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关系修复手册by蹊彦

作者:蹊彦  录入:11-06

萧秣冷哼一声,“你要了朕一滴血,就为了说这句废话?”
“这可不是句废话啊陛下,”霍鸣说,“离魂之症拖的时间越长越难治,这女子不过月旬是最好治的,超过一年便是大难,陛下离魂十余年,即使有天子心头血做药引,能恢复半分神智都已不易,何况竟能恢复到几乎毫无影响的状态,实属难得。”他又想了想,“应该是成祖皇帝身体康健,他的心头血做药引的话方能……”
“父皇没有给我用心头血。”
据说用的是萧垣的。
可是萧垣真能给他滴十滴心头血就为了让他恢复神智?萧秣才不信他有这般好心。
他不趁机毒死自己已经是意外了。
萧秣问,“除了天子的心头血,没有旁的东西能做药引了?”
霍鸣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但是真这么一问,他又隐隐想到些什么,只是不能确定,于是直言自己印象模糊,要去翻翻师父留下的古籍。
临走前萧秣发了话,说私库里还有当时治疗自己的药材,叫霍鸣找海安拿私库钥匙,取了去医治那女子吧。
原本他已打算弄不清楚真相也罢,但霍鸣这么一折腾,他心中又掀起些波澜。
当年温行周将他拐带出宫,亲手在泰稷山脚将他一碗药灌下弄傻。
十年后他回宫,万两黄金无数条人命换来的天材地宝熬成的那碗药,也是温行周拿来给他灌下的。
如果那碗药没有天子的心头血做药引,那是什么能让他恢复如初?
是……温行周做了什么吗?
可是他如果要大费周章地将他治好,当初又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做?
他又想起温行周死前的模样。
说来也怪,温行周还活着的时候萧秣虽然也常常琢磨他,但大多是揣度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国师大人心里又憋着什么主意。等温行周死了,萧秣却总是想起他的脸,他的嘴唇,他的眼睛。
每当那些朝臣要他开后宫纳妃的时候,温行周那对问他“陛下仍不立后吗?”时含着苦涩的笑眼就会飘在他脑子里,叫他浑身不自在。
温行周为什么要喜欢他?
他们就做一对你死我活的敌人和兔死狗烹的君臣就好,何必生出这种庸俗乏味的无趣情感。
叫温行周死不得罢休,也叫他萧秣生不得放下。
霍鸣一边去查萧秣疑问的答案,又要去取药医治四方楼女弟子的离魂症,忙得不可开交。皇帝的疑问还没在古籍中查出个头绪,那女弟子倒是已经保住一条命,可惜霍鸣说她身弱太过,三日内醒不来也就永远醒不来了。
毕竟还是暂时吊住了性命,周丛书被海安提来谢恩,他双目通红消瘦得衣服晃荡,想来是与那女弟子深情甚笃,这女子奄奄一息,也快要了他半条命。更何况一些虚无的坚持。
周丛书跪下来给萧秣认真地磕了三个头,说陛下,那卷轴这叫绛珠双极图。
据传,绛珠双极图是温家先祖精血所化,所以能做四方楼中人卜天的法器。像温彻与温行周这样天资卓越的楼中弟子,尚年轻时需它辅助,等修行到位了便可将其幻化于心。所以将图纸留在四方楼中。
萧秣问,“你会用吗?”
“会,”周丛书顿了顿,“但是我不如师父与师兄,我只能观个大概,旁的是不能了。”
“你用过也会像他那样?”
“会,但不如他们伤的重。”周丛书解释道,“卜天是以损人寿换知天命,看得越清……”
想来温行周看得很清。
看得清让他做了大启的国师,也让他透支了自己的性命。
萧秣得了这个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回答,尚觉索然无味,又听周丛书说请陛下将绛珠双极图赐给他一用。
萧秣道,“你和朕说明白你要做什么。”
周丛书抬起一直贴在地上的面庞,那双眼睛射出诡异的坚定:“我要改她的命。”
萧秣这回起了兴致,“哦?怎么改?”
周丛书已不再隐瞒,将绛珠双极图要怎么使用一一指给他看,忽然神色一动,愣在当下。
萧秣问他,“怎么了?”
“这图……用过。”
“用过就用过吧,”萧秣不以为意,“你不是也打了主意要用它——”
“是十多年前用的,而且十多年前连着几年竟然用了两次……”周丛书用力咬出舌尖血抹在眼皮上,半晌睁开,快将卷轴的一处荧亮盯穿,忽然喃喃:“怎么会是温行周……都是温行周!”
“咣当”一声脆响,萧秣的茶杯没有端稳,茶水从木桌上泻下。
海安一悚,正要上前处理,却见帝王从椅子上站起来,直直走向周丛书身边,语气森然,“怎么回事?”
周丛书正迷蒙,萧秣性急一回,拿起旁边还未倒干净的茶杯,将温茶泼在周丛书面上。
周丛书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陛下,我的意思是……这绛珠双极图被用来改过两次命,都是……温行周做的。”
萧秣追问,“他改的谁的命?”
“不知道。”周丛书不敢面对帝王的追问,将头重新低下,“改命后,所有人都会忘记被改命者原本的命运……他们会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甚至记不起来彼此认识过。功法低些的改命者或许还能给他人留下些印象……”
萧秣心头巨震,隐隐已有了猜测,但竟不敢深想,只麻木地继续问道:“具体的时间呢?”
这倒是容易看,周丛书算了算便答道:“天丰三十六年一次,天丰三十八年一次。”
竟然是我?!
果然是我……
母妃昭皇贵妃抱着他在观星阁求救时遇到的面生的白袍少年,就是温行周。
天丰三十六年的那一日,他本该就因高烧夭折。
或许是年幼的温行周望着失魂落魄的宫妃和痛苦无比的婴童起了恻隐之心,竟动用绛珠双极图改了他的命数……
那时只有他三人在场,于是只有母亲何昭留下了对温行周的些许印象。
连温行周自己都忘了他曾做过这样一件事。
只是在再次遇到这位七皇子时,哪怕失去了记忆也并不抗拒他的亲近,甚至对小小的幼童给予了无边的纵容。
那第二次呢?
他原本的命该是什么?
温行周为什么把他“改”成了离魂之后的痴傻?
萧秣一时恨不得把温行周的墓撬了把尸体挖出来严刑拷打一番。
但做不了。
周丛书也答不上来。
他只能看着萧秣的面色越来越黑,思索着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将这绛珠双极图从心情极差的帝王手中借走一用。

第76章
周丛书正在心里揣度着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帝王郁郁之态稍有缓解时开口借用这卷绛珠双极图,没注意门口鬼鬼祟祟溜进来一个小太监,在海安身边附耳说了什么,海安不动声色,挥手叫小太监退出去,自己又小心翼翼走到帝王身侧。
萧秣面色微动,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周丛书。
周丛书更加惴惴,以为自己那些不省心的师弟师妹们是否又说了什么触怒天颜的话,却见萧秣面露一丝悲悯,“霍鸣说,那女弟子已经去了。”
周丛书一怔,跌落在地。
他顾不得殿前失仪,惶然向御书房外奔去,萧秣见他也是可怜人,不与他计较,又吩咐海安再指个太监跟过去,免得他在牢房中多事。
海安领命去了,萧秣又看向那卷被遗落的绛珠双极图。
是血还是泪?
萧秣轻轻抚上这卷卷轴,眼睛飘向炉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周丛书的心上人去世后,周丛书也不再任何言语,看上去颇受打击。
就连萧秣赦免了四方楼众人,为首的周丛书也只是麻木地在引领下磕头谢恩,眼睛依旧空空荡荡。
除去与天丰三十八年那场宫变有关的人之外,四方楼中其余众弟子被萧秣放出牢房,各自流放,不准他们再成组织聚在一处。四方楼就此彻底渺无音讯。
海安见他心情不佳,便进来说昭皇贵妃的父亲何朔老将军一家已被接到中京,正着人带着去宗人府见贤王萧瑛,是不是等何将军看望完贤王殿下后请进宫一聚。
萧秣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于是准许了。
等了半晌,便听外面有动静,他回过身,果见一老态龙钟的老翁拄拐慢慢行来,见他一面,便已老泪纵横。
萧秣其实对自己这位外公已没什么印象,但或许是血缘,又或许是亲情下的眼泪太痛,萧秣心下也酸痛难捱,与海安一左一右好生劝拂,好一会才叫老人家止住眼泪,坐在一处聊聊天。
聊了一会萧瑛已经生下来的麟儿,又聊起萧秣还小,何昭还在时候的那些陈年旧事……他们都刻意地避开那场带给他们灭顶之灾的宫变。
又或者提到些,只是因何朔已经年老不堪,克制着不叫老人再痛哭流涕坏了心神。
于是算是相谈甚欢。
只是离开前,何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欲言又止。
萧秣便说,“外公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何朔便叹了口气,道自己想起他当年领着全家老小回到家乡安寿后,有一位同乡族人来找过他,那族人说曾有人托他照顾一个从中京送来得了癔症的小儿,只是一直没见那小儿送来,听闻何朔从京中告老还乡,便来问问情况。
何朔哪里知道这事,何况他正陷在女儿幼孙枉死的悲痛中,那人也不好再问,那一头又断了音讯,只当是那边计划有变没能及时联系他,便作罢了。
这回子聊天聊起萧秣在宫变时没有死,而是被人弄了痴傻后流落南方,过了近十年才被前往江南调查他事的暗卫发现带回宫中……何朔便忽然想,这小儿会不会就是萧秣?
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当时的七皇子已在那场宫变中离奇死亡,会不会仍是有好心人发现萧秣并没有死,还想着将萧秣送回安寿的何家,至少也算帮他们保住一个小生命。只是或许山高水阻,最后没能成功将萧秣送来。
萧秣得了这个信息,送走何朔,还是派了暗卫亲自去安寿追查此事。
假如原本真有“好心人”计划把他送回何朔手中……那会是谁?
安寿离中京路途遥遥,萧秣倒也不急,毕竟眼下大启总算是拥有了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安定,他也难得能喘口气休息,也不急于一时要个答案。
于是空闲时常去宗人府看他的小侄子萧叡。
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大启未来的皇帝了。
阿蛮——纯贵人有时候也被萧秣带的一起去看望萧叡。她动作生疏又紧张地学着抱孩子,样子逗笑了贤王侧妃。
萧瑛又问他,“你看着也不像不喜欢孩子,我瞧着阿蛮也是个好姑娘,怎么不要个自己的孩子?”
萧秣知道自己先前糊弄萧瑛的话被他回过味来,他叹了口气,“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我只是个凡人,哪有那么坚定地心智……可是十多年后,还要他们再像我们当年那样吗?”
萧瑛一凛,半晌才道:“陛下,您的孩子不会……”
“这种事哪有什么不会,”萧秣摇摇头,“父皇以为我没有被治好的那天,哭了。他说对不起我……哥,我不想经历父皇这种痛苦,也不想对不起我的孩子。”
萧瑛现在也是父亲了,被萧秣的话勾着想了想,若是自己孩子有一天真遭遇自家弟弟这十多年的苦楚,他怕是会疯掉。
于是剩下的话也劝不出口了。
只能拍了拍萧秣的肩膀,“阿玉,这种事不必想得这样透彻,慧极必伤。”
那边小萧叡已经被哄睡了,萧秣便提出告辞,回了宫中却发现霍鸣正在御书房外等他。
兴冲冲地举着一把卷轴道:“臣查着了,如果没有天子的心头血,寻一名三魂八魄的人,取他的心头血也成。”
“三魂八魄?”
“比普通人的三魂七魄多一魄,所以也能吸引离开的魄回到身体。”霍鸣点点头,“三魂八魄的人不多,但是有,他们天生能拥有一些与天地神鬼沟通的能力……”霍鸣顿了顿,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会踩帝王的禁忌,声音不自觉变小,“就像原来四方楼中,一定就有不少三魂八魄的人。可惜我去救的那个姑娘不是,不然她还能活过来。”
四方楼……
又是四方楼。
萧秣下意识道:“温行周?”
“他应该是,”霍鸣点点头,当初为救那周丛书的心上人,周丛书已经把霍鸣好奇的事也都告诉了,霍鸣挺有把握,“周丛书说他的母亲是三魂八魄之体,但周丛书不是,温行周与他一母同胞,应该那一魄就是被温行周继承了。”
“我又查了当年为陛下熬药的卷宗,那副药因为太过珍稀,是由温行周亲自看顾熬成的,先帝……呃萧垣,”霍鸣反应过来,讪笑一声,“确实没有滴他的心头血,据说他交代了温行周随便找个人杀了放点血,但是温行周应该没这么做。”
萧秣一抬眼皮,“你怎么知道的?”
“宫里的人都怕死,我去查十多年前的卷宗,他们自然猜测您是想调查当年那碗药的事,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各路的小道消息都和我说了……再根据各宫室的记录一对,就八九不离十了——”霍鸣正自得着,忽然望着萧秣的神情顿住,略一思索,表情也跟着僵住了,“陛下是觉得……当年的药,放了温行周的心头血?”
这是唯一的解。
不然明明没有帝王的心头血做药引这碗药也起了作用,不然当时观星阁中温行周嘴上说着自己扮傻很像但还是稍作观察便判断他肯定恢复了神智,不然他的离魂之症为何十多年后还能痊愈得如此完好……
他要救自己,为何又要害自己。
他要害自己,为何又要救自己。
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喝下了那杯毒酒?
萧秣已经问不出答案,但或许又不必问出答案。
温行周竟然,真的爱他。
不为求生为求死。
但是……
为什么?
又为什么爱他?
霍鸣悄悄溜走了,海安又悄悄进来,带来了暗卫从安寿发回的密信。
时日距今久远已不可具查,但顺藤摸瓜一路回溯,还是追查到江南有户十多年前忽然富贵的人家,几年前又忽然时运不济破败了,于是妻离子散,只剩下一个枯瘦老儿整日坐在屋前乞讨为生。
旁边邻居看见他是乍富,大家都深觉不公平,于是想尽办法打探虚实,没料到还真在这老儿酒喝多了时探出点什么。说是当年他有个亲戚在中京边上的小县做闲官,托他去接个孩子养一段时间后送去安寿,还提前给了他一笔养孩子的钱,老儿拿了钱,等了几日孩子还没送来,忍不住拿去家用了,那孩子只当是不会来了,那头问起就说已经送走。
他们都骂这老儿丧尽良心,也难怪十来年后又遭了报应。
送信的功夫,暗卫又快马加鞭回到中京附近各县去找那名托付孩子给江南亲戚老儿的小官。
但又要花上好些功夫。
萧秣已经记不得自己离魂时头脑混沌时究竟有没有被托付给这样一个老儿了,只是他试图就着暗卫送来的消息慢慢往回想,竟隐约真有了些记忆……只是那记忆太模糊,只记得有人牵他的手把他放到一条船上,那船摇摇晃晃悠悠荡荡,把他送走了很远。
还要让暗卫查下去吗?
萧秣捏着薄如蝉翼的信纸一时恍惚,他感觉自己已经能够猜到事实。
天丰三十六年,他本该死于幼时那场高热,温行周不通医术,只能用绛珠双极图改了他的命数。
天丰三十八年那天晚上,温行周是想要救他的命,再次用了绛珠双极图,夺了他的一魄。对温彻等人复命时只说七皇子萧玉已死,边将他送回安寿何家,等待何朔等人辞官还乡,他萧玉倒也能做个乡野人家里的快乐农夫。
可惜计划总不能周全,他流落江南,成了备受欺负的痴傻乞儿,只有马贩子见他可爱把他抱走,当牲畜也好,当宠物也罢,总归是用谷麸做的马饲料将他养大了。
所以温行周愧疚,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换他回魂。

第77章
萧叡已经长到六岁,生辰宴上他得了许多金贵非常的礼物,但最合他心意的还是父皇送给他的一匹小马驹,他给取名叫茉莉。
比起那些疾风、追影这类的名字,茉莉这个名字显得相当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小家子气,萧叡取完这个名字就有些后悔了,他偷偷得看身边的父皇,一边担心父皇斥责他这几年书白学了取个这样的名字,一面又犹豫自己是否能违反“一言九鼎”的规矩撤回这个名字——但他又觉得这个名字适合小马,因为小马就爱啃茉莉花。
萧秣说,可以,它就叫茉莉了。
有了小马茉莉之后,萧叡的人生有了一件顶快乐的事,就是被父皇带着去马场跑马,父皇还会亲手教他骑射,射中的猎物晚上就会变成香喷喷的烤肉进到他的肚子和嘴里。
他的父皇也陪着他吃,但是吃得不多,神情在篝火下也并不像他那样快乐。
萧叡忍不住问,“父皇,你不爱吃吗?”
萧秣捏了捏他的肉脸,“等你做了皇帝,就知道再爱吃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萧叡已经过了似懂非懂的年纪,他点点头,面上竟显出些成熟的情态,“多谢父皇教导。”
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总是偷偷看他无所不能的父皇,最后还是没忍住,还要再问,“那父皇小时候呢?小时候也像我一样有皇爷爷带着跑马吃烤肉吗?”
他问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父皇的贴身太监海安还没等他说完便变了脸色,正拼命向他使眼色,等他问完干脆垂头不再看他,径直跪了下去。
海安这样一跪,其余听得见听不见的侍从仆奴们紧跟着跪下,霎时间呼啦啦跪下一大片人,寂静之中放眼望去,只能见到他们颤抖的背脊。
萧叡不知所措,嗫嚅着想叫父皇,但还是没叫出口。
片刻,才听见父皇开口,“跪什么,都起来。”
于是由海安带头,跪下的一帮人又谢恩后慢腾腾地站起来。
萧叡不明白这一问为何会引起众人的请罪,他知道大启上一任帝王是父皇的兄长,再上一任皇帝才是皇爷爷,但是……然而帝王自身事总是讳莫如深,萧叡不敢问他人,即使问了他人也不敢说。
好在那一夜的寂静似乎只是他幼年时期的一个小插曲,父皇仍然是那个勤政又慈爱的父皇,他仍然是偌大的宫廷中唯一一个皇子,他的母妃纯妃虽然与父皇看起来没什么交集,但二人也算相敬如宾。
直到萧叡八岁那年,萧秣让自己“大病”一场,将治国之权放在了萧叡手中。
萧叡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史逸春等人的辅助下将国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连萧秣示意成文德等边防大将故意折腾出来的一些军事要宜也被萧叡处理得再妥帖不过。
萧秣见他行事愈有当年太子萧瑛的风采,心下感慨良多,面上只做昏迷不醒,就这样过了一个酷暑,见萧叡连这场旱灾也能清明地持中渡过,萧秣才逐渐“病愈”了。
他牵着萧叡去了宗人府。
萧叡知道自己有一个被皇爷爷关在宗人府度过余生的贤王皇叔,他从未见过,但皇叔的儿子和女儿会被父皇接进宫中和他一起读书,父皇说他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所以他一直在做一个优秀的好兄长。
贤王皇叔和贤王侧妃皇嫂向父皇和他行礼,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萧秣感觉萧叡向自己退了一步,悄悄投来一个求救的目光。
萧秣叹了口气,拉着萧叡坐在了正位。
于是那一天,萧叡知道了父皇的身世,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至此,萧秣自觉该功成身退。
皇帝做到第二世,河清海晏国泰明安,继承人也已可堪大用,萧秣不愿再多留。
边嘉玉与老师史逸春的妹妹史明夏成亲后仍然放心不下西北的通商大业,拖家带口地回了西北边城,每年要搜罗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件送到宫中。又接旨要与成文德“合作”给小太子制造些麻烦,便已经猜出萧秣的心思。
从西北的传书一封接一封,要萧秣来西北感受一下在他努力下边塞城市的美丽。
萧秣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但他不离开中京一日,萧叡就没法名正言顺地当上新帝。所以他需要离开,边嘉玉那里也不失为一个去处。
海安也愿意陪他出宫去西北,于是被他先行遣去了宫外一路布置,留下自己的小徒弟伺候。萧秣在观星阁外挥却了他们,迈步踏入。
朱雀殿里,绛珠双极图静静地躺在大殿的八方桌上。
这张能观古今生死四方、能改天换命的绛珠双极图,或许它有自己的用处与造化,但它赋予了四方楼莫名的神力,使得四方楼中生出了温彻这样私利熏心要用绛珠双极图来扰乱大启皇室的人,使他痛失父母手足流落在外,温行周这样的人因一个念想再难回原本顺遂的命运;更使得大启被西羌的铁蹄踏碎,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即使这绛珠双极图有通天的神力,萧秣也不希望他又辗转流落萧叡或者谁的手中,叫四方楼卷土重来,叫现有来之不易的和平安定打乱。
萧秣取下燃着的烛台,静静地将火苗移向绛珠双极图的一角。
绛珠双极图燃着了。
只是它燃烧的速度极为缓慢,萧秣盯着那火苗摇曳,困倦便涌了上来。
睡眼迷蒙时他听见女人低声的歌谣,那是安寿民间的哄睡小调——
萧秣勉励睁开眼睛,昭皇贵妃容貌艳绝的面庞便洋溢上温柔的笑容,“玉儿醒来了?”
“母亲……”
昭皇贵妃的笑容更加和煦,又暗含一丝心疼,纤纤玉指伸向他眉间揉了揉,“玉儿怎么这幅可怜的表情,是做噩梦了吗?”
“是……”
萧玉迷惘地应了声,很快便被母亲拥入怀中,那双温暖的手轻轻在他的散发中梳着,“玉儿不怕,母亲在呢。”
竟真是一个噩梦吗?
萧玉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他一头扎进何昭温暖馨香的怀抱中,“母亲……”
他在昭皇贵妃温柔的怀抱中并不抬头,却听母亲带着笑道:“玉儿过夏都要五岁生辰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到时候又要被你哥哥笑话。”
过夏……五岁生辰!
萧玉猛地抬起头,“母亲……”
何昭被他突然的抬头的动作吓到,轻轻拍了拍胸脯,“你这孩子,说便说,非要吓一吓我才好吗?”
“母亲!”萧玉扯着她的袖口,“我刚才做的噩梦,有兄长。”
他不敢将上一世的原样如实相告,只挑着重点说了说,叫萧瑛不要被温彻与萧垣挑拨着去与大皇子三皇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相斗便是。只要宫变不发生,父皇如期醒来,必不会免了萧瑛的太子之位,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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