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合,季抒繁启动了对家族势力的审查和切割,虽然季、顾两家主业清白,但庞大的商业网络难免在边缘地带和孟浔的势力有无意的交集,哪怕一刀切会损失相当一部分短期利益,他也绝不会给孟浔任何攀附、反噬的窗口。然而,反击来得比预计得还快,孟浔买通个别工人闹事,对万德旗下部分正在关键转型期的实业项目,发起一系列环保投诉和劳工纠纷,甚至威胁一些深度合作的提供关键零部件的小供应商,导致供应链“意外”中断。这些麻烦单个看都不大,汇聚起来却足以让项目负责人焦头烂额,拖慢工程进度,造成经济损失。
半年的时间在一轮轮交锋中悄然流逝,计划稳步推进,季抒繁始终胜孟浔一筹,却未能伤及根本,因此日日不得安眠,偶尔小憩,又总是梦到贺征离开的背影,心悸得惊醒后,打开电脑继续处理工作,或者望着办公室落地窗外那块广告大屏等待天明。食欲依然不振,只能维持每日基本的摄入,让体重不再下降,只是用脑过度,低血糖频发,以至于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装着贺征代言的薄荷糖。
而对贺征来说,这半年,被切割成了无数碎片,镶嵌在航班起降的轰鸣里、酒店房门开合的轻响中、舞台追光灯炙烤皮肤的温度里、还有站姐每一张标着水印和日期的神图中……民国戏是在初夏拍完的,杀青宴的酒杯还没斟满,他就已经飞往下一个城市,站上了代言品牌的发布会,紧接着是综艺录制、颁奖典礼、杂志拍摄、公益活动等等,行程密集得让以工作为荣的杜菲都感到窒息,助理累到进了两趟医院,工资翻了整整三倍。
忙碌的意义是麻痹,没空思念,才能不思念。
他瘦了很多,原本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变得精悍甚至嶙峋,西装穿在身上有了更冷峻的轮廓,眼底总是聚着一层淡淡的倦色,但每次面对镜头,那双宛如墨笔勾勒的瑞凤眼,都会立刻燃起惊人的神采。粉丝看着半年前后的对比图,总去工作室的微博下控诉行程太死亡,但只有跟着跑通告的核心工作人员知道,老板敬业的背后,不止因为公司只他一位顶流挑大梁,他垮则公司垮,更因为心被挖空了,除了工作,无事可做。
拥有七千万粉丝的微博账号也从工作人员手中收了回来,偶尔发一发除剧宣、品牌广告、官方活动之外的东西。
比如,一张凌晨机场空旷的廊桥照片,配文“天快亮了,晚安”。他想象着,在另一个城市,爱人也许刚刚结束一场通宵会议,也许正被失眠折磨,也许……会看到这张照片、这句话。
我会源源不断地让你听到好消息,直到,我们重新见面。
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就在季抒繁逐步举报、剿杀孟浔的“地面”产业,肢解地下车队,配合警方抓捕涉案人员,胜利在望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以极其突兀又低调的方式,传遍了顶级资本圈。
孟浔的继父,景宏资本的创始人、东南亚华侨巨富闵文俊,在其新加坡的豪宅中,喝完酒游泳抽筋溺亡去世。讣告刚发没两天,一份经过公证的合法遗嘱火速公布,闵文俊将其持有的景宏资本绝大多数股份,留给了他从未公开的、唯一的亲生儿子——闵祁琛。相关法律文件齐全,DNA证明赫然在列,甚至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家族元老出面作证,“羞愧”地承认了多年前的一段隐秘往事。
一夜之间,孟浔明面上的身份,从留中工作的英籍华裔Alex,变成了横跨东南亚与内地、资产规模相当庞大的景宏资本的合法继承人闵祁琛。
消息传来时,季抒繁正在开晨会,William汇报完景宏资本的最新情况,会议室就陷入了死寂,所有高层面面相觑,又愤懑不甘,鏖战半年,付诸了多少人力物力,眼看就要吹响胜利的号角了,对手却掀了桌子,换了一套更豪华、更无懈可击的筹码重新入局。
季抒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地坐在长桌尽头,八月刺眼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脆弱的金色。
几秒后,他像是回神了一般,抬起眼,示意会议继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前他是阴沟里的老鼠不好抓,现在洗白了,反而是好事。”
理是这个理,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能泰然把心放回肚子,闵文俊死得这么是时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意外,孟浔对这个有施虐癖的继父怀恨多年,等到今天才出手,足见筹谋之深远,以他如今掌控的资源和平台,再想扳倒,谈何容易。
脚下的钢丝变得更细了,错一步,粉身碎骨。
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季抒繁反锁了门,跳过失控暴怒、情绪发泄等等浪费时间的环节,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一通通电话打出去,靠交情、靠道义、靠利益、靠风险……初步游说着,以最快的速度筛选出最有力的资本同盟。
接下来的日子,行程严格保密,战场从办公室转移到世界各地,出行从轿车变成航班头等舱。
在曼哈顿和北美财阀傅洛臣谈判,还他娘的是顾引晞负责接待,气得两眼一黑又一黑;
在申城和哥大校友兼互联网巨头的谢家二公子谢珩打德州扑克,喂了不少牌,输了两栋在申城市中心的大楼示好;
在上北市跟林叙墨重新搭建友谊的桥梁,还专门去林家拜访了一趟,在长辈面前晓之以情,动之以情……
与此同时,麾下的精英团队,夜以继日地工作,一面维持集团的正常运转,一面对景宏资本火力全开,深入剖析其庞杂的业务链条,寻找财务弱点、估值泡沫、关联交易黑箱……紧锣密鼓地制作出一份份指向明确、逻辑清晰的做空分析报告,然后通过各种可信渠道,悄然流向那些被季总游说过的,以及在市场上有影响力的其他对冲基金和大型机构投资者。
必须在孟浔反应过来前,将其按死,机会只此一次,成功是理所当然,反之,倾家荡产的,就是他季抒繁。
两个月眨眨眼就过去了,B市又入了秋。
深夜的机场高速,像一条流淌着灯光的黑色河流,季抒繁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密集飞行和高压谈判几乎榨干了他的精力,腿上放着一台屏幕亮着的MacBook,上面是William刚发来的简报,显示又一家关键机构正式加入了针对景宏资本的“审慎观察”名单。极度疲惫中,一丝锐利的清醒始终悬于神经末梢——孟浔不会坐以待毙,反扑、报复随时会来。
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粗暴、直接。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中间车道,远处,已能望见机场航站楼冷白的轮廓,本该平安下车登机,去三亚拜访一位通过层层关系才联系到的、平时极少露面的大人物,右后方却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远光灯——
一辆原本在慢车道行驶的重型厢式货车,毫无预兆地提速,疯狂地向右变道,不是超车,而是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戾,笔直地朝着季抒繁乘坐的银灰色宾利撞去!
“陈叔!右边!加速!”季抒繁瞳孔骤缩,凭借赛车手的直觉和经验,第一时间下达指令,一手紧紧抓着车顶扶手,另一只手往前帮忙猛推了把方向盘。
陈叔也是驾驶经验丰富的老手,惊骇之下,竭力稳住心神,右脚将油门踩到底,听从指令,将方向盘向左急打,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猛地向前一窜,车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货车的直接冲撞点。
“砰——!!!”
巨大的撞击声、金属扭曲的尖啸、玻璃粉碎的爆响杂糅在一起,将平静的夜晚引爆,货车庞大的车头依旧重重撞上了宾利的右后侧,势不可挡的冲击力让宾利瞬间失控,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旋转、翻滚,狠狠撞向高速路中央的隔离护栏。
天旋地转间,世界只剩巨响、剧痛,安全气囊炸开,沉闷地拍在脸上,季抒繁死死咬住牙关,鼻腔里全是汽油味和尘土味,在翻滚中勉强蜷缩起身体,护住头颈要害。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四轮朝天,车厢扭曲变形成了一团废铁,温热猩红的液体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耳边嗡嗡作响,依稀能听到陈叔痛苦的呻吟,以及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怎么能死在这里……
还没干掉那个垃圾,还没去见贺征……绝对不可以、死在半路啊!
强烈的求生意志压过了所有疼痛,季抒繁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摸索着,艰难地解开安全带,拼命想从变形的车窗缝隙中挤出去,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不知是哪里的伤口,疼得眼前发黑,落地时,直接跪倒在地。
警车、救护车的灯光交织成一片刺目的红蓝,很快,有人朝他跑了过来,是谁不知道,眼前迷糊得像是夹了一片毛玻璃,他奋力抓住那人的胳膊,用仅剩的一丝力气说着,“车里……还有人……救他……”
而后“叮”的一声,左手腕上的红线断了,铜钱一落地就碎成了几瓣。
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旋即坠地,意识也随之堕入无边黑暗。
鼻腔里涌进消毒水的味道,耳边循环着仪器冰冷的滴答声,身体各处传来绵密尖锐的疼痛……季抒繁在无孔不入的刺激下缓缓睁开眼。
“阿繁,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季抒娅蓬头垢面地守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惊魂未定地轻轻握住他的手,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季抒繁想动,却发现全身都被固定着,脖颈戴着护具,右腿打着石膏,胸口缠着绷带,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钝痛,眼睛适应了光线,记忆的碎片才慢慢拼凑起来——刺目的远光灯、震耳欲聋的撞击、求生的挣扎,还有……断掉的红绳。
“陈、叔……”他眨了眨眼,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陈叔伤得很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在隔壁病房,你放心,陈叔的家人我已经安抚过了。”季抒娅快速答道,眼泪不知不觉淌了满脸,“阿繁,我们不斗了,好好过日子吧……惩治孟浔不是你的义务,你收手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医生说,如果不是你有赛车手的经验,反应得快,你和陈叔、你们——”熬了好几宿,季抒娅精神近乎崩溃,“你要吓死我吗,季抒繁!”
“没死,别哭。”季抒繁轻轻挠着她的手心安慰,嘴里艰难地抖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我的消息……贺征、知道吗?”
“不知道!”季抒娅死瞪着他,咬牙道,“照你说的办了,不管你出了什么意外,第一时间封锁消息,除了我和William,没有人知道,你差点死了!”
“那就好。”闻言,季抒繁微微笑弯了眼,我的事,不能再牵扯到他。
“……你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季抒娅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无可救药。
“或许吧。”季抒繁并不否认,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持续多久,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就从心底蔓延了出来,他问道,“这次车祸,警方调查得怎么样?”
“初步调查货车司机是新加坡籍,尿检阳性,嗑昏头了,毒驾,声称看你的车不顺眼,加上最近做生意赔了不少钱心情不好,一时失控才撞了上去。”季抒娅忧心忡忡道,“根本查不到孟浔头上。”
“不是他指使的,当然查不到他头上。”季抒繁静静听着,并不意外,这段时间的围剿断了多少人的财路、让多少依附孟浔的亡命之徒血本无归,他心知肚明,遭报复是迟早的事。
可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围剿仍需继续,这次侥幸逃生了,下次呢?
明天和意外,真不知道哪个会先来。这个他曾在无数个失眠夜里想过,却从未如此刻骨铭心体会过的道理,终于沾着血,砸到了他的病床上。
半晌,他决然开口:“姐,让郑律师来一趟,现在,马上。”
“你需要休息——”
“就现在。”季抒繁打断她,眼神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有些事,准备好了,我才能安心。”
两个小时后,年约五十、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郑律师,带着助理和全套设备,出现在VIP病房。
季抒繁倚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角还贴着纱布,眼神如锐利而清醒,轻微牵动了下嘴角,露出微笑的雏形,“郑律师,上次见面,是听你宣读我外公的遗嘱,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你来准备我自己的了,请坐。”
郑律师拎着一把椅子,坐到病床旁一个既不会让季抒繁费力转头、又保持专业距离的位置。“季总,”他开口,语气不亲不疏,“来得急,只听说您出了事故,看到您清醒,比什么都好,身体感觉如何?”
很标准的开场白,省去了“严重吗”、“疼不疼”这类二货式寒暄,直接导向“清醒”这个当前最重要的状态。
“死不了。”季抒繁同样答得简洁,而后闭上眼,将思绪一一理清后,才重新睁开,“我要立遗嘱,核心内容我口述,您记录并草拟。”
“请讲。”郑律师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加密录音笔和平板电脑。
“第一,我个人名下所有万德集团、瑞盛风投的股权、不动产、流动资产,设立家族信托,受益人为季抒娅及未来直系后代;”
“第二,设置休眠资产和潜在权利人,本人身故之日起,休眠资产包自动从家族信托的总资产中剥离,不显示在任何公开信托文件和受益人列表,收益单独记账,由潜在权利人,也就是我的爱人贺征继承。”说到这里,季抒繁停顿了一下,喉头轻微滚动,艰涩道,“这部分资产,需要与集团主营业务无直接法律和业务关联,最大限度规避追踪和连带风险,整理好后,我会让William再联系您修正。”
“明白。”郑律师在键盘上按动的手指丝毫没停顿,眼神却深邃了些。
“第三,如果本人发生不测,针对孟浔,或者说闵祁琛及其关联方的所有商业行动和法律诉讼,由指定团队继续执行,资金由信托保障,不死不休;”
“……”
“最后,季抒娅名下的影院和商场,这些年虽然挂靠在万德集团旗下享受资源,但股权和运营一直是清晰的,现在我要把它彻底剥离出去,所有法律程序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并公示。”交代完所有目前能考虑到的所有事,季抒繁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塌陷了一毫米。
“季抒繁,这种时候,你还要赶我走。”季抒娅在旁听着,何尝不懂他的用意,可依然被极致的悲伤淹没了。
“当然,我做事一直都留后手,学着点啊。”季抒繁故作轻松道,“做空景宏资本的风险太大了,我不敢说我能退身而退,家底保一点算一点咯。”
“都记下了。”郑律师适时出声,将平板屏幕转向季抒繁,“季总,您过目,如果无误,我们现在就可以进行电子签署,法律效力即时生效,纸质文件会在您方便的适合补签。”
“嗯。”季抒繁的目光逐行扫过那些决定着他身后一切的文字,眼神平静无波,最后,看着受益人列表上那个加密的代号条目,微微有些鼻尖发酸,好半晌,才抬起那只没有打点滴、腕间空空荡荡的左手,虚浮地在平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情侣重逢,干一票大的!
五章内应该能完结了~
在医院休养的每一天都好像在复制粘贴,换药、检查、复健,以及忍受疼痛。
身体在缓慢修复,大脑却维持着高强度工作,季抒繁好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吃完止疼药,把笔记本电脑支在病床小桌板上,就开始听一场场需要他亲自拍板的会议,审批一份份S级文件,或者拨出一通通联络感情的电话……
也许一切并没有那么紧急,只是他不敢停,恩与仇,爱与恨,都是沉重的话题和字眼,比看似繁杂的金融数字和条款,更让他喘不过气。
好在努力没有打水漂,前期通过复杂的国际券商网络,分散而隐蔽地借入巨量景宏资本的股票,中期发布做空报告,重点质疑闵祁琛继承合法性,暗示景宏高层存在犯罪和不稳定因素,以及景宏的核心资产在东南亚,信息不对称严重,种植园、港口等资产存在地缘政治风险,市场估值包含巨大泡沫,借媒体广泛传播,制造看空理由和市场恐慌,同时同盟开始集中抛售前期借入的股票,市场卖压暴增,景宏股票螺旋式下跌,以景宏股票为抵押品进行融资的其他融资者全部收到追加保证金的通知,若无法补缴,券商就会强制卖出其抵押的股票,形成踩踏式抛售。
现在,银行和景宏的一众合作商,看到景宏资本不计其数的负面报告,已经在重新评估风险,收紧信贷,要求提前还款。做空方只需要等景宏股价跌至谷底,再低价买入股票,归还给借贷方,就能利用经济杠杆赚取巨额利润,彻底摧毁孟浔靠“继承”得来的资本权利和根基。
玩阴的、脏的,季抒繁是不如孟浔,他并非自己口中说的那般毫无底线,但只要孟浔想洗白,敢从阴沟里爬上地面,势必要被抽筋拔骨。
当初在501监控底下的挑衅,并非是被戏耍后逞的口舌之快,而是利用孟浔想被他看得起、被他针对的心理,在孟浔心里埋下一颗洗白的种子。
在金融的战场上,季抒繁自信胜他十万八千里,姓孟的老鼠不好抓,叫闵祁琛的人还能不好对付?
只等景宏资本的大厦倾倒,价值被榨干,所有为“闵祁琛”准备的法网都会当头罩下。
止疼药的效力过去,深夜的病房只剩仪器幽微的光点,季抒繁发了会儿呆,拿出iPad,点开磨玉视频,无需搜索,最大的推荐板块上就是贺征刚播出三天的民国戏《十里洋场》。
顶级制作班底和卡司阵容,剧情高开疯走,不出意外地爆了,三天热度破三万,提前锁定磨玉2025长剧年冠,杀伐决断、情深不寿的少帅形象在贺征的演员生涯中再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季抒繁点开《十里洋场》第一集,下滑屏幕,还没搞明白底下的角色头像是干啥的,顺手就充值了八十万,给少帅打call,看到个人排名一路飙升后,心虚地把自己的账号头像和ID改成系统自定义。
这是他第一次沉下心来看贺征的作品。从前忙着和季明川斗法,都没怎么把贺征放在眼里,何况他的戏,后来闹翻了,又见不得贺征对别人爱别离、求不得,哪怕是演的,时至今日,一集集看下去,只因思念无药可医。
剧集叙事复杂,节奏明快,更新的十集里只看贺征的戏份,进度条根本不够拉。横竖睡不着觉,季抒繁翻出了贺征更早的作品,大爆的古偶仙侠《山有木兮木有枝》、权谋巨制《肃杀》,还有粉丝剪辑的龙套角色合集,看着他彼时尚未被时光和磨难打磨透彻的脸庞,那些或深情或搞怪的演绎,在虚构的故事里,汲取一点点关于他的真实气息,嘴角时不时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一夜无眠,却在天亮后抱着电量耗尽的iPad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还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季总,”暗中负责贺征一家安全的保镖队长汇报道,“今天下午两点,贺先生的父母会以参加老年摄影团的名义出发去新西兰,之后环球旅行的路线严格保密,我们的人确认,安全等级很高,保护措施到位,而且完全独立于贺先生明面上的团队。”
“环球旅行?”季抒繁反应了两秒,眼睫微微颤动,依稀记得沈蕴怡提过一嘴退休了要去环游世界,便没多想,“知道了。”
出国去玩也好,换个环境和心情,脱离孟浔的监视范围还更安全。
两周后,金融战场上频频传来捷报,身上的护具和石膏也全部拆除,季抒繁回到檀麟庄园痛快地洗了个澡,洗得香喷喷、美滋滋。
这天下午,季抒繁久违地在花园晒太阳,一手牵着已经是成年形态的软糖,一手刷着手机,在某顶级财经社交平台看到一张流传出来的私人聚会照片。
照片背景是某江南园林式的奢华会所,画面中心是几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而站在边缘,与其中一位老者含笑交谈的,正是贺征。
怎么会?!季抒繁瞬间皱紧眉,两指一滑放大照片——
这位老者,姓王,正是他出车祸前,费了很大力气,通过层层关系才搭上线,约了一个“可能”的会面时间的大人物。王老手中握有的不仅仅是资本,更是某种能影响局面走向的、极其关键的“势”。
季抒繁不可置信地将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注意到,王老左手边还站着位巧笑倩兮、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眉眼和王老如出一辙,目光直直地落在贺征的侧脸上。
心脏像被绣花针扎了一下,微微疼,却跳动得无比滞涩,季抒繁退出平台,关掉手机,牵着软糖在花园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知道贺征是什么样的人,正直和善良是刻在骨子里的,绝不会利用感情和暧昧去换取利益。
可这也太巧了,前脚他刚因为车祸错失和王老见面的机会,后脚贺征就出现在那个圈子。王老早年坚守在工作岗位,年近四十才得一女,宠爱、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假使王小姐对贺征有好感,哪怕只是一点点欣赏,在父亲耳边说上一两句,效果远超旁人千万句游说。
难道贺征知道他要去见王老?不可能啊,行程目的地是绝对保密的,即便是开货车撞他的人,也只是追踪到他的车牌而已。
还是说,贺征真听了他的话,不等了,去拥抱新生活了?
毕竟,在漫长的分离和巨大的压力下,任何人的感情和立场都是无法掌控的变量,而那位王小姐年轻貌美、家世显赫,还明显对贺征有兴趣……
够了!季抒繁猛地停住,闭上眼,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揣测,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孤独和病痛滋养的土壤里疯长,而事实是,孟浔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靠近贺征,何苦想这么多。
于是放开软糖,随它去撒欢,自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一份关于景宏资本的最新财报分析,试图用数字和图表找回熟悉的掌控感。
二十分钟后,William拿着一个白色信封信步走来,“阿繁,找了你好久,这封邀请函需要你亲自看一下。”
“贺征跟王老见面了。”季抒繁充耳不闻,抬起头,双眼红肿,把手机上的照片怼到William脸上,处理个屁工作,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William额上滑下两道黑线。
“这王小姐肯定对贺征有意思。”季抒繁怕他看不清,特意把照片放大了,强调道。
“……”再加一道。
“什么邀请函?”季抒繁见他那一脸无语,心道你根本不懂,悻悻地收回手机,从他手里抽走信封。
拆开,里面是一张设计精美的邀请卡,以及一份打印在高级哑光纸上的拟邀嘉宾名单。邀请方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时尚传媒集团,联合数家顶级奢侈品牌和慈善基金会,举办一场年度慈善晚宴。这种场合,名利交织,一向是风向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