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卫景平想了想道:“以前有人遇到这种情况吗?他们是怎么做的?”
顾世安在脑海中搜了搜,跟他说道:“这科不下场,或者跨籍到别处去考。”
不下场。
再等三年。
跨籍,换个省考。
“夫子,”卫景平记得跨籍是被朝廷禁止的:“跨籍极容易被揪出来吧?”
想他蹲在院试考号里的时候,就有几位冒籍的老兄被揪出来扔出去了。
“倒也不是完全禁止的,”顾世安说道:“比如某个秀才订了一门外省的亲事,他岳丈家所在的省又是科举大省,文风兴盛,录取的名额少,考生都愿意跨籍出去而不是进来的,你跨进去,无人找茬。”
要是专门为了抢占名额而来,被人一举报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卫景平长吸了口气:“……”
他还真没有这层关系。
顾世安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平哥儿,以前老姚在上林县的时候,不是说要把他孙女许配给你吗?如今人找着了,这话就这么不作数了?”
他们都在等着这个好消息,怎么迟迟不听卫家提了呢。
卫景平一下子红了脸:“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还是去年的时候,姚春山在来信中委婉地提起过这件事,卫长海夫妇分析了之后觉得卫家不能挟恩图报,咱一个穷乡僻壤的孩子哪儿能肖想京城的千金小姐,万一委屈姚溪,就作孽了,因此避而不谈,没有给老姚答复。
想着姚溪也差不多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要是有好的也该定下了,到时候有机会跟老姚见面,再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就好了。
卫景平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还是他嫂子韩素衣无意中提起被他听到了的。
他当时没什么想法,笑了笑就算过去了。
顾世安说道:“玩笑话啊,那你跨籍这条路了,这科别下场了。”
卫景平:“……”
“夫子,”卫景平气不过还是回了他一句:“你想的这两条路都不通,叫我等三年,那岂不是荒废了,再者跨籍,一步跨到京城去,遍地大儒世家子弟,我去了岂不是只有落榜的份儿。”
拿什么跟人家自幼师从大儒的士子比拼呢。
顾世安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道:“不是这回事,向来进士得中最多的,要数南方四省,外加山西府,京城文风兴盛,但举业并不是最‘卷’的。”
卷!
这不是跟他上辈子一样吗,高考最卷的地方竟是以前科举最卷的地方,传承哉?
卫景平敢肯定顾世安是土著不是穿越人士,这个词儿肯定是从他嘴里听来的,他愣了愣神:“夫子您也说起‘卷’来了?”顾世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偏过头去掩盖尴尬:嗯哼,卫景平虽然离开白鹭书院两三年了,可他留下的习惯不少啊。
比如“卷”了,“香”了,白鹭书院如今流行的很呢。
扯远了。
顾世安说道:“你且安心念书吧,最差不过等下场。”
刚听所谢回此次任甘州府主考时,他在心中隐隐担忧,谢回那人要是见了卫景平的文章,必然要深挖起他来,到时候或许会掀起血雨腥风吧。
要是能让二人避开就好了。
可巧今日回到上林县就听到了咸州知州有意让卫景平替考这件事,难道是天意吗。
一想到谢回,顾世安握紧拳头,额头上青筋凸显,他缓了口气才说道:“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
窗外春夜阑珊。
送走卫景平,顾世安从泛黄的旧书里找出一卷书、几轴画卷,细细地抚过一遍,又一丝不苟地卷起来,收好,束之高阁。
这一晃,就过去快十五六年了。
顾世安剪了个烛花,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日,也是暮春四月底,庭院之中清风细雨,残花铺了一地。
扬州。
那年他十二岁了,院试考中了秀才,成日跟在大哥谢熠身后缠着他教自己泼墨戏葡萄,近来那个温文清瘦的少年人却正色道:“等大哥秋闱中了解元回来再教你画画好不好?”
他撇嘴道:“以大哥的才学,中个解元不就做篇文章的事嘛。”
这时候有家仆来找谢熠:“老爷请大公子过去书房。”
谢熠将手里的书往他身上一放:“五弟,等我回来再和你一块儿读这篇。”
他父亲谢启是应天府的举人,到了后来八股文研究得炉火纯青,却没有再下场考取功名,而是专心致志地培养族中的子侄晚辈。
这些子侄晚辈之中,数他大哥谢熠最出众,垂髫之年就中了秀才,做八股文时最擅长引人入彀,将开头之奇句点到极致,又善于布局,跌宕,别人用方之处他使圆,实处使虚,辞藻不着华丽却淳厚有力,文章之外,杂学算学更是能甩别人十八条街,非一般人可比肩的。
他的八股文和诗词连同画画等本事就是跟着谢熠学的,县试下场,一举就中得了案首。
偌大的谢家,嫡出的庶出的堂的表的兄弟之中,他跟谢熠最是亲近。
……
谢熠被叫去了书房,谢启对他说:“你善读书治经,你三弟回则善做官逢迎,日后能光大谢家门楣的,只有他了。”
但是谢回不好读书,院试勉强挂在孙山之名上,这次乡试只怕难中个名次了。
谢熠听了不解谢启的意思,只听他父亲继续说道:“这次秋闱下场,进了考号你写谢回的名字,谢回则写你的名字,让他考中功名先做了官,撑起谢家的门面,你等三年再考,日后找个清闲的职位补上去,岂不是对谁都好。”
而且谢熠只是个庶长子,他娘是他房里的妾,没什么福分早早死了。而谢回的娘则是扬州府同知的女儿,母舅家族很是出息,平辈之中有不少儿郎在京中入仕做官,能倚仗扶持的众多。
适合叫谁上去日后支撑谢家的门楣,一看便知。
谢熠讷讷地应了谢启的话。
……
顾世安至今都记得,那天扬州府乡试放榜之后,闻听大哥谢熠落榜而二哥谢回中了解元,他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
卫景平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卫三挑着一盏灯笼站在暮春的夜晚里,等着他归家。
“老四,其实去甘州也挺好的。”卫景川这两日按时按量喝苦药了,难得说句流利的话:“二哥去京城了,你日后也要考出去做官,我早晚也得离开上林县。”
不如卷包袱现在就走。
他大概是劝说卫景平,一家人速速搬去甘州城,避开咸州知州樊先这个坏蛋就是了。
“三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卫景平说道。
这次秋闱牵连的人物的盘根错节他尚且摸不清楚,一走了之真的能解决全部问题吗,大抵是不能的。
别忘了主考官谢回是要来甘州的吗,他们还得在一个考号里头见面呢。
……
清晨。
卫巧巧到了墨铺,她将招牌挂出去,不大会儿,就迎来了一波顾客,是两个闺中的手帕交带着丫鬟来挑选墨条,一个说:“我喜欢这个‘美人’的,红拂女太好看了,上回来没买到,这回上货了。”
另一位鹅蛋脸面的姑娘说道:“我爱摆个‘美人’在书桌上,看着‘李靖’期盼日后找个夫郎如他这般魁秀。”
卫巧巧一条条墨条给她们码好,笑着耐心地伺候着她们挑挑选选。
送走一拨又一拨的顾客,劈里啪啦的算账声响个不停,听见掀开门帘的声音,卫巧巧习惯性地抬头一瞥
而后她低下头迅速地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叹气道:“我怎么才这么点岁数就眼花了?”
门外不过站了个人儿,她怎么就看成是老姚了呢。
作者有话说:
真的真的,以前科举发达的省,甚至是县,现在都是高考大户~
第101章 献墨
◎“棉花。”◎
卫巧巧暗自好笑的功夫, 又听见门外喊了声:“巧姐儿。”
她拿在手里的精巧小如意豆墨块“叮”地一下掉到了柜面上,她提裙噌地跳到门外, 惊得正在挑墨的顾客眼神都要飞了:“……”
门外站着的那老头一身深色织锦的直缀, 神采奕奕地对着急奔过来的卫巧巧笑道:“巧姐儿,不认得我了?”
“姚伯,您……您怎么来了?”一瞬,卫巧巧面上笑着, 眼里却不争气地涌出泪来:“快进来啊。”
姚春山这才熟练地跟着她走到柜面里头, 甚至拿起手边未捶完的墨试了两下:“平哥儿没来?”
而后不等卫巧巧答话, 他又“哦”了声道:“这个时候他该闭门读书的。”
毕竟很快就要秋闱下场应考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卫巧巧说道:“平哥儿把自个儿关在家里头念书呢。”
他已经许久没有过问过墨铺的生意了。
卫巧巧说完这才想道:“姚伯, 您怎么来上林县了?又是怎么来的?您一个人?”
她想问一问姚溪来了没有,但转念一想, 听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从京城到上林县来, 于是就打住了。
“想你们了, 想上林县了。”姚春山笑呵呵地说道。
三年多前他才回到京城就忙起了孙女姚溪的事, 不过那孩子也省事, 祭了姚家的祖宗之后多半的时间还是留在她外祖周家那边,他就带着几个老仆人在姚宅冷冷清清过活, 不时去寻一寻卫景英,后来卫二也找着了,就更没什么事了,闲着闲着,就越发惦念他在上林县开的墨铺, 还有这里的人了。
“我听平哥儿说姚伯家里从前是宫里头的墨务官, ”卫巧巧一边盘点一边轻声问姚春山:“您回京城之后, 一直在宫里头任职吗?”
姚春山摇摇头:“从我父亲那一代起就不到宫里头任职了,改为姚家每月向宫中献一次墨,后来这事落到了姚溪他爹头上,他身体不好,精力不济制不出那么多墨来,每年就说不好什么时候进宫献墨了。”
再后来,就连姚溪他爹姚少裕也病死了。
姚家子嗣不继,献墨渐渐力不从心之后,宫里头又选了京城另外一家制墨世家戴家为墨务官,如今宫里头用的多是戴墨,极少见到姚墨的影子了。
“对不起姚伯,”卫巧巧听着难受:“您回家去吧。川哥儿平哥儿他们都在家里呢。”
墨铺这会儿顾客盈门,就她一人在店里,大抵是走不开的。
姚春山说不用,姚家的老仆已经赶着马车去卫家了,经过墨铺的时候他没忍住,先行下车进来瞧瞧,想着万一碰上卫景平呢。
那孩子叫他好想。
“那你忙着。”姚春山从墨铺出来。
咦,接他的……鸟来了?
“嗷呜”金灿灿在店铺外头压着嗓子嚎了声,看见姚春山出来,就毫不见外地落到了他的肩头,对着他花白的头发一阵乱挠。
“我就剩这点毛了,”姚春山请它下来:“都薅了你也做不成窝。”
金灿灿懒懒地嘀咕了声,似乎在诉说它的委屈:想当年为了给姚春山治病,它可是见天儿去晁大夫家中献屎呢。
害得它错过了最佳的求偶期,如今年纪老大一雕了,愣是找不着公雕婚配,唉,说多了掬一捧辛酸泪啊。
“咻”
姚春山再抬头时,口哨声和笑声、哭声一起朝他甩过来了,才动动嘴,肩膀就被人一把给揽住了:“老姚,你说说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来了也不提前打个醒叫人去接你……”
卫长海连吼带埋怨的声音登时灌满了他的耳朵,姚春山没费劲就觉得脚下生风,等他缓过神来时人都已经进了卫家的大门,手里还被塞了杯热茶:“这一路上走了好几天吧,岁数大了还乱跑……”
这是孟氏的声音。
姚春山抱起卫长河媳妇儿牵着的一岁多的小男娃卫景凡搂在怀里,一个没忍住老泪纵横:“想你们了,想你们了……”
孟氏和卫长河的续弦张氏陪着落了几滴泪。
“老姚,”卫景川人在外圈,被他爹和他二叔堵着挤不进去,急得团团转:“我和老四在这儿呢。”
你快看过来啊。
姚春山站起来一手一个拉住他俩:“川哥儿,平哥儿,都长这么大了。”
卫景川如今都比他高上一头了,卫景平也抽条儿似的长成少年的模样了,叫他忍不住又高兴得落泪。
“老姚,情绪起伏别那么大,”久别重逢,卫景平也有些激动:“稳住稳住,时刻要记住晁大夫的叮嘱啊。”
万一激动大了又犯头风病,还得看大夫搭银子喝苦药,就不值了。
他这一句话逗笑了大伙儿,姚春山拉着他的手:“我这回来给你说个媳妇儿……”
卫景平立刻吓了一大跳:“我说怎么来着,又不好了吧,三哥快去请晁大夫。”
老姚指定血压又飙了,这套胡话又捡起来了。
卫长海牛眼一瞪:“你小子又来这一套是不是,你说说你说说,多少人来给你说亲你都不要,如今连老姚这边都瞧不上了?”
卫景平:“……”
这哪儿跟哪儿啊。
幸好门外有动静,卫景川探头一看,是顾世安来了:“老四,顾夫子来找你了。”
卫景平这才趁机脱身。
顾世安眼底发青,显然昨晚没睡好,或者干脆就没睡,胡子拉碴的,他见卫景平出来,望了眼卫家院子里停着的马车,上面搁着满当当的东西:“嚯,那些都是老姚给你的彩礼?不少啊。”
卫景平:“……”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没个正形打趣他。
“夫子找我有事?”卫景平问顾世安。
不然怎么亲自找到卫家来了。
“嗯。”顾世安正经地道。
他二人上繁楼要了个雅间,一壶清茶,一碟子点心就这么对坐着,好大一会儿谁也没开口说话。
后来又齐齐开口:“老姚……”
卫景平噎了下:“夫子您先说。”
“为师让着你,”顾世安拈起一块点心慢慢吃着:“你话多你先说。”
卫景平:“……”
他什么时候成话多的人了。
不过现在不是跟顾世安掰扯这个的时候,他开口就有些突兀:“夫子,您是不是跟这次甘州府乡试的主考官谢大人认识?”
似乎还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大抵还夹杂了什么仇什么怨。
语毕,轮到顾世安被噎着了,他喝了口茶才道:“嗯。”
何止认识,谢回那畜生是他亲哥,他们是一个娘生的弟兄俩。
“夫子,”卫景平斟酌着说道:“昨晚我想了一夜,要是这次秋闱能换个主考官就好了。”
卫家全家搬去甘州不是个事儿,正面跟咸州知州樊先对着干也不是个事儿。
不管是替考还是拟题剿袭,唯一的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是换掉谢回这个主考官。
顾世安悠悠然掀了掀眼皮,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想得真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夫子,”卫景平问他:“您可听说过府学冯耀冯夫子押题极准的事?”
“嗯,”顾世安点了下头:“听说过。”
卫景平不解:“到底是怎么做到每回都能押中题目的?”
可惜现在冯耀已经被朝廷的人接走“好吃好喝”去了,不然他真有连夜去拜访一下这位押题圣手的冲动。
“许是在朝中做官久了的缘故。”顾世安道。
将圣意揣摩到了极致,比如谢回就有这种本事。
他忽然想着:回过头去一看,原来多年前他老爹判断是对的,谢家的儿子中,真的没有谁比他三哥谢回更会做官的了。
文章做成那个烂样子都能忝列大学士一职,真出息过头了。没准儿啊就全靠“得圣心”这三个字将旁人挤下去的。
卫景平揣摩边问他:“夫子是说,秋闱时派往各地的主考官出题目时还要想着如何去迎合皇帝吗?”
他这么一问,二人几乎是同时一顿,又齐声说道:“老姚……”
若有人可以直达御前,在秋闱前让睿元帝出点动静,会不会影响到今年秋闱的出题题目。
要是他们能叫睿元帝有个明显的动静,再得冯耀的本事之一二分,在今年秋闱的题目上做一点文章,叫谢回来不成甘州,岂不是最好。
卫景平出手指沾了点水,用另一只手捂着在桌面上写字,顾世安也学着他用手指蘸水写了两个字。
等二人同时松开手,皆笑起来献墨,对,二人写的都是这两个字。
“我晨起听说老姚回来了,”顾世安心情稍稍转好:“又想起墨铺的‘美人’和‘富贵寿考’系列墨锭,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文章可做。”
卫景平:“只是这墨?”
要怎么个献法。
要做成怎样才能打动圣心,让睿元帝拿出来跟群臣分享,甚至找点事情做呢。
“我一时也没什么主意,”顾世安说道:“我看于你还是选‘跨籍’这条路顺当些,正巧老姚来了,平哥儿,你就从了姚家吧。”
联姻,跨籍去京城应考,这才是最有把握的一条路子。
卫景平懒得理他胡咧咧:“夫子,我想去一趟书院的藏书阁。”
他之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最喜欢去藏书阁的一处角落里静思,不知为何,往那里一座总是文思泉涌,格外敏捷。
顾世安正好要回书院,于是又一同下了繁楼。
路过摊贩处,有一女子在当街上机、织布,卫景平不经意瞥了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放缓了脚步。
顾世安随后也眯眼看了过来:“棉花。”
卫景平跟着他走到白鹭书院门口:“夫子,或许我不该去藏书阁了,而是要向夫子请教,秋闱前后,是不是也是采摘棉花的时节?”
采摘了棉花,民间要缝制棉衣、棉被,官中也用它为戍边的将士补给一年之中御寒的物质,用他的话说这棉花可是无比重要的战略物资啊。
顾世安一拍折扇:“有了。”
棉花清明播种,秋时收贩,耕作种植,织布练染,细细分到一年之中,布种、灌溉、耕畦、摘尖、采棉、拣晒、收贩、轧核、弹花、拘节、纺线、挽经、布浆、上机、织布、练染,每一次都是一幅耕作图景,要是将其绘制了一幅又一幅分别题了诗,在呈现于墨品之上,一面绘耕织图景,一面题刻诗句,那岂不是非常祥瑞的一套棉花耕织图墨?
作者有话说:
棉花耕织墨的灵感来源于故宫博物院珍藏的棉花图诗墨。
第102章 越幅
◎“本官读过卫小秀才院试的夺魁文章,称得上文章尔雅,议论明畅,叫本官◎
“十六幅图?外加十六首诗?制成十六锭墨?”卫景平摇头如拨浪鼓:“夫子, 来不及。”
十六幅棉花耕织图就得画个把月吧,画完之后制作墨模需要的时间更长, 然后再装模、风干、描金, 前后算下来没有一年的功夫完不成。
十六锭墨呢。
顾世安皱了下眉头,打开折扇给了他一道凉凉的风,用那种你怎么笨都能笨到开花的眼神看着他:“……”
卫景平“唰”地灵光起来:“哦,夫子的意思是先制行于秋闱时的‘采棉’和‘拣晒’两锭?”
余下的慢慢制, 慢慢献。
“嗯, ”顾世安很满意他的机灵:“我今晚就将这两幅图画出来, 明日你来取了拿去制墨模, 你们墨铺开了这么久, 赶制出两锭墨不是难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