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推开门的瞬间挪到墙边,余光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家具间一闪,只听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岳迁从门的一端闪至另一端,迅速将屋内看了个大概,关门声从柜子出传来的,躲进去的是个比钟校还小的孩子。
岳迁在门边摸索一通,找到了灯的按钮,一打开,惨白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岳迁仔细观察屋内,墙壁斑驳,有一张只剩板子的床,褐色的矮柜上放着相框,其上的墙上挂着女人的遗像。
女人艳丽温婉,眉眼间看得见一丝尹莫的影子。是尹莫的母亲阿妆。
衣柜很旧了,柜脚不稳,藏在里面的人害怕得发抖,整个衣柜都发出嘎吱声。
岳迁走近,弯腰,看向柜门的缝隙。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见里面的人,但他确定,里面的人正紧紧盯着他。
“钟校跟我说,你们来这里冒险,现在冒险结束了吗?结束了就出来,我带你回去。”
衣柜的颤抖停下来。
岳迁又说:“你应该见过我吧?上次你们去炸粪塘,我不是跟你们一块儿去了吗?”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女孩满脸惊恐望着岳迁。岳迁见过她,城里来的漂亮小公主,总是穿着精美的裙子,大孙子动不动就挤到她身边找她说话。
“余……”岳迁说:“余禾?”
大约终于明白自己得救了,余禾眼泪顿时掉下来,她抽泣着说不出话,只是扑到岳迁怀中。
看见楼上亮灯,又没有打斗的动静,楼下的村民壮起胆子,也上来了。“怎么回事?这楼上怎么有股腥味儿啊?哟!这不是余家那姑娘?”
岳迁拍了拍余禾,见她还是惊魂未定,“你先在这里,和他们待一块儿,我们都是来找你们,现在安全了,不怕啊。”
余禾点点头。岳迁不再耽误,立即朝血腥气最浓的地方走去。那是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朝阳已经升起,稀薄的霞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满是血污的地板上。那里赫然躺着一个人,肚子因为肥胖而隆起,张着的口中插着一根什么东西,岳迁走近才看清,那是一串糖油果子。
周向阳颈部被利器撕开,血管、气管全部断裂在外,早就没了生息。
警笛消去了嘉枝村清晨的最后一丝睡意,陈随沉着脸从警车上下来,目光锁定岳迁,一言不发。
“陈所,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调查啊!”岳迁指了指楼上,“尸体在上面,现场我暂时保护起来了,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陈随说:“又是你。”
岳迁说:“现在比起我,陈所应该对现场更感兴趣。我先走了。”
陈随皱眉叫住他,“去哪?”
岳迁说:“被害人我认识,他们家回乡过年,他还有个弟弟,我去他们家里看看。”
陈随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嚎啕之声传来,一看,一个妇女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赶来,“我的阳阳!我的阳阳!”
来者正是周向阳的母亲肖意倩,她的丈夫周乐军,周乐军的哥哥周乐强,他们的母亲张群华也一同赶到。四人都是一副没睡好,刚被叫起来的样子,眼中有浓郁的红血丝。
周乐军看见警车,焦急地跑来,“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出事!”
岳迁拉住他,“你上去看看吧,你妻子就不要上去了,周向阳现在……”他没有说完,叹了口气。
周乐军脚一软,险些摔倒,周乐强赶紧将他扶住,“我是向阳叔叔,我去看。”
现场拉上警戒线,周乐强只看了一眼,后背就撞在墙壁上,“谁,谁干的啊!”
肖意倩不顾劝阻,也冲进现场,短暂的静默后,她失声尖叫,当场晕厥。周乐军赶来抱住肖意倩,也是腿脚一软。
周家众人的反应岳迁尽收眼底,忽然,他挑了挑眉。周乐军在看到尸体时,悲伤之余,似乎还有一丝诧异和恐惧。
为什么?
岳迁的视线落在周向阳口中的糖油果子上,又看了周乐军一眼。周乐军脱力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那串糖油果子。
侦查交给陈随,岳迁立即来到周家。此时周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周大爷——周苍索吓晕过去,老岳赶来,和邻居七手八脚将他送去镇医院。
周乐强的妻子孟岭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她的身后,是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周小年。
岳迁和一位民警一到,孟岭赶紧问:“是真的吗?向阳被人害了?”
岳迁说:“小年呢?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小年,小年……”孟岭不安道:“他不知道怎么了,不肯说话啊!”
岳迁来到窗前,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岳迁拉住被子角,“你哥哥出事了。”
周小年停止颤抖一瞬,继而抖得更加厉害。
岳迁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子里传来呜鸣,孟岭心痛孩子,看不下去了,“你们先让他缓缓吧,他比我们谁都难受,他能说话了我马上带他来见你们!”
岳迁转而问孟岭,“昨晚上小年和阳阳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我不知道。”孟岭后怕道:“我,我老公,阳阳爸妈,我们9点多就开始打牌,一直打到半夜1点多。”
打牌是嘉枝村这边过年期间最普遍的活动,孟岭牌瘾尤其大,平时工作忙,过年正好四个人,白天要陪老人要带孩子,只有晚上能尽情打。
孟岭对两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周小年是什么时候回来。老家的自建房屋子多,周小年不和他们夫妻住一间,自己有房间。
1点多的时候,孟岭还想继续打,但肖意倩说眼睛都睁不开了,牌局只得草草收场。这个点两个孩子早就睡了,孟岭并未去孩子房间查看,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完便睡下了。
“就刚才,他们,他们跑来说阳阳被人杀死了,我才起来。”孟岭心有余悸,“我赶紧去看小年,他人倒是在,就是吓得不肯说话啊!”
岳迁暂时离开周家,前往钟家。钟校已经在家人的陪伴下镇静下来,他的膝盖和手掌有伤,脸颊也摔破了,眼镜不知所踪。他说,在逃跑路上他一直摔跤,眼镜就是那时掉的。
“给警察叔叔说说,你们在‘鬼屋’里看到了什么?”岳迁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民警,“我们都是来帮你的。”
钟校看看民警,又看看岳迁,身体小幅度地往岳迁转了转,“周向阳说,我们要去征服‘鬼屋’。”
十个孩子陆续翻入尹家,周向阳虽然是领头人,但他胖,跑起来慢,实际上走在最前面的是周小年和王学佳。
听到这,岳迁打断,“王学佳也去了?十人是哪十人?”
钟校挨个报出名字,但又说:“其实留下的只有我,王学佳,余禾,周向阳和周小年。”
城里长大的孩子对尹家这种有猎奇传闻的乡村老宅很感兴趣,但这兴趣又有些叶公好龙的味道,进院子后看见那些随风飘荡的魂招,就有两个小孩退却了,声称回去晚了会被骂,打开院门溜之大吉。
剩下的八人继续前进,又被屋里的假人吓个半死,还没将一楼探索个遍,队伍里便只剩下五人了。其中王学佳还不是来探险的,自称担心他们这群城里来的出事。
岳迁问:“王学佳和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钟校摇头,“他和周向阳老是吵架,周向阳看不起他,说他是野种。”
岳迁皱眉,“那他还来?”
“不知道啊,但我听说,我们没回来之前,他是村里的老大,老大有义务罩着小弟。”钟校小声说:“其实我觉得王学佳挺好的,没钱又不是他的错,周向阳想当老大,才排挤他。”
钟母连忙咳了声,按住钟校的肩膀,“周向阳已经走了,死者为大,不要这么说他。”
“可是……”钟校正要辩解,岳迁说:“没事,孩子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需要尽可能多的线索。”
钟母叹了口气,“行吧。”
岳迁问:“后来呢?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钟校低着头,在恐惧中握紧拳头,“我们探险完一楼,就上了二楼,当时已经不怎么害怕了,那种兴奋劲也少了。”
一楼的各种纸扎,尤其是纸人,在特定的环境中乍一看确实很吓人,但只要适应了,恐惧感就会降低。一旦降低,就会主动寻找新的刺激点。
提出上楼的是周小年,但钟校觉得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四人正要上楼时,王学佳站在下面说:“你们确定要上去?出事了跑都没法跑。”
“你怕你就别上来!”周向阳鄙视道:“我们自己上去。”
余禾不满周向阳对王学佳的态度,推了周向阳一把,又下去对王学佳说:“佳佳哥,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们吧。”
钟校看不到王学佳的表情,也不在意,余禾回来后,他们四人就上楼了。二楼果然比一楼更加恐怖,门窗都没关,风穿堂而过,那声音就跟鬼哭一样。
钟校有些怕了,同时又很兴奋,跟在周家两兄弟后面往前走。突然,前方的黑暗中闪过一道身影,周向阳当即叫喊起来,转身就往回跑。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四个人都六神无主,各自找路。钟校身后是余禾,但恐惧让他无暇顾及任何人,只管跑自己的。他最先冲到楼下,想找王学佳,却没有看见人,敞开的院门哐当一声关上,不知是被人关的,还是被风吹上。
他不敢动了,钻进一楼一个房间,躲在床底,听见楼上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有人下来了。他想去和对方汇合,却不敢离开,怕遇到在二楼看到的鬼。
等脚步声消失,他又后悔了,从床底缓缓钻出来,胆战心惊地推开门,见到了最恐怖的一幕——鬼就站在他面前。
“鬼?”岳迁问。
想到那一幕,钟校肝胆欲裂,脸色惨白,“鬼,真的是鬼!”
一道半青不白的身影飘在一楼,脚不沾地,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在风里飘荡,它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钟校,仿佛下一刻,就要夺走钟校的性命。
钟校被吓晕,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鬼已经不见了。周围没有动静,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不敢出声,再次向楼上走去。
二楼静悄悄,空气里飘浮着一丝奇怪的味道,他很确定,第一次上来时没有这种味道。他贴着墙壁,朝味道传来的方向走去,在尽头的房间,看到了周向阳的尸体。
他是从二楼滚下来的,脚软得根本动不了,连滚带爬跑出尹家,又一路摔跤、哭喊回到家中。岳迁和巷子里的大多数人正是被他搞出的动静吵醒。
钟校说完,又是惊魂未定的神情,岳迁安慰一番,越发感到蹊跷,这些小孩看到的鬼是什么东西?
半青不白?
过去调查,岳迁从不考虑任何非科学的可能,但现在不同,首先他的穿越就匪夷所思,尹莫能看到脏东西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那么,这个平行世界,是有鬼神存在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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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归乡者(12)
这个世界有没有灵异事件暂且放一边,岳迁很快意识到的是,这里看似和原世界区别不大,但刑侦手段却落后了一截。
周向阳遇害的现场是保护起来了,可法医、痕检师却姗姗来迟,半天时间过去,只能确定周向阳脖子上的致命伤是由利器造成,看上去之所以那么狰狞,是用类似去皮器的锋利工具反复刨刮。
此外,周向阳后脑和面部都曾受到撞击,遇害之前,他似乎摔倒过,撞到后脑,因此失去意识,而面部的伤则是被人抓着头发撞向地板。那串插在他嘴里的糖油果子沾满了血,竹签的尖端扎在他的喉咙里。
尹家发现了大量足迹,一楼尤其多,这些足迹正在等待详细比对。
岳迁抬头看了看尹家外的电线杆、路灯,穿越前,他也去比较落后的乡镇查过案,那些地方虽说不像城里处处是监控,但巷口等比较重要的地方一般都有公共摄像头。而整个嘉枝村,他没有看到一个摄像头。
岳迁忽然感到热血澎湃,越是缺少客观条件,侦查就越要靠刑警本身,没想到穿越这一遭,还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陈随盯着岳迁好一会儿了,见他神情变幻莫测,颇为蹊跷。
“钟校给我说,他看到一个半青不白的鬼,然后就吓晕过去了。”岳迁故意问:“陈所,你小时候见过鬼没?”
陈随一听就皱起眉,“我们查案讲科学,少跟我说怪力乱神的东西。”
这里也讲科学?陈随心里琢磨了会儿,又说:“那钟校看到的是什么?”
“他们本来就把这宅子当做鬼屋,看到任何人都觉得是鬼。”陈随说:“鬼都是人扮的,他看到的说不定就是凶手。”
“有道理。”岳迁点点头,“但他吓晕过去了,根本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
尹家外面远远聚集着不少村民,如果说柳阑珊失踪,大多数人抱着的是看热闹的心态,现在却是实打实的担心,害怕自己的孩子也横遭毒手。尤其出事的地点是那个从多年前就诡异凶险的尹家,上了年纪的人又开始说尹家招惹邪祟,几乎被反噬灭门的事。
陈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低头看时间。岳迁问:“陈所,你等人啊?”
陈随说:“你别走,一起。”
“我?”
“已经通知尹莫。”陈随看着岳迁,眼神带着一丝探寻,“看看他当着你的面,会怎么说。”
岳迁笑了两声,“我跟他又不熟。”说完抬脚就要走。
陈随手一抬,扯住他水蓝色羽绒服的兜帽,将人拉住,“去哪?”
“那什么,报告陈所,我还想去余禾家看看,是我第一个找到她。”岳迁说。
陈随审视岳迁片刻,正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队员的声音大得岳迁都听得见,“尹莫他不肯回来,说谁杀了人找谁去,还让我们把他家里打扫干净,不干净他不回来。”
“拖也要给我拖回来,他的嫌疑不小。”陈随说着,突然看了岳迁一眼,“尹莫现在在哪里?”
“嗐!”队员说到这个就头痛,“坟堆呢!这人不知道在这干什么,硬是不走!”
“你把手机给他。”陈随同时朝岳迁招了下手,手机递过去,用口型说:“把他劝回来。”
岳迁拿过手机,那边在一阵细小的动静后安静下来,他听得见细微的呼吸声。
“你好,尹莫吗?”岳迁说。
几秒后,“哪位?”
“我啊,老岳的孙子,我不是欠你钱吗,想还呢,上你家来,你又不在,下次又说我欠钱不还。”
陈随在一旁听着,挑了挑眉。
一阵笑声传来,“好啊,你来找我。”
岳迁说:“行吧,你在哪?”
“刚才那位警察不都告诉你了吗?”
“意思是让我去坟头接你?”
“你来吗?”
“来就来。”
岳迁将手机还给陈随,“我上坟去了。”走出两步又返回,伸手,“借我88块5。啊不对,98块5才行!”
陈随:“?”
“欠尹莫钱,今天没带出来。”岳迁说:“动用一下查案经费,不过分吧?”
陈随拿出钱包,“你还知道查案经费。”
陈随拿了张整100给岳迁,两人一起上了警车。荒山野坟车开不上去,车停下,人徒步。民警早就等着了,连忙挥手。
岳迁一眼看去,阴云下,整座山都显得阴森森的,那些孤坟经过几十上百年时间的洗礼,爬满青苔,早就和山融为一体。尹莫一身黑衣,坐在一座坟边做纸扎,一旁是一个很大的登山包。岳迁和陈随走近,他也没抬眼。
“尹莫,你家里出事了,有个叫周向阳的小孩死在你家二楼。”陈随蹲下,想看清尹莫的眼睛。
“钱呢?”尹莫抬头,看的却不是陈随,他望着岳迁,“不是来还钱的吗?”
岳迁掏出100块,尹莫皱眉,“补不了。”
“你先拿着,有了再补不就行了。”岳迁想,这样欠钱的就不是我了。
尹莫却不收,“这钱不对。”
岳迁下意识往边缘一摸,看陈随,“□□啊?”
陈随额角青筋跳起来,岳迁已经确认是真钱,又朝尹莫扬了扬,“真的,不信你摸。”
“拿你自己的来还,这张我不要。”尹莫这话彻底激怒了陈随,“昨晚你在哪里?”
尹莫继续做纸扎,“镇里做白事。”
“做到几点?”
“3点。”
“3点之后?”
“回家睡觉。”
“哪个家?”
“镇里的。”
“什么时候来这里?为什么在这里做这种东西?”
尹莫终于看向陈随的眼睛,唇角勾起冷冷的笑,“村里人都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待在这里。”
陈随回头向岳迁确认,岳迁却没有点头,他倒是从老岳那里听说过尹莫小时候的事,但总觉得那像是奇谈。
“为什么?”陈随问。
尹莫想了想,“和死去的人交流,比和活人轻松。他们会给我很多灵感。”
陈随压下火气,“所以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尹家老宅?”
“没有。”
“有人在你家看到了人影。”
“确定是人吗?”
岳迁打岔,“你家难道有鬼?”
尹莫弯着眼,“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随上车时将车门甩得震天响,尹莫跟个神棍似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可能没有半句真话,他昨晚到底在哪里,需要通过进一步调查来核实,他对于自家发生凶案的态度过于平淡,好似根本不在意。至于动机,目前也没有发现他和周向阳、周家有什么矛盾。
岳迁在车上琢磨,尹莫肯定是一个调查重点,就算暂时没有发现他有作案动机,但孩子们看到有人影出现在尹家是事实,他最有可能是那个影子,他也有装神弄鬼的能力。
他和周家的关系也值得深入调查,当年排斥尹家的可是整个村子,周家在其中是否起了某种关键作用?周向阳的死状指向复仇,糖油果子的寓意是什么?
还有脖子上的伤,割断动脉和气管已经能确保周向阳死亡,刨烂伤口是要模拟被啃咬?尹莫的爷爷据说就是在山中被野兽啃咬致死。
凶手和周家有仇,周向阳这孩子虽然不讨喜,但到底是个小孩,而且并不在村里长大。问题大概率出在周家的大人身上,所以周乐军、肖意倩的人际网络必须调查。
还有……对,王学佳。这一天十分混乱,岳迁发现自己还没见到王学佳。
像以往查案一样理出了条条后续侦查的思路,岳迁却意识到自己很难说出来。他目前只是菜鸟新人,第一次遇到命案,不当场吐出来就不错了,能有什么思路。
“你们看见王学佳了吗?”岳迁将钟校的话复述一遍,“王学佳应该在一楼等着他们,但他下去时,王学佳已经不在了。”
“他不在家。”从接案到现在,陈随需要核实的细节太多,安排了人去王家,只得到王学佳没有回家的消息。
岳迁低声道:“那他到哪里去了?”
“晚上开会,梳理线索。”车已经回到村里,陈随说。
岳迁准备下车,“我爷煮的面好吃,大伙儿都来点?”
陈随盯着他,“我的意思是,你也来。”
“我?”岳迁摸摸后脑勺,傻乎乎地说:“我怕没什么用。”
陈随说:“少废话,叫你来你就来。”
岳迁溜达到余禾家,民警正在询问夜里的事,她刚从镇医院回来,情绪比早上好了许多,但还是不大配合,余父余母也很不安,觉得警察正在进一步伤害自己的女儿。
“记不记得我?”岳迁走过去,弯腰和余禾对视。余禾眼睛立即睁大,小声说:“岳迁哥哥。”
小女孩从凳子上站起来,很有礼貌地鞠躬,“谢谢你。”
“没事没事。”岳迁耐心道:“我刚从钟校家里回来,他跟我说了一些你们去鬼屋探险的事,但是他中途晕过去了,有些事情记不得。你呢?想得起什么?”
余禾低头咬着唇,余母上前抱住她,不满道:“她只是个孩子,你们到底想让她说什么?”
岳迁始终看着余禾,“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想说了来找我,好吗?”
余禾像是鼓起了勇气,拉住岳迁的衣袖,“哥哥,我在柜子里时,看到了一个鬼,他好像也,也看到我了。”
“鬼?什么样的?”钟校也提到了鬼。
余禾讲述的前半段探险经过和钟校一样,十个孩子在刚进入尹家后,就逃走了一半,不过从她的视角出发,王学佳被提到的次数更多。她对王学佳的印象很好,夸他勇敢,有很强的正义感,是唯一一个不是为了探险而来鬼屋的人。
“他是想保护我们,因为我们基本都是城里来的,他觉得我们很弱。”
王学佳的这份好心,在周向阳看来却是抢风头,处处针对王学佳,还拿王学佳没有父母说事。余禾很看不惯周向阳的做法,一直维护王学佳。
四人上楼,王学佳留在一楼时,余禾动了也留下来的念头,但好奇心作祟,还是跟着上去了。
二楼人影闪过,四人溃逃,余禾被周小年和钟校推倒,他们平时对她这个女生多有照顾,但危险来临的,没有一个人拉她一把。慌乱中,她不敢回头看一眼,爬进了一个房间,看见有一个很大的柜子,立即钻进去。
她听见有人匆匆跑下楼,也听见有人在二楼狂奔,她将自己紧紧缩起来,紧闭着双眼,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消失了,她小心地从门缝向外张望,看见黑漆漆的走廊。
她后悔没有在躲进来时关上房门,现在根本不敢离开柜子。眼珠在狭窄的视野里转动,忽然,她看见挂在墙上的遗照,吓得捂住了嘴。
惊恐万状中,她失去了时间概念,痛苦而清醒地等待着天亮,忽然,安静的楼道中再次传来动静,她看见走廊上走过了一个东西。那东西明明已经经过了她所在的这间屋,却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倒回来,站在门口看向她。
那一刻,她吓得不敢呼吸,那东西盯着柜子,她觉得它一定看到她了,但是片刻,它却转身离开。
岳迁问:“它长什么样?”
“白,白色,不,绿色,我说不好,它在飘。”余禾目露惊愕,仿佛做了一场恐怖至极的噩梦,“是鬼,肯定是鬼!”
余禾和钟校看见的应该是同一个东西,或者说,人。岳迁想,按照他们的描述,那东西显然看到他们了,尤其是钟校,可为什么他们没有被伤害?
“你听见周向阳的声音了吗?”岳迁问。
余禾沉默了会儿,缓缓点头,眼泪夺眶而出,“我听见,他,他被杀死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