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闻听将军有一子,年纪甚小,若开战时,在健康中也甚是不便,不若由朕带去临安,做个贴身侍卫
,也好将来提携他个好出身,将军意下如何?”
左思明抖着脸皮道:“能跟着皇上,是他的福气,老臣求之不得!”
等下了朝,左思明的脸皮还是抖个不住,赵樱凑到了他身边,道:“左将军,本王请你去吃饭如何?”
左思明道:“微臣如今满腹忧愁,吃不下去。”
赵樱一笑,低声道:“将军可是在为令郎忧心?”
第二十六章 白露横江
左思明叹道:“这儿女多了果是累赘,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简直生生要了微臣的命了。”
赵樱脸上极是挂得住,接着道:“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小王带将军去一个地方,城东的烟水故居
,见一个人。”
在烟水故居相侯的是慕容江。
赵樱道:“左将军听说过金陵叶家没有?”
左思明道:“听说过,擅轻功暗器。”
赵樱道:“这位兄弟,出身叶家,父亲大人的名讳想必将军听说过,叶中砥。”
左思明顿住,不敢说话,诏宁旧部在予宋是大大的忌讳,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敢提。
赵樱接着道:“叶家轻功,冠绝天下,若要从临安带个人出来,如探囊取物,将军何苦忧心如此?”
左思明道:“我如何信他,又如何信你?”
赵樱道:“将军今日看到皇兄佩戴的九龙玉佩没有,等天晚了,让小江去拿来便是,你我在此等候。”
午夜时分,慕容江果然把玉佩送到了左思明的脸前。
左思明赞叹之余,一咬牙:“事已至此,若再推脱,便是微臣的矫情了。老臣有条件!”
赵樱道:“但讲无妨。”
左思明道:“若能打退敌军,睿王将来一定要进兵临安,老臣誓死相随。老臣的女儿,可是要做皇后的
!”
赵樱笑道:“她既是本王的正王妃,当然是正宫皇后。”
左思明道:“既如此,老臣这就回去安排,等皇上一走,你就来迎娶,如今却先瞒着皇上吧。”
待送走了左思明,慕容江跟在赵樱身后,呐呐道:“赵樱,你好大的野心。”
赵樱道:“我哪有什么野心?如今前途未卜,应允左将军去争帝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想那么远干什么
?我答应你事成后请你喝花酒,咱现在去吧。”
慕容江道:“要喝你自己喝去,我得把这玉佩放回去。”
赵杞撤走之时,健康城中民心甚是慌乱,赵樱联合左思明发了个安民告示,同时四处征集粮草壮丁,做
好开战准备。
这边睿王正式迎娶左月雯为王妃,着实排场了一回,为了怕有人借机生事,慕容江等五个人亲自来把场
,和云青萍、云结绿一道,总算把他平平安安送进了洞房。
接着萧冬白军队渡江,在南岸择地扎营。慕容江五人入驻萧冬白的军营,没日没夜帮着他操练兵马,在
长江沿岸布置兵力。赵樱没几日就跟了过来,与众人厮混在一处。
这一日,韩锦制作的四万把弓箭随着一只大商船到了,拉到军营里来,慕容江一箱一箱细细查看,随来
的还有韩锦的一封书信,上面附了一首诗:“铁戟沉沙浩荡风,锁却寒水浪涛声。横刀漫搵英雄泪,江
上依然数峰青。”下面附一行小字:“闻听贤弟欲与金律开战,为表寸心,不日兄将有大礼送上,请笑
纳。韩锦”
慕容江道:“这诗是什么意思?”赵樱正在他身边,看了看,心中疑惑,道:“没想到韩锦是个风雅人
。”
慕容江道:“附庸风雅而已。”叫了宋辞欣过来看诗,宋辞欣道:“不通!不通!”慕容江一听,随手
团成一团,扔了。赵樱趁他不备,又去捡了起来收起。
前方急报一封封传来,淳于雁台距健康八百里了,距长江五百里了,四百里了,淳于雁台兵分两路,一
队人马改攻镇江,镇江由予宋将军韩蓝镇守,韩蓝为昔日汴梁守将韩青的胞弟,一心要为兄长报仇,兵
马却是不足,赵樱闻听他和华景似乎甚是交好,就把华景的兵马调度过去,与他一处迎敌。华景曾派出
偏将于秦在山西伏击过赵樱,打算置他与死地,如今于秦和那一千多兵马不知去向,国难当头,两人相
见,赵樱一贯优雅从容,华景却只能别别扭扭,赵樱看着他替他难受,顺势打发他离了眼前。
淳于雁台率兵到了长江北岸,扎下营来,两军遥遥隔江相望。淳于雁台和俞非儿、石扬眉等几员大将,
纵马到江边查看地形,放眼望去,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江上数帆点点,他凝神看了片刻,道:“能往
健康城中走一遭最好,却不知赵樱是个怎样的人。”
石扬眉天生是个胆大包天的,当下便道:“咱们易了容过去看看。”
俞非儿道:“不可。我听说那睿王极是精明,这几日健康城中已是加紧了防备,来往各色人等盘查极严
,何苦无事生非?”他板着一张数年不变的死人脸,一本正经,石扬眉一笑不语,淳于雁台却牵牵嘴角
。
待俞非儿走的远了些,石扬眉低声道:“我听说叶梒去东女做未灵囯主的王夫了。”淳于雁台一怔:“
为什么我不知道?”
石扬眉道:“定是吴成画扣了这一部分予宋谍报,我听的也是小道消息,据说一力促成此事的是叶南江
!”
淳于雁台失声道:“不可能,叶梒怎会答应?呸,靠着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出息?”
石扬眉道:“ 如今叶梒恐怕只听叶南江的话,况且皇上给叶梒赐的毒,似乎就是从东女来的。他为了活
命,就不得不去。”
俞非儿远远地看了他俩一眼,两人立时住口。淳于雁台震惊之余,心中忿忿,片刻后低声道:“吴将军
为什么扣住予宋谍报?来打仗的是我,又不是他,我这就禀明父皇,以后予宋谍报都送我这里来!东女
的也给我送过来!我倒要看看那叶梒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
石扬眉唯恐天下不乱,接着道:“还听说叶南江如今就在健康城中。”
淳于雁台道:“很好,叶南江这次若让我逮着,千刀万剐了他!”
他口中的叶南江就站在江对面的燕子矶上,隔着一条江遥遥相对,却是谁也看不见谁。
他对身边的赵樱道:“今晚我想过江去看看。”
赵樱立时道:“走,咱俩一起去!”
慕容江道:“ 你会水不?万一要逃命,我可顾不上你。”
赵樱道:“反正我就拉着你,要死一块。”
慕容江恨恨地看他,片刻后道:“你不能死,你死了谁借兵给我?”
赵樱哈哈笑,其乐无穷:“你以后要贴身保护我,确保本王的安全。惹我不高兴,我还可以装死抵赖。
”
慕容江忿忿:“一块去,好了吧,我看着你,看你如何装死!”
是晚两人瞒着众人下行四十里驾只小船悄悄渡了江。
待靠近金律军营,见营帐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到处点燃的火堆,营外一队队的金律兵士,手执火把来
回巡逻,井然有序。
赵樱低声道:“听说金律扎营叫‘子母营’,大部分营帐围绕中军帐,其余的分成几片扎在距离稍远一
些的地方,如此若遇偷袭,可有转圜的余地。”
慕容江道:“是的,是那第一谋士聂凤祥想出来的。你看咱们左侧后方那一片,那就是个子营。咱们今
晚重点看看他们的战船。”
两人悄悄往江边靠,见江边芦苇荡里,果然泊着一行行许多船,船体却不甚大,船上有士兵在守护和巡
逻。
慕容江凝神看了片刻后道:“他们的船不大啊,比起左将军的战船小多了。”
赵樱道:“我听说淳于铖早就开始造战船了,本打算顺着运河下来,偏偏今年夏天大旱,梁山泊的水干
了,连带运河的水也小了许多,他们的大船吃水深,过不来,就弄了这许多的小船。也算天助我予宋。
”
慕容江道:“那可不一定。小船灵活,那一年金律和大蒙开仗,打得你死我活,最后收了大蒙一批败兵
,把大蒙套马索的用法传入金律军营。若小船抢到大船下,套马索甩出,套你们的人一套一个准,你们
予宋人的力气不及,一定会被拖入水中。若是拿长矛去搅,就会丢了兵刃。总之很是不妙。”
赵樱咬牙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慕容江道:“我看见船才想起来,你不是和金律兵士交过手吗?为什么你没想到?”
赵樱恨恨地看他:“爷哪想起来套马索还有这用处!你还说你来帮我打仗,我看你是来气我的!”伸手
掐住他的肩膀晃了几下子:“你快给我想办法,破他的套马索!”慕容江不及他力大,被晃得如筛糠一
般,怒道:“放开!”
却听远远有人喝道:“谁!?”
赵樱连忙伸手捂住慕容江的嘴,迟了,有一个人飞如闪电一般抢了过来,后面跟着一群举火把的兵士。
暗夜中,那人身形高大,威风凛凛,手中持一根狼牙棒,人未到,气势已是铺天盖地,宛若浩荡天风挟
着万斛霜雪呼啸而来。
慕容江吓得往后急退,口中叫道:“快跑!”却还未动势,四面八方已经全是长兵刃上带起的劲风,那
人一棒挥来,如狂风暴雨,气势万千,赵樱拔剑出鞘,斩在狼牙棒上,却只觉一股大力撞来,长剑脱手
飞出,不知所踪,他大吃一惊,身子随着狼牙棒来势跃起,堪堪越了过去,迎面与一个金律兵士差点撞
在一处,随手抢了他手中的长刀过来,反身一刀砍了出去,刀棒相交,这次赵樱有了防备,还是忍不住
全身一震,喉间一股甜腥之气涌了上来,刀式随着他的棒风走动,势道轻灵,却是再也不敢和他硬碰硬
。
两人交手几十招,旁人竟是插不下手去,那人招式甚是简单,一招一式端严浑厚,竟是毫无破绽可寻,
赵樱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身后就是江水,他心中大急,却不知慕容江到了何处,竟不出手相帮,眼见那
人一棒横扫,再退必定落入江中,只得举刀去挡,一声大响,长刀竟从中间生生断开,棒影挟着劲风呼
啸而下,赵樱疾身后退, 狼牙棒紧追而至,狂扫而来,四面八方均是棒风棒影,他避无可避,被扫得踉
踉跄跄,竟是想跳江逃命也不能了,正此时,身边慕容江忽然窜出,形如鬼魅,抱起赵樱沿着棒影咻地
一声窜了出去,落入十余丈外的江水中,瞬间失了踪迹。
那人忽然狼牙棒往水中一挥,一道巨浪翻了起来,砸在两人身上,劈头盖脸,慕容江伸手捂住赵樱口鼻
,身子随着波浪扑出,下沉,屏一口气扎出十余丈,方才敢冒出头来。
江水寒冷彻骨,慕容江却是顾不上了,听得身后岸边金律兵士的叫骂声,接着几只船如箭般开了出来,
越追越近。慕容江低声道:“睿王,你怎么样?会水吗?你太沉了,我快带不动了。”
赵樱有气无力:“会是会,可我腿抽筋了!”
第二十七章 旧债难偿
慕容江急道:“你早不抽晚不抽,这会儿抽什么抽?”
赵樱道:“爷没有装死吓你,就算客气了!”
说话间身后船已逼近,几只羽箭射了过来,慕容江只得身子下沉,接着潜水,赵樱受了内伤,腿又抽筋
,不敢挣扎,就乖乖挂在他身上。
慕容江在水中仰头,看水面上几处船只的黑影,小心绕了过去,悄悄伸出水面换口气,接着前行,忽然
一阵巨大的波浪涌来,竟是那人发现了两人,用狼牙棒在水中又击打了一下,慕容江借着波涛之力,倒
是离得船只又远了些,那人也觉出不对,不再抽打,只叫弓箭手射箭,慕容江便潜入水中,如此数次三
番,总算远远地逃了开去。回头去看,见几只船只在江边乱转,却也不再追过来,方松了口气。
他低头问道:“睿王,你怎么样?”
月光下赵樱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成了白色,道:“冷,小江,你冷不冷?”
慕容江道:“我不怕冷。你提一口气,这会儿去找船是不可能了,我带你游过江去。”
江面太宽,赵樱腿缓了过来,水性却不如他,两人为了节省力气,顺着江水往下游飘去,待到登岸时,
离军营已有五六十里远。当下疲惫不堪地爬上岸,冻得瑟瑟发抖,慕容江看他一瘸一拐,问道:“你腿
怎么样?”伸手去按压他腿上的筋脉,赵樱道:“这会儿好些。小江,那是不是俞非儿?”
慕容江点头,见他唇角一丝血迹,道:“你受了内伤?”
赵樱打着寒战道:“好厉害,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强硬的对手。”他忽然想起一事,怒道:“小江,我
拼了老命和他打架,你跑哪儿去了?就不能用你的暗器帮帮我?”
慕容江无奈何道:“我不能发暗器,他要认出是我,会照死里掐我。对不起,睿王,我从小看见他就害
怕,一见他就想跑,想起回头的时候,你和他已经打了起来,我以为你可以支撑一会儿,就趁乱去量了
量他们船舷的宽度,结果回头来你就……只得逃命了。”
赵樱无语,片刻后道:“你害我受伤挨冻腿抽筋,你得补偿我!”
慕容江突然想起日前长江船上他讨要补偿的事情,跳起来躲出去三丈远,道:“好,我补偿你,我一定
想法子替你破了套马索,需要银子我出!”
赵樱笑起来,对他钩钩手指:“不准跑,过来扶着爷,咱赶紧回军营。”一边支撑着站了起来,慕容江
忙上去架住他,展开轻功往回赶。
军营中不见了两人,早有人出来寻找,结绿带了云八云九与二人狭路相逢,结绿惊道:“爷,这是怎么
了?”
赵樱道:“掉水里了,结绿好丫头,快给爷熬姜汤去!”慕容江把赵樱推到云八云九手中,道;“我先
回去了。”连忙往自己的营帐跑,任从容正堵在他的营帐门口,喝道:“站住!”
慕容江只得站住,任从容看看他,道:“先换衣服。”跟着他进了营帐,等他换完衣服,道:“小江,
你是不是夜探敌营去了?”慕容江不敢回答,可怜巴巴看着他。
任从容道:“小江,我知道你恨淳于雁台,可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两国交兵,不可呈个人匹夫之
勇。这种事,以后断断不能做,再让我发现一次,协议撕毁,兵也不必借了,咱这就到东女去,辅佐叶
梒殿下抵挡其瑞军队,凭我们的努力,也未必不能成事。”
慕容江讷讷道:“我只是去看看他们的战船,没有去找淳于雁台。”
任从容道:“是啊,我也觉得你可能没有去找他,话说你昨晚,也未必找得到他,健康西城门发现两个
行踪可疑的人,萧将军怀疑是淳于雁台和石扬眉,调了人马过去,晚了一步,让他们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