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楔微笑着翻开本子,“做记录啊,关大爷,你和詹还到底有什么冲突?至于给他开瓢吗?”
“你要报复我?”
“不不,我只想知道真相。”
关志强并不知道不久后自己会遭受什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斯文的男人皮囊下藏着反.社会的灵魂。他只当研美的人想报复自己,他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怕?这样更好,他骂死这帮昧着良心赚钱的商人!
“你们和惠克科技一样,用保健品害孩子!”
李楔听到了一个叫小春的女学生的遭遇。小春的父母找不良商家寻求赔偿时,关志强也尽自己所能调查。小春服用的营养品多来自惠克科技,有一次,关志强看到一群人外出庆功,他们都是儿童项目的成员,其中一个年轻人颇受追捧的样子。
关志强打听到,这个年轻人叫金恺恩,为产品设计了不少宣传口号。要不是广告打得好,小春父母也不会买,关志强记住了金恺恩,金恺恩时常和哪些员工接触,关志强也略有了解。
当年,关志强就想去惠克科技大闹一番,但小春父母拿到赔偿,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关志强理解,人都是有现实考虑的,小春家不是什么富贵家庭,小两口为了柴米油盐操碎了心,得到赔偿已经不错了,他们带小春离开南合市,从头开始。
关志强只得不追究,没过多久,惠克科技取消了儿童项目,关志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松了口气,他以为没有儿童项目,就不会有那么多孩子有小春的遭遇。
对此李楔评价为:天真,愚蠢。
当了一辈子老师,好歹是个文化分子,还真是从不接触社会啊,想一套是一套。
退休之后,关志强将时间耗在了和零食摊贩斗法上,拦着小孩不让买零食,给家长发传单,举报摊贩,这些事他都干过,但收效甚微,小孩从不听他的,家长也不在意,居委会和学校说摊贩是合法经营。
关志强看社会新闻,现在的孩子,十几岁就得了肥胖症,壮得跟头牛似的越来越多了,还有老师反映,现在的孩子比以前笨了,提出一些原因,比如短视频刷多了,但关志强坚持认为,是儿童营养品的错,小春就是这样,本来那么聪明灵活的女孩,就是被营养品给害了。
关志强再度将零食和营养品联系起来,认定是保健品公司故意投放毒零食,引诱家长给孩子买营养品。
关志强说得异常激动,李楔却像在看一个傻子。他长期和老人打交道,研美的不少产品是针对老年痴呆症患者的,他能比医生更快看出,哪些老人患有这个病,即便他们自己和家人都不知道。
关志强已经患上老年痴呆了,只是程度还比较轻,他现下旺盛的精力,就是源自这个病。
周湘的保健品经理是詹还,关志强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眼熟,但没立即想起来,后来为儿童营养品害人的事苦恼,忽然记起,詹还就是经常出现在金恺恩身边的人,詹还和金恺恩一起害小孩,惠克科技放弃儿童项目,詹还就跳槽到研美科技继续做!
关志强找詹还,苦口婆心劝说他不要再害小孩,希望他能够站出来揭露行业黑幕,詹还莫名其妙,当然不肯。关志强一激动就砸了他的头。
听到这里,李楔在心中嘲笑关志强病得不轻。被绑起来的关志强让他想到那些老年痴呆晚期患者,他们也像这样被绑起来,日复一日折磨家人。关志强这偏执亢奋的老头,今后会更加麻烦。杀掉他,算是救了周湘。
李楔向关志强走去,“关大爷,你得病了,你知道吗?”
关志强横眉竖目,“我不上你的套,我不买保健品!”
李楔大笑,“你得了老年痴呆,正在一点点变傻,你的老婆孩子都不知道吗?”
关志强愣住。
“这个病,发展下去很痛苦的,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家人。”
“你才痴呆!”关志□□躁地说。
李楔躲开他的攻击,“你看,你的那些想法,你做的那些事,是常人想得出来,做得出来的吗?什么保健品公司和毒零食勾结,什么詹还和金恺恩,你已经傻了啊关大爷。”
关志强怒不可遏,但他挣脱不了,气得浑身发抖。
李楔知道他的心理后,对他没了兴趣,只剩下杀戮的冲动。绳子从后面勒住关志强的脖子,老人浑浊带着臭味的气息从嘴里挤出来,骨骼错位,喉咙发出最后的声响。李楔以为关志强死了,割开绑住他的绳子,准备将他搬进冰柜,但关志强还剩最后一口气,朝李楔扑来,李楔一刀插进他的腹部,血流了一地。
审讯室寂静无声,外面看着监控的警察已经骂了起来。李楔毫无疑问有反.社会人格,他的动机无法从常规的侦查中获取,由于缺乏合理的动机,这样的嫌疑人最容易逍遥法外,重案队差一点就要落下他。
而更让人唏嘘的是,关志强多年来惦记着小春的遭遇,他为这个曾经优秀的学生惋惜、痛苦,在小春自己和父母都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之后,他这个班主任却没有走出来,充当那个被学生厌恶的,严查零食的老师。
所有人都觉得他多管闲事,商贩更是恨他入骨,连学校也觉得他做的事太没必要。年纪大了,过去的执念越来越深,他已经患上老年痴呆,也无人知晓,也许是偏执,也许是疾病的影响,他变得暴躁,非要找詹还说理,这将他推向了李楔这个变态杀人狂。
他病了,还惦记着孩子,憎恶伤害孩子的营养品,周围的人觉得他的想法很可笑,他从一个好老师,活成了笑话。
“你也了解金恺恩。”岳迁问。
李楔还在回味自己的“杰作”,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下,“这位不是詹还的眼中钉吗?和我一样,都是南合大学毕业的,不过只读了本科。詹还就厌恶我们这种学历高的人。”
“是谁杀了金恺恩?”岳迁这问题问得相当突兀,叶波都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李楔也没立即反应过来,“你问我?”
“你知道詹还将金恺恩视作眼中钉,那照你的杀人逻辑,金恺恩也可以成为你的目标。”
李楔想了想,“哈哈哈,还真是。不过你是警察吗?你怎么比我还变态,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
岳迁也笑,“我也不是凭空想到,主要你们之间,还有毕月佳这个纽带。”
李楔皱眉,似乎并不想谈论毕月佳。
“毕月佳是你的好友?”岳迁问:“好到什么程度?”
李楔有些茫然,“你问这干什么?”
岳迁没回答他的问题,“你和毕月佳从小一起长大,她哥毕一役已经和你疏远了,她仍旧是你的朋友。其实我挺好奇的,你有什么特别吸引她?毕一役告诫过她不要和你这种人走得太近,她还是和你好,出事后还求毕中天照顾你的生意。难道是因为她知道你是个变态?”
李楔显然被冒犯到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俩这么好,你最近还去精神病院探望过毕月佳,在知道詹还和金恺恩的矛盾之前,应该就知道金恺恩了吧?毕竟那个伤害毕月佳的傻子,一直以来都是金恺恩在帮助。”岳迁注视李楔,发现他眼中闪过一种类似困惑的光。
他在困惑些什么?讲述杀人经过时没有困惑,现在却困惑起来了?
“我不清楚,她不跟我说这些。”李楔避开了岳迁的注视。他似乎有些心虚,但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你去看望毕月佳的时候,和她聊了什么?跟她说起过你的计划吗?”岳迁说:“她给过你什么建议?”
李楔生气生得很突然,“你到底想问什么?和毕月佳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我的一个熟人,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只是一个熟人?不见得吧。毕月佳在出事后不愿意接触男性,为什么你可以去探望她?她是不是给你出过什么主意?”
“莫名其妙!”喊完之后李楔眼中的茫然更明显了。
岳迁在吴汉成眼中看到过相似的茫然。
吴汉成杀害张艳丽,证据链完整,吴汉成在讲述过程时一度十分骄傲,但后来痛哭流涕,说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冲动得不能自已。
此时的李楔,虽然不至于像吴汉成那样后悔,但他似乎也不那么理解自己的行为。
而且有一点在岳迁眼中很可疑,李楔和毕月佳的关系一定不一般,绝不只是普通的熟人,但李楔似乎是本能地不想提到毕月佳,口吻也的确是不熟的语气,仿佛……和毕月佳熟的是他另一个人格?
岳迁皱着眉,将思绪拉回来,不行,这样很危险,他不能主动给杀人犯找借口。定了定神,他再次试探,“你和毕月佳是同类,这才能解释你俩关系这么好的原因。”
李楔垂着头,好一会儿说:“我凭我内心做事,谁也别想控制我。”
他提到了控制,结合尹莫的亲身经历,岳迁感到猜想正在一步步具象化。
审讯告一段落,叶波将岳迁叫住,“你怀疑毕月佳?”
岳迁说:“李楔是凶手,有反.社会人格,案子本身已经没有太大疑点,但我怀疑他的犯罪经过了某种‘催化’。”
叶波说:“就和吴汉成相似?”
岳迁点头,“叶队,这事不太好办,我不是要给嫌疑人脱罪,硬解释起来还有点抽象,但如果有一个人一直藏在暗处,用某种脱离常识的手段激发潜在犯罪者的恶欲,我们不把她找出来,会很麻烦。”
“这人是毕月佳?”叶波思索道:“她是不是和你那个朋友相似?”
岳迁警惕起来,和叶波视线相对。
“你朋友莫名其妙出现在你宿舍,我只是没有追究,因为陈随似乎站在你们这一边。”叶波说:“陈随这个人,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我虽然不相信,但相信他不会做坏事。”
“你现在是我下属,我如果不松口,你想查什么,行动起来可能不太方便。”叶波道:“说吧,毕月佳是怎么回事?”
话说到这份上,岳迁道出一部分,“尹莫做白事,叶队这你知道,他们这一行,有些讲究,也比我们普通人敏锐,能感知到类似气场的东西。”
叶波点点头,“确实,没那个天赋,也吃不了这碗饭。”
岳迁简单概括尹莫察觉到毕月佳气场与众不同,时而非常清澈,时而浑浊如岩浆,且和毕月佳接触后,人内心压抑着的东西会被激发,虽然保有理智、独立思考的能力,但会更冲动,不计后果。
叶波想了很久,“李楔刚才的状态是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自己被干扰了?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干扰。他和毕月佳直接接触过,这毋庸置疑。但吴汉成呢?还有吴汉成说张艳丽想杀自己那次,他俩也是出于冲动,情况和李楔有点像,吴汉成和毕月佳并没有交叉点啊。”
“这个,我想再详细调查一下。”岳迁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河畔疗养院外面就是回涌河,吴汉成经常去那里钓鱼。”
叶波吸了口气,郑重叮嘱道:“我要提醒你,就算最后查出来毕月佳有影响他人的能力,现有的法律也不能将她如何,再者,李楔、吴汉成是确定的凶手,我们的责任不是给他们犯罪找理由。”
岳迁也郑重道:“叶队,我明白。”
叶波刚要走,又倒回来,“李楔虽然说关志强把零食和营养品联系起来是异想天开,但这条线既然开始查了,就要继续下去。最近我会盯着,金恺恩案,按你的想法来查。”
金恺恩案前期线索很少,主要是找不到动机。但李楔的出现让动机变得不那么重要,而曾皓星和李楔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和毕月佳关系密切。
岳迁打算从这点入手,当然,还需要尹莫那边的支援。
尹莫回到河畔疗养院,他并未出现过伤害自己或者他人的举动,因此回家一宿在护工眼中很正常。
尹莫在花园溜达了一下午,黄昏十分,毕月佳才姗姗来迟,她依旧是素色的打扮,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可怜女孩。尹莫发现她注意到了自己,缓缓走上去,但没有像上次那样近。
毕月佳身上的气场又变得非常清澈,仿佛没有沾染到一丝一毫的尘埃,她脸上挂着浅淡平静的笑容,尹莫想到了安详这个词。
但他记得很清楚,上次毕月佳的气场不是这样,那甚至比杀人后的吴汉成还要浑浊。一个人的气场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而尹莫正好是这变化的亲历者。他似乎明白毕月佳是如何激发他那些邪恶的欲望了,通过转移气场。只是她大约不知道,他的邪恶不是杀人犯罪,而是占有某个人。
毕月佳的眼中有胜利者的光芒,她也许以为自己警告到了他这个冒昧出现,想要窥探她秘密的人。
但尹莫报以更高傲的审视,几秒后,毕月佳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她周身那些清澈如水的气场渐渐被浓雾覆盖。
第101章 点火者(27)
吴汉成现下本应在看守所,但他在作案后心理出现严重问题,身体情况也突然糟糕,正在住院治疗。岳迁在病床边见到他时,有些意外,这个在不久前杀死了妻子的男人,居然一下子苍老得这么厉害。
吴汉成挣扎着坐起来,嘴里絮絮叨叨,仔细听,他仍对杀了张艳丽的事不能释怀。照顾他的护工听多了,低声嫌恶道:“杀人的是你,后悔的也是你,早知今天何必当初?”
“法院判我刑了吗?”吴汉成愁苦地望着岳迁,“死刑吗?什么时候执行?”
岳迁摇摇头,吴汉成的案子现在还在检察院,离上庭还早,吴汉成这状态,等不等得到上庭那天都不知道,而且考虑到他的客观情况,大概不会是死刑。
“老吴,跟你打听个事。”岳迁说:“你以前钓鱼都是去回涌河?”
吴汉成愣了愣,仿佛想起了过往的岁月,“啊,艳丽带我去那儿。”
老两口也不只剩下互相憎恶,恨不得对方死的回忆,也有风和日丽的时候。
吴汉成大半辈子扎在工作中,上了岁数才因为张艳丽,有了钓鱼这个爱好。最早,饵料都是张艳丽帮他准备,他木讷地握着钓竿,鱼上钩了第一反应是紧张害怕,这时候,张艳丽会嘲笑他呆,然后接过竿子,把鱼拉起来。
真奇怪,吴汉成想,他明明差点死在回涌河,是张艳丽害他掉下去,可是现在,当他回想那条熟悉的河,想到的却是和张艳丽相濡以沫的点滴。
人啊,真是复杂。
“你知道回涌河附近有个疗养院吗?”岳迁展示照片,同时观察吴汉成的反应。
吴汉成点头,“知道,那里面全是疯子。”过了会儿,他又说:“疯子还出来放风呢。”
“放风?”岳迁问:“你遇到过他们?”
“他们也来钓鱼,那个精神病院还有那种专业的渔具,说是弄回去加餐。”
“这个女孩儿,你有印象吗?”岳迁让吴汉成看毕月佳的照片。
“哟,是她。”吴汉成疑惑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岳迁心跳快了些,“你们认识?”
“也不能说认识,打过照面,一起钓过鱼。”吴汉成说:“噢,艳丽很喜欢她。”
“喜欢?为什么?”
“艳丽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以前不让生。”
吴汉成说,他和张艳丽婚后不久就有了吴危,他喜欢儿子,儿子能继承老吴家的姓,可张艳丽觉得女儿很好,不像男孩那么调皮捣蛋,厂里不少家庭都有女儿,张艳丽很是羡慕。不过当年的政策,像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家庭,要是敢生第二个孩子,那是要丢工作的。那么好的铁饭碗,丢了太可惜,生女儿的事便作罢了。
钓鱼遇到精神病院放风,张艳丽本来有些生气,但疯子们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不攻击人,还很有礼貌,工作人员组织他们钓鱼,他们一个个看着就跟正常人差不多,甚至比正常人更平和一些。
一个女孩的水桶飘了过来,女孩着急地追,张艳丽将水桶拦住,还给女孩,女孩礼貌地鞠躬道谢。她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头发扎了个团子,看着乖巧懂事。
她回到伙伴中,张艳丽又想起年轻时的遗憾,跟吴汉成说:“你看,女孩儿多好。”
吴汉成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诧异于疯子也这么有教养。
张艳丽坐了会儿,觉得没劲,索性去和疯子们钓鱼,吴汉成看了眼,知道她是想跟那个女孩聊天。
不久,疯子们的放风时间结束了,张艳丽帮了女孩的忙,她收获颇丰,张艳丽也特别高兴,回家的路上不停跟吴汉成说着精神病院的事。女孩叫月佳,以前是正常人,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精神崩溃,才住了进来。
“不是疯子啊?”吴汉成说。
“不要疯子来疯子去的,都是可怜人。”张艳丽纠正,后来吴汉成每次习惯性说疯子,她都要指正。
“你们遇到过几次?你还记不记得具体时间?”岳迁问。
吴汉成闭上眼睛回忆,“可能有四次?”
最早是去年7月,热得厉害,接着是9月下旬,降温了,秋高气爽,这两次吴汉成都觉得很愉快。去年张艳丽已经不大跟着他钓鱼了,嫌没劲,可能因为遇到月佳,张艳丽跟他说的话都比平时多。
但后来的两次,吴汉成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去年11月下旬的一天,出了大太阳,没有风,即便是河边也不冷,他们又遇到月佳,不过这次不是集体活动,月佳是和自己的护工单独出来散步晒太阳。
吴汉成还是原地打坐,张艳丽和月佳一块儿散步去了。他本以为张艳丽回来之后,又要跟他念叨精神病院的事,前不久张艳丽因为退休太清闲,甚至异想天开,想去当护工。但这次,张艳丽没怎么说话,他主动问,张艳丽也敷衍了过去。他只当张艳丽累到了,情绪不太好。反正他和张艳丽经常吵架,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张艳丽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
吴汉成渐渐露出困惑迷茫的神情,当时不在意的细节,如今想来,却似乎是某种先兆。
他与张艳丽从来就没有深爱过彼此,但毕竟是夫妻,亲情是很深的,平时有争吵,也有好好说话的时候,可似乎是从那次钓鱼回来之后,张艳丽就越来越厌恶他,嫌弃他耳背,故意用很小的声音说话,他听不见,她就大发脾气,家里的氛围越来越糟糕,他也越发不愿意在家里待着,去夜钓的次数也增加了。他落水那次,张艳丽难得和气地提出跟他一起去,他很高兴,没想到张艳丽是为了害死他。
他住院治疗,后来出院,张艳丽倒是不像之前那样厌烦他了,但他差点被害死,对张艳丽很难放下戒心。
“那最后一次呢?”岳迁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月佳是哪天?”
吴汉成说,是4月中旬。保健品成了他和张艳丽之间又一个矛盾点,张艳丽虽然没有强硬地不让他买,但时不时翻起的白眼,动不动就阴阳怪气,还是让他非常不舒服。他烦闷地钓鱼,发现有人靠近。
月佳还没有单独和他说过话,微笑着叫他“吴伯伯”。
他不擅长和小姑娘打交道,连忙说:“我老伴儿今天没来。”
“你钓了好多鱼啊,我今天还没有收获。”月佳给他看自己的桶,里面空空如也。
他不大自在,没说话。
月佳坐在他旁边,“吴伯伯,你帮我钓点吧。”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他点点头。
岳迁等着吴汉成接下去的话,却看见吴汉成茫然地张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吴?老吴?”
吴汉成回过神,“啊,说到哪里了?”
岳迁感到一丝不妙,“你说月佳请你帮忙钓鱼,然后呢?你们聊了什么?”
“我……”吴汉成迟疑道:“我们好像没聊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们没说话?就这么坐着?”
“钓鱼是不太能说话啊。”可吴汉成的神情说明,他其实并不确定。
岳迁问:“你想不起当时的情况了?”
吴汉成揉了揉眼睛,“不是,我……说不好。”
床头的仪器发出警报,吴汉成的心率血压都突然升高,他似乎又陷入了杀害张艳丽时的那种亢奋状态。
医生来看了看,等吴汉成平静下去,岳迁才继续问:“你对那天的记忆比较模糊,一下午好像很快就过去了,你明明和月佳不熟,但就像两个老友,安稳地度过了几小时,是吗?”
吴汉成讶异地盯着岳迁,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准确地形容自己的感受。更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跟他打听月佳。那个姑娘……很善良很好啊。
“你再想想钓鱼回来之后,是不是越看张艳丽越不顺眼?”岳迁说:“你心中本来压制着的愤怒、仇恨关不住了,你总是想起她让你落水的事,不愿意你吃保健品的事,还有过去几十年的摩擦,陈年烂谷子,一下子全都清晰起来?”
吴汉成睁大双眼,好像,好像是这样!这个警察说的没错,可是为什么?他已经叫大师来驱邪了,张艳丽对他没有以前那么过分了,为什么他反而更想让张艳丽彻底消失?他到底在愤怒什么?
吴汉成想起最后和张艳丽争吵时的情形,他怒不可遏,即便是钓鱼也无法冷静下来,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张艳丽死!
“老吴,我再跟你确认一次,月佳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和张艳丽有关的事?”岳迁问。
吴汉成摇头,“我们没怎么说话。”
离开医院,岳迁坐在警车上独自沉思。他的推断被证实了,张艳丽和吴汉成虽然在生活中有很多摩擦,彼此厌弃,但正常情况下,他们能够控制自己,就算嘴上挂着“你怎么还不死”,也不是真的希望对方死,至少,不会主动行动。可他们压抑着的恶念被人催发了,才有了张艳丽害吴汉成落水,吴汉成杀死张艳丽的事。吴汉成现在极度后悔,而张艳丽似乎也曾经内疚。
尹莫在那个被欲望填满的夜晚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潜藏的恶念得到了满足,所以才回归常态。
尹莫的恶念是被毕月佳催发出来的,毕月佳甚至没有用到语言,就将自身浑浊的气场转移给了尹莫,尹莫那天带着浑身的邪气回来,跟个发疯的野兽似的。
张艳丽在11月底和毕月佳散步后变得不对劲。吴汉成和毕月佳钓鱼后对张艳丽的恨意达到巅峰。
事实已经很明晰了,即便匪夷所思,毕月佳确实有那可怕而阴暗的能力,普通人不可能察觉,不管是李楔还是吴汉成,都只会觉得她是个无害的好人,在她转移气场、挑起恶念时,他们可能出现短暂的记忆模糊。只有尹莫这样也有超能力的人,才能敏锐地看穿她。她也在挑衅尹莫。
岳迁打开车窗,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毕月佳这样的人,是法制之外的存在,就像叶波所说,就算明确了她的能力,知道李楔、吴汉成杀人背后有她的影子,她也不构成犯罪,李、吴也不能因此脱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