什么,随后用力抠紧匣身。
还有一个办法!灵铮眨了眨眼,两行泪水才无声无息从眼角淌下,却并非象征着悲伤,而是希望在重新燃起。
“闻人诉你坚持住,我会救你的。”灵铮一字一顿道。
血液大量流失,神仙都扛不住。闻人诉已经感觉眼皮很沉了,听到灵铮格外认真的誓言,忍不住欣慰笑了笑,艰难掀开眼帘,扯动灵铮的衣袖。
心领神会地,灵铮低下头。闻人诉缓慢抬手,温柔擦拭灵铮的泪痕,“别哭,我等你。”
舍命护住灵铮,是出于完成任务的本能,可这滴眼泪,有点滚烫。闻人诉悄悄摩挲着指腹,心里想道。
这一趟出现了很多状况,有些是个人的精心设计,自从雪崩后发生的一系列意外,就完全超出他的控制范围。
原书中,灵铮未曾展露过起死回生的本领,闻人诉判断不出后事如何,但不可思议地,他不带任何算计信任了灵铮。
我等你。归根结底,闻人诉不就是为灵铮而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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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写得好爽,恋爱进度条拉起来了,果然苦难就是小情侣的催化剂。
天上初雪疏疏落落,几片覆在两人墨发,继而消融化水。
不让蓄满的眼泪再度落下,灵铮死死咬紧牙关,咬肌打着颤,舌尖发涩。
流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深呼吸一口,调整自己的情绪,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闻人诉交给灵铮一个白玉哨子,嘱咐他吹响,便不省人事。
哨声悠扬而不刺耳,在苍穹环绕,随后消散于空中。目光所及处,白雪皑皑之上,唯有灵铮和闻人诉的存在。
灵铮照做后,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救援之人能否及时赶到尚未知数,遑论有没有能力救下闻人诉。
絮雪飘飘悠悠落在手背上,祁音华忽而仰首,凝望扶摇直上的苍鹰,正发出嘹亮的啼鸣,似乎在传递着某种讯息,清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邱梨、晏睢、暨宁听令,与我即刻启程。”
“是,祁师姐!”
灵铮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打开桃木匣子,玉骨幽兰躺在其中。暗紫色的花瓣晶莹剔透,幽光不似凡品,不愧称之玉骨。
将其取出,一股奇异的暗香浮动在空气中,精神为之一振,香气中亦有药性,不可随意挥霍,于是来不及多想,闷头就一口咬下花苞。
口感有些奇怪,但尚能入口,不像想象中带着植物特有的腥涩味,而是有一股冰雪的清冽感,总体来说没什么味道。
灵铮面无表情咀嚼着,花瓣连同汁水流入喉咙,伴随着体温,化作一股纯粹的修复真元,流入四肢百骸,经过九次大周天循环,汇入丹田。
枯竭了一段时间的丹田猝然经受元气洗礼冲刷,第一反应并非久旱逢甘霖的畅快,而是如同剜肉割脉的折磨。
“啊——”疼痛逐步升级,直至突破能忍受的阈值,他宣泄般仰天长啸,闹得枝头落雪,乌鹊惊飞。
灵铮瞬间被蒸出汗水,皮肤通红,太阳穴旁的青筋暴起,面目狰狞。他在雪地上抠出十道指痕,指甲缝内溢出血珠。
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痛的,周身大穴像是被万根针扎过,经络破坏又重塑,灵铮意识逐渐混沌,只想痛晕过去。
不可!他要尽快恢复内力,闻人诉还在等着自己!
灵铮发狠咬破舌尖,血腥气让他神志恢复清明,甩了甩头,颤颤巍巍从衣袖拿出丹药。
玉骨幽兰是必不可少的主药,对时效的要求极其苛刻。而其他药材作为辅药,可以事先炼成丹药。灵铮将全部丸粒倒入嘴中。
过了片刻,灵铮能感觉到,这些药材增益了玉骨幽兰的效果,却也加剧了疼痛。
“噗——”
灵铮气血翻涌,吐出一口淤血,随后双手按地,大口大口喘气,神情变得些许轻松。
通过内视,他见证了死寂的丹田在焕发生机,内力重新存储。
一般而言,习武之人丹田毁去,就彻彻底底成了废人。能够重塑丹田的法子并非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人人都有,也不是人人都奏效,除了要有珍贵的资源,还需一点儿本人的运气。
所幸上天还是垂怜了一把。
来不及为修为恢复感到高兴,扑身过去给闻人诉把脉——脉象虚浮得几乎无法察觉。
灵铮猛然抽回手,甚至重心不稳向后倒,连忙用手撑住。呼吸骤然被无形的大手扼死在咽喉里,发出“嗬”的一声短促抽息。
他用力闭了闭眼,像是胆小鬼般回避这个事实,无神的双目眼眶发红。
触碰闻人诉的手,又探了探额头,冷得像冰块。这股寒意顺着指尖逆流而上,冻彻心扉。灵铮磕磕绊绊想要卸下彼此的衣物,好为闻人诉取暖。
由于看不见,对方的腰带越解越乱,情急之下,灵铮牙关打着颤,手上爆发出凶狠的蛮力,随着“刺啦”一声,布帛断裂。
紧接着,灵铮毫不犹豫赤身覆压上去,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上那具冰雕般的躯体。用散落的衣衫将彼此死死包裹成一个茧。滚烫的胸膛贴上那冰凉的僵硬。
纵使状况仍处于焦灼,闻人诉的皮肤肌理隔着冰冷传递过来,灵铮也不免感到一丝羞赧,耳根悄然滚烫。
他一点点摩挲着面前人的容颜,描绘着唇峰、鼻梁,最终落在深邃的眼窝上,指腹轻轻刮蹭着睫毛,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定——
青年睫羽颤动,珍重捧住闻人诉的脸庞,凑身上前,微凉而柔软的唇瓣,携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印在男人紧闭的唇上。
这个吻相当青涩,却又是那么虔诚。舌尖小心翼翼撬开齿关,探入口腔。同时运转起心诀,去催动因内力尽丧而沉睡的两仪蛊。
感受到蛊虫的复苏,青年喉咙打开,舌根下压,一只通体油亮的黑色甲虫迅疾爬出,颇有灵性顺着唇舌缝隙,滑入另一个人的嗓子眼。
两仪蛊中的“两仪”指阴阳,是一对母蛊与子蛊的统称。母蛊为阴,子蛊为阳,阴阳调和。作为灵铮的本命蛊,与之精元相连,修为相依。
每个蛊师的修行方向不一,本命蛊亦千奇百怪,两仪蛊乃灵铮自创,以心头血蕴养至今,专门为解决曾经作为药人,根基亏虚的问题。
而一旦子蛊宿主更替,便会造成阴气永久性反噬。了解这点,青年的这番举动,颇有几分献祭的意味。
须臾间,阴寒彻底侵占身体,灵铮的皮肤肉眼可见变得灰败,诡异得瞧不出任何血色。
纵使如此,丝毫没有折损其容颜,愈发凸显出五官的精雕细琢,气质宛如一株孑然独立的曼珠沙华,阴郁诡谲,颇有存在感。
反观闻人诉,气色逐渐红润,四肢回暖,这一点上,肌肤相贴的灵铮感受得确切。
这就代表子蛊起了作用。灵铮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敢稍微松懈,阖上双目调息,无意识间,向身前的热源拢了拢。
闻人诉看似一动不动,实则尚未完全昏迷,仍对外界保留着一点儿感知,犹如酩酊大醉,当两片温热触及嘴巴,闻人诉的魂仍在九霄云外,半梦半醒。
不曾想,口中爬进一只活物,如此惊悚,愣是逼得他清醒,若是还有气力,非得一个鲤鱼打挺,只可惜如今只能束手就擒。
难不成,灵铮让我早死早超生,那还挺有他的风格的。
闻人诉苦中作乐,感到心脏被刺了一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股强悍到有些邪性的能量从心脏迸发,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气血。
强劲有力的真元流入周天,愈合着被强行拓宽的气脉,原本麻木的伤口像蚂蚁爬过,形成密密麻麻的瘙痒。
闻人诉手指微蜷,才发觉身体的控制权回归,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毛茸茸的头顶,任由自己靠近的冲动,下巴摩挲了一下,独属灵铮的发丝馨香飘入鼻腔。
察觉到动静,灵铮面露喜色,脑袋倏地往上抬,恰好撞在闻人诉的下巴。
“嘶——”闻人诉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下半张脸都麻痹了。
“你醒了!”灵铮心情激动,随后听到闻人诉的抽气,扭扭捏捏问:“……没事儿吧?”
这股麻痹很快消退,闻人诉注视着青年灰白带青的面容,眸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当他再度睁开眼,下意识作出调笑态度:“方才,你偷亲我。”
不料闻人诉尚有感觉,灵铮卡壳了一下,嘴巴翕动,强行想了个措辞,“你产生幻觉了。”
闻及此话,闻人诉挑了挑眉,作势抬起上半身,后背传来一阵剧烈抽痛,猝然全身无力,直直摔在灵铮颈窝,鼻梁撞得发酸。
跌倒得猝不及防,灵铮悄无声息放下悬在半空的手,原路返回身两侧,冷笑一声,“该,刚醒来就乱动。”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躺平的闻人诉发出闷闷的声音:“你好香。”
正当灵铮眉心紧蹙,启唇欲言时,闻人诉突然反手握住背后的木枝,一口气扯出,全身肌肉绷紧,发出粘稠的血肉分离声,让人牙酸。
一刹那冷汗涔涔,可他依然面不改色。扔掉那根血淋淋的木枝,趴在灵铮身上,等待着疼痛的适应。
元气倒灌,正是修复力最旺盛的时候,若不干预背后的贯穿,血肉长在上面,之后更难处理,长痛不如短痛。
潮热的鼻息重重喷洒在锁骨上,周围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灵铮微微侧过头,也不再做出反抗的举动,安静做着人形垫子。
两人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宁静氛围,数着彼此的呼吸节拍,形成阻隔外界风霜的保护罩。
待闻人诉调整过来,喉结滚动,压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稍作敛容,认真道:“这次轮到你救了我一命。”
灵铮的气息凝滞了一瞬,紧随一连串话像炮仗似地窜出:“你以为魔道中人就不会讲义气吗?你救我那么多次,我救你一回很正常,不用谢了。”
话术仿佛提前排练好的,闻人诉忍俊不禁道:“在下还没道谢呢,就说不用谢了?”
发现闻人诉的调侃之意,灵铮暗恼其恶劣,清了清嗓子,回归正常语速,“行了,咱们两清,你不满意也没辙,我没别的本事了。”
“两清”的言下之意,就是不再追究闻人诉软硬兼施与他欢好这件事。
怎能不察觉出灵铮的刻意回避。闻人诉却不给他这个面子,开始长篇大论:
“原本元气亏损,加上伤及肺腑的贯穿伤,种下了那只蛊虫,居然能逆转生机……当真闻所未闻。”
灵铮心想:当然未听说过,世间只此一对。看似子蛊仅能输送阳气,凭什么救人?实际上,它还有一个隐秘的机制——
借命。母蛊宿主以自身命数,两仪蛊为联接,绑定在子蛊宿主身上,用以续命。
一旦子蛊宿主发生什么意外,联结断裂,母蛊便会携带着宿主一同丧命。而母蛊宿主死亡,不会给子蛊宿主造成任何影响。
借命是两仪蛊进化而来的技能,当初灵铮得知本命蛊如此具有奉献精神,简直怒极反笑。打死也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动用此技能。
听见闻人诉若有所思的口吻,灵铮笑靥如花,不似常人的肤色反倒凸显眉目妖冶,活生生一只勾魂摄魄的妖精:
“神奇吗?还有更神奇的。”他指尖悠悠扫过闻人诉的左胸,在心脏处一戳,语气散漫,故意扭曲事实:
“此名为销魂蛊,它并非简单救你一命,而是你这条命,我买下来了,假以时日母蛊死了,你这里的子蛊也会活不下去……连带着,你。”
食指略施力道,灵铮微歪着头,笑得乖戾。他想得很清楚,愿意救人是自己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关,也不需要谁来感激。
面对恶意毕露的狠话,闻人诉不为所动,目光灼灼,温柔撩开落在灵铮脸庞上的发丝。
并非没理解灵铮的话,只是闻人诉不为所困。护着灵铮,本就是他的使命,销魂蛊并不违背此举。
更何况,一啄一饮,自有定数。逆天改命的途径,向来不会轻而易举。闻人诉又不是笨蛋,怎能不窥见几分青年色厉内荏的真相。
面色难看无可争辩。为了救下自己,除了对方所言,他自身也必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端详着青年怔忡的表情,闻人诉不自主心尖一软——
做好事不留名啊,有点可爱。
既然他不愿说明真相,闻人诉也就不强迫。他将散乱的衣衫重新拢了拢,旋即缓缓垂首,啄吻一下花瓣似的双唇,犹如蜻蜓点水。抬起头,眼眸弯出弧度:
“那不就相当于,从此往后,我就是你名副其实的护花使者。”闻人诉双手攀附住灵铮的脖颈,在耳边轻语,低沉的嗓音犹如奏弦:“遵命,我的主人。”
一字一顿落入耳畔,灵铮心脏莫名怦怦直跳,疑似子蛊离体的后遗症,脑海中不断回荡对方磁性带笑的声音。
脑子一片空白,灵铮紧抿嘴唇,静默半晌后才堪堪回神,触电般挪开身子,同时拉走某人不安分的手,十分明显地转移话题:“哨子我吹了,那人靠谱吗?”
冷风灌进两人的空隙,闻人诉揽过灵铮的肩,恬不知耻贴回去,温香软玉,不由得发出喟叹。
“我师姐很可靠的,只要她在宗门,再等两个时辰吧。”闻人诉虽然醒了,也始终未恢复完全,灵铮亦然,基本没怎么休息,活脱脱两个病秧子。
怎么也没想到,此次秘境之旅竟会如此坎坷,所幸如今目的还是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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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卡文事件,修了好久,最终差强人意吧。文笔苍白的菜狗是这样的
“好了,噤声。闻人师弟与谁交友是他的自由。”
听了一会儿,体力支撑不住,再次陷入昏睡当中。待到醒来,不知身处何地。双眼盖着一层浸湿的纱布,散发着浓重的草药味。
灵铮不假思索想揉眼睛,被一只手抓住,“先别碰。”她的声音清冷而有韵味,如鸣佩环,然而很陌生,显然不是熟稔的人。
“你是?”
“我是闻人诉的师姐,祁音华。”
她先交代了情况:“你昏迷了两日,现在觉得如何?我为你针灸调理过,运转内力应该是顺畅的。”
一边说着,一边拉出灵铮的手腕把脉,“你现在将内力集中于双眼,什么感觉?”
努力翻找记忆,脑海中勾勒出祁音华的形象,灵铮经过短暂考量决定遵嘱,毕了告诉她:“有点热,又有点痒。”
祁音华清冽的眸中掠过一丝满意,她将灵铮手腕重新塞回被子里,仔细说明:
“这是正常的,敷料里有火辛草。其实你的病症不算复杂,只是需要几味较为罕见的药材,辅以内力冲击眼部被毒素堵塞的经络。”
闻言灵铮心中一喜,双眼不能视物始终是非常麻烦的事,突然迎来喜讯,心中沉重的大石终于迎刃而解。
多年的经验让他喜怒不形于色,处于一个陌生环境,他表现得有些谨慎:“谢谢。请问这里是?”
一旁的清脆少女声回答:“这里是万钧派的百草谷。”说罢,毕恭毕敬递给祁音华一筒点燃的艾条。
祁音华拿着艾条,在灵铮的眼前左右移动,“把内力依次集中在晴明穴、攒竹穴、太阳穴、风池穴,经过七七四十九次循环,再睁开眼。”
艾条散发着淡淡的熏香,白烟汇聚成一线,飘飘悠悠散在空中,一股暖流笼罩在眼皮上。
灵铮按部就班运行内力,循环的次数越多,淤血逐渐疏通,眼前渐渐浮现出朦胧的光影。
终于足够次数,灵铮心中却泛起不知名的惶恐,并非不渴望光明,只是已经习惯了眼前的虚无。
祁音华了解久病之人的心理障碍,暗含鼓励道:“你慢慢睁开眼就好,若是还有不适,我给你调整。”
做足心理准备,灵铮缓慢抬起眼帘,墨色的瞳孔中有了焦点。
眨了眨眼,眼前的事物从模糊到清晰。坐于榻沿的女子白衣胜雪,是万钧派服的女子制式,一副端庄清雅的形象。
祁音华微微颔首,权当致以善意,她把艾条放在医药箱,询问道:“视野可否清晰?眼前有无耀斑或重影?”
灵铮摇了摇头,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有一男一女站在祁音华稍后的位置,年龄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表情冷淡得刻意。
屋内整洁朴素,唯一的长桌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墙上挂着晒干的草药,两者形成一股奇异的甘苦气息。
正在抄录药方的祁音华蓦然抬眸,认真道:“你既是我师弟的好友,也可唤我一声祁师姐。”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间,灵铮便获取了许多信息,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向他们作揖:“感谢祁师姐,也感谢两位......师弟妹。”面上笑意吟吟,似乎没发现这两个人的不满。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邱梨轻轻笑了笑,同样作揖回礼,晏睢则敷衍了事,双手堪堪做出抱拳的动作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