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逐颜那边是方片K、Q、J、10,只要他的底牌是方片A或9,这场牌局就是他赢了。
而温斐的是黑桃、红桃、草花A,黑桃K,如果展逐颜的牌是同花顺,就算他底牌是红桃K,也只是葫芦而已,比不得展逐颜的那手牌。
两边的押注数目差不多,毕竟同花顺出现的概率实在太低,没多少人看好展逐颜那手牌。
温斐陡然觉得无趣,他翻开自己的牌,一张草花K。
葫芦。
万众瞩目下,展逐颜翻开了自己的牌,红桃10。
对子,输给了葫芦。
一时跟注的人叹息有之,喜悦有之,作为赢家的温斐却是直接把面前筹码往桌上一推,道:“全给你们。”
他从椅子上跳下,也不去看那些欢呼的玩家,绕到对面拽着展逐颜的领带便把他拖了出去。
他进来时没带多少钱,桌上筹码大半是赢的,自然不在乎。而展逐颜纯粹是钱多,根本不在乎那一点。
将展逐颜拽出赌场之后,外头的阳光齐齐洒落下来,晃得温斐一阵眼晕。直到确定赌场的人再也不会看到他们之后,温斐才松开展逐颜,对着他伸出手,道:“拿来。”
“什么?”展逐颜装傻。
温斐一把拽住他的手,从他袖口中拿出一张方片A。方片虽是所有花色中最小的一种,可只要展逐颜拿出来,就是同花顺,完胜他的葫芦。
展逐颜摸了摸鼻子,看着他笑。
温斐当着他的面把那张牌撕成碎片,扔在脚下:“展将军,怎么,这么想被我干么?不惜藏牌认输?”
“我已经不是将军,你没必要这么喊我。”展逐颜笑道,虽然昨夜没睡好,可他的精神半点没受到影响,依然是那副欠扁且欠揍的模样。“这一局我要是赢了你,虽然你会跟我走,可心里定然不会舒服。赌场里那么多人看着,你也会觉得面上无光。倒不如我主动认输,结束这场牌局,引你出来,不好么?”
“呵。”温斐冷笑一声,抬手便解起自己衬衫扣子来。
展逐颜忙按住他,问:“做什么?”
“不是要陪你睡觉么?”温斐满不在乎地说:“怎么,嫌天没黑不想操?”
展逐颜并未对他的话予以置评,只是拨开他的手,帮他把扣子重新扣好,又小心抚平他衣上皱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跟你待一起。”
他一把拽住温斐的手,道:“愿赌服输?”
“可以。”
展逐颜拉着他走出昏暗处,往商业街方向走去。
半个小时以后,温斐咬着棉花糖,看着对面街上给他买汽水的展逐颜,觉得这场景真是糟糕透了。
他只答应了一晚,为什么要跟他大白天地瞎逛?有病吗?
樊瑞达是个大都市,路边时不时走过几个半兽人,或是精灵,各种颜色的人种都有,连街边等朋友的小姑娘溜的都是小型角龙。
一根棉花糖很快就被他吃到了底,晚上方便看篝火,看风暴粒子流,白天更多的就是逛逛街游游海,看看矗立在城镇边缘的那座大摆钟。
无趣极了,远不如在枪林弹雨中玩枪战来得有趣。他以前跟那个猎手谈恋爱的时候,就曾经混迹在巡航军中捉过星盗。许是太平日子过不惯了,又想念起那种刀光剑影的快乐来。
大摆钟的指针敲向六点,摩天轮慢悠悠转了一圈。
这个季节樊瑞达里天黑得早,只见天边一明一暗两颗恒星渐渐西斜,夜幕也随之蒙了下来。晚上会有三颗卫星绕着这颗星球运行,现今正是暗季,想来应当是不甚明亮的。
“毛球儿,你的老相好天照来了,你怎么没点反应啊?”温斐问。
手镯里传来月读慢悠悠的回答:“宿主大人,我这不是不好打扰你们两个二人世界么?对了,忘了告诉你,风暴粒子流会影响磁场,我们的通讯可能会受到影响。”
“影响有多大?”
“要看波动性。当初在骨矮星上就受到过一次影响,那次更多地是压制艾莱号能力。如果能量足够大的话,很有可能中断联络。”
“我知道了。”
展逐颜走回来,将饮料递给他。温斐将签子扔进垃圾桶,慢悠悠接了汽水。
钟声悠悠响起,展逐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要去钟楼那边玩么?那是这片区域的最高点,最佳观景台。”
温斐咬着吸管慢悠悠吸了口,道:“您老费尽心思赢了我,就为了带我去看粒子流?”
“不然呢?”他眨眨眼,笑道。
他这样坦坦然,倒让温斐觉得自己思想有些龌龊了。不过反正天已经黑了,赌约生效,大不了陪他一晚就是了。
两人前后脚往钟楼方向走,走到半路时温斐突然抬起眸子来,朝不远处一座高楼看了一眼。
刚刚……似乎有人在盯着他。
温斐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那把短刀。他再敲镯子,发现月读没有反应。
“你在等什么?”展逐颜见他停下脚步,便上前几步跟上他。
“你还能喊出天照来吗?”
“不能。”展逐颜敲了敲镯子,天照也没动静:“磁波动剧烈的话会影响到通讯。”
“不,正常的粒子流不会造成这么大影响。”温斐道。
展逐颜张了张嘴,瞬间想通了因果:“有人放大了磁场波动。”
“有人在盯着我们,三伙人,分别是四点钟方向,右上方45度角处,还有一伙……”温斐环顾四周,一一细数,数完后抬起眼来与展逐颜对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在钟楼上。”
此时温斐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钟楼里,展逐颜迅疾地将他一带,两个人就地一滚,铺天盖地的炮火声也在此时朝着两人轰鸣过来。
第326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三十五)
外面的飞船对着钟楼下方一通扫射,展逐颜和温斐两人都没带什么杀伤力太强的武器,只能边躲边退。
“我很好奇,当初骨矮星上的事你透露给别人了吗?为什么他们知道用磁场来对付艾莱号?”温斐摸遍自己周身,除了那把刀以外再无其他武器。
展逐颜从腰间解下把枪来塞进他手里,道:“没有,但还有一种可能。”
“当初那艘主舰上的黑匣子?”温斐想起自己跟冼铅华对战时斩落的半截主舰,已是了然。
在大型船舰中,一般都会配备黑匣子,有的船上甚至有好几个,安在机身各处,为的是在船舰发生事故失去踪迹时,能记录下当时的情况,从而规避危险抑或对机身设施进行改良。一旦当初那一战中有黑匣子存留,那么拿到黑匣子的人自然能顺藤摸瓜获知艾莱号的弱点。
“这个锅算你的还是我的?”温斐给枪上膛,沉声道。
“我的。”展逐颜扯他起来,飞快往钟楼后门处跑,枪炮紧随而来,整座钟楼都开始摇摇欲坠。
“宿主大人!”失联多时的月读终于有了反应,骤然喊道。
“带我们离开这。”温斐大喝。
月读听令行事,迅速释放出艾莱号,将他们二人吸了进去。
银灰色战舰疾飞出去,可等在外面的已是天罗地网,无比强大的磁力波席卷而来,守株待兔般笼向他们。
艾莱号机身剧颤,它飞得很快,可外面等待的飞舰岂止百艘,不知他们做了多久的准备,本就受到风暴粒子流影响的艾莱号在这连番打击下,竟一时有些难以抵抗。
“这武力都够毁了一个战队了。”温斐在艾莱号里拿好武器,这些人来势汹汹,让他感到十分危险。而且对方明显是冲着艾莱号来的,这时候还是靠自己比较管用。
“把能量加到最大,向前推进。”温斐转身看向后方来势汹汹的飞舰群:“把他们全部打下来要多久?”
“磁暴对机身影响太大,无法将它们全部毁灭,消耗过多的话艾莱号的保护机制将会启动,只能维持镯子模样。”月读提醒道。
“能在那之前逃出这个星球么?”展逐颜将防护服递给温斐,追问道。
天照一边加速一边负责攻击,执行他们的指令。
“做不到,在那之前就会耗尽所有能量。”月读估算了下艾莱号的残余能量,如是说道。
“去了太空中也是活靶子,对方人太多了。”温斐迅速套好防护服:“只能另寻他法。”
“把融夜和浮苍号放出来,我们用飞船飞行,你们集齐力量进行攻击,能轰多少轰多少。”展逐颜迅速冷静下来,镇定指挥道。
“在你们重新集齐力量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会尽力藏匿好行踪。”温斐补充说道。
“宿主大人,能量耗尽后我们可能保护不了你们了。”这是月读第一次陷入这么紧张的情绪中,即使是骨矮星那一次,他也没这么害怕。
“我还不需要你个小孩子保护。准备好了?”温斐按住舱门按钮,看向展逐颜。
展逐颜点点头,在舱门打开的瞬间两人齐齐跳了下去。
艾莱号蓄积的能量齐齐向围拢而来的飞船群体轰去,飞舰在空中爆开,连天空中的粒子流都被这样的光芒所掩盖。
樊瑞达里的人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如此可怖,天际被烈焰焚烧,黑夜亮如白昼,机甲残骸争先恐后地朝地面坠落,宛若天火降世,焚毁八荒。
烟云之中,浮苍与融夜两艘战舰穿破崇云,齐齐往外遁去。
两个智能在用艾莱号轰掉大半敌舰后便将所有能量注入了推进舱,银灰色战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这才让两人有机会逃脱。
然而这样的庆幸转瞬即逝,温斐的目的很明确,逃往边海,那边地势险峻,只要脱离了包围圈,很轻易便能躲藏起来。
然而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天空中的残余战舰虽然暂时被奔逃的艾莱号吸引了注意,可这时却从地上飞出大批黑色飞舰,披着夜的外衣,似鸦群般浩浩荡荡地朝着浮苍涌了过来。
温斐怒骂一声,将操作杆推到极致,把整艘飞船的轨迹拉成一条直线,令它朝着天穹飞去。
也不知是谁想置他们于死地,竟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杀他们。这样的财力和物力,又是这样大的仇恨,难道是路恩斯死灰复燃了不成?
若是死而复生,那就再把他送进地狱一次。温斐越想越气,操纵炮弹轰落几架敌机,又迅速调转机身,在空中一百八十度翻转,朝着地面俯冲而去。
对付百余艘战舰可不比当初那艘航空母舰来得容易,更何况如今的浮苍号并没有艾莱号在背后补充能量,他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密密麻麻的弹雨轰击而来,温斐不由得骂起了自己的乌鸦嘴,一个小时前他还在那里说日子太过平淡,现在就面临着生死一线的危机。还能有比这更惨的吗?
温斐左手手腕一沉,耗尽能量的艾莱号重新变成镯子戴到了他手上,原本灿烂的玫瑰金黯淡无比。那些原本追逐艾莱号的战舰也在这时发现了浮苍号的踪迹,朝着它蜂拥过来。
温斐腹背受敌,在密集的弹雨中反复腾挪,可依然逃不出那越缩越小的包围圈。
这时如流火般的炮弹从天而降,却不是朝着他来,齐齐袭向了包围他的战舰。
浮苍号周围炸开一片火海,温斐仰头上看,看见那艘融夜浮在上空,似一尊法相庄严怒目而视的保护神,在这漫天弹雨里为他撑开了伞。
浮苍和融夜两艘战舰,就像驾驶舱里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在一击成功后迅速往边海逃去。
两艘船上弹药都不充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战舰周旋这么久,已是十分不易。若非他们都是操纵飞船的一把好手,恐怕早在半路就被轰成了残渣。
双拳难敌四手,上百艘敌舰将所有火力对着他们发射,在反复腾挪无数次之后,两艘战舰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展逐颜看向燃油表,上面代表燃油余量的指针已接近零点,而子弹也即将告罄。他稳坐在驾驶座上,任他天旋地转,自不动如山。他在与死亡争分夺秒的过程中,静静凝望着另一艘军舰,他的阿斐就在其间。
浮苍也是强弩之末。
他不由得想起上一次温斐将他偷偷放在飞船中送回的场景,那时他应是什么心情?恨,还是爱?
恨不得千刀万剐手刃他,一刀封喉,却依然留了他一命,让他逃出生天。温斐向来是不肯服输的性子,骄傲肆意,在早已决定的路上绝不回头,不管希望渺茫还是九死一生,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距离上一次并肩作战已经太久了,他应该给温斐他所需要的一切,并肩作战,相互扶持,而不是把他当作弱者来保护。
他犯过很多错,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甚至就连这场灾难,都有可能是他带来的。对于温斐,他又愧疚又爱慕,想保护又想给他自由,想尊重又想靠近,如此反复无常矛盾对立,又如此真真切切刻骨铭心。可他的心是软的,而温斐就埋在最软的那一块血肉里,要动温斐,就得先将他抽筋扒皮挖骨,才能够到他藏在肋骨藏在胸腹藏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温中尉,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展逐颜接通了浮苍号的通信,轻描淡写地对温斐道。
温斐闪身躲过一枚子弹,斥道:“展逐颜,等解决这场麻烦事之后,再说其他。”
“你快没油了吧,融夜的燃料还够跑到边海去,我推你一把,为你断后,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能逃开。”展逐颜通过雷达面板看到背后变阵蓄力的飞船,心知此次的敌袭定然更加猛烈,远胜之前。他小心斟酌着每个字词的音调,他知道他的爱人有多善于观察,他必须足够小心足够谨慎,说到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了,才能骗过他。“当然这并不是无条件的,要是逃开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