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摆在面前——李福海的案子不归派出所查,很多线索派出所接触不到。
“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一早继续查。”陈随说。
“那你呢?”岳迁不问也知道,陈随这一宿都会被线索折磨,根本睡不了,就跟穿越前的自己一样。
“别管。”陈随果然说。
“我不回去。”岳迁却在半途叫停,“我想去尹家待一会儿。”岳迁眸似明星,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不同寻常。
陈随问:“你想干什么?”
岳迁说:“实地感受一下,明天给你答案。”
值守的民警看见岳迁又来了,觉得有些奇怪,他笑着散烟,“王哥,辛苦了,陈所让我进去看看。”
已经成为犯罪现场的尹家全部灯都开上了,阴森一扫而空。现场还保留着出事后的样子,被孩子们弄碎的纸扎没有清理,岳迁站在一楼的狼藉中,望着通往二楼的扶梯。
早上他急着上来找人,看得并不仔细,其实楼梯的下方有一个不小的空间,能放不少东西。
岳迁走了过去,在记忆中搜寻第一次来时看到的情形。尹莫将制作好的纸扎放在墙边,堆多了就十分挡路,周向阳这群闯入者数量多,又全是好奇心重的小孩,被吓到之后一通乱跑,所以一楼这些纸扎被破坏掉了。
但是,正常情况下所有的纸扎都会被破坏吗?
岳迁尝试复原十个孩子横冲直撞的画面,屋中间的纸扎一定会遭殃,但两边的呢?尤其是左边的,那里比较深,离门、楼梯都较远,只有墙,并不通往别的房间,最靠近墙的纸扎可能不会被撞坏。
岳迁的视线又一次转向楼梯下方的空间,那里太不引人注目,而且很暗,现在那里空空荡荡,而上次来时,他似乎瞄到那里放着什么。
也是纸扎,当时他没有留意。
如果说左边靠墙的纸扎不大可能被撞坏,那么这里的就更不可能。
岳迁将灯关掉,找到尹莫的电话,拨了过去。
已经接通,尹莫却没说话,岳迁说:“债主,晚上好。”
尹莫的轻笑传来,“又有什么事?”
“我现在在你家里。”
“所以?”
“羡不羡慕啊,你不能进来,我可以。”
“哦,那你要小心。那里的东西很喜欢生面孔。”
岳迁有些后悔关灯了,尹莫的声音莫名有几分鬼气,听得他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有正事要问你。”岳迁清清嗓子,“王学佳给你打过工?”
“打工?”
“你给过他100块钱,分两次。我欠你98,你催命似的,总不会白给他钱吧?”
“他来白事上打杂。”尹莫说,冬天镇里村里过世的人多,夜里需要人守夜,王学佳到处给人帮忙,也来给他打过杂,通宵一般就是50,有的更少。
岳迁在王学佳的本子上也看到过其他50块钱的进项,尹莫的话算是说得过去。
“还有一件事。”岳迁又问:“你是不是在楼梯下面放了东西?”
尹莫想了会儿,“一个纸扎。”
“什么纸扎?”
“人。”
岳迁心跳稍稍加快,“什么样子?”
“一个穿水蓝色衣服的女人。”
“细节呢?”
“……裙摆很大。”
“有很多飘带?”
“是。”
余禾和钟校都提到的半青不白的鬼,恐怕就是这个水蓝色的纸人!岳迁再次打开灯,看着一地的纸屑,找到了水蓝色的残片。
有人——很可能是凶手——用纸人装神弄鬼,为了掩盖,将纸人毁坏掉了,并且将左边靠墙的纸扎全部撞坏,造成它们是被孩子们损坏的假象。
他的目的只是杀人吗?
“它已经没有了吗?”尹莫的声音将岳迁的思绪拉回。
“它……”岳迁望着楼梯下的空间,“那是谁的单子?你那个纸人是给谁做的?”
尹莫答非所问,“可惜。”
“什么?”
“我难得做了个满意的。”
岳迁有些着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但我现在很悲伤。”尹莫说完居然挂了电话,岳迁再打过去,就无法接通了。
无法,岳迁只得冷静下来,将能找到的水蓝色残片全部装进物证袋,然后往二楼走去,警方现在已经核实了部分足迹,但仍有至关重要的没能确认。
岳迁看着周向阳尸体所在位置的示意线,心里浮起疑问:他为什么没有离开?其他人都知道跑,而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26号上午,岳迁在尹家门口看到了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陈随,他手上提着个口袋,里面装着一双破旧的运动鞋和一双破了洞的棉拖鞋。
“这是?”岳迁问。
“王学佳的鞋。”陈随又去了一趟王家,将王学佳的鞋全搜刮来了,准备让痕检师比对。
留在尹家的足迹,其余九个孩子的都比对上了,王学佳失踪,鞋也找不到,所以有一组只能判断为疑似他的,陈随夜里回派出所之后反复看足迹分布,发现疑似王学佳的那一组,居然出现在了二楼,而且就在周向阳遇害的房间外。
岳迁睡得少,本来还有点不清醒,这下猛然惊醒,“所有人都说他没有上二楼。”
“如果足迹确实是他的,那就说明他上去了,但其他人不知道。”陈随又道:“还有个更奇怪的问题,痕检师说王学佳的足迹很轻,而且相距很远,正常人不会落下那种足迹。”
岳迁略一思索,立即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像在月球上,走一步走会飘很远?”
陈随面色凝重,“我们这里不是月球。”
岳迁喉结滚了滚,脑海中出现王学佳像鬼魂一样飘着的画面。显然,陈随也想到了这个画面。两人都没说话。
片刻,岳迁咳了声,将昨晚在尹家的收获告知陈随,在听到消失的纸人时,陈随皱眉,“我怎么感觉这是多此一举?”
“如果当时除了凶手,尹家还有其他人呢?他们本来就有不同的目的,我们误认为是同一个人做的事,所以才会多此一举。”岳迁说。
陈随看着岳迁,“……有道理。”
排查继续展开,岳迁收集到的残片被送去做鉴定,周家是目前调查的重中之重,昨天周小年一个字不肯说,他年纪小,又受了惊吓,警方只得暂放,但现在出现了新的线索,务必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周家有两个人在医院,周苍索和周向阳的母亲肖意倩。岳迁和其他办案民警来到周家,周乐军、周乐强、孟岭全都站了起来。
“小年还好吗?”岳迁扫了眼厅堂,没有周小年的身影。
孟岭马上说:“我拜托你们不要去打搅他,他也是受害者。他怕得不行。”
周乐强连忙扶住妻子,低声安慰。周乐军在一旁沉默,似乎想说什么。
岳迁没有管孟岭,走到周乐军面前,“警察还没有找到王学佳,现在案情不明朗,只能希望周小年多提供些信息。”
周乐军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下意识看了看周乐强夫妇,孟岭又激动起来,“小年当时就回来了,你们饶了他行不行?”
岳迁还是没理她,继续看着周乐军的眼睛说:“但警察在王学佳的记账笔记上发现,他收了周小年25块钱。”
周乐军双眼当即瞪大,“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给王学佳钱?”
说到王学佳,周乐军咬牙切齿,经过村里一天的发酵,他几乎认定王学佳和儿子的死有关,这时突然知道周小年给过王学佳钱,他再也顾不上兄弟关系,愕然地看向周乐强夫妇。
“怎么会?”孟岭也尖叫起来,“我们小年不可能和那种人有关系!”
不等岳迁再说,周乐军一把将他拉住,“我带你去找周小年,你们一定要查个明白!”
周家顿时鸡飞狗跳,周乐军踹开周小年的房门,他坐在床上,看见警察和岳迁,立即抓起被子装睡。周乐强和孟岭追上来,只见周乐军粗暴地拉周小年,孟岭扑上去,三个成年人厮打在一起。
岳迁从混乱中将周小年拉出来,拿出王学佳的本子,给他指了指那25块钱。
周小年躲闪的眼中突然充满惊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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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归乡者(15)
“你知道王学佳因为穷,所以经常帮同学、村里大人做事,来换取报酬?”岳迁盯着周小年的眼睛说。
周小年怔愣地摇头,往后退。孟岭急着上前,“你问这些干什么啊?根本不关我们小年的事。”说着,她急切地伸出手,想要将岳迁手里的本子夺过来。
周乐军猛地推开她,眼里的愤怒和悲痛倾泻而出,“你还想护着你儿子?”
眼见又要打起来,岳迁眼神示意一同来的民警将周乐军周乐强拦住,一把将周小年拉回来,“你很清楚王学佳赚钱的方式,但好像不知道,他会把每一笔账记下来。”
周小年垂下头,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7块,5块,9块……”岳迁念着本子上的金额,“王学佳收费不高,跟你们这些孩子要的,基本都是10块以下的小钱,你让他帮你做了什么,居然值25块?”
周小年还是不说话。
“1月20号,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周向阳身上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周乐军低声道:“20号,20号……”
“那天你,周向阳,还有村里一帮小孩去炸粪塘,你没什么事,周向阳挂了一身粪水回来,据说挨了揍。”岳迁说完,抬眼扫过周家三位大人。
“是你?”周乐军咬牙切齿地看着周小年,“你故意的?”
周乐强不说话了,孟岭大叫着抱住周小年,“不都问清楚了吗?是周向阳要去炸粪塘,我们小年也是被他拉去的!”她冲周乐强喊道:“早就跟你说,不该回来过这个年,农村有什么好待的?你看看这些孩子一天天都干些什么?”
“你别说了!”周乐强喝道。
岳迁继续问:“25块,不少了吧?那天王学佳叫周向阳去炸粪塘时,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不像你们这样闲,春节你们玩,他得赚钱,如果没有报酬,他为什么要陪你们闹这一出?”
“是我。”周小年看了岳迁一眼,立即又转开脸,声音带上哭腔,“他,他老是欺负我,从小就欺负我,我,我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孟岭的手一松,“小年……”
岳迁说:“我要带周小年做个正式笔录,你们谁跟着?”
周乐强叹气,“我来吧。”
周小年本就矮小,低头缩着脖子时,显得更加枯萎。他说,周向阳虽然是他的堂兄,但他从有记忆起,就希望自己没有这个哥哥。
和周向阳一样,周小年一家也住在城里,只有寒暑假两个男孩才会回到嘉枝村。
但和周向阳不一样的是,周小年的父母都是厂里的工人,生活虽然过得去,但比不上周向阳一家。孟岭会把钱攒下来,给周小年报各种兴趣班、补习班,周小年的周末几乎都是在学习中度过。
早几年家里还没有车的时候,周小年回村是和父母一起倒两趟大巴,而周向阳坐的是周乐军开的轿车。周小年的衣服普普通通,周向阳全身上下都是令人羡慕的运动名牌。
周向阳个子高大,嗓门也大,明明成绩很差,却总是耀武扬威,将周小年当做跟班来使唤。周小年也有自尊心,不愿意被使唤,周向阳便会打他,他跟爷爷告状,爷爷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不仅不说周向阳,反而说他应该像周向阳那样大气一点。
周小年记得,周向阳得寸进尺,将他按在地上,把他当马骑。爷爷走过来,他正要呼救,周向阳捂着他的嘴,跟爷爷说,他们在做游戏,一会儿就换自己当马了。可是周向阳从来就没有当过马。
周小年想将受欺负的事告诉父母,但一回到家,就听到父母因为钱的事情争吵。似乎是厂里效益不好,他们的工资都缩水了。
孟岭每次为钱和周乐强吵架,都会提到周乐军,什么你弟弟为什么那么能赚钱,你书读得比你弟弟多,为什么只能端着死饭碗,你去找你弟弟想想办法啊。
周乐强反唇相讥,说周乐军那是自己能赚吗,那是娶了肖意倩这个有本事有头脑的老婆。两人互戳痛点,毫不留情。这样的争执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发生,周小年静静地听着,告状的话说不出口。
后来,周乐强和孟岭也买了车,周小年兴高采烈地坐着家里的车回村,周向阳家的已经换成了更加威风的豪车,周向阳也更肥胖了,不断跟他炫耀自己的新手表、游戏机,还说去国外旅游的趣事。
让周小年松了口气的是,自己父母和周向阳父母的矛盾好像摆到桌面上来了,两家人不再一起过年,他也不会每年暑假都去爷爷家。不用再给周向阳当小弟,他觉得很快乐。
可今年,不知为什么,两家又凑到一起了,孟岭和肖意倩还有说有笑,大人们和睦地打牌,他就只能继续和周向阳玩。
他们都长大了一点,周向阳的恶劣更胜过去。以前周小年还觉得,周向阳再坏,也有点畏惧心,就像他每次虚张声势说要告诉爷爷,周向阳都会退缩一下,但这次周向阳似乎认定谁也奈何不了自己,无法无天起来。
周小年在梦里对周向阳拳打脚踢,白天唯唯诺诺跟在周向阳身后。村里孩子多,没玩多久他就知道王学佳靠帮人做事赚钱。
对王学佳,周小年有印象,比他们大一点,小时候周向阳掀女孩裙子,挨过王学佳的揍。如今周向阳已经比王学佳还高了,提到王学佳就满嘴脏话,还说要收拾王学佳。但王学佳真出现,周向阳又不敢动手,只敢嘴上挑衅。
王学佳比以前沉稳不少,不怎么搭理周向阳,但每次周向阳显摆城里的事时,王学佳又会走来听听。
周小年拦住王学佳,“佳佳哥,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王学佳听完,有些不耐烦,“你俩的恩怨,你俩自己解决。”
周小年拿出20块钱,不由分说往王学佳衣兜里塞,“这是订金,成了我再给你5块!”
王学佳皱眉看着那20块钱,“你确定?”
周小年用力点头,“我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求你了佳佳哥,你只用怂恿他去炸粪塘,别的什么都不用做,这不比你跑腿简单吗?”
王学佳还在犹豫,周小年哀求道:“只有你怂恿才有用,他什么都想跟你比。”
看在钱的份上,王学佳同意了。
如周小年所愿,周向阳带着一身粪水回来,还挨了揍,这成了周小年整个春节最快乐的一天,当晚,他就悄悄跑出去,把尾款5块钱给了王学佳。
岳迁问:“你们去尹家是谁的主意?”
周小年说:“这个真是周向阳自己要去,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想去,他自己听说那里闹鬼,就非要去看!”
“那王学佳呢?他为什么要跟着你们?”
“我,我不知道,我问过他,他说反正没事干,怕我们出事。”
岳迁点点头,又道:“你从二楼跑下来之后,遇到王学佳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敢到处看,我忘了下面还有一个人。”仿佛再次陷入那恐惧的一夜,周小年抖起来,声音尖细,有些语无伦次。
“也就是说,你上二楼之后,再也没见过王学佳?”
“嗯。”
岳迁停顿片刻,“好,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回家的?”
“我跑,跑回来。”
“回来时看到你父母和周向阳的父母了吗?”
周小年缓缓点头,声音很小,“看到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尹家的事?你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了?”岳迁很清楚周家的格局,周小年就算不主动说,只要他正常进入大厅,打牌的大人们总有一个看得到他,他那样慌乱,又是一个人回来,一定会被问周向阳怎么没和你一起。
“我,我害怕。”周小年低着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想躲起来。”
“你那时很清醒,因为你还知道贴着墙根,弯下腰,猫一样轻地钻进去,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你。”岳迁眼神锋利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段较长的沉默后,周小年流着泪说,“我希望他不要回来了,我希望他被鬼吃掉,我希望他死!”
一旁的周乐强大吃一惊,“你在说什么胡话?”
“周先生。”岳迁抬手制止周乐强,依旧看着周小年,“你为什么觉得周向阳会死在那里?”
周小年疯狂摇头,尖叫起来,“我不知道,但我希望!鬼真的把他吃了,他真的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啊!啊——”
周小年被带走休息,岳迁叫住周乐强,“周先生,留步。”
周乐强疲惫且不安,情绪很糟糕,“周向阳出事,我这个当伯伯的也很难受,但小年和他的死没有关系。”
“现在不说周小年,来说说你们家和周乐军家。”岳迁指了指椅子,“先坐下?”
周乐强更加不满,但不得不照做。
岳迁说:“周小年刚才说,你和孟岭经常因为周乐军两口子争吵,后来两家关系还疏远过一段时间?”
周乐强面有难色,不想开口,“这是我们家里的事。”
“出了案子,家事就不是私事了。”
“我和,我和周乐军从小感情其实还行,他有些小聪明,会赚钱,要说完全不羡慕,也不现实,但不到伤感情的地步。”周乐强叹着气说。
可各自有了小家庭之后,柴米油盐万事难,孟岭经常因为钱和他吵架,一吵就会提到周乐军有钱,他心里渐渐不平衡,见到周乐军就心里窝火。
但两家疏远还是因为孟岭有段时间想离开厂子,学做生意,让他去跟周乐军借钱,跟着周乐军做一阵子。他做足心理准备,跟周乐军开了口,周乐军倒是愿意,但肖意倩横插一脚,直白地说哥嫂你俩都不是经商的料子,到时候钱借了,你们还不起,伤感情。
他和孟岭当场就怒了,觉得肖意倩太不尊重人,即便后来周乐军找他道歉多次,两家还是不再在一起过年。
岳迁说:“那今年怎么又?”
周乐强苦笑了声,“时间长了,那些不愉快也就释怀了,再说,肖意倩话不好听,但也没说错,关键时刻也帮了我们的忙。”
当年,肖意倩泼的冷水并没有浇灭孟岭做生意赚钱的心,她和人合伙折腾起化妆品店,后来又卖保健品,起初赚了点,后来接连赔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周乐强没有辞掉工作和孟岭一起干,家里的生活还能维持。
去年,听说周乐强孟岭欠了钱,肖意倩主动让周乐军送来一笔,解了燃眉之急。孟岭断掉做生意的念头,重新回到职场。两家关系渐渐恢复如初。
岳迁问:“周小年回来时,你完全没注意到?”
周乐强激动道:“真没有!你问这是什么意思?小孩不懂事,难道我能想害死我亲侄子?”
岳迁说:“你们牌局结束后,孟岭没有立即回房睡觉?”
周乐强说:“她吃面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周乐强被问住了。
“你不知道?”
“我和周乐军、老爹喝了酒,又累,倒头就睡着了。”
孟岭对问询非常抗拒,认为警方是在逼问他的儿子,岳迁问了和周乐强一样的问题,“你真的没看到周小年回来。”
她瞪大双眼,“我背对着门,我怎么看得到?”
“背对着门?”岳迁说。
她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却没出声。
岳迁又问:“有人和你一起吃面吗?”
孟岭摇头,“我问他们,都说不饿。”
“你吃完回房间是什么时候?”
“我忘了,谁那个时候还看时间啊?”
岳迁离开周家时,痕检师正在对周家众人的鞋子、指纹进行取样。周乐军追出来,“岳家那小子!”
岳迁转过身,没有纠正周乐军的称呼。
“是他们吗?”周乐军几乎气急败坏,“害死我儿子的是他们吗?”
岳迁反而问:“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昨天你和肖意倩看到周向阳口中的糖油果子,为什么会吓成那样?”
周乐军呼吸一促。
“昨天没有详细问,是考虑到你们的心情。”岳迁说:“现在呢?能跟我说说吗?”
周乐军转开眼,“我们的孩子被害了,那种东西在嘴里,谁都会觉得不理解吧。”
“只是不理解?”岳迁说:“凶手用糖油果子暗示着什么,这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一条线索,我们掌握的信息还不多,很难看出它代表什么。但凶手知道你们看得懂。”
周乐军猛然抬头,“我!”
岳迁盯着他,“你是周向阳的父亲,他等着你提供线索。”
周乐军嘴唇几次张开,却说:“我真的不知道。”
岳迁说:“行,我们接着查。”
去找陈随汇报的路上,岳迁整理思绪,现在看来,周家每个人都有所隐瞒,周小年的证词里有个细节,周向阳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恶霸,但以前还有所收敛,知道畏惧,可时隔几年再见,周向阳越发肆无忌惮。
这倒是可以用年纪增长、身体发育来解释,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周向阳知道作恶不会被惩罚,有人为他的恶劣兜底。
岳迁低头看了看本子上简单的记录,周苍索和肖意倩因为身体原因,暂时无法接受问询,张群华在医院照顾两人,也还没有仔细接触。
一阵争执从前面的院子传来,岳迁循声看去,那正是尹家。他快步走过去,轻轻“啊”了一声。
柳阑珊的父母找了过来,将尹莫逼在墙角。罗曼云流着泪控诉,“你把阑珊还给我们!我找人算过了,就是你把她藏了起来!”
岳迁正要上前将人拉开,就听尹莫冷淡的声音说:“柳阑珊真的是你们的女儿吗?”
罗曼云像是被定住了,柳诚也半天无言,“你,你说什么?”
岳迁停住脚步,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他怎么知道?
罗曼云在短暂的愣神后突然激动万状,狠狠抓住尹莫的衣服,“你知道我女儿在哪里!你把她还给我!她给你说了什么?”
柳诚拉住罗曼云,但无济于事,她仿佛正在拼尽全力,要从面前这个浑身邪意的男人身上问出柳阑珊的下落。
岳迁紧步上前,“怎么了这是?”
尹莫回头看岳迁,刚张开嘴,罗曼云就颤声说:“警察……小岳,你来得正好!你们把他抓起来,我女儿肯定是被他藏起来了!”
尹莫发出一声哼笑,罗曼云更加激动,“你看他,你看他……”
岳迁索性说:“刚才我听你们说什么亲生,你们来得正好,上次提取的检材,结果已经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