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想到,白日里?昭昭刚拒了婚事,心?情自然不会好,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昭昭,我……”
许景昭走上前来,烛光在他脸上跳跃,他的?目光掠过食盒,抬眸问道:“伯母又说什么了吗?”
裴玄墨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景昭提及钟岚衣,让裴玄墨心?里?有几分慌乱跟不自在,他那双眼睛有些深,恍然让裴玄墨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许景昭漫不经心?开口,“你的?意思呢?”
裴玄墨僵在原地,喉头梗塞,若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想与许景昭相守,可如今这份心?意掺杂了别样心?思,让他倍感煎熬。
这份喜欢里?掺杂着三分功利,每当对上许景昭清澈的?眼眸,他就?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窃贼。
他与许景昭仿佛生来就?是?对照,许景昭所拥有的?,本该属于?他;而他如今的?位置,本该是?许景昭的?。
甚至……他远不如许景昭。
他恐惧,茫然,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许景昭的?心?意不假。
许景昭望着他恍惚的?神情,再次问道:“你的?意思呢?”
裴玄墨眼神复杂,忽然开口:“昭昭,我觉得对不起你。”
许景昭眼神丝毫未变。
裴玄墨深吸一口气,“昭昭,从前我做了许多错事,如今想来恨不得以死谢罪,但?你信我,此生此世——我的?命都是?你的?!”
“待我们成亲后?,你便是?春隐门的?主人,我发誓,再不会有人欺你辱你,昭昭,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景昭深深凝视着他,眼中波澜不惊。
他知晓裴玄墨会如此回答,也洞悉了对方心?里?的?所有想法。
如此甚好,他也不用纠结了。
许景昭微微仰头,“可是?……为何伯父伯母急着让你我成婚,当真只是?为了化解你早夭的?预言么?”
“只剩三日了,为何如此仓促?”
裴玄墨一时语塞,偏过头去,“许是?爹娘怕横生枝节……”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烛光照不到的?角落墨色太重,让他莫名窒息,他又慌乱开口,“但?是?昭昭,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多久都行,若是?你不愿……”
“不是?。”许景昭打断他。
裴玄墨愣在当场。
许景昭平静道:“伯父说婚期已近,想必喜帖都已发出?,既然如此,便依伯父伯母的?意思吧。”
裴玄墨怔了三息,才明白这话?中的?含义?,他激动得声音发颤:“景昭,你答应了?!”
许景昭眼中意味不明,“嗯。”
裴玄墨心?跳如擂鼓,喜悦难以自抑,他上前一步想要拥抱许景昭,对方却顺势后?退一步。
他强自镇定,握拳抵唇轻咳:“对不起昭昭,我太失态了。”
他语无伦次:“昭昭,我……我真没想到……”
许景昭依旧垂着眼睫:“但?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大婚之日,我不穿喜服。”
“第二,我们不得以道侣相称,关?系与从前无异。”
“第三,我会与你签订契约,按下手印,解了你……那早夭的?预言。”
说到最后?,许景昭唇角微扬,心?中满是?讥讽。
钟岚衣与裴乘渊如此看重这场婚事,他倒要看看,其中藏着什么秘密。
裴玄墨心?头的?炽热渐渐冷却,眼中掠过一丝委屈,但?他很快想通,昭昭愿意应下婚事已是?难得,他相信精诚所至,终有一日能打动昭昭。
许景昭有些累了,“我已答应你,你去回禀伯母吧。”
裴玄墨点了点头,褪去最初的?激动后?,他眼眸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原本在钟岚衣那边飘忽的?心?脏,现在才落到了实处。
他现在才仔细站在面前的?打量许景昭,许景昭面上带着疲累,眼眸里?没有情绪,不知道是?不是?烛火映着,他觉得许景昭脸颊脸颊似乎清减了几分,显得格外消瘦。
裴玄墨心?里?酸涩,“昭昭,你瘦了。”
他不禁设想,若是?许景昭与他处境相同,或是?他不曾阴差阳错夺走属于?许景昭的?东西,又会是?怎样光景。
定会比他出?色得多吧。
他握住许景昭的?手:“昭昭,对不起。”
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让许景昭微微一怔。
不待许景昭回应,裴玄墨已主动松开手,后?退两步,强作轻松道:“昭昭,还记得我们儿时的?约定吗?”
许景昭抬眼,觉得莫名。
他早已忘了。
裴玄墨挥了挥手,转身踏出?门外,“成亲后?,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他想明白了,他不要了。
还有什么比昭昭重获灵根更值得欣喜呢?
许景昭望着裴玄墨消失的?背影,唇角泛起冷笑。
这份惊喜他早已知晓,他需要的?,不过是?证据罢了。
裴玄墨于?他,无关?紧要。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沉吟片刻,手中现出?一枚令牌。
他想要告诉师尊这件事,但?是?现在没有证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思来想去,只在那上面留了一道灵信。
“事出?有因?,我要先与裴玄墨成亲。微尘,信我。”
灵信发完,许景昭抱着不太白倒在床上,将令牌往灵囊里?一丢,他精神现在绷得太紧,让他有些困倦。
不太白听到了许景昭跟裴玄墨的?对话?,身子有些蔫,但?他觉得许景昭比他更难过,于?是?他伸出?脑袋碰了碰许景昭。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伸手碰了碰不太白的?鼻尖。
春隐门夫妇收养他拔了他的?灵根,他且算跟养育之恩相抵。
若是?春隐门夫妇真的?杀了他的?父母,这血债他要亲手拿回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仙执殿寒意刺骨。
丹霖打了个寒颤,拢紧衣襟:“怎么了,收到什么消息?”
宴微尘收了令牌,站起身来,“他要跟裴玄墨成亲了。”
“成亲?哦,你那个徒弟?”丹霖点了两下脑袋,忽的?觉得不对劲,“等等,另一个他是?谁啊?”
“许景昭。”宴微尘平静回道。
丹霖的?表情瞬间凝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干笑两声:“哈哈,那……现在如何是?好?这也太突然了,这两人成亲竟不通知你这师尊,不,我是?说……这也太仓促了。”
丹霖越说越错,急得额角冒汗。
仙执殿统共没几个人,这关?系怎就?如此复杂?
宴微尘瞧了他一眼,“昭昭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他发现了。”
丹霖脑子转不过来,“发现什么了。”
宴微尘不再回答:“我要去春隐门一趟。”
丹霖起身,“等等,你不是?不能去吗?”
宴微尘睨他一眼,“光明正大地去,自然无妨。”
丹霖欲言又止,宴微尘这副模样,哪里?像是?寻常拜访?
还有那春隐门,真缺德,拿了人家?灵根,还要娶人家?,将人一辈子锁在春隐门,可真够无耻。
宴微尘自飞升上界以来,还未踏足过春隐门,他也想要去看看,昭昭自小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要是?不慎见血,那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怨不得他。
眼看宴微尘要走,丹霖赶紧跟上前去,“我也要去。”
而在兰规院,同样也炸开了锅。
得到消息的?薛宿宁瞪圆了眼,“什么?成亲,不行,肯定是?春隐门逼迫昭昭。我要去看看。”
萧越舟却没有说话?,也随之站起身,“我也去看看。”
但?他们并未收到春隐门请帖,只能以世家?身份前往。
春隐门笼罩在朦胧雾霭中,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湿润。
燕归堂内,一片沉寂,钟岚衣与裴乘渊相对无言。
良久,裴乘渊轻叹一声,将婚书置于?案上。
许景昭坐在另一侧,“伯父伯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裴玄墨看了眼许景昭,应和?道:“阿娘,昭昭不喜欢那些虚礼,莫要强求了。”
钟岚衣无奈的?看了裴玄墨一眼,最后?妥协,“罢了,不穿就?不穿,那先来按手印吧。”
桌面上整整齐齐的?摆着那张婚书,上面已经签了两人的?名姓,裴玄墨划破指尖,染血的?手指重重按在名字上,像是?牢笼的?暗纹。
许景昭没有多说什么,伸出?指尖点了上去,留下一个血红的?印子。
钟岚衣满意极了,血印既成,婚约已定,许景昭再无反悔余地。
裴乘渊看着许景昭落下名姓,眼神复杂,但?也只是?失态一瞬。
许景昭礼貌行礼,“伯父伯母若没有旁的?事,景昭先下去了。”
他礼数周到,丝毫挑不出?错处,转身踏出?了门。
裴玄墨愣了下,立刻回头,“阿娘,我还有事,也先走了。”
钟岚衣喊住了他,“墨儿,急什么?”
裴玄墨只好停下。
钟岚衣收了婚书,上前两步,“你看你这急躁性子,日后?你们二人时间长着呢,不急这一时。”
“对了,那枚少主令牌呢?在你这里?吗?”
裴玄墨摇了摇头,“我已经送给昭昭了。”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敢把自己心?里?的?念头跟钟岚衣说。
要是?钟岚衣知道他要把灵根还回去,可能要生气。
钟岚衣蹙眉,“你……唉,想办法取回来,那令牌是?一把钥匙。”
裴玄墨不解,“什么钥匙?”
钟岚衣不欲多说,“就?是?传承啊……什么的?,跟昭儿成完亲你就?知道了。”
“记得拿回来,那东西很重要,知道了吗?”
裴玄墨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了。”
钟岚衣一看裴玄墨就?没往心?里?去,她?叹了口气,“行了,你出?去吧。”
裴玄墨这才面露喜色,转身出?了门。
可门外早已不见许景昭踪影。
裴玄墨本欲去寻许景昭,转念想到婚事虽从简却仍繁杂,便去帮忙打点。
许景昭出?了燕归堂,慢悠悠的?往回走,拿着帕子细细擦拭着指尖,那指尖血色擦尽,手指上却没有伤口。
又不是?他的?血。
仅仅两日时间,春隐门就?变了个模样。
虽不至于?红绸满天?,但?也十分华丽,也是?,春隐门少主大婚,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里?去。
许景昭身上还是?穿的?自己的?常服,浅黄色夹着金丝,腰间坠着一溜的?琉璃珠子,显得十分华丽贵气,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许景昭受宠。
他指尖摸索着令牌,他能确信师尊已经收到了信件,但?不知晓师尊是?什么意思,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师尊都未回他。
生气了吗?瞧着不像。
又或者师尊已经知道他的?身世……让他任意发挥?
许景昭摇了摇头,师尊怎么会知道呢?况且,他知道春隐门跟师尊之间有渊源,所以他没有跟师尊说明白。
但?师尊是?师尊,他是?他,身世父母之仇,不可混为一谈。。
他将令牌放下,坠于?腰侧,那枚一直随身携带的?残破玉佩已彻底碎裂,这应当确实跟裴玄墨有关?,玉佩碎完,裴玄墨就?该去拿另一半灵根了。
不太白盘踞在他手腕,这两日一直怏怏不乐,尤其是?今日许景昭要跟旁人举行什么仪式,它就?觉得难受。
可宴微尘不许它妄动,说要让昭昭亲手报仇。
它烦躁的?甩了甩尾巴,不轻不重的?咬着许景昭的?食指,不知道感应到什么,立起脑袋来往外瞧了瞧。
春隐门中一片繁忙,这两日宾客络绎不绝,既要接待安置,又要筹备婚仪。
宴微尘跟丹霖隐了身影,面无表情的?站在春隐门外。
他瞧着那里?面红绸平白刺眼,要不全毁了算了,把昭昭带回去,他有足够的?能力把许景昭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可心?里?的?万千想法,都被一句信我击碎,昭昭还唤了他名字,他自然也要信他的?。
昭昭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应下。
但?昭昭喜欢自己,所以成亲也会是?假的?。
丹霖默默离宴微尘远了几步,宴微尘这几日心?情不虞,谁站在他身边都能被冻成冰块。
两人来到门前,刚走过那刻着春隐门的?巨石,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喧哗。
“我……我真的?跟你们门主还有夫人认识!我是?来参加少主婚事的?!”
“我来还恩,还给少主跟少夫人准备了礼物!”
春隐门弟子拦在门口,“对不起,没有婚帖,禁止入内。”
黄守犁急的?满头大汗,“我不是?坏人,我就?想去看看少主成亲……”
但?春隐门弟子还是?那公式化表情,不为所动。
丹霖停下步子,“这化形妖是?我们南洲的?,都跑到春隐门来了?”
听到南洲两个字,宴微尘停下步子。
“你认识?”
丹霖摸了摸下巴,“算认识吧?以前采药的?时候见过,禁渊边上的?守界兽,后?来乌玄惊把封印破了,这守界兽自然就?自由了。”
宴微尘幽深的?眸子瞧了一会,指尖轻点。
原本守在黄守犁跟前的?两位弟子,眼神迷蒙,“那你进去吧。”
黄守犁立马拱手行礼,“谢谢谢谢。”
他踏步走了进去。
丹霖奇怪的?瞧着宴微尘,“你也跟他认识啊?”
他面色古怪,许景昭成亲,宴微尘怎么这么好心?啊?
不会是?要憋个大的?吧?
丹霖心?里?害怕,觉得一会一定要制止,各大世家?都在呢,要是?宴微尘动怒,那后?果……,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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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别着急,该死的都会死的
南洲的事也会理清楚的[抱抱]
外面的喧嚣跟许景昭无关。
他静坐片刻, 才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推开?房门时?, 正对上?裴玄墨那双盛满期待的眸子。
裴玄墨正举着手, 似乎要叩门,他瞧见正推门的许景昭,眼底的光骤然?亮了几分。
“昭昭……”
他慌忙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因?为许景昭不喜欢,他也并未穿着婚服, 只选了一身与许景昭相近的淡金色长?袍,衣料在光下流动着温和的光泽,瞧着倒也般配, 只是?那发冠上?镶嵌红晶,也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许景昭微微颔首, 语气?平淡无波:“少主。”
裴玄墨小心翼翼开?口, “昭昭, 今日毕竟……特?殊,唤我少主,会不会太生疏了?”
许景昭瞧了他一眼,淡然?改口,“玄墨。”
称呼而已,这并不重要。
裴玄墨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喜意, 如春冰初融。
他忽地想起什么,开?口道:“昭昭,我之前给你的那枚少门主令牌,你可还带在身上??”
许景昭自灵囊中取出令牌, “这个?”
裴玄墨确认了一眼,点头道:“是?,阿娘昨日才告知我,这是?开?启春隐门秘库的钥匙,里面藏有宗门传承,需得我们成亲之后方能开?启。”
他语气?温和,带着全然?的信赖,“但我想,既然?我们即将结为道侣,这里面的东西,合该都是?你的,你提前收好便是?。”
许景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冰凉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沉思,最终还是?将其收回?囊中。
“走吧。”他不再多言,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裴玄墨落后许景昭半步,视线落到他身上?,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成亲之后,一切都会好的,届时?再将灵根归还,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山峦之巅,燕归堂前,视野豁然?开?阔。
除了殿门悬挂着象征喜庆的宽幅红绸,其余布置变动并不算大,只是?沿途的古木枝干上?都系上?了细细的红丝带,换上?了一水儿的红灯笼。
虽然?许景昭知道的急,但春隐门早在一月前便广发喜帖,各路宗门掌权者寒暄笑语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热络。
谁人不知,今日成礼的这两位,皆是?仙执殿主宴微尘座下弟子,这份人情,自然?要做足。
宴微尘跟丹霖站在人群外,身边自成一界,旁处的热闹蔓延不来。
丹霖对于春隐门做的腌臜事心知肚明?,此时?看着这般热闹景象,也瞧着不顺眼起来。
明?明?先?前他在南洲时?还见春隐门夫妇是?正义凛然?的模样,谁能想到竟做出这种事?
春隐门门主裴乘渊与夫人钟岚衣并未在外迎客,想必是?在内堂忙碌,他们瞧着人来人往送礼恭贺,只觉得滑稽虚伪。
黄守犁确实备了份薄礼,但他身份低微,即便挤了进来,也只能在外围徘徊,连上?前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宴微尘的目光淡淡扫过黄守犁,他对裴氏夫妇的气?息再熟悉不过,那汉子身上?,确实残留着他们布下的灵力印记。
善恶之隔,有时?薄如蝉翼。
丹霖见宴微尘留意到那人,心念微动,凑近过去搭话,“看道友不似中州人士,与裴门主相熟?”
黄守犁正因?挤不进去而有些沮丧,见有人问询,忙道:“是?相识!当年我能踏入道途,多亏了门主与夫人点化!那时?在南洲……”
黄守犁顿了下,觉得自己有点话多。
丹霖顺着他的话讲,“南洲怎么了?你跟门主还有门主夫人是?在南洲认识的吗?”
“是?,那时?候门主跟夫人在南洲守界,那五年我日夜瞧着他们修炼,也悟了大道。”
丹霖皱起眉头,“等等,门主跟夫人去南洲守界五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认错了吧?”
黄守犁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绝不会错!我那时?还常驮着年幼的少主玩耍呢!”
一旁的宴微尘闻言,眸光陡然?一凝。
十八年前,正是?裴玄墨出生次年,裴乘渊与钟岚衣按理应在春隐门闭关,怎会远赴南洲守界?
他正欲上?前细问,前方忽传来一声清越的锣响。
吉时?已到。
黄守犁也仰着脑袋看了过去,面上?喜气?洋洋的。
宴微尘视线也随之看去,指节不自觉地收紧,让他看着许景昭跟旁人成亲,他还是?做不到。
假成亲也不行,若他们真敢拜下去,他便不惜一切,将人夺回?来。
森寒的戾气不受控制地自他周身弥漫开?来,周遭温度骤降,引得前方修士频频回?首,却窥不见隐匿了身形的二人。
丹霖压低声音,急道:“殿主!收敛些……您的气息!”
宴微尘恍若未闻,只见长?道尽头,已并肩立着两道身影。
他的视线落到了左侧人身影上?,许景昭还是?穿的那件一贯的颜色,暖黄色的衣襟将他衬得更加矜贵,发髻以一道流苏玉冠高高束起,衬得面容愈发清俊,却也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漠。
而他身旁的裴玄墨面上?带着浅笑,跟许景昭穿的同样的衣裳,但在衣摆下露出来红色的婚服里衬。
周围响起细碎的议论。
“都是?仙执殿高徒,怎不见宴殿主前来?”
“想必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吧……”
“非也,我听闻这位许道友是?春隐门养大的,与裴少主青梅竹马,情谊深重,自是?良配。”
“模样倒是?顶顶登对,只是?听闻……那位许道友的修为,似乎有些可惜了。”
黄守犁伸长?脖子,乐呵呵地看着,辨认片刻后却发出疑惑的低喃:“我看到少主了,咦……?”
他揉了揉眼睛,瞪着那两道越来越近的身影,满脸困惑。
此时?,两人已走完长?道,正欲携手跨过那高高的朱红门槛。
黄守犁猛地歪了歪头,牛眼圆睁,脱口而出,“到底……哪位是?少主啊?”
丹霖在一旁觉得好笑,“你来吃喜酒,竟连正主都不识?右边那位便是?裴少主。”
“不对!不对!”黄守犁连连摇头,脸色骤变。
下一瞬,他像是?着了魔般,猛地推开?身前之人,奋力向前挤去,被?推搡的修士恼怒回?头,却只见人群晃动,不见始作俑者。
宴微尘眸光微动,无形气?劲悄无声息地为他扫开?前方障碍,他也想看看,这头蛮牛,能撞出怎样的真相。
黄守犁一路莽撞前冲,引来诸多不满的目光。
眼见许景昭与裴玄墨即将迈过门槛,他心急如焚,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少主!”
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喧哗。
两人脚步一顿,同时?回?过头来。
内堂中,早已端坐等候的裴乘渊与钟岚衣不约而同地蹙紧了眉头。
许景昭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的等着,裴玄墨视线望过去,觉得疑惑,他并未见过此人啊?
黄守犁长?的壮实,两三步就到了跟前。
裴玄墨刚开?口,“请问……”
黄守犁却径直越过他,一把抓住许景昭的衣袖,情绪激动,声音带着颤,“少主,您怎么了?”
许景昭有些恍惚。
可内堂里裴乘渊跟钟岚衣却忽的瞪大了眼,有些失色的站起身,面露惊骇。
许景昭定了定神,轻轻拂开?他的手,语气?疏离:“阁下认错人了,旁边这位才是?春隐门少主。”
“不可能!少主!我绝不会认错您!”黄守犁激动得满面通红,声音更大。
裴乘渊瞧着外面的动乱,握住了发抖的手指。
钟岚衣迅速回?神,脸上?罩上?一层寒霜,厉声喝道:“今日是?我儿大喜之日,何方狂徒在此撒野!来人,将这搅乱婚宴的疯子给我拿下,丢出去!”
黄守犁听到声音,视线瞧过去,看清两人后,面上?愣住,过了两息,他忽然?开?口,“不对!不对!你们不是?门主跟夫人!你们是?谁?!”
他话音落地,周围一片哗然?。
裴玄墨跟许景昭不知道如何应对,裴玄墨面色不好,“今日我成婚,闹事者出去!”
“这人疯癫了吧,春隐门夫妇我见过,就是?这个模样。”
“对啊,这是?来惹事来了。”
宴微尘无视周遭议论,在黄守犁那石破天惊的一吼之后,脑海中仿佛有电光划过,瞬间照见了某种一直被?他忽略的可能。
他不再隐匿身形,一步踏出,径直向前走去。
丹霖心头一紧,连忙跟上?,“殿主!等等我!”
钟岚衣往前一步,“还不快把扰乱我儿婚事的人抓——”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隔着一道门框,她看到了远处站立的宴微尘。
宴微尘来了……
她身子晃了晃,面上?骤然?失了血色,身子往下倒去。
“娘!”裴玄墨惊呼一声,立刻冲上?前扶住她,许景昭离得极近,下意识地也跟着迈过了门槛。
但紧接着,许景昭的步子停下,望向缓步逼近的宴微尘,以及后面那些瞧着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
这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