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的目光暗淡下来,带着些不由自主的躲闪。
他当然知道孟同裳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等瞿渚清远程打开壁障权限,孟同裳才缓慢走进来。
楚慎这才看清孟同裳的手上,拿着一个针管。
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药剂。
孟同裳冰冷的眼中带着克制的恨意:“注射了这针微量麻醉剂,然后跟我走。”
楚慎自然知道这东西,他们极域也经常用。
被注射者浑身瘫软,连呼吸都需要竭尽全力,走上几步都会喘得不行,会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楚慎不知道瞿渚清去指挥署是为何。
但在这种时候让孟同裳带他转移,定然是与他相关的事。
楚慎眼眸垂了垂,没有流露出什么挣扎或是抵触的情绪。
他甚至缓缓撩起衣袖,将手臂递到了孟同裳面前。
孟同裳下针很重,带着些刻意的报复意味。
本就因为危险期异常敏感的身体被剧痛洞穿,楚慎控制不住的轻颤了颤,眼看着针孔的位置溢出血珠。
可他却只是咬了咬牙,将所有的声音死死压在喉咙里。
等药效一点点凸显,楚慎的呼吸也变得重了起来。
孟同裳这才带着他往外走去。
别墅后门早就停了一辆黑色轿车,楚慎被毫不留情的塞进副驾,双手都被铐在了右边靠窗的扶手上。
他双手被迫举过头顶,维持着一个无比费劲的高举姿势。
又因为药效的缘故,这一简单的动作也显得分外的艰难。
楚慎安静的坐在一旁,目光放得很低。
不多看,也不多问。
孟同裳也一路沉默,冰冷的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憎恨。
仿佛多和楚慎说一个字,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杀意。
孟同裳怎么能不恨呢。
若不是因为楚慎,小宣就不会死。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异化者,是极域第一杀手崇幽,是害死他儿子小宣的凶手之一!
车驶离城郊的高级别墅区,往一片荒山之后驶去。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片墓地。
孟同裳将车停下来,近乎粗暴的将楚慎从副驾中拽出来。
他将楚慎双腕上的手铐从车顶扶手上解下,等楚慎下车后,又再次铐上。
楚慎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味。
他任由孟同裳推着走向墓地深处。
由于之前注射的药剂,楚慎连呼吸都尤为的费力。
他跟在孟同裳身后走得很慢,喘息声越来越重。
在经过一处痕迹很新的土堆时,楚慎因为太过于费力而没有注意,不慎绊了一跤。
双手被靠在身前,他连稳住身形都困难。
楚慎最终是摔在一旁的草丛里,将那个小小的土堆都踢凹了一块。
孟同裳在那土堆前停下来。
“瞿指挥命我们将浊镇牺牲的暗网同志尸骨全部移了回来,说他们就算是死,也该回到故土。”孟同裳低下头,“所以他们便被葬在了这里。”
楚慎浑身猛然震颤。
这些人,全部都是当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战友。
皆是故人。
他率队那次浊镇的围猎行动,目标便是所谓“首次现身”的冥枭,然而他们却被极域放火烧山包抄。
任何计划在那样的蛮力绞杀之下都是徒劳。
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靠着其他人的鲜血重新捡回了一条命。
剩下的所有人,一个都没能救回来……
“暗网的人,连姓名都不会留下,也分不清那堆碎骨到底有多少具尸骸。”孟同裳冷声道,“所以我们连碑都没办法立,只能这样葬做一冢。”
楚慎嘴张了张,但却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都知道。
这下面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楚慎缓慢跪在那新坟前,无比小心的捧起一旁的碎土,颤抖着将那些旧骨堆重新掩埋。
十年死也不得安生。
被置于极域实验室外示众。
如今,也算是重归故土可以瞑目了。
楚慎的手在发抖。
太久了。
他们都太久没见了。
然而如今祭奠,他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说他当年如果能早些察觉冥枭的阴谋,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死?
说他现在成为异化者是为了卧底极域,他没有背叛?
说他还有责任未尽,待一切尘埃落定,或能下去再与他们重逢?
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十年风霜,故人已远。
等楚慎重新将坟堆复原,他已经因为药剂而累得喘息不止。
额头的冷汗和颤抖的指尖久久难平。
就在他想要起身的瞬间,孟同裳却突然将黑洞洞的枪管抵上了他的额头!
“瞿指挥不杀你,但我……没办法不恨你们这些异化者!”
楚慎侧目,看到的是孟同裳满目的恨意。
就在不久之前,孟同裳还笑着同他说,自己其实也没有多讨厌异化者。
但现在,孟同裳看向他的眼神,却只剩下满目的恨。
楚慎微微敛眸,神色似是含着些说不出的苦涩。
他本该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才对。
极域那些人看他的时候,目光里多是畏惧,而指挥署的人看他的时候,大多都只有恨。
这样冰冷的目光,如同冰棱层层叠叠将楚慎环绕,将他永困凛冬。
楚慎像是不堪承受了,缓缓低下头来。
他看向面前无碑的坟堆,轻声道:“是啊,异化者该死,所以你不能杀我。”
楚慎一边说着,一边抠挖起身侧更多的碎土,尽数垒到坟堆之上。
新坟虽然尚且能看出是个坟堆,但也要不了多少时间的风吹雨打,就会将土压塌下去。
到那时,或许就再看不出这下面葬着多少曾经为这片土地付出了所有的铮铮白骨,也再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了……
“我不能杀你?”孟同裳笑得狠厉,“你现在注射的那一针微量麻醉剂,应该让你呼吸都累得够呛吧,你觉得你还有反抗的可能吗!”
他那带着浓重杀气的笑,让楚慎都觉得割裂。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化这么大。
楚慎恍惚了一瞬,随后才收回目光。
“你可以杀了我,但指挥署会因此少获得多少情报,将不可估量。”楚慎轻声道,“那些原本可以被救的人,会因你而死,你说……又会死多少小宣那样的孩子,破碎多少像你这样的家庭?”
他的声音听起来轻轻的,不像是在威胁,反倒像是在劝说。
孟同裳的枪口抖了。
楚慎在此时抬起头,正对上孟同裳的目光。
“或许这些情报的失去还会导致你们指挥署在某次行动中损伤翻倍,或许会害死瞿渚清,你承担得起么。”楚慎看向孟同裳的眼神中没有畏缩。
楚慎对不起很多人。
有小宣那样无辜被牵连的孩子,也有瞿渚清那样在极域被楚慎亲手所伤的战俘,还有像他眼前新坟下那些白骨一样他没能救下来的人。
但楚慎独独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好好儿活着的人。
他们用命守护的这一片清明,惠及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孟同裳,你要想清楚,今天这枪你是开还是不开。”楚慎说得很慢,像是要拼尽全力才能稳住气息,将这话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那一针麻醉剂确实很厉害。
楚慎现在完全没有反抗硬拼的可能性。
但他就那么静静对着孟同裳的目光,眼中没有分毫的惊慌。
他很确信,孟同裳没办法杀了他。
孟同裳持枪的手不停发抖。
他恨异化者,甚至恨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还能对异化者抱有同情心。
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在对小宣动手的时候可没想过手下留情!
小宣才两岁多,连路都走不明白啊。
孟同裳不敢去想,他被注射A-31的时候,应该有多痛?哭得有多厉害?
是不是还喊着爸爸,喊着瞿叔叔,希望有人能救他……
孟同裳转头看向墓地更深处。
那里有一座开满小雏菊的山丘,山丘之下,便是一座小小的坟。
“小宣……”孟同裳抖的几乎要拿不住枪。
他不得不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拖住枪,也稳住自己的手。
但楚慎却缓缓站了起来。
“小宣的墓,在那边么?”楚慎顺着孟同裳目光所及的方向走过去。
他走到坟前,在旁边摘了一束白色的小花,放在了墓前。
孟同裳举着枪,一刻也没有放下。
他看着楚慎将花摆在满是祭品的墓前,然后缓缓的跪下去。
他伸手轻拂去墓碑上的灰尘,无奈的叹息一声。
虽然孟宣不是他所杀,但也算是因他而死。
“愿你能早日为他报仇,但一定不是现在。”楚慎重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另一边无碑的新坟。
愿他们都早日大仇得报。
“瞿渚清要你带我去哪,走吧。”楚慎往前走去。
孟同裳有些怔住,手里的枪都仍旧对着楚慎刚才跪的地方,半天没有跟上去。
孟同裳的确是没办法再开枪了。
他做不到为了自己的私仇,害了更多像小宣那样无辜的人。
他在低头看向墓碑上那小小遗像的瞬间,泪水再忍不住落了下来。
“小宣,对不起……”
他现在,还不能给小宣报仇。
上面已经知道了瞿渚清抓获崇幽一事,已经来要人了。
就算瞿渚清是最高指挥官,也顶不住总署那边的压力。
上级极为重视这个身为极域第一杀手的崇幽所掌握的线索,无论瞿渚清怎样周旋,孟同裳都不觉得他能留得住人。
只要楚慎被黑石北狱提审,最终绝无生还的可能。
到时候,崇幽必定比死在他枪下,痛苦千倍万倍!
指挥署中。
瞿渚清揉着眉心,从会议室中走出来。
“瞿指挥。”一旁的人将刚刚拟好的文件递给他,“这是刚才的提审书,需要您签字。”
瞿渚清哪怕是最高指挥官,但也在总署管理之下。
署长方岞霖的命令,他违抗不了。
方岞霖也从身后的会议室中走了出来:“渚清啊,不是我要为难你,但联合政府那边来人了,我也没办法。”
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也不想将人从指挥署交出去,那远没有在自己的地盘方便审讯。
但违抗联合政府,无异于背叛人类。
这样的罪名,他们都担不起。
“我知道,辛苦署长替我争取这三天了。”瞿渚清低下头,最终是在那提审书上签了字。
联合政府给了他三天的时间。
要么撬开崇幽的嘴,要么让他们把人提到黑石北狱,进行更严厉的审讯。
瞿渚清看着那签了字的文件,仰头长叹出一口气。
三天……
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瞿渚清低头看着余祝,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番。
这孩子胆子小得很,被他这么一看都要抖两抖,但却倔强的瞪着眼睛,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
“你,起来跟我走。”瞿渚清冷冷道。
余祝没有动。
“怎么,不想见崇幽了?那就继续待在这儿吧。”瞿渚清转过头,显然对余祝极为不耐烦。
他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就在瞿渚清以为余祝跟上来了的时候,却又听到咚的一声——
余祝刚站起来,就又跪了下去。
“我……”余祝支支吾吾的低着头,“我腿蹲麻了,站不起来。”
他这会儿连瞪瞿渚清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要急哭出来。
瞿渚清回头看着余祝,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就这玩意儿?
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才对!
瞿渚清深吸一口气,在门外站定,直到余祝双腿恢复了知觉,才领着他往外走去。
“废物。”瞿渚清冷哼一声,看了眼终于是跟上来的余祝,“别做出这副样子,让他看到了还以为我对你用刑。”
余祝揉着腿跟在瞿渚清后面,恶狠狠的看了瞿渚清一眼。
他记得,就是这个人,之前将楚慎抓去受了好多刑。
等楚慎回来,已经快要没了半条命。
现在楚慎又落他手里,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比上次更惨。
余祝满心都是楚慎,自然不敢反抗瞿渚清,只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用多瞪他几眼的窝囊方式聊表报复。
瞿渚清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往一个居民区的老房子去了。
那地方,就是十年前楚慎的家。
后来楚慎出了事,这套房子被执法署收回,他存钱重新买了回来。
如今所有的陈设都没有变过,只是多了很多限制,特制门窗和能量壁障遍布全屋,连一只苍蝇也不可能自由进出。
瞿渚清到的时候,孟同裳已经离开了。
孟同裳做不到和楚慎相安无事的共处一室。
他怕他再待下去,随时可能忍不住开枪。
而楚慎此刻正一个人站在窗前,右脚的特制镣铐连接着一条足以在数个房间活动的细长银链,因为还未消退的药效而显得虚弱无力。
他背对着瞿渚清面朝窗外,手里,却反复摩擦着一本老旧的日记。
屋子里,有淡淡的白檀信息素在溢散,昭示着楚慎的危险期还没有完全过去。
情绪最容易波动的时候。
他藏不住通红的眼眶,也藏不住眼底的哀恸。
所以,才不敢回头……
瞿渚清也没有急于走过去,他看了一眼余祝,冷冷道:“你这几天就留在这里照顾他。”
余祝这次没有再瞪瞿渚清一眼了。
因为他的视线全部都落到了楚慎身上,根本分不出一个眼神给瞿渚清。
然而就在他要越过瞿渚清走向楚慎的时候,瞿渚清一把从后面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像提小鸡崽儿一样拎了回来。
“你,先去做饭。”瞿渚清淡漠道。
余祝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又不敢反抗。
更何况楚慎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虚弱,看样子是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噢……”余祝满脸的幽怨,但还是很窝囊的走向了旁边的厨房。
楚慎听到余祝的声音,终于是回过头来。
他的目光和余祝对上,在确定余祝身上没有任何受刑的痕迹之后,才终于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余祝去了厨房之后,瞿渚清才走向楚慎。
他看向楚慎手中的日记本:“哥,还记得啊。”
很平淡的一句话,就好像只是闲来无事谈谈家常。
但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声个,却让楚慎眼眶中湿意更甚,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多久没听见瞿渚清这样不带任何其他感情的叫过他一声哥了啊……
就像十年前一样。
楚慎拿着日记本的手轻轻抖着。
他连翻开日记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徒劳的摩擦着那老旧的封皮,像是触及了什么不敢奢求的回忆。
这日记里记的,都是和小时候的瞿渚清有关的事。
都只是些日常。
他的小瞿什么时候调皮了,什么时候得了些好成绩在他面前炫耀,什么时候给他做了一顿饭,什么时候受了伤……
当时只道是寻常。
可现在看来,却是最美好又最遥不可及的回忆。
“哥,你当初留给我的东西,除了那个怀表,就只有这么本日记了。”瞿渚清走过去,将日记本从楚慎手里拿过来,“只记到了我十三岁生日那天,就断掉了。”
楚慎猛的松开手。
他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那是已经伪装了十年,早已成为常态的冰冷。
但空气中淡淡的白檀信息素却猛烈的波动起来,出卖了他心头的阵阵悲哀。
“不过我有时候看着,也觉得这里面那个十年前的我有点儿陌生了。”瞿渚清轻轻笑起来,看向厨房的方向,“日记里面的人,可能不太像我了,反而更像他些吧。”
小时候的那个瞿渚清,被楚慎保护得很好,永远都那么天真无邪。
但后来楚慎离开瞿渚清后,瞿渚清进入指挥署特训营,在杀戮和鲜血中摸爬滚打,再没有了当年模样。
反倒是余祝,这些年一直跟在楚慎身边,被楚慎保护得很好。
若一定要说起来,的确是余祝更配得上日记里的天真。
楚慎心里阵阵绞痛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瞿渚清,心中有一阵接一阵的悲哀在无声扩散。
十年前他的那一死,伤瞿渚清太深了。
可现在他偏偏还又回来了,再一次撕裂开瞿渚清心头的疤。
“小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当年的你早就不在了,我也早就回不来了。”楚慎低下头,将刚才拿了日记本的那只手藏到身后。
那只手颤抖难止,透着苍白的无力。
可瞿渚清却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抬头笑得仓皇,几乎要挤出泪水来。
“回来?”瞿渚清将日记本扔在一旁的沙发上,“谁说我要你回来了,楚慎。”
瞿渚清笑得残忍。
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
“我们就要这样一直纠缠下去才好,我才能更疯些,才能留得住你啊……”
楚慎被惊得后退一步,却根本来不及躲闪了——
PS:啊啊啊这两天数据好像终于起来一些啦,真的太高兴了!小瞿和慎宝的故事会被看到了,或许会有更多人喜欢,没有对不起他们!感谢宝贝们读到这里呀,数据越来越好离不开大家的支持,鞠躬,敬谢!?(???????)?
楚慎在瞿渚清靠近的瞬间,下意识想要躲闪——
瞿渚清是俯身朝着他后颈的方向来的,但他绝对不能用这种方式与瞿渚清扯上关系!
瞿渚清是最高指挥官啊。
若是被指挥署发现,是会毁了他的!
楚慎拼了命想躲。
瞿渚清像是被楚慎这个躲闪的动作彻底点燃了压抑在心头的炽焰。
他猛的向前一步攥住了楚慎刚才拿过日记本的那只手!
瞿渚清力道大得惊人,楚慎吃痛闷哼一声。
他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被瞿渚清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躲什么,哥,你以前都是主动让我拉着的。”瞿渚清说着,用指节轻轻摩擦过楚慎的手腕,带着近乎蛊惑的危险意味。
他泛红的眼死死盯着楚慎,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
“哥,你刚才不是很怀念过去么?嗯?”
那声哥叫的顿挫,温柔又深情。
楚慎的心脏狂跳不止,那本就因为还处于危险期而未得平复的白檀信息素就更是控制不住的紊乱起来。
这细微的变化,旁人注意不到。
但对于接受了反向标记的瞿渚清来说,却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他解读着信息素的含义。
慌张,焦灼,还有不易察觉的其他什么。
这些信息对接受反向标记一个多月,信息素紊乱,又从未得到过安抚的Enigma来说,便如同最烈的催化剂,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
瞿渚清的奇楠沉香变得极具侵略性,如同密不透风的大网在屋子里极速扩散。
他们曾经的小家,面积算不得多大。
很快,整个空间都已经被奇楠沉香的凌冽气息笼罩。
楚慎在瞿渚清怀中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瞿渚清将他抱得很紧,他被迫靠在瞿渚清肩头,目光正好朝向客厅的方向。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按十年前他的习惯布置的。
就好像这十年,他们都未曾离开过……
楚慎挣扎的念头都被冲淡了,眼前反复闪现的,是瞿渚清还尚且年幼时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可就在楚慎想要沉溺于那些美好回忆的时候,空气中的Enigma信息素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应该清醒。
楚慎双手无力的抓住了瞿渚清的手臂。
明明痛得难忍,指尖的力量却很轻很轻。
舍不得伤到瞿渚清分毫。
可瞿渚清却没有留情,就好像要楚慎永远也摆不脱他才好。
Enigma信息素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充斥着整个房间。
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两人彻底捆绑在一起的痛苦和决绝。
奇楠沉香和白檀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如同古寺中最为深沉的梵香。
瞿渚清嘴角也沾染了一丝血色,他喘着粗气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
楚慎暂时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被迫依赖在他怀里。
脆弱得不像楚慎。
他记忆中那个无论何时都会护在他身前,永远战无不胜的哥哥……
瞿渚清眼中没有丝毫满足与快意,反而是一片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痛苦。
楚慎的目光空洞落向屋顶的虚无,没有看瞿渚清,也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甚至没有愤怒没有指责。
死水一般的平静。
“哥……”瞿渚清颤抖着伸手想要拭去楚慎眼角未干的泪痕,却在楚慎偏头躲闪的一瞬,再不敢触碰。
就在瞿渚清抱着楚慎怔住之时,他们身后的厨房猛然传来一声脆响!
瞿渚清和楚慎同时转头,看到的是余祝呆呆站在厨房门口。
而余祝的脚下,是一个摔得粉碎的碟子。
菜撒了一地,碎瓷倒是散得仿若繁星。
余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客厅里紧紧相拥的两人。
他看不到楚慎后颈到底是何情形,但却能看到楚慎涣散的神色和那未干的泪痕。
楚慎右脚脚腕被锁链缠绕,整个人又被瞿渚清抱在怀里,是全然没有反抗之力的模样。
而瞿渚清唇上还带着一抹暧昧的血色,动作中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
余祝猛的后退一步,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个在极域无人敢阻的第一杀手,任何人靠近危险期的他,都必是死路一条才对。
哪怕是在极域十年,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干。
但瞿渚清就是干了。
空气中的信息素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强大的Enigma信息素和被迫臣服的Alpha信息素交织在一起,旖旎又残酷。
余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又无法理解的画面。
他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老大,极域第一杀手,最强的异化者,竟然被一个人类指挥官给标记了!
指挥官……
为什么会标记一个异化者?
对方可是Enigma,他老大以后还逃得掉么?
楚慎在看到余祝的瞬间,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
难堪混杂着羞耻席卷了他,他下意识想要推开瞿渚清,却被对方更加用力的禁锢在怀里,根本就挣不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