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君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宜年所言竟分毫不差。尽管细节处尚有出入,但那步步为营的谋划轨迹,却像被亲眼目睹般被道破。
“你……”他喉结滚动,声音暗哑得不成调,“如何知晓这些?”
宜年没料到月君竟不作辩解,反倒直接默认。织女的暗示虽如星火,但真正串联起这一切的,却是昨晚在黑暗中的灵光一现。
广寒宫的梦魇,不是为了吓他,而是玉蝉子给他的警醒。
剪刀不过是试探,而此刻月君眼中闪过的震骇,比任何证词都更具说服力。宜年看着对方苍白的唇色,忽然觉得可笑又可悲。
他都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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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宜年:卑鄙无耻下流虚伪!!@#&*%%%&*@#&
月君:老婆骂我的样子也好性感[可怜]
PS:反转就是这个样式的,hhh不知道大噶猜到了没有。月君桑不止对感情很有野心,对事业也很有野心啊,某种程度来说跟我们玉蝉子是同路人。
第94章 第九十四回
月君脸上的惊骇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他忽然眯起眼睛, 眼中闪烁危险的光芒,像审视一件稀世珍宝般细细打量着宜年。
“太让我惊喜了,你真是……”他忽然低笑起来, 笑声里带着压抑已久的疯狂。他上前一步,将宜年紧紧环抱住, 指尖深深陷入对方的后背, “难得的宝物啊……阿年,我就知道, 你最懂我的心意了……”
此刻的月君终于撕下了那张温润如玉的假面。他的笑容不再完美无瑕,而是扭曲着露出最真实的狰狞与欲/望。
在这东方天界千百年来, 他扮演着人人称道的翩翩仙君,唯有怀中的这个人——唯有宜年,一眼就洞穿了他皮囊下肮脏的野心。
月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宜年的后颈,指腹暧昧地摩挲着那处敏感的肌肤。他贴近宜年的耳畔,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廓:“你知道太阴星君的下落,对不对?告诉我,他在哪里?”
宜年刚刚说了许多话,只觉得头脑有些晕眩,这才惊觉密室中弥漫的异香越发浓烈。他的思绪开始混沌, 身体在月君怀中僵硬如木, 却仍咬着牙冷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月君缓缓松开怀抱,双手却仍捧着他的脸, 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阿年, 我想我们之间还有误会……我的野心自然不假。但你可知道,当初是太阴星君诱我来这东方天界,却又忌惮我的能力,只让我掌管人间姻缘?”
月君的声音渐渐染上苦涩:“你以为这是什么美差?天庭众仙表面奉承, 背地里却视我为花瓶摆设。因果轮回何等复杂,岂是区区红线能定?可一旦出了差错……”月君的指甲不自觉地陷入宜年肌肤,“他们便全推到我头上,这正是太阴星君的如意算盘。”
“什么阴阳平衡的权柄。”月君突然冷笑,眼神狠毒,“他不过是个尸位素餐的废物!就因年岁长些,便永远压我一头?我不过是想让一切各归其位。”
月君俯身抵住宜年的额头,呼吸交错间笑得悲凉:“在这天庭数千年,我早看透了。你说我虚伪?”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这里谁不是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各怀鬼胎?!那些所谓的规则、禁忌,不都是为了巩固上位者的权力?众仙都这样做,我怎么就做不得了?”
宜年抬眼,捏住他的下巴,轻轻一撇将他的脸扇得侧了些,道:“好一番感人肺腑的剖白。这便是你的理由?”
月君略微愣住,再转头来看向面前的小和尚。
原本天真纯然的佛子冷了脸,成了不染尘埃的莲花。那清冽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苦苦挣扎的蝼蚁。
月君的低语不由得颤抖:“我承认,这只是理由的一部分,谁不想步步往上,登顶高位?玉蝉子,你不也是吗?你到我这幻月宫来,在鸳鸯谱上写下你我名姓。你费劲心机要亲自断了红线,不也是你想要证道圆满?你与我,又有什么差别?”
宜年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他又问:“但你设计以契约之名让我到幻月宫三百年,其中用意与你的谋划又有几分关联?”
月君听到他这样问,倒是一喜,抓住宜年的手:“果然,阿年你还是在意我的。我让你来这里,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你是阴阳交汇处的一缕气息。”宜年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道,“而我是你相中的一颗石子。什么情爱,什么眷恋,什么非我不可,不过是你精心编织的谎言。”
“你能看透因果,而六翅凶蝉能干涉因果——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不是吗?”宜年抬头直视月君的眼睛,“因为我记忆残缺,又受到封印,所以你还没来得及用我这颗棋子罢了。”
“我怎么可能把你当……”
月君的解释还没有说完,便被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他见宜年根本不听自己的话,索性闭了嘴。
宜年也不再说话,空气中的浓香让他喘不上气。
在长久的沉默后,月君才重新将木案上的纸绢铺开,道:“刚刚是我冲动了,将阿年你辛苦写下的烧毁去。毕竟也不会立即公开,你爱怎么写便怎么写,我不会再妨碍你。”
宜年皱眉揉了揉后腰,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腰酸。”他冷淡地丢下两个字,径直拖着脚镣回到床边躺下,闭目不再言语。这密室里的熏香浓得令人作呕,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月君见状,眼神闪烁。他轻手轻脚地凑到榻边,指尖悬在宜年腰间迟疑了片刻:“是不是之前我太过分了?”声音放得极轻,“我帮阿年揉揉?”
宜年沉默着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月君却将这当作默许,小心翼翼地隔着僧袍抚上那截劲瘦的腰肢。掌心下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却装作不觉,力道恰到好处地按揉起来。
“是这里吗?”他俯身在宜年耳边轻问,指尖精准地找到腰窝处的酸痛点。僧袍下的肌肤透过布料传来温热,月君不自觉地放柔了动作。
宜年在月君轻柔的按揉下,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个梦境——六翅凶蝉在深夜叩响他的房门。
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
“进来吧。”他主动拉开房门,直视着门外那个狰狞的自己。
六翅凶蝉面貌可怖,喉咙里发出厚重的声音:“我找到你了。”那声音如同古寺晨钟,震得整个梦境都在颤抖。
宜年却淡然镇定,他忽然笑了,伸出手来,触碰凶蝉冰冷的外壳。说是外壳,也不过是一枚凝固的蝉蜕。亿万年的天地灵气,赋予了他这副皮相。
是的,他原是阴阳交汇处的一颗石头。准确来说,他是树落下的一滴泪,一颗琥珀。
“我可以是蝉。”蝉蜕在他掌心碎裂,化作流沙从指间滑落,“也可以是……”
沙粒在空中重组,时而化作不同的人,时而散作菩提叶,时而凝成露珠,最后炸开成满天星子,正如他见过的那些炸开的萤虫。
萤虫和蝉子,亦没有差别。
每一粒星光里,都倒映着不同的世界。三千大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
“我化万物,万物皆是我相。”
这便是他与月君最本质的区别。
宜年醒来时,他被月君紧紧抱在怀中,像是生怕稍微放松他便会消失似的。
“醒了?”月君声音沙哑,一直都没有睡。真相揭开,他生怕宜年会厌弃他,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将人暂时囚禁在这密室中。
他知道玉蝉子法力无边,若不是失去记忆又有咒文禁锢,他根本不可能做这些手脚。他当初确实是想过利用,但……但现在不一样了。
月君敏锐地察觉到怀中人呼吸频率变了,喉头发紧,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阿年你渴了吗?要不要喝水?我知道你喜欢须弥山的竹露,便让仙鹤连夜送来……”
宜年缓缓睁眼,浓密的睫毛在月君颈侧扫过,激起一阵战栗。月君立即托着他的后腰将人扶起,捧出个青玉竹筒。竹筒递到唇边时,他忽然顿住,转而含了一口低头渡去。
他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但没想到小和尚竟欣然接受,将他口中的竹露悉数饮下。月君如置云端,只觉那唇瓣比竹露还要清甜。
分开时,他望进宜年干净纯粹的眼眸,忽然觉得那些算计谋划都成了笑话。
“还生气吗?”拇指擦过宜年唇角的水光,月君自己都没发现这句话问得有多卑微。
宜年神色淡然,但心情大好:“你已经把香撤了。”
空气中不再有浓烈的味道,只有两人天然的气息。
“我再也不会对你用香了。”月君见小和尚在睡梦中蹙眉,知道那些香只会把人推得更远,所以将房内的味道清理过。
他想再亲一口,却被避开。
宜年轻轻一脚,将他踢到了床下。他正要仓皇起身,玉足支在他的肩头,他便不动,侧头轻嗅着。
“你不是喜欢我的脚吗?怎么不舔了?”宜年的脚轻轻抖动,连带脚踝上的链条发出清脆的声音,仿若被吹动的风铃。
月君惊讶于他怎么会知道,抬头看到一双澄明的双眸。
不敢呼吸,月君俯身跪在云锦软垫上。他侧过脸,双手捧起玉足的动作宛如朝圣,指尖在足弓上流连片刻,忽然低头轻吻足尖。
宜年下意识蜷缩脚趾,表情却依然冷淡。温热的舌苔划过足心时,他猛地抓紧了身下的锦褥。
月君抬眼望去,察觉到佛子变得颤抖的呼吸。他低笑着将那只脚抵在自己心口:“阿年身上每一处……都好香……”
宜年的足尖故意在他锁骨处重重一蹭,顿时留下一道暧昧的红痕。月君呼吸一滞,顺着那优美的腿部线条向上吻去,却在膝窝处情难自禁地轻咬了一口。
“啪!”
足背毫不留情地甩在他脸上,力道不重却足够羞辱。宜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眉梢微挑:“谁准你咬的?”
月君立即捧起那只脚,虔诚地亲吻方才打过自己的足背。银发垂落间,他声音闷闷地传来:“是我错了...”唇瓣讨好地摩挲着脚踝,“阿年的味道太甜,一时没忍住……”
月君抬眸的瞬间,正对上宜年俯视的目光。
宜年半倚在云锦堆叠的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拍身侧,声音清冷:“爬过来。”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月君几乎是本能地俯下身,浑身血液都燃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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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PS:最近太忙,更新时间比较乱,请见谅,但日更应该能保持,如果当天不更会挂请假条
两人颠鸾倒凤, 不知天地为何物。
云雨初歇,月君的悔意如潮水般涌来。若早知宜年并无离去之意,他断不会做出将人禁闭在这密室中的荒唐事。
宜年懒洋洋地躺在软褥上, 香汗淋漓未干。月君轻抚他脚踝上残留的红痕,小心翼翼地解开链子, 声音低哑:“阿年, 是我糊涂了,怎会妄想用这冰冷之物将你束缚?”
宜年瞧着那链子有趣, 伸手抓过,往月君的脖子上一套, 倒是刚刚好。月君略楞,被宜年一扯挨得更近了些。
“倒是很适合你。”
月君的呼吸再次急促,他俯身想要再去碰那已经被摩擦得红肿的唇,却被偏头避开。宜年餍足地阖眼,嗓音慵懒:“已经够了,我不想要了。”
月君仍坐在原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腕骨,低声哄道:“阿年,这方密室在幻月宫姻缘树底下, 进出只需念诵我设下的秘咒。既然我们已经解开误会, 那我便带你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宜年打断他,起身捡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僧袍, 将其中藏着的织女给他的纸绢翻找了出来。
月君怔住, 一时未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知为何,自从远星归来,他的阿年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这种倨傲睥睨的态度,倒像是变回了很久之前在蟠桃会, 那个与他针锋相对的玉蝉子。
也是,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此处隔绝内外,最适合修行不过。”
玉蝉子的记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那股磅礴力量在宜年体内奔涌不息,如狂潮难抑。只是宜年毕竟不是玉蝉子本人,他穿越到这具身体这么久,现在才开始有了契合的感觉。
他还需磨砺,还需厮杀,方能真正驾驭这股奇异的力量。
此处幽闭,正合他意。不然他体内的凶煞之气泄漏,引起天庭的警觉震惊,难免会生出很多麻烦来,后患无穷。
至于月君。
“幻月宫的锚点消失,金蝉很难再脱壳过来。”宜年眼尾掠过那乖巧坐在原处的人,似乎没等到他的指使便不敢动。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也有月君在作梗,这家伙表面不动声色,但暗地里似乎不太喜欢他与金蝉子亲密往来,实在是小心眼得很。
他将手中的纸绢扔到月君面前,道:“此物为织女手书,其上是东华帝君制作的咒文。带到三生阁给金蝉子,他知道该怎么做。你亲自去,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假手他人。”
月君怔然。未料宜年不仅要将这禁室据为修炼之所,竟还这般理所当然地指使他。心口突突直跳,他忽而抬眸,鬼使神差道:“那,阿年你亲我一下可好……”
宜年倾身逼近,往那唇接近,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退开,轻轻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巴掌,道:“让你去做你就去做,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讨价还价了?”
月君略失落,将纸绢收起,低头道:“是,我知道了……”
他之前做了错事,便再没资格要求什么。如今宜年对他什么态度,对他怎么做,他都是没有怨言的。只要宜年还愿留在视线所及之处,纵使让他作掌中傀儡又何妨?
未料一抹温软忽然落在眼角。他愕然抬眼,正撞进宜年含笑的眸子里,方才惊觉被戏弄。
宜年指尖划过他颈侧,正色道:“将进出咒诀告诉我,以防意外。还有,过来前记得以声通传,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我将在此处修行,若是有人乱闯受伤,可怨不得我。”
岳珺开车穿行在街道上,略显疲惫的面容映在仪表盘的反射的玻璃面。
前方的车流突然停滞,刺眼的刹车灯连成一片。岳珺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查看志愿者们的基础数据报告,其中某个志愿者的波动图形突然引起他的注意。
“耿夏萱。”电话接通瞬间,岳珺的声音就沉了下来,“新版本上线后的值班表你怎么没发给我?”
他盯着那个仍在跳动的异常数值,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厉声质问:“我要的是24小时监测,不是让整个项目组集体休假,你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连轴转了很多天,已经躺床上准备睡了的耿夏萱听着电话那段的话,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她慌忙解释:“教授,我,我现在立即发给你。”
耿夏萱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虽然她私下安排了梵天值守,但那个以幻术闻名的佛家弟子终究不是正式研究员。若被岳教授发现她竟让外人接触机密数据……她不敢想象后果。
但是,毕竟她已经这样子做了,若是她有任何隐瞒,之后被拆穿就更百口莫辩。她犹豫着要不要将事实告知,突然想到梵天是以变换法术而闻名。
于是她一边伪造了一份值班表,一边发短信给梵天,拜托梵天让他伪装成自己的样子。
她心里直跳,生怕梵天不同意这弄虚作假的事情,但没想到梵天答应得很爽快。
她放下了心,把值班表发给教授,表明自己正是当夜的值班员,让教授放心,整个实验项目都在正常运转。
岳珺挂断了手机通话,拨打实验室的办公电话
“喂,教授。”
岳珺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确实是耿夏萱的声音,为自己的疑心感到抱歉:“小耿,我只是确认一下值班电话能否顺利接通,没有怀疑你不在岗位的意思。”
梵天正完美复刻着耿夏萱的声线甚至是她的语气:“没事,没事,我理解,您放心……”
岳珺却总觉得有些不安,交代了“耿夏萱”很多细节的事情,才在交通稍微通畅的时候挂断电话。
在疾驰回家的路上,他意外想到下午来办公室找自己的梵天疯狂的样子。他心中一紧,换到了掉头的车道。
不行,他还是得再回去实验室看看。
宜年正处于刚刚恢复了玉蝉子记忆的阶段。
玉蝉子与金蝉子根本不是一体双生的蝉,这一切都是表面的虚妄。
玉蝉实为上古六大凶兽之一的六翅凶蝉。其形虽似蝉,真身却是一枚吞吐天地灵气的混沌琥珀——那是洪荒初开时,女娲抟土造人之际,自鸿蒙中凝结的至凶之物。
彼时乾坤未定,法则混沌。包括祖龙、玄龟、朱厌、九婴、饕餮、六翅凶蝉在内的六大凶兽横行八荒,人族见之则神魂俱裂。其中六翅凶蝉尤为诡谲,其形千变,常使一方生灵涂炭。
人间修士前赴后继镇压凶蝉,皆化作累累白骨。非但因其六翅震天时可摧山裂海,更因这凶物竟能篡改因果。凶蝉振翅时,因果无形,它却能将其绕化成线,如蛛网颤动。溯因可斩断修士前世修行根基,改果能使杀招反噬施术者本身,种因能在对手道心埋下入魔之种。
凶蝉颠倒因果,使诛杀它的果反成殒命的因。
佛祖降世后,见凶蝉肆虐,遂以无上佛法将其镇压。奈何凶蝉顽强,竟在最后时刻将金蝉子的蝉蜕吸入琥珀之中。佛光普照之下,琥珀凝固成型,从此凶蝉便与金蝉有了相同的面貌。佛祖将凶蝉改名为玉蝉,不得不让其与金蝉一起做了自己座下弟子,被世人误以为两者为一体双生。
玉蝉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与金蝉在菩提同修佛法,后得了道,有了半佛之身。但他本体的凶煞却始终难以去除,才有后来大雷音寺的菩萨罗汉提议将其打发到无间地狱的事情。
在金乌出逃事件中遭受重创的孟章神君,那时正面临神格崩坏的危机。这位执掌四海的青龙本是至阳之体,却因九日陨落而在神格中滋生出阴暗面。若不能及时化解,不仅他自身会陷入癫狂,所统御的四海也将出现动荡。
走投无路的孟章神君只得求见佛祖,佛祖最终派遣玉蝉子来相助。原来凶蝉所化的琥珀至阴至纯,能分出龙魂中的阴浊之气。只是此法凶险异常——在分离阴暗的过程中,极可能唤醒玉蝉子沉睡的上古记忆,令这头凶兽再度为祸人间。
为防万一,佛祖暗中做了周全布置。他先将玉蝉子的灵体一分为三,又密令东华帝君在旁协助,暗中设下禁制。
在琥珀精粹的淬炼下,孟章神君的神格终究一分为二。光明的一面化作天上七宿,继续执掌星象运转;阴暗的一面则散入人间,化作七道龙魄,分别寄宿在七位龙族血脉之中——碧霄承继龙角,翠宇延续龙喉,元黛传承龙爪,空竹寄托龙腹,玉青延续龙心,绿灵继承龙尾,沉松承载龙须。
自此,天上七宿合为孟章,人间七魄聚作孟苍。
后来,玉蝉子堕入凡尘,历劫修行。某一世,他化作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手持金钵,镇妖伏魔。所遇见的青蛇便是孟苍的其一,两者因果轮回牵扯,在某一个时刻相遇却又擦肩而过。
千年万年的记忆实在是太多,宜年好难才从中找到相关的那些,散落的碎片终于连成完整的图案。
与岳珺的相遇确在深山,却非他所言的那般。那缕气息化形的精怪,本没有窥探因果的能耐。不过是借了他体内流转的琥珀清气,才得以窥见天机一角。
宜年深知自己手指上的四根红线,都不是无缘无顾而起,每一条都有着非常深的渊源。现在已经知晓了其中两条的前因后果,另外两条却难寻根源。
大道至简,非彻悟本源者,不可窥其门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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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昨晚喝醉了写的,修改了一点点,大体上还是差不多
幽暗的禁室中, 宜年盘膝而坐。
玉蝉子千年来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虽被他强行镇压,却仍掀起阵阵波澜。他试图从这些破碎的画面中拼凑出真相, 却总觉得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帐,始终触碰不到最核心的隐秘。
还差什么……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缠绕的红线, 宜年陷入沉思。四条因果线, 如今已明晰其二。其一牵连孟章神君的暗面化身孟苍。待其轮回转世,这条线自会在彼岸法/轮的俗世轮回中断掉, 不足为虑;其二系在岳珺身上。岳珺为他所用,再获得夙明眼和斩缘剪, 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唯独剩下两条红线,如同雾中看花,怎么也寻不到源头。
日复一日,宜年在这方寸禁室中与体内的力量博弈。起初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遭凶蝉之力反噬;而今已能勉强驾驭一二,虽未臻化境,却也渐渐习惯。
虽然时间也不算久,但没能定期整理,头上长出了不短的发。宜年倒也不急, 准备等要离开的时候再一次性剃了。
闲暇时, 他继续编撰孽缘鉴,又加了两例。其一是天蓬元帅酒后失德, 广寒宫中一段痴缠;其二乃三圣母私动凡心, 与那杨姓书生暗结连理。这都是月君每晚来找他时告知的,甚至还未在三界传开。
他倒是成了这些故事最初的书写者。
“阿年,你在这禁室呆了这么久,也该出去。”月君对他的态度变得更谦卑了些, “马上就是蟠桃会,王母娘娘特意差人送了蟠桃会的帖子来幻月宫,你也在邀请名单上。”
宜年他知道蟠桃会上会有孙悟空大闹天宫的事,他可不想蹚浑水。思及此,他状似随意地问道:“金蝉子有说他要去吗?”
听宜年提到金蝉,月君脸色略僵住,然后笑着如实回答:“他先前受了伤,后来又收了你给他的物件,应该是正忙着办事。听说连大雷音寺的晨钟都许久未闻他应和了,想来是不会随佛门众人渡弱水而来。”
这倒正中宜年下怀。毕竟当时他顶着金蝉子的名号与大圣相识,若是金蝉子本尊与大圣在蟠桃会相遇,少不得要横生枝节。
宜年道:“我不去了,就说我上次在广寒宫不慎被寒毒所侵,至今未愈。你替我选个合宜的礼物,献给王母赔罪吧。”
月君闻言,心里如释重负。他早得了消息,此番蟠桃盛会,孟章神君将携四海龙族亲至,他可不愿意让宜年和那位碰上。
而且,这么些天,他日日遣了仙童给弼马温送酒,那猴子的气性也该在蟠桃会当日爆发。待那泼猴醉闹,孟章神君的青龙真身必会被惊动,他便一石二鸟了。
他眼里,可容不得那么多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