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望退出陈九的身体带出些许白浊,站起身拉好衣物,两眼射出冰刀似的光芒直刺陈九:“你是田帮的人?”虽说是
个问句,却用上了笃定的语气。陈九被他盯着心底冷了个透顶,他全身颤抖着答道“不是……他们……我不知道,我
不知道他们会来……”
“够了!”范望出声打断他,转过身冷冷地从来人脸上一个个扫去,几个邻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就连蔡恒
脸上挂着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范里正!我们也是没办法啊,都上有老下有小的,谁没个羁绊?蔡头有什么要求
,你就应了吧……”一个年岁较长的邻人先开了口,其余的人也纷纷应和:“是啊是啊,就应了吧……”
范望轻叹口气,说道:“蔡恒,你拿他人家眷要挟,就不怕有报应吗?!”蔡恒哼笑一声,道:“报应?小弟我上无
父母下无子女,也没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于世,怕什么报应?老实说,小弟不是不知道哥哥膝下有一名幼女,然稚
子无辜,何必牵连?不如请哥哥亲自尝尝这分桃之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准了鄙帮的生意,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
蔡恒早有耳闻,范望素不喜爱亡妻留下的遗腹子,故放弃了劫女要挟之计。花了多少心思,白了多少头发,熬了多少
个漫漫长夜,这才想出这么一条一劳永逸的计策来,也不怕范望以后抵赖。
范望沉吟许久,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无话可说。今夜已深,还请各位贵客先回吧,把地上那人也一并
带走。生意的事,总得容我几天做做准备吧。”蔡恒得意地一笑,啪啪地鼓起掌来,说:“范兄真是爽快人!那小弟
,就静候佳音了~”言罢摆了摆手,两个手下来拖陈九准备一并退下。
陈九被人抓住双臂,这才醒过神来,他拼命地挣开上前死死抓住范望的脚喊道:“范……范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他们
会来,我真的不知道啊!你相信我啊……”范望不为所动,冷冷地说了句:“我不敢有你这样的弟弟……”转而一脚
踢开了他的手。
陈九欲再度上前,却被蔡恒一把抓住了头发,他在陈九耳边说:“小子,你要吵醒所有的人来看戏吗?!”陈九闻言
全身都脱了力,任由着旁人将他拖了出去。帮众手咸,趁机摸了好几把他也浑然不觉……
村夫 32
陈九回到田帮不久,不知是因为蝶恋幽情的药效,还是因为那晚受寒着了凉,抑或两者都有,高热不退、一病不起。
蔡恒念他这次居功甚伟,仍然让他住在北苑的单间里养病,还特地配了个小厮日夜照料他。怎奈他不但几乎吃不下饭
,就连药也喝不了。
那小厮名唤小高,年纪不大,才十岁出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粉嫩可爱,算是北苑的见习。本来他被新总管亲自指
派了任务,还暗暗高兴,想着办好了差事指不定能套上近乎。怎料新派上的主子竟然是如此貌不惊人的模样,和其他
几位哥哥相比,就连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跟着想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不由得心生懊恼。
不过小高年岁毕竟还小,趋炎附势的毛病虽是难免,但眼见人命关天,还是耐下了性子好生伺候着。这日,他将熬了
两个时辰的药汁吹凉后,端进屋子,先将陈九扶坐起来,再用调羹给他送服。陈九灰败着脸色、双眼无神,牙关紧咬
着,药水沿着嘴唇,一滴滴都落在了枕头上。如是几回,绕是再好的耐性都被磨了个干干净净。他气得将药碗一扔,
冲出门去就找管事的告状去了。
管事的一听,心道蔡哥对陈九那小子的事总是特别上心些,也不敢拖延,立即派了个手下前去通传了个消息。陈九躺
在床上已经好几天了,他有时已经开始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是醒着还是做梦。唯有脑中范望那双冷厉的眼
睛,却是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范大哥……范大哥,你不要怪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啊,真的……”他茫然地望着
房顶,嘴里喃喃自语道。
“啪”的一声房门被撞开,蔡恒冲进屋子,操起凉透了的药碗就向陈九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你不知道怎的?知道
又怎的?!再过两天三个月一到,聂土根就不用再在采石场里呆着了。还是你希望没做过这票活儿,让他继续干下去
?!让你知道,让你先知道你能不坏事?老子告诉你,你就是死了,还不如田爷的一条狗!谁会来管你?!再不吃饭
喝药,就给我去长屋,别在这里占地方!自己好好想想~”言罢就转身甩门而去。
小高跟着进了屋,看到被药汁洒得像落汤鸡似的陈九,心下不知是幸灾乐祸呢、还是有几分不忍。他怕陈九病得更重
,仍去取来了抹布帮他擦拭干净。陈九任由他摆弄,最后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却伸手抓住了一块衣角。小高疑惑地回
过头,发现他的嘴角颤抖着,似乎在说些什么。他凑上耳朵,就听见微弱的几个字:“……对不起……没有喝药……
”
小高脸一红,到底是小孩心性也不记仇,轻骂道:“对不起我啥呀?!你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着紧……你等着啊,
我再去煎一碗来,再不吃,我可就真不管你了~”说完踩着小碎步子向灶间去了。
陈九心里琢磨着蔡哥的话,扪心自问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就真的不会答应去范家参合这件事了吗?!若是那样,自己
就得到肮脏拥挤的长屋里住着、接最下等的客人,土根也要在采石场里苦做,只怕是还没等他们还上银子,就把性命
都给赔上了吧……
到头来,自己还是会去范家的,可就像蔡哥所说的,如果他事先知晓了真相,能不露出丝毫的马脚瞒过范望吗?陈九
叹了口气,自知是没这可能的。如是看来,蔡哥的所做所为,他还真不能挑出个错儿来!更何况蔡哥还派了个人来照
看自己,他陈九何曾尝过被别人伺候的滋味啊?!想到这儿,陈九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又有什么资
格去怪别人呢?!原先对蔡哥的几分怨怼,倒统统化作了对自己的愤懑、郁郁难解。
此后小高再送饭送药来,陈九都老老实实地吃了。两天后,土根的苦徭期限到了,陈九的病虽然有了些起色,却还不
能下榻。他想起三个月前去见土根的那一次,骗他说是自己问父老乡亲们凑到了银两来还债。自己现下在富户家中做
长工来偿还,行走不方便不能常去探望他,让他也不要惦记自己,等三个月满了,再去采石场接他出来。而现在自己
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又有什么脸面去求蔡哥让他去见土根哥呢?!
陈九心里有了羁绊,自然不似之前那般浑浑噩噩,精神头儿好不少,时常还听小高说些坊间传闻什么的。近来最闹腾
的消息,莫过于范里正将独生女托付给老丈人王员外,自己出家当和尚去了。新任的里正叫楚汶,本就是此处的熟客
,对田爷要把南风刮进镇东的打算自是赞不绝口,今后还省得自己每次来回赶路了~
陈九听小高说起过一次,就不准他再提了,耳不闻、心不烦,心里记挂着土根哥一个就已经够沉甸的了。话说范望最
后虽然还是没有应了他们的事,但田帮的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田爷一高兴,正式让蔡恒做了帮内的第二把交椅;蔡
恒得了好处也没忘了陈九,好吃好喝好药材都没给落下,这般休养了个十天八天的,也就基本能够下地了。
一日,陈九截住了来北苑巡视的蔡恒,提出要去见土根。蔡恒白了他一眼,说道:“聂土根已经不在采石场了,你上
哪里去见他?”
“土根哥……土根哥没有等我?那他有没有捎了什么话给我啊?”陈九暗暗懊悔,没有事先约个碰头的地方,总不能
让土根知道自己在田帮里,自然也就不希望他找上这边来。蔡恒嗤笑一声道:“等?在哪里等?哪个人出了那鬼地方
不是拔腿就跑的?!早溜的没影儿了~”
陈九听了一时不知所措、没了主意。土根哥走了?!怎么就丢下他一个人走了?……“那……那他可能是回村子里去
了……蔡哥,蔡哥,我求求你,让我回去一次好不好?求你了~”他紧紧抓住蔡恒的衣袖,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作势又要跪下去。
蔡恒使了个巧劲挣脱了出去,并不理睬随他去跪,双手抱于胸前冷笑道:“想回去?那最是简单不过了!~田爷说话算
话,欠银扣除一百两,等剩下的二百两还清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没人会拦着。小高就留你那儿吧,再过几天,
你也该开始接客了,别还不上银子还倒吃白食!”说完就转身走了。
村夫 33
田帮的象姑皮肉营生虽然做的大,但终究比不上官娼来的光明正大。长屋里中下等的小倌,被客人从窗外相中了,晚
间就由“引路人”提着灯笼带着去客人预定的地方会面,结束后再接回去。北苑的红牌们,则由专门的画师画像成册
,让客人们翻看挑选。选定后递上请柬,再派出四人抬的红顶软轿前往赴约。
但无论高低贵贱,所有的交易都在外面进行,就算被发现抓住了,也一概与田帮没有丝毫的瓜葛。有人口买卖这种合
法生意做掩护,再加上看似有形还似无形的运行机制,这才是田帮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制胜法门。
本月头上,北苑又新增了一位接牌子的小倌,见过画像的人都觉得一般,可专门指名这位新人的请柬却还相当不少,
只因有传闻说,这人和前里正范望曾经春风一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儿能让痴念亡妻的范里正都怦然心动?是人,都
难免有好奇心,画像看上去一般,名号“九韵”倒是不俗,说不定真人的确别有妙处呢?
这名叫“九韵”的当红小倌正是陈九,这日从宋府郊外的别院回来,他累得在轿子上就睡着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会
问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更有好事者还要他将那晚的过程再重复一遍。这些无疑是将他心中故意忽视的伤口,一遍又一
遍地重新撕裂,逼得他无处可逃、痛得不得不去正视。
陈九也曾提过不想再接那样的客人,可当他得知这些达官显贵给的银钱,以及一般长屋的客人给的打赏后,就没再说
个“不”字。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半年就可以把银子都还上了,到时候,就可以回村子去了……演戏演上个十遍八遍
的也就熟透了,现在陈九反要担心客人们失了新鲜劲儿,递来的牌子不如以前多了。
所以,当宋府三公子宋允提出要和自己府里的小厮一同耍玩时,他没有拒绝默应了,回去后,还被小高给数落了一通
。“对付客人,又不是老老实实被压就行了!师傅教了那么多,你怎么就学不会呢?!”小高一边帮他给伤口上药,
一边老气横秋地吐槽。
陈九卧趴在床上勉强抬起头,对他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出言反驳,心里却念叨:我也有努力学了啊……最近很多客人都
说他吹箫的功夫长进不少,再多加磨练,堪称“神技”!当然,这事儿不能告诉小高,北苑的红牌都不屑做这些,说
了又是一顿好骂。
第二天,陈九去管事那边查账,发现剩下的欠银不多了,回屋后咬了咬牙,拿出聂大娘给的金镯子将余额给填了。傍
晚开饭前,蔡恒亲自拿着他的契子来了。陈九在屋里行李都收拾妥当了,脱下了丝质的长衣换了身粗布短打,端坐在
桌前等着他。
蔡恒无言地把契子递给他,陈九接过后又仔仔细细看了遍,这才放到灯台上烧了,拿起包袱就要走。小高拉住他哭哭
啼啼了好一会儿,蔡恒仍旧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像在述说着什么。陈九自打范家的事情之后,就很少
再和他亲近了。此刻离别之际,他搂住小高好生话别一番,对蔡恒,最后也就扔下三个字“我走了”,自是不必、也
不想再见了。
待陈九回到村子,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只得先到自家柴房将就一夜。次日清早,他就去酒肆找土根,倒也不是不想见
自家的阿爹,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走了之,再次见面的时候陈义武会不会往死里揍他……
这天土根竟意外地起了个大早,拿着根扁担挑着两个水桶,看样子是准备去山上接泉水去。“土根哥!”陈九叫住了
他。“!当”一声,两只水桶全都掉在了地上,兀自滚开了去。土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好似见了地狱的恶鬼,结结
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回来?!你……你……你不是在做长工吗?……”
陈九闻言脸一下子红了,糟了!光急着赶回来,却没想到,哪家的长工能半年里拿到上百两的工钱?!他急中生智,
顿生一计,答道:“土根哥,我说了你可别看不起我……我拿了东家不少细软去当了,这才还上了银子,就逃回来了
……”说到后来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头也低着不敢去看他的脸。
土根的脸红一阵、青一阵的,满脸疑惑地盯着陈九,半晌才开口说:“你……是逃回来的?田帮的人有没有追来?”
陈九急忙连连摆手,说:“田帮的钱已经还上了,契子也烧了。东家那边,我都扯了谎,他们不知道我是这村儿的…
…”一席话,可谓是漏洞百出,土根却一个字也没有追问,捡起地上的水桶掉头就走,道:“先回铺子再说吧……”
久别重逢时,陈义武意外的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回来就好。”拿了酒壶就回去了。聂大娘倒
是抱着他又哭又笑的,闹腾了好一会儿,然后把铺子也关了,说要下厨做顿好的给他接风。相比之下,土根的态度就
僵硬地有些诡异,陈九自己心中有鬼,也不敢主动贴上去,一顿饭吃的很是尴尬。
之后几日,陈九都在家里忙活着,没有去找土根,土根也没有来找他,晚上有时候想起了这半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
难免委屈地直掉眼泪。有一天他实在睡不着,偷偷下了榻溜到屋外看看星星,却发现院子里有个黑影动了动,吓得他
差点叫出声来。
“嘘──别叫!是我~”黑影冲上来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土根哥?怎么是你?……我以为,我以为……”陈九不知
是惊是喜,话没说完就嘤嘤地抽泣起来。土根默默看着他,最后还是抱住了他。两人进了柴房,细细温存了一夜。自
此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平静没有波澜的生活,一日又复一日……
村夫 34
这晚,陈家后院的柴房里,传出了熟悉的喘息声和撞击声。上面那人全身一阵痉挛后,脱力趴了下去,想是已释放了
欲液。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那人就毫不留连地勉力爬起身来穿衣系裤,完了低头对还躺在地上那人说道:“九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