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微没动,傻站在原地,烈日晒得他有些头晕眼花,他感觉自己没站在大地上,而是漂浮在空中。
泡面热腾腾的温度贴到手心,他才发觉真不是自己做梦。
“你来这里会被老师骂的。”
常春微肚子咕咕叫,抱着关河塞过来的泡面又哭了,“我一个人罚站就好了,我不需要朋友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朋友。”
关河打断他的话,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巾给常春微擦眼泪,“你记性很不好,容易忘事,我知道,还没有提醒你好好穿校服,你跟我绝交这么久,我不怪你了。”
常春微吞咽着被香味勾出来的口水,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没有跟你绝交。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真的很想变帅,真的很想讨人喜欢,你不懂……每次我们说话都吵架,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聊天,我一直都在想办法……”
“笨蛋。”
关河挑起他手里的泡面,塞进他哽咽不停的嘴里,微微勾起唇,“你那么笨,能想到什么?我每次跟你说的也都是真心话,你真的很帅了,穿校服也帅。”
眼泪溢出常春微的眼眶,面吸溜吸溜进入他的嘴巴,眼泪一滴滴掉进面汤,他觉得泡面味道有点怪,又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泡面。
咕噜咕噜喝完汤,他还来得及让关河趁现在校长不在赶紧走,一抬头就看见校长气势汹汹地走来。
他来不及擦嘴,把方便面往地上一放,挡到关河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校长面前,抱紧那两条粗壮的大腿哭着哀求:“校长,校长你要罚就罚我吧,关河是看我可怜,就像在路边看见流浪小狗那样,顺手买给我这只狗吃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他吧,求求您了……”
“……”
“……”
关河含着半节面,跟校长面面相觑。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校长来了他安安静静罚站就好了,别人也未必知道他是谁,现在好了,常春微这么声泪俱下,除了校长,全校人都知道他是关河,是违反校长规定的关河了。
“求求您了,别罚他,他是好学生啊,每次都考全校第一,以后中考的成绩肯定给您长脸,你要罚好学生吗?嗯?”
常春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眼看校长还不说话,他松开校长的裤腿,往后退一步,砰地一下砸了下去,给校长磕了个响头。
校长直接傻眼了,他连忙扶起常春微,一看学生脑门上砸出个血窟窿,他哎呀了一声后,立马火冒三丈:“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自己罚站没什么,为了关河你这是发什么疯呢?人家好学生我当然不会处罚,要你在这里演什么肥皂泡沫剧给我看呢?!你起来先去医务室,然后打电话叫你爸妈来,我倒要看看你周末在家是不是就看狗血电视剧了!”
常春微又嚎啕大哭起来,关河呆站在原地,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想要回教室,又记挂着常春微脑门上的大洞,不知道他是怕被请家长还是脑门太痛,才哭这么厉害,于是他不受控制地拧紧了眉,拎着零食跟了上去。
陈爱琼听到儿子受伤时,还在地里给洋芋施肥。
接到老师的电话,她来不及换衣服,急匆匆就赶到学校。看到常春微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她也没像从前一样心急,上手就打。现在小孩长大了,比以前更要脸了,打一下估计要一个星期不理人。
“怎么弄的?”她问。
常春微直言不讳:“我给老师磕头磕……”
“怎么说话呢!”
校长立马制止了他,“他不穿校服我让他罚站,关河给他买东西吃,他怕我罚关河,突然就跪下来求我了。常春微家长,小孩在家是不是经常看中央八台啊?”
陈爱琼看了眼站在常春微身侧有些尴尬的关河,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她伸手捏着自家儿子的脸颊,说:“他跟他爷爷晚上会看中央八台,估计是从电视学的。老师,我儿子很有趣吧?”
校长看家长也这样没心没肺,吸了口气说:“……是。”
“他总是丢三落四,是该罚站!”陈爱琼话题一转,瞪了一眼要往她身上贴的常春微,又转头笑着对校长说,“校服丢了我再出钱给他买一套,钱是交给您吗?”
“是交给班主任。”
校长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对常春微说,“你也不用继续罚站了,快和关河回去上课吧。家长知道孩子的情况了,也就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常春微毕恭毕敬跟校长说了再见和谢谢,一出办公室门就躲到关河身后,鬼鬼祟祟地看着老妈,说:“妈,我没事,你快回去。”
“学精了是吧?”
陈爱琼瞅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掀起围腰,从兜里掏出两百块,塞到关河手里说,“这是校服钱,拜托你帮常春微交一下,剩下的钱就当阿姨请你的。”
“还剩二十块呢!怎么都给他!”
常春微直勾勾看着关河手里的钱,一个不注意,头上挨了一下,他惨叫一声,又躲回了关河背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瞧着他妈。
陈爱琼揉了揉打疼的手掌,目光凌厉地盯着常春微:“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关河好学生,你不止让人家丢脸还耽误人家学习,二十块哪够,你今年的压岁钱都得拿给他才够。”
一听这话还得了,常春微哭天喊地的,吵得关河脑壳嗡嗡的。
他望着常春微妈妈得意潇洒离开的背影,心想,真不愧是母子,莫名让人想笑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
“别演了,你妈妈都走远了。”关河说。
常春微眼睛睁开一条缝,确认无误后,抬手搂住关河,亲昵地问:“我妈在开玩笑呢,你没当真吧?”
关河拿起手里的钱抖了抖,说:“你说呢?”
他现在都还觉得双颊发烫,同学的目光仿佛还黏在他身上,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常春微腿一软,无赖地挂在关河身上,哼哼唧唧地说:“那分你一半行不行?你给我留点吧,留点吧好不好?你不答应的话我就给你磕头了。”
“别。”
关河停住脚,垂眼看着靠在他肩上,睁着双无辜大眼撒娇的人,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不要,都给你。别给我磕头,我求求你。”
常春微狡黠一笑,从关河身上离开,高高举起双手,双腿一曲作势要跪,嘴里还大喊:“清汤大老爷在上,请受我一拜……诶关河!你跑什么啊!”
关河三步做两步,两步做一步,一步起飞,在教学楼里跑出残影,后面的常春微咯咯怪笑着,一点都没有被罚站时候的沮丧,只有捉弄关河的兴奋。
还差一楼到教室,常春微还在穷追不舍,还说要给他磕头,眼看就要被追上,关河心急,刚跑上四五节台阶,脚下不稳,竟然崴到脚,摔下了台阶。
常春微来得及时,想要接稳关河,可关河比他高,他也细胳膊细腿的,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做了关河的肉垫。
“你没事吧?”常春微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疼痛,一心伸出手四处乱摸,轻车熟路地钻进关河的口袋。
关河一把握紧口袋,死死护着那两百块,躺在常春微身上缓了几口气,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可否认,跟常春微做朋友很快乐。
就算是大庭广众的出丑,也能被常春微巧妙的化解,让人无法生气,没时间去丢脸。
拿不到钱,常春微连连拍着关河的肩膀,嗔怒道:“你笑什么?还不快起来,我肋骨都要被你压断了。”
关河摸着胸口平复好心情,然后扶着墙壁站起来,他尝试放下左脚,但很快他就提了起来,面露难色。
“怎么了?”
常春微才察觉到不对劲,他伸手扶住关河,低头看了一眼问,“你的脚受伤了?”
“嗯。”
关河没生常春微的气,可想到爸妈即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逼问,他就不由地变得气压低沉。
常春微笑容灿烂的脸也跟着枯萎:“啊,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追你,你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关河在常春微的搀扶下,继续往楼上走。
“那怎么不怪我,就是我……”
“常春微。”
关河握在常春微肩上的手收紧,毫无波澜地说,“我不想吵架。”
常春微怔了下,而后缓而慢地点了下头,说:“嗯。”
关河无论爸妈怎么逼问,都固执地这么回答。
关爸抱着手臂,严肃地说:“从小就教你做什么都要沉稳,你一直都做的很好,怎么上了初中,就状况百出?”
不让关河喘气,关妈也紧跟着问:“我听你们班主任说,是常春微扶你进教室的,你和他又不熟,好端端的他怎么跟你这么亲近?是不是他把你绊倒的?”
“妈,你在说什么?”关河脸色铁青,皱着眉说,“没有任何证据就胡乱猜测,这就是你们教我的堂堂正正,君子作为?”
“……还不是因为你上了初中就越来越不像从前听话,你妈妈只是询问,没有乱说。”
关河不说话了,手放在校服口袋里,紧紧捏着给常春微付完校服钱还剩下的二十块,等爸妈濒临爆发时,他才缓慢开口:“是他帮了我。他是我的朋友,我们玩得很好。”
“关河!”
关爸怒火中烧,“沉迷玩乐你迟早会毁掉你自己,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读书,不是跟常家那小子鬼混!他以后说不定连高中都考不上,你们俩玩不到一块去!你是哥哥,你要给你妹妹树立榜样啊。”
“就是因为我只会读书,妹妹都不喜欢跟我玩!”
关河受不了了,猛地抬起头,红着眼控诉,“你们说我没必要交朋友,有妹妹,跟妹妹玩就好了,你们又要我跟妹妹玩,又要我好好学习,可我只会读书,男孩子们擅长的追人游戏和躲迷藏我从来没玩过,关秋喜欢的跳皮筋编花篮我更是不会,家里唯一的玩具除了书本就是书本!谁会喜欢跟一个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人玩?!连妹妹都不喜欢跟我玩,一直以来我都只有自己,就算你们讨厌常春微在我身边打转,可只有他愿意跟我交朋友,就算这样,也有人骂我怪胎……还不够吗?”
“……谁骂你怪胎?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这种事你怎么现在才跟我们说?关河,我们说没说过,你不准……”
“不要说哥哥了!”
刚放学回家的关秋在门外听完了训话,她背着书包气冲冲跑进来,挡在关河前面,仰着头一一扫过爸妈满含怒气的面容,毫不畏惧地挺着胸膛怒视回去,“哥哥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哥哥,他没有做错,也说的没错!”
“小秋,你懂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哥哥必须规范言行,端正态度,这样才能带着你走正路。”
“我不需要一个十全十美的哥哥,我想要的是童年玩伴,是能带我出去玩的哥哥。”
“够了!”
关爸看着兄妹俩,指着门怒气冲天,“你俩都去闭门思过,现在就去。”
关河扶着沙发站起来,觉得自己有理却又做的不对,他低着头,向爸妈道了歉,在关秋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在家休养了几天,关河的脚好了。临到下晚自习时,他爸妈才得空送他去了学校。
到宿舍门口,他听见里面欢声笑语,有说有笑的,等他推门进入,刚刚还在嬉笑打闹的同学们立马就安静下来,各干各的事,谁也不搭理他。
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可他白天上完课回到宿舍就睡觉,别人不跟他交流,他也绝不会主动。男生们回到宿舍会打牌,会偷偷玩手机,大家被关在学校里,这些偷偷摸摸的娱乐就格外吸引人。
但关河就是关河,能拒绝一切不良诱惑,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根正苗红到令人发指。
太过格格不入,就容易被边缘化。
现在这个宿舍里,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再跟关河说话。
他习惯了,也就没那么难受。等他出门洗漱好再回宿舍,刚开学跟他抢床位的小胖子费乐站在他床边,湿淋淋的水从脚边蔓延到他床上,费乐笑嘻嘻的,一脸无所谓:“对不起啊,我跟张全闹着玩呢,不小心把你的床弄湿了。”
“……重新给我道歉。”
关河走到费乐面前,低着眼看人,周身冰冷,“你这样的态度,算什么道歉?”
“你拽什么啊!”
费乐挺起胸膛,满脸不屑地看着关河,“我道过歉了,就说一遍。”
“好。”
关河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那你就明天去跟老师说。”
“妈的你什么意思?你要告老师?!都多大人了你还告老师,你要脸吗关河?!”
关河充耳不闻,转身走出门,敲响了常春微宿舍的门。
门一开,常春微就探出头来。
见是关河,他眼睛倏忽睁大:“你脚好了?你是来找我吗?”
“我的床睡不了,今晚可能要来跟你挤一张床。”
“可以啊!”
常春微一口应下,转瞬察觉到不对劲,他追问道,“为什么睡不了?你和他们吵架了?”
被这么一问,关河觉得有点难堪,还有点委屈。
常春微哪见过关河这样,他顿时就从胸中烧起一把火,不由分说地推开了隔壁的门,直奔关河的床。
看见上面的水渍,常春微猛地捶了把床架,大声质问:“关河的床是谁弄的?!”
坐在床边抠脚的费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都说了是不小心的。关河,你要找多少人告状?自己跟个缩头乌龟,净让别人来给你出头!你丢不丢脸啊?你……呃!”
他还没说完,就被常春微牛似地冲劲撞倒,常春微攥着的拳头被关河拉住,他以往招人喜欢的亮汪汪大眼睛盛满了怒火,看着像是要流出血来,他忍得牙齿咯吱响,偏头看着关河因为害怕犯错而惊慌无措的模样,他还是慢慢松开了拳头,说:“跟关河道歉!不然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说过了!你不信问他们!”
费乐急忙对其他人使眼色,让他们帮忙解围。
“是啊,费乐道过歉了,我们都听见了。”
“就是!我也听见了。”
“我也是,我也是!”
此起彼伏的应援声,没有一个站在关河这边。
常春微没有怀疑是关河的问题,他就是无条件偏向自己的朋友,无论对面有多强大的力量,他也坚定不移地站在关河身边。
明明是关河有理,此刻却好像他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他退到门外,对还在跟他们对峙的常春微说:“常春微,别闹了。”
常春微看着站在走廊上落寞的关河,感应灯灭,外面黑漆漆的,但他还是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泪。
他愤恨地转过头,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时,还是扬起拳头狠狠揍了费乐一拳,而后凶狠道:“就是你的错!你惹了关河就是惹了我!老子不爽,就要打你!你不服就去告老师,去告去告啊!你以为我怕你吗?!”
费乐被揍得呜呜哭,常春微起身又踹了他一脚,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拽着跟个木头桩似的关河,昂首挺胸地走进自己宿舍。
腱鞘炎犯了。。。又来晚了(缓缓跪下)
收拾干净躺到床上,常春微跟没事人一样,跟舍友们有说有笑。
关河侧过身看着他,怎么看都不像刚刚揍费乐的暴躁小子,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笑就荡漾开来。
等宿舍熄了灯,常春微才悄悄跟关河说:“费乐要是明天告老师,我肯定要挨训,到时候我要是被爸妈带回家,你就来我床上睡。”
关河盯着在黑暗中渐渐清晰的常春微的轮廓,半天憋出一句话:“……打架是不对的,下次不能这么做了。”
“你这人……”
常春微气得后半句话哽在喉咙里,还没吐出来,就听关河郑重其事地跟他道歉:“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明天我会跟老师说,是我打的费乐。”
常春微瞪圆了眼,哼了一声睡正,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要你帮我顶锅。你是好学生,不会做这种事,你记好了。”
“我……”
“我困了。”
常春微打断关河的话,翻身对着墙,说,“晚安,好朋友。”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天一亮,常春微的心还是七上八下地跳。
一直提心吊胆到班主任的课,又无惊无险到下晚自习,常春微和关河才齐齐松了气。
江信风看他们两人一整天都心事重重,请他们吃了老冰棍,顺便问发生了什么。
常春微原原本本讲完,江信风啪地一下拍常春微肩上,说:“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叫我呢?你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那这时候我就要问了……”常春微也一巴掌拍江信风脑袋上,“一到关键时刻某人就去拉屎是什么病?”
江信风嘿嘿笑了笑,忽然想起从别人那听来的八卦,说是费乐有个混社会的哥哥,每个星期都在校门口等他弟弟,今天费乐没有告状,是不是告诉他哥哥了?
他哎呀一声,说:“费乐告老师还好,告他哥哥你们就完蛋了。”
“我说呢,这孙子不告老师准没憋好屁。”
常春微也记得自己见过费乐跟他哥在餐馆吃饭,费乐就算胖了,他哥更是胖得没边了。
“那我们要不要让爸妈来接?”关河问。
常春微摆了摆手,自信地说:“回家又不是只有一条路,我们到时候出了校门就分头跑,我就不信那胖哥俩还能追上我们。”
关河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常春微的建议,两人周五放学就按约定好的那样,关河往大路人多的地方跑,常春微往偏僻的小路走,怕江信风被卷进来,常春微让他先跟别人一起回家。
可常春微都要走到家门口了,身后一个跟踪的人也没有,他没有如释重负,反倒又开始忐忑,他不知道关河是不是跟他一样安全到家,费乐惹不起他,会不会只针对关河?
越想他的心越乱,他把书包往门口一丢,在村口小巷中快速穿梭,在接近关河家的一条偏僻狭窄小巷中,他看见了被费乐和他哥带来的人团团围住的关河。
“你们想干什么!”
常春微顺手捡起一根树枝,神情紧张地瞪着那些比他体型大一倍的坏蛋。
看到常春微,刚还冷淡镇静的关河也变了脸,他攥紧了书包带,冲常春微大喊:“你来干什么?回去……回你家去!”
费乐靠在墙边,阴阳怪气道:“真是铁哥们啊。看得人好感动啊。哥!打他呀,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脸到现在都还痛!”
“一边是很痛。”
常春微攥着树枝,毫不畏惧地走近,“让我来给你另一边也来一下,这边就不痛了。”
明晃晃的挑衅,气得费乐他哥攥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朝他砸来。
“常春微!”
关河用力推开跟墙似地挡住他的费乐,死死抱紧费乐他哥腰间的肥肉,拖着他往后退。
“滚……滚开!”
费乐他哥力大无穷,转个腰就把关河甩到了墙上,撞得关河嗡嗡耳鸣。
“敢跟我弟弟作对,也不去社会上打听打听我是谁!”
“你是谁?不就是个死胖子吗?死胖子死胖子死胖子!”
常春微气急败坏,抓着树枝狂抽还要去抓关河的大胖子,“我让你放开关河,放开!”
“臭小子你找死!”
“敢打我大哥,你死定了!”
刚还在一旁看热闹的跟班也凑了过来,把疯了一样乱抽乱打的人勒住,费乐看关河站不起来,心想现在正是报仇的好机会,于是抓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抬手就要往关河脑门上砸。
“关、关河!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常春微猛地挣脱了束缚,脚下绊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他伸手打掉了费乐手里的砖头,脸也直接着地,磕破了鼻梁。
“常春微……常春微!”
关河缓过神来,弯腰跪下去扶人,一拉起来就看见常春微泪眼汪汪,满脸鲜血,他的眼睛也被血色浸染,蓦地抬眼,冷厉狠绝的目光扎得费乐瑟缩了下,还没来得及退后,关河放开常春微,一脚将费乐踹到了他哥身上。
“你他妈……”
对面还想再上前,巷子里突然响起关河妈妈的声音:“关河?你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乌烟瘴气的一群人立马纷纷做鸟兽散。
关河往前欲追,他妈又叫:“关河!”
“呜呜呜……”
常春微鼻子痛得厉害,忍不住哭出了声。
关河妈妈也注意到了,走近拉开常春微的手一看,满眼鲜红,她赶忙从衣服里掏出纸巾摁住伤口,她刚抬头,正对上她儿子满脸自责的脸。
“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关河没能说下去,他红着眼咽下一口酸痛的口水,把书包往地上一甩,背过身蹲在常春微面前,说,“我背你去医院,快点。”
常春微放肆哇哇哭了几声,看了眼关河他妈,说:“阿,阿姨,关河特别好,你不要……不要怪他。”
他趴到关河背上,还是不放心,圆滚滚的眼睛水汪汪的,跟小狗似地看着他的关河妈妈,轻声道,“求你了,阿姨。”
“别说了。”
关河一点都不在乎之后要怎么跟爸妈解释,他想骂他为什么回家了还要再回来,想问他为什么每次都有勇无谋,想说他——
“你真的是个笨蛋,常春微。”
第18章
常春微痛得根本听不清关河讲话,模糊中还是听见了笨蛋两个字,他埋在关河脖颈里,眼泪湿湿地流成河,嘟囔道:“我不是笨蛋……你才是笨蛋呢。”
关河没心思跟他争辩这些有的没的,急匆匆带他冲进卫生诊所,叫来医生帮忙看伤口。
“他这个伤口在正中间,还不太好包扎。”医生用棉花蘸着双氧水擦过强忍疼痛抖如筛糠的常春微,顺手拿来一块纱布,把常春微的整个左眼都蒙住,“只能包住一只眼睛才能贴稳。”
“好,好吧。”
常春微疼得声音都在飘,但卫生所里人太多了,他丢不起这个脸,嘶嘶吸着冷气,还仰头去看关河,问,“我这样帅吗?会不会像海盗啊?”
“……帅。不像海盗,像日本热血动漫里的人物。”
“谁啊?”常春微追问。
关河说:“我没看过,但就是这么感觉的。”
常春微瘪了瘪嘴:“你哄我。”
“好了。”
医生在常春微脑门后打了个结,十分满意地帮他顺了顺头发,说,“还是帅的,别担心。”
听到除关河以外的人也这么讲,常春微期待地看向关河,关河不厌其烦地重复:“真的好看。”
常春微这下彻底信了,鼻子再疼也要冲医生露出笑容,十分乖巧地跟着关河出门。
卫生所外停着一辆摩托车,常春微喜滋滋地凑到后视镜上去看,发现果然不难看,甚至有几分神秘的帅气,他嘿嘿笑着,搂过关河说:“你还没说谢谢呢。要不是我摔了个狗吃屎,遭殃的可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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