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昭垂眸看去,少年?呼吸平稳,仿佛已然入睡,不太白以前?也喜欢窝在他的脖颈,但现?在却没有不太白的丁点消息。
他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余光却陡然瞥见床榻内侧墙上悬着的东西。
许景昭呼吸一窒,那是?他的仙执令牌。
拿,还是?不拿?会不会是?陷阱?
只犹豫了一秒,许景昭便微微支起身,指尖向着里侧的令牌够去,近了,还差一点,他全神贯注,眼看就要?触到玉牌……腰间手?臂却猛然收紧,他整个人?重重跌回小满怀中。
许景昭吓得?安静了一瞬。
小满闭着眼睛,声音模糊得?像是?梦呓,“先生为何不睡。”
“睡了睡了。”许景昭小心的收回手?,轻拍了小满两下?,小满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他松了口气,小心躺平,摊开掌心,一枚冰凉玉牌正静静躺在掌心里。
他凝神,手?心里却没有灵力?,他晃了晃手?里的令牌,现?在令牌没有灵力?不能通讯,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玉佩。
等?自己有灵力?后,要?第一时?间给师兄们报信。
他将令牌与原有玉佩仔细收在一处,贴身藏好,拿到了令牌,压在许景昭心里的石头松了一块,困意渐渐袭来,终是?沉入睡眠。
待他呼吸彻底平稳,身侧之人?却缓缓睁开双眼,在黑暗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景昭瞧。
直至偏殿外传来一声隐约轰响,小满蹙起眉头,这几日那几个跟着许景昭来的修士又在试图冲击皇宫。
他抬指凌空一点,无形禁制再度加固,做完这一切,他重新俯身,将脸埋入许景昭颈间,低声呢喃:“别想走。”
翌日醒来,许景昭只觉肩颈酸麻。
他揉了揉肩膀,看着窗外,此时?外面零散地飘着雪,院中草木凋零,一片枯寂。
许景昭:……
真不知道这里面的时?间怎么算的?全凭着小满心情变幻吗?
他本打算待小满离开后,稍恢复灵力?便联系师兄,可在境中一连几日,小满都不离开院子?。
有时?候前?一日还飘着雪色,后一日就是?浓阳烈日,根本毫无规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满的身形似乎又拔高了些,已比他高出半个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小满变化,他总觉得?小满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尤其是?静默站立的时?候,身上的威势就隐隐地透了过来。
许景昭摇了摇头,小满又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境主。
这些时?日他耐心周旋,试图套话,可是?问到最后,小满的事自己没知道多少,反而几次差点被小满套话。
又过了约莫六日,许景昭敏锐地察觉时?间流速慢了,而且……而且夜间邪祟愈发疯狂,之前?邪祟进不来屋舍,可是?这几日,许景昭半梦半醒竟能看到邪祟探进屋子?。
他向外瞧去,宫里的人?稀稀疏疏少了一半,有时?候会嗅到浓郁的血腥气。
风雨欲来,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这日天光稍霁,小满又不见了身影,许景昭试探着走出偏殿,依旧被无形屏障阻回,他蹲在门边,恰见几个宫人?背着包袱仓皇经过。
许景昭眸光骤亮:“站住!”
那几个宫人?背着包裹,闻声骇得?一颤,扑跪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许景昭拧眉,“我不是?殿下?,我是?你们殿下?的先生,我且问你们几个问题,只要?你们答上来,我就当做没看见。”
那几个宫人?对视一眼,眼里疑惑,偏殿里的这位殿下?什么时?候有先生了?不是?都让……给杀了吗?
不过许景昭衣饰不凡,气度矜贵,他们不敢多说什么。
许景昭眯了眯眼睛,“近日,宫里发生何事?为何死了这么多人??”
几位宫人?犹豫,“大……大人?,这——”
许景昭威胁道:“不说,我就告诉殿下?。”
几人?赶紧趴下?身子?,瑟瑟发抖,“陛下?因为追随长生已经疯魔了,这宫里人?人?都是?陛下?的药引,说不定哪日就被邪魔夺去了性命,我等?出逃实在是?别无他法啊。”
许景昭又问:“那……邪魔何时?入宫的?”
众人?面面相觑,皆答不上来。
许景昭皱了下?眉,忽的想起什么,又问道:“小满的身份是?什么?”
为首宫人?抬起头,满面茫然:“大人?……您说的小满,是?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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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满是师尊飞升前丢失的一缕残魂哦~[眼镜]
宫人恍然大悟,“原来您说的是?这位啊……”
他抬手拭去额角的冷汗,这位殿下哪有什么正?经名字, 宫里人都私下唤他赵不详, 但他不敢告诉许景昭。
他恭敬开口,“这位殿下今年十七,生在夏天,是?不祥之人,刚落地就克死了生母,又天生异瞳, 性子?也古怪,从小不哭不笑,陛下就把他扔在这偏殿里不管了。”
许景昭追问道:“他母亲是?谁?”
“这?”宫人犹犹豫豫, 换做旁人可能不知道,可他恰是?陛下身边的近侍, 他压低了声音, “听闻这位殿下的母亲是?个怪物……”
许景昭蹙眉:“怪物?”
那宫人害怕, 压低了声音,“这位殿下的母亲是?陛下出征时期带回来的,会些妖法,呼风唤雨什么的。”
许景昭垂眸沉吟,看来,小满的母亲也并不简单。
他又追问几句, 那几个宫人却再?也答不上来,许景昭挥了挥袖子?让他们离开,几人如蒙大赦。
许景昭想到什么,又追问了一句, “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您的话,是?帝祖一百三十二年,五月二十。”
五月二十?
许景昭微微一愣,“明日?是?小满?”
那宫人恭敬道:“正?是?。”
许景昭独自坐回案前,梳理着脑海里的信息。
帝王追求长生之术,所以召来邪祟,邪祟先?祸乱宫闱,再?蔓延民?间……若解决宫中那只高?阶邪祟,是?否就能根除民?间的那些邪祟?
但为何小满又是?境主?他是?怎么成为境主的呢?
许景昭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确信帝王寝宫必藏有很?多隐秘,要是?他能一探究竟就好了。
“明日?是?小满。”
许景昭双手托腮坐在桌前,那就是?小满的生辰,想到小满的身世,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孩子?。
但他不能永远困在此地,近日?境中动乱,他隐隐预感将有变故发生,现在皇宫内尚且如此,那宫外呢?情况会不会更严峻?
许景昭脑子?思索着,从自己进境以来,到被推入皇宫,初见小满,但小满对他其实并无杀意,并且瞧起来跟邪祟也毫无关联。
那么,那日?闯入客栈追杀自己的邪祟到底是?受谁驱使?
现在想来,那日?邪祟追杀裴玄墨是?假,引自己出去才是?真,之后?又把自己推进了皇宫……
许景昭指尖叩击石面,有人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可他思前想后?,并没?有想到跟谁有什么仇怨。
再?者裴玄墨……许景昭指尖停顿下来,他心里有一半确定,那人不是?裴玄墨,他对裴玄墨很?熟悉,那人并没?有伪装到细节,把他推入皇宫的凶手,他倒下之前眼角余光瞥见一颗小痣。
思索完毕,许景昭又忧心起来。
也不知道师兄们现在如何,他如今待在皇宫,别的师兄不好说,但萧师兄跟谢兄肯定担忧自己。
他取出仙执令牌,尝试凝集灵力,掌心竟真有灵光微闪。
许景昭面色一喜,他凝神闭气,小心翼翼的往令牌里输入一道灵力,令牌上微光闪过,又极快地归于黯淡。
许景昭没?有跟师兄们通讯过,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成功传递消息。
他看着手心里的一丁点灵力,趁机把灵囊打开,拿了几张符纸又拿了一把短剑,这把短剑还是?谢温衡给他的,先?前忘了归还。
相比于符纸需要灵力催动,短剑则趁手的多,许景昭将其别在腰后?,以防万一。
石桌上还搁着一只食袋。
许景昭提起它,径直走向了偏殿的厨院,今晚子?时怎么说也是?小满的生辰,旁人不记得,他记得。
在春隐门时,许景昭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其他厨艺一窍不通,但唯独会做生辰面,但伯父伯母跟裴玄墨都不喜欢这些五谷俗食,所以许景昭都是?做给自己吃。
白?面在他手中抻开,拉成纤长匀称的一根,灵蔬洗净搁在一旁,橙红的萝卜切成齐整的方丁,再?加一枚灵鸢蛋。
水面翻腾,雾气朦胧模糊了许景昭的脸庞,他仔细将面捞出,烫了下灵蔬,橙色的萝卜随着水面上下翻滚,瞧着时候到了,便一把捞出。
他站的笔直,手中勺子?被他挽得像是?剑花,趁着煮蛋的间隙,许景昭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若自己天赋好,说不定也是用剑的好手。
不过半柱香,面已煮好,他伸手碰了碰碗壁,立刻被烫得缩回手指。
小满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景昭看了眼外面天色,树影西斜,残阳落在琉璃瓦片上,按之前的推断,小满应该快回来了。
他不知小满终日?去向,自那日?从皇宫回来后?,他的活动便仅限于这偏殿之内,如同……被软禁了一般。
但这绝非长久之计,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小满回来时,院子?里已经浸了墨色,许景昭伏在玉兰树下的石桌上,手心里捧着一盏烛火,他能感觉出暗处已有邪祟在游荡,不知道是?碍于身上的令牌,亦或是?身上的短剑,它们不敢上前。
面前的青瓷碗笼着一层薄薄灵光,温着那碗生辰面。
四周昏暗,唯有许景昭那一处位置晕开暖色烛光。
小满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停下脚步站在暗处,藏在黑色布帛下的眸子?盯着眼前的景象看了许久,直到看到许景昭手里的烛火飘忽跳动,他才走上前去,低低唤了一声。
“先?生。”
许景昭听到声音回头,就见小满悄无声息的立在自己身后?,正?瞧着自己。
少年身量已很?高?,身上穿的是?墨色的衣袍,身影几乎融进夜色里,唯露出一截苍白?下颌,带着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许景昭微怔,“你?几时回来的?”
“方才。”
许景昭又想问小满去做了什么,但他又觉得不妥,于是?他拉着小满坐在对面石凳,将那碗生辰面推到小满面前,“喏,生辰面。”
他摸了摸鼻尖,“你?们凡……凡是?过生辰不都要吃这个吗?”
小满的目光从许景昭脸上移开,落到那碗面上,清汤素面,翠叶面白?,橙红萝卜丁错落其间,烛光一照,浮起温润油光,四方块的胡萝卜上面雕了一只春鸢。
春鸢?小满的视线顿住,以前也曾有人为他煮过生辰面,只不过记忆太过于久远,那女子?慈爱的眉目早已模糊。
他抬眸,“先?生从何处学?的?”
“自己……就会了。”许景昭也被问住,他何时学?会的?竟记不清了。
他想不起来,便不再?想,“那你?先?许愿,许完愿就可以吃了。”
小满深深的看了许景昭一眼,然后?看着那碗生辰面沉思了两息,面颊上的黑色绷带脱落了两层,拿起竹箸,夹起面放入口中。
许景昭眼睛微亮:“如何?”
小满将汤都饮尽,然后?放下碗筷,“很?好。”
他抬起脸,幽深的眸子?望向许景昭,眼底似有幽微情绪流转。
许景昭心里雀跃,他本就不会做饭,但唯有一碗生辰面拿得出手。
烛火在两人面前桌面,暖色光华渡在两人脸颊,许景昭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小满刚露出来的唇上。
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小满注意到他的实现,微微眯起眼睛,“先?生在看什么?”
许景昭收回视线,倏然回神,“没?……没?什么?”
他掩饰性的起身去收石桌上的碗筷,却被小满按住了手腕。
嗯?许景昭疑惑的望了过去,正?对上小满那双深邃而专注的墨眸,他眼神迷茫了一瞬,连那只眼的轮廓,也莫名似极了师尊……
小满看着许景昭走神,目光骤冷,手上用?力,径自把许景昭扯到怀里。
许景昭猝不及防跌倒在他身上,想要起身却被小满锢住腰身,少年骨架宽大,掌心几乎覆满他后?腰,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小满声音幽冷,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先?生刚刚在想什么?”
许景昭回神,“啊……没?想什么。”
“是?吗?”
小满一眨不眨的盯着许景昭,眸色渐沉,任谁都能瞧出他眼眸里的不悦。
许景昭有些茫然,方才吃面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吗?为何现在又这么阴晴不定?
“小满……你?怎么了?”
小满指尖摩挲着许景昭脸颊肌肤,指腹微微用?力,按压在脸颊两侧的软肉上,捏得许景昭脸色有些变形。
许景昭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仰身。
小满面色幽冷平静,锢在腰间的手上滑,按着他的背脊将人按回怀里,另一只手径自扣在许景昭后?颈,是?一个完全掌控的姿势。
许景昭心扑通跳了一下,小满的手放在他脖颈,体温偏凉,他总觉得小满随时能收了他的性命。
小满将人紧紧圈住,脑袋枕在许景昭的肩膀,语气幽幽道:“你?会离开吗?”
许景昭呼吸一滞,他当然会离开?这只是?一个境而已,但他口不敢言,总觉得这句话说出口,小满能把他撕碎,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小满轻嗤了一声,微微松开许景昭些许,指腹摩挲许景昭的耳垂,歪了歪脑袋,“今日?我生辰,先?生有什么愿望吗?”
许景昭觉得奇怪,“你?生辰,我许什么愿望?”
小满眼眸幽深,“先?生只要说出来,我就能做到。”
但若是?说要离开……小满的手指虚虚笼在许景昭的脖颈,那他绝对不同意,不仅不同意,后?果也不是?许景昭想要看到的。
许景昭身形微顿,坐直了些,看着小满的眼睛,他张了张嘴,要说放自己出去,小满定然不会同意,若说是?破境之法,那跟让自己出去也没?什么区别,可能刚张嘴,就被小满给撕了。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只道:“我想去帝王寝宫看看。”
先?搞明白?那邪祟的秘密再?说。
小满抬眸,看着许景昭的眉眼,“明日?恐怕不太平。”
许景昭蹙眉,觉得自己没?戏。
小满却话锋一转,“但先?生若想去,便去得。”
许景昭捏紧指尖,心里安定几分?,若是?自己能出去,就能发现些蛛丝马迹,若是?能找到破解的法子?,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他思索完,这才惊觉自己仍被小满圈在怀中,两人贴得极近,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起身,但却被小满抱的紧。
许景昭不自在的推拒他的肩膀,“小满,好了,你?放开我。”
小满眼神幽暗,“不能抱吗?”
许景昭一噎,抱……这……小时候的小满可以,但是?两人这般大了,总感觉很?奇怪。
就在许景昭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小满却忽的松了手,自行起身,拂了拂衣袍,声音低沉,“开玩笑呢,先?生。”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许景昭这才松了口气。
偏殿内室,许景昭呼吸绵长,睡的安稳。
身旁人却始终睁着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许景昭的睡颜,不知道盯了多久,他才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许景昭温热的脸颊,低声呢喃。
“许、景、昭。”
他眼眸晶亮,在幽暗的夜色里泛着微光,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叫什么名字,从拿到令牌的那一刻他就知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许景昭就莫名觉得欣喜。
只不过这人怕他怕得厉害,他便抽出来了几分?兴致,陪他拙劣的扮演什么先?生。
指腹下的肌肤温热,带着脉搏的跳动,小满眼神偏执幽暗,他自然清楚许景昭想做什么。
不过无妨,没?有自己的准允,许景昭永远无法离开,他要将他留在这境中,岁岁年年,直至一同腐朽,境做棺冢,生死一处。
窗边外又响起邪祟嘶哑摩挲窗纸的声响,许景昭不安稳的拧起了眉,睫毛颤动,小满眼眸冰冷,“滚。”
随着他话音落地,窗外邪祟像是?被灼伤了一般无声扭曲翻滚,不过瞬息,化灰湮灭。
许景昭的呼吸再?度平稳。
小满伸出指尖碰了碰许景昭的眼睫,眼眸里满是?身边人的倒影。
快了,事?情马上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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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快出去了快出去了
皇宫内弥漫着肃杀的血腥气息, 沉甸甸压人肺腑。
偌大的宫苑中不见几个宫人身影,天色昏沉如墨,乌云低垂, 一派山雨欲来之象。
汉白玉阶上残留着浸入玉石的浅褐色血渍, 淡淡铁锈般的气味萦绕不散。
许景昭忽然站定,目光怔怔地望着面前高耸的台阶。
他觉得?不对。
小满停步侧首,墨色的发丝随风飘动,“先生,为何停下了?不是要去皇宫看看?”
许景昭脸色发白,语气凝涩, “小满,我们就这么……进去?会不会太招摇了?”
小满低头看他,眉目依旧温润, 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会?”他略顿一顿, 轻声问, “先生是害怕了?”
许景昭勉强扯了扯嘴角:“自然……不怕。”
他只?是觉得?心中不安稳, 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正?恍惚间?,微凉的手掌包裹住了他的掌心,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覆上他的掌心,十指不容拒绝地挤入他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扣,带他踏上染过血渍的白玉台阶。
微凉的体温通过指尖传递过来, 许景昭吓了一跳,急忙抽手,却被对方攥得?更紧。
小满垂眸,漆黑的墨眸里幽暗深邃, 眸低那偏执的占有欲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一股寒意窜上脊背,许景昭抬头,正?正?撞入小满的视线之中。
这眼?神……不像是看一个人,而是像看一个自己所有的物件。
他昨日就觉得?不对,小满先前体态小,他下意识的就把?小满当成孩童看待,却忘了身为境主,眼?前模样才是境主的真容。
他以为小满是想要杀他,将?他困于偏殿,与他同宿同眠,粘着他将?他圈禁在皇宫,这不对……境主想要杀他,何至于费这么大的力气。
尤其是昨日……昨日的小满才是真正?的他,只?是他不屑于伪装了而已,那又?为何不装了?
许景昭的面色变了又?变,只?能是小满现在可以掌控此?方秘境了,从先前的备受欺辱,到如今掌控全境,境主已经长成,那他们……还逃得?出去吗?
他面色有些难看,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替小满出头,为什么要惹了他的注意。
“先生,你在发抖,在怕什么呢?”
小满低着头,眼?含笑意的凑在他面前,他面上今日的绷带是绸缎的布帛,绕过高挺的鼻梁跟那只?不祥的眸子,明明眼?中带笑,但?却没有丝毫温度。
许景昭极力克制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没有的事。”
小满不怎么在意道:“哦?那就是我感应错了。”
“小满……”许景昭喉头发紧,思索后他还是开口,“这样牵着……不成体统。”
小满顿住,侧首瞥来,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我与先生,本该如此?亲近。”
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举到两人眼?前,声音带着不急不缓的笑意,“你看啊,先生,若非隔着这层皮肉,我与先生现在是骨血相融的。”
许景昭张了张嘴,他想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言语。
错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就不该救小满,也?不该施舍半分温情,小满这样独行暗处,浸在杀戮与血色中的人物,稍微给些温情就像是暗夜窥光,一旦触碰,便?再不肯放手。
可自己终究不是救世主,于小满而言,他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小满……会放他走吗?
许景昭的目光移到小满身上,他看着小满的背影,背脊发凉,他不会!
哪里有什么先生?无非是小满稳住自己的手段,现在他羽翼已丰,才露出原本面目。
皇宫里的老皇帝跟邪祟或许只?是小满的挡路石而已,如今皇宫巨变,老皇帝多半已然驾崩,皇宫内外皆为小满掌控。
内忧解决,接下来就是清剿他们这些‘外患’了。
一念之至,许景昭的脸色更白了。
“小满,我不想去看皇帝寝宫了。”他放软声音,压制着恐惧,“我想吃宫外的糕点。”
小满眸光微动:“明日带先生去。”
许景昭面色僵硬,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我今日就想尝尝。”
小满那只?眸子盯着他,忽的伸出手抬起许景昭的下巴,许景昭克制着自己没躲。
小满俯身靠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的心思很好猜……”
许景昭故作镇定,掌心却已沁出冷汗,小满靠的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面颊。
两人鼻尖距离两寸,许景昭的指尖碰到后腰短剑,但?小满动作更快!猛地扣住他握剑的手,将?人狠狠揽入怀中。
短剑哐当一声掉落地面,许景昭面色微变,掌心悄然滑出一张符纸,直扑小满面门!
小满面无表情,指尖一挑便把那张泛着微弱灵光的符纸挥开,他反扭住许景昭的手腕,将?人牢牢制在怀中。
“真不听话?。”
“放我出去。”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满另一只?手轻抚他的面颊,闻言失笑,“怎么可能?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许景昭咬紧牙关不语。
小满不喜欢许景昭对自己沉默不语的模样,他指节卡在许景昭唇边,微微用力想要撬开他的唇瓣。
可许景昭死活不张嘴。
小满蹙眉,扣着他手腕的力道加重,指尖在他腰侧软肉上不轻不重地一按。
许景昭腰间?碰不得?,他有些吃痛,“唔……”
齿关松动的刹那,小满的手指已探入他口中,指腹滑过他突出的犬牙,按了按他柔软的舌尖,“舌头这么软,却总说我不喜欢的话?……”
许景昭被迫仰头,唇瓣濡湿,眼?底漫上水光,小满动作一顿,眼?神倏地暗沉,他抽回手,松开了钳制。
“明日我陪你出皇宫,但?今日不行。”
他身后的殿门应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佝偻着身子的宫人,对着小满恭敬行礼,他们张了张嘴,口中却空空如也?。
许景昭浑身发凉,他不知道小满今日要做什么,却莫名有种直觉,若错过今日,便?再无机会逃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