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微尘捏着纸面的手越来?越紧,明明只是一页纸,他却看了许久。
仙执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无边寒意蔓延。
良久,才听到宴微尘辨不清情绪的声?音。
“癸九还说了什么?”
癸七垂首:“回殿主,癸九提及,南洲近日邪祟异动亦与此事?关联甚密,且……南洲多人记忆似被篡改,故探查结果与真相略有出入,请殿主圣裁!”
宴微尘默然不语,面容隐于光影交界处,阴沉如水。
砰然巨响,仙执殿门?扉承受不住滔天威压,寸寸碎裂。
他目光落回案上洗髓丹,怒意,心疼,迷茫交织翻涌。
他无法理?解,以斩妖除魔、秉持正道著称的春隐门?夫妇,何以行此龌龊之?事??
他不愿相信,但蛛丝马迹皆指向真相。
世间之?事?会有如此巧合?
若如此推断,裴玄墨年幼时过于薄弱,是因为?他的身体无法承载窃来?的强悍灵根,而今修为?停滞,是因肉身与灵根排斥反噬。。
而许景昭筑基修为?却能炼得金丹修士才有的识海,是因为?他年幼时本就半步金丹……
而一开始,春隐门?夫妇收养许景昭,或许就是一个阴谋,一场偷天换日的骗局。
许景昭,不过是他们为?亲子窃取天运的一枚钥匙!
怎会如此?
宴微尘闷哼一声?,气血翻涌,体内强悍的灵力冲撞,暴虐的灵力四散开来?。
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玉盏琉璃应声?迸裂。
癸七被这灵力压的喘不上气来?,面色憋的通红,他艰涩道:“殿主……”
宴微尘手掌重重按在案上,声?寒似铁,“我要亲赴春隐门?,求证此事?。”
癸七面色一变,连忙道:“殿主!”
宴微尘那?双眸子带着血色,没有感情地望了过来?,煞气凛冽。
癸七顶着压力,艰难开口,“殿主,您……您忘记天道之?约了吗?”
宴微尘自凡间飞升,身负神龙血脉却不为?上界所容,他无亲无友,无牵无挂,且带着怨恨而来?。
血洗中州是因为?这些人得罪宴微尘,妄想欺压于他,而屠杀西洲则是因为?西洲肆意屠杀神龙,炸毁龙脉,他是为?龙族复仇。
上界一直传言,宴微尘母族是为?西洲龙族,但在上界妖兽身份低微,无人敢求证此事?。
天道见?宴微尘杀孽深重,无情无欲,所以便想除去这个变数,却不想宴微尘身怀帝王命格,福泽深厚,难以抹杀。
追溯因果时,发觉春隐门?夫妇于宴微尘有恩,便让他立下因果誓言,来?牵绊宴微尘。
若宴微尘作孽于恩者,天地诛之?!
宴微尘抬眸,那?双墨眸却要比寒月还要冷。
轰隆一声?,仙执殿上空雷声?炸响。
宴微尘动了杀意,这是天道对宴微尘的警告。
刚走到药圃前的许景昭,只听得轰隆一声?雷响。
他被惊了一瞬,抬头望天,天上晴空万里,云鹤振翅,这惊雷怎么来?的?
他带着疑虑踏进?药圃,药伯只是瞧了许景昭一眼,便看出来?许景昭所来?何意。
药伯叹了口气,“你手上拿的是须弥花吧?”
他摇了摇头,“老头子我做不好,能用此药者唯有丹门?主,殿主跟他相熟,你去看看吧。”
许景昭惊了下,“药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药伯哼了一声?,“那?须弥花的味道,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你能摘下来?,也是你有本事?,去吧。”
许景昭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药伯,你最近见?不太?白了吗?就是以前我手里抱着的那?条黑色灵蛇。”
药伯摆了摆手,“他哪里离开过,去吧去吧。”
许景昭不明所以,只当不太?白还在仙执殿,等?空了日子,自己要把不太?白找出来?,自从自己中了不醒梦后,就没见?过不太?白了。
真是没良心。
许景昭抬脚向着仙执殿走去,心里想着不太?白的事?情。
刚迈出两步,前面就被人挡住去路。
“景昭!”
许景昭抬眸,就看到站在他身前的裴玄墨,裴玄墨似乎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眼下挂着青黑,面色有些白。
“景昭,原来?你在这里。”
裴玄墨声?音很轻,“听师尊说你睡了整整十日,你吓我了,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冒险。”
许景昭闻言一顿,一时不知道现在该对裴玄墨说些什么。
裴玄墨看着许景昭神色冷淡,以为?他不悦,急忙解释,“景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听萧师兄说,你都是为?了师尊…”
“只是……只是……”他声?音微颤,“我实在害怕,这几日一阖眼,便是你满身是血的模样?。”
裴玄墨字字句句都说的恳切,许景昭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更难开口。
“裴师兄……”
裴玄墨早晚都要知道的,不管是因何而言,总归还是要说清楚的。
“景昭,你先?听我说。”
裴玄墨眼眸温和,嘴角挂着浅笑,“昨日母亲来?信,让你我回春隐门?一趟。”
阿娘还说已经准备好合籍事?宜,只等?他们这次回去,便能真正全了身份。
许景昭愣了下,回春隐门??
裴玄墨靠前一步,温声?道:“你刚醒来?,先?休整两日,后日我向师尊告假,我们一同回去可好?”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含着期待的眼神?, 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原本就?是打算回了春隐门说个清楚的。
他要清晰彻底跟伯父伯母讲明白,尽管心有愧疚,但有些事必须做个了断。
裴玄墨见许景昭久久不?语, 脸上的笑变得?僵硬, 他小心翼翼开?口,“景昭,你……你不?想?回去吗?”
许景昭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裴师兄,我?知道了, 那便?后日?回去。”
“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寻师尊了。”
许景昭说的很平静,其实跟他平时的语气没差, 可裴玄墨的表情?却怔愣住,动作僵硬。
许景昭察觉久久无人回应, 便?抬头看着裴玄墨。
却见裴玄墨面色僵直, 一脸苦涩的看着他, “昭昭,你以往……都唤我?哥哥的。”
许景昭眉心微蹙,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裴师兄,我?们现在同为仙执殿弟子,儿时的称呼早已不?合时宜。”
“我?寻师尊有要事, 我?先走了。”
他垂下眼睫,从裴玄墨身侧走过,衣袂未曾停留。
裴玄墨张了张嘴,看着许景昭的背影, 却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许景昭刚来仙执殿时,那么喜欢他,可他是怎么做的?
是他亲手一步步将人推得?更远,又能怪得?了谁呢?
好?在昭昭愿意?跟他回去,以后他会慢慢弥补回来。
想?到这里,裴玄墨眼眸里总算带了些笑意?。
药圃跟仙执殿相距不?远,许景昭到仙执殿时却感觉寂静得?过分,甚至仙执殿外,还带着碎裂的琉璃残渣无人收拾。
许景昭带着疑惑踏进了殿,“师尊?”
仙执殿内空荡荡的,黑色布幔随风飘扬,衬得?殿内有些昏暗。
许景昭撩开?垂帘往里走,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师尊,你在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桌案前?那个沉寂的身影,宴微尘身上墨色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他仔细,怕是都发现不?得?。
但宴微尘现在的状态却瞧着十分不?对劲,周身笼罩着一种近乎断绝生息的孤寂,让许景昭心头一紧。
“师尊?”
他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的担忧,“师尊,你怎么了?”
宴微尘浑身笼罩在阴影里,听到声音缓缓抬头,不?等许景昭看清他的表情?,他伸手环抱住许景昭的腰身,将人抱得?很紧。
温柔的大掌将他后腰都揽住,带着几分不?安跟说不?上来的情?绪,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酸涩,连许景昭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滞缓。
无端的觉得?心口像是塞了一团棉絮,十分难受。
“师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宴微尘将脸埋在他衣襟间,许久才哑声唤道:“昭昭……”
“嗯?”
许景昭任他抱着,殿内很静,他能清晰的听到宴微尘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不?知为何,他竟开?始有些紧张。
“昭昭……我?有些难受。”
许景昭心头一颤,难受?能让师尊说出这两个字,该是何等的痛楚?
他想?起先前?那阵令人心悸的雷声,声音不?由发紧,“师尊,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你……更严重了?”
可宴微尘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他,仿佛要将他揉入骨血:“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许景昭安静地任由他抱着,宴微尘深深汲取着怀中人熟悉的气息,翻涌的心绪才稍稍平复
他还是觉得?痛,他的昭昭这般好?,那些人怎么敢。
他们不?仅那样对他,还蒙骗了他,让他十三?年来恩怨颠倒,亲疏不?分,亲不?亲友不?友,当真相解开?后,仇怨跟恩情?各分天秤两端,能将人逼疯!
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若是许景昭是个恶人就?好?了,大可不?必背负心中的谴责跟懊悔,可偏偏他的昭昭……心软得?很,一点点的恩情?就?看得?极重。
他的昭昭怎么能这么苦。
这世间给他的尽是难解的仇怨,他的昭昭是咽尽委屈的小苦瓜。
许景昭伸出手,放到宴微尘的发间,“师尊,是有什么事吗?”
宴微尘缓和了情?绪,他微微起身,却没有抬眸看向许景昭,“我?发现了一件事……”
许景昭好?奇道:“什么事啊?”
宴微尘却没有再开?口,他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腰间,上面除了仙执殿的令牌,还有春隐门的东西。
“嗯?师尊,什么事情??”
宴微尘指尖落到许景昭腰间那块破碎的玉佩上,尽力按捺着将其捏碎的冲动,尽量平和的问道:“昭昭,春隐门…如?何?”
许景昭任由宴微尘单手揽着他,不?假思?索开?口,“春隐门自然很好?啊,山门隐蔽,灵气充裕,四季如?春。”
宴微尘沉默片刻,又问:“那门中之人呢?”
“他们自然对我也是极好的。”许景昭看着宴微尘的眼睛,怕他不?信,还跟他举例。
“我?幼时资质平庸,伯父伯母为我?遍寻名师,灵药资源从不?吝啬,你不?知道,那些长老的孩子可嫉妒我?了。”
宴微尘听着许景昭的话,面容却越来越冷,好??这好?里藏着多少心虚与愧疚,他们自己可说得?清?他指尖一个用力,原本便?碎裂的玉佩更是裂开?了缝隙。
许景昭吓了一跳,“师尊,这个不?可以!”
宴微尘松了手,“为何不?可?”
许景昭跟师尊解释道:“伯父伯母说,裴师兄命格早夭,我?跟他命格相合,要我?跟他成婚,才能消弥早夭之相。”
“所以我?自小跟裴师兄定下婚约,可谁知他竟跟我?退婚了……伯父伯母心里着急,便?将我?送到了仙执殿。”
宴微尘捏着那玉佩的手一顿,“你不?喜欢裴玄墨?”
许景昭眼眸里有些许失落,“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我?跟他自小长大,伯父伯母待我?如?亲子,他们……是我?仅存的家?人了。”
宴微尘听完,眉梢却丝毫未松,反而觉得?更沉重。
许景昭对春隐门夫妇如?此依赖,若知晓真相,该如?何承受?
“师尊?师尊?”
许景昭唤了两声,目光还是有些担忧,“师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无事。”
宴微尘努力压制自己情?绪,可心里的暴虐却怎么也压不?住。
两人一旦结为道侣,因?果相通,气运共享,裴玄墨应当是不?能掌控某些东西,需要结为道侣才能互享。
许景昭仔细端详着师尊,忽然展颜一笑:“现在师尊也是。”
“于我?而言,师尊同样重要。”
宴微尘心头一震,抬眸望去。
许景昭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还未跟师尊说,后日?我?要回春隐门一趟,我?会与伯父伯母说清,这婚约不?该继续……况且,我?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宴微尘喉结滚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让你回去的?”
许景昭摇了摇脑袋,“不?是,是我?遇到裴师兄了,伯父伯母召我?们回门,到时候顺便?将事情?说开?,不?过师尊……裴师兄真的不?会有事吗。”
他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过伯父伯母向来不?逼迫他,为人开?明,应当会同意?的。
宴微尘却思?虑更多,春隐门夫妇为裴玄墨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绝不?会轻易放手。
仙执殿侍先行,已经在春隐门周围布下暗阵,但摧毁一个春隐门容易,可偏偏许景昭这里……并不?好?交代,更何况,春隐门里说不?定还有昭昭的东西,比如?那半截灵根。
天脉灵根何其霸道,若裴玄墨真的拿了全部,现在他绝不?会这般修为。
而至于裴玄墨知不?知道……他或许不?知道,但既得?利益者,同罪!
许景昭见宴微尘不?回应,又开?口问了一遍,“师尊?”
宴微尘回神?,“他不?会有事的。”
许景昭稍安心些:“那我?后日?便?与裴师兄同去。”
宴微尘抬眸,眼眸里情?绪难辨。
两个念头在他心中拉扯,一是把许景昭留在仙执殿,至于春隐门,只要悄无声息抹除了便?是。
但此举太过冒险,许景昭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会伤心难过,心里永远都记得?春隐门夫妇的好?,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想?跟昭昭生出间隙。
二是任许景昭自己回去,在一个合适的契机告知他真相,但同样会伤害到许景昭,这般打击,恐会乱他道心。
所以他踌躇不?决,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的视线落到桌面上,那里摆着一个锦盒,终是垂下眼帘。
“昭昭,我?要为你洗髓伐经。”
“师尊,这须弥花你要尽快服用。”
两人同时开?口,许景昭手里拿着一株药材,正是从归元塔里带出来的那件。
空气中一时陷入寂静,许景昭脸上有些恍惚,“师尊?洗髓伐经?”
他视线顺着落到桌面上,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他将那惊喜压制下去,轻咳了两声,“这个不?急,待我?从春隐门回来,师尊再帮我?好?不?好?。”
他举着药材,在宴微尘面前?晃了晃,“师尊,这是须弥花,你服下它?后,日?后便?不?必休宁,也不?用受那什么雷淬之苦了。”
可宴微尘却看都没看那药材一眼,目光紧锁着他,“就?现在,在你回春隐门之前?。”
有他在,春隐门夫妇不?会对许景昭如?何,但许景昭有权知道真相,也有权自己处置。
而他不?会让修为成为许景昭的后顾之忧,他要为他磨一把修为的亮剑。
让春隐门夫妇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忌惮,让他们把抢走的东西,统统吐出来。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凝重的脸色,讪讪道:“没……没这么急吧?”
他还没准备好?呢,再说了洗髓很痛的,他还有些害怕。
宴微尘起身,指尖温柔抚平他衣襟褶皱,语气却不?容置疑,“昭昭,就?现在,况且有些事你迟早要知道的。”
他?仰起脸,却在触及宴微尘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时,话音一转。
“师尊先服了须弥花, 之后……弟子都听师尊安排, 好不好?”
宴微尘不为所动?。许景昭抿了抿唇,忽地凑上前,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师尊,你也不想弟子的努力白费吧?”
宴微尘喉结微动?,垂眸看他?, “待你洗髓之后,再去春隐门?。”
许景昭略一迟疑,见师尊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 赶忙点头。
宴微尘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随即袖袍一挥, 殿门?处的空气一阵扭曲, 扑通一声, 一道人影跌了下?来。
那人未着?外袍,内衫破破烂烂,像是被利爪撕扯过?。
丹霖被摔得发懵,撑起身?子摸索两下?,“怎么这么黑?”
宴微尘沉声开口,“丹门?主?”
丹霖视线聚焦, 这才看了过?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说宴殿主, 下?回传送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宴微尘这才想起此事,面色如常:“下?次注意?。”
丹霖走?上前,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你这次倒是及时。”
他?先对许景昭点头示意?,又转向宴微尘:“此番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哦,对了,能否先给我件外袍?”
“癸七。”
癸七领命而下?。
许景昭与宴微尘并肩而立,取出了那株药香浓郁的须弥花,就在他?取出的一瞬,丹霖猛地瞪大了双眼。
他?死死盯着?许景昭手中之物?,声音发颤:“须……须弥花?这是你带出来的?”
许景昭点头:“师尊身?体不适,丹门?主,您可知该如何?使用?”
“须弥花药性冰寒,配以寒山雪莲为辅,再加上龙晶草,火晶根……”
丹霖一口气报出十几种药材名,许景昭瞪大了眸子,虽然听不懂,但是总觉得很是麻烦。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我,三日之内,我必能炼成。”
许景昭面现喜色:“当真!”
“自然!”丹霖昂起头,“炼丹一道,五洲之内,无?人能出我右。”
许景昭听到丹霖这般说,心是彻底放下?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取出来的?”
许景昭有些迷茫,“踏上塔顶层之后,我见它开着?,脑子一热就把它取了。”
丹霖听的直皱眉,他?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且不说归元塔极为难见,那须弥花更是千年才得一株,早知如此,当初他?也该去碰碰运气。
“殿主。”
癸七去而复返,奉上外袍后并未退下?。
宴微尘开口:“讲。”
癸七回禀:“殿主,庄选徒与裴选徒在兰规院起了冲突。”
宴微尘眉梢微蹙,许景昭蓦地起身?:“什么?”
癸七垂首:“庄选徒出手颇重?……”
许景昭眉心紧拧,庄少白这又是吃错什么药了?
宴微尘抬眸时,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许景昭有些迟疑:“师尊,我……”
“去吧。”宴微尘声线平稳,并未阻拦,“癸七随你同去。”
“是。”
两人走?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丹霖一门?心思扑在药材上,至于什么弟子打架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感?兴趣。
宴微尘收回视线:“还?记得十三年前乌玄惊出逃之事吗?当时南洲可还?发生过?什么?”
“当时?”丹霖仔细回想,“当时控制得及时,南洲并未受太大波及,怎么了?”
宴微尘语气沉重?,“许景昭的父母曾居南洲花溪村。”
“花溪村?那不是就在禁渊入口吗?”丹霖猛然醒悟,“你是说……他?父母是守护禁渊的修士,被邪祟所杀?”
“不对啊?”丹霖总觉得哪里蹊跷,但他?在南洲除炼丹外,确实不问外事。
他?当年去过?花溪村,也见过?守界的修士,只是没想到竟跟许景昭有关联。
宴微尘又道:“倘若有人被换了灵根,服用洗髓丹后可会有何?隐患?”
“不会。洗髓丹洗髓伐经?,摧旧生新,重?塑经?脉只会让天赋更上一层。但此法凶险,古往今来成功者寥寥……”
丹霖说着?忽地顿住,似在消化信息,“等等?换灵根是何?意??你那小徒弟被人换了灵根?”
宴微尘微微颔首。
丹霖眸子瞪大,面上表情?一言难尽,“谁啊,这么缺德,不怕遭天谴吗?”
“是春隐门夫妇。”
丹霖一噎,不敢相信的确认了一遍,“当年对你有恩的春隐门?”
宴微尘抬眸,“是,但恩缘线我早已还清。”
丹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化成一抹叹息。
他?带了些许同情?道:“我先前还?听说春隐门?要办婚事,那消息都传到南洲来了,你怎么想的?”
宴微尘没有言语,只是落到了那洗髓丹上,婚事?呵,丧事差不多。
丹霖看着?宴微尘面无?表情?,犹豫了下?,拿出来几个?瓶瓶罐罐,“你那小弟子身?子弱,你别把人折腾坏了。”
宴微尘拧眉,“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丹霖站起身?,“不说了,快让人带我寻一个?僻静的地。”
他?手里捧着?药材,已经?快要迫不及待。
另一边,许景昭随癸七匆匆赶至兰规院。
但见满地断枝残瓦,一片狼藉,不由怔住。
闹得这么大?他?们二人不是素来交好么?
他?抬眼望去,庄少白与裴玄墨仍僵持不下?。庄少白虽衣衫凌乱,却未见明显伤痕;反观裴玄墨,身?上多处染血,脸上青紫交加,很是狼狈。
庄少白的面带寒霜,死死攥着?裴玄墨的领口。
萧越舟立在二人之间,揉着?眉心,面露疲色。
封辞也在,只不过?他?面上表情?极为诧异,像是见了鬼。
薛宿宁原本在劝架,见许景昭到来,心思立刻飘远,果断松开拉着?师弟的手,迎上前来:“景昭。”
许景昭礼貌颔首:“薛师兄。”
薛宿宁面容一僵,紧接着?跟没事人一样,凑到许景昭跟前,“景昭,你伤好了吗?师尊说你睡了十日呢?”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对身?子不好,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薛宿宁边说着?,身?子就挡在了许景昭前面,总有意?无?意?挡住许景昭的视线。
许景昭有些无?奈,微微加重?了语气,“薛师兄,你能先让开吗?”
他?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剩下?的师兄闻言都看了过?来。
薛宿宁强挤的笑容僵在脸上,悻悻侧身?让开,低声嘟囔:“可我的伤也才刚好啊……”
他?在归元塔里受了那么重?的伤,许景昭却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是裴玄墨受了些皮外伤,景昭倒是着?急赶过?来了。
他?越想心里越酸,他?跟裴玄墨半斤八两,凭什么自己就是入不了昭昭的眼。
庄少白听到声音,身?形微滞,转头望来。
“景……”
他?看着?许景昭一步步走?上前来,眼眸里似乎都只剩下?了身?前人影,“景昭……”
裴玄墨抹去嘴角血丝,眼眸也看着?许景昭,只不过?他?脸上青紫,实在看不清什么神情?。
许景昭走?上前,庄少白眼眸微亮,可许景昭却并未看他?一眼,微微拧眉,蹲下?检查裴玄墨的伤势。
庄少白早就突破元婴,可裴玄墨并未突破,还?在金丹巅峰迟迟不动?,所以这次被庄少白压着?打,落了下?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