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玩耍的庭园 第二部——饮鸩止渴

背后响起一个温柔而年轻的女孩子声音。
"啊，山县小姐。"
围着黑色男用围裙的织田对着娇小的女孩子笑了笑。
"只是做点简单的东西，譬如乌冬面或咖喱细面等，不需要花太多工夫。这种不起眼的东西看在那些真正会做料理的人眼里恐怕不能叫料理了？
啊......女孩那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你是个男人耶！"
"就因为是男人......"
织田笑了。
"亲手做料理不是个好男人必备的条件吗？"
织田叉着腰，挺起胸膛说，山县发出开朗的笑声。
"今天你做了些什么？"
"今天做猪肉泡菜炒饭。这是我的拿手好菜之一。"
"你是跟令堂学的吗？还是无师自通的？"
我对料理几乎一窍不通，真是佩服啊......，山县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个嘛......"
织田有点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把身体微微弯向娇小的山县。
"......你不要跟杜司学长说喔，这是我前任女友教我的。"
这是秘密哦......，织田叮咛道，一边打开用电子锅解冻的的饭。
做事一板一眼的织田总是将每份食材用锡箔纸包起来，放在杜司房中的冰箱里冷冻保存着。
"山县小姐吃过了吗？"
"还没有。"
女孩子觉得稀奇似地看着织田拿在手上的东西，甩着她那蓬松而浅色的头发。
"想吃男人做的料理吗？"
"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上完课正要回家，她手上拿着看似很重的包包，对织田的邀请似乎很感意外。
"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嫌弃，我还可以教你烹饪。"
织田点点头。
"中午，山县小姐可以一起用餐吗？"
织田一边多拿出一份餐盘一边问道。
好啊！杜司嘴里虽然这样回答，其实心里是五味杂陈。
不是因为讨厌跟山县一起吃饭，只是觉得自己和织田的时间受到打扰，令他感到不快而已。
可是，自己对那个小自己五岁的女孩子产生这样的感觉更让他觉得不愉快。
刚刚听到织田好像跟女孩子在讲话，便把头探到走廊上去看，结果看到高大的织田配合着女孩子的高度弯下腰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没来由地产生一股淡淡的焦躁。
在认出对方就是上次到织田房里玩的女孩子时，他的心情就更糟了。
他根本不想看到山县，可是又觉得为这种事情怄气未免太不成熟了，便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笨蛋......，杜司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对站在织田身边，带着点紧张表情向他打招呼的山县点头致意。
杜司觉得自己不该一直看着他们两人，于是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在吃着织田特地做的美味炒饭时，杜司也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那难以解释的厌恶感，而刻意以表现得很轻松，结果却让自己感到疲惫不堪。
拙于社交的杜司虽然不懂织田邀山县一起吃饭，若无其事做三人份午餐的用意，不过他认为这一定是这种年龄的男孩子都会有的表现。
杜司像一只怯懦的水栖生物一样，用无形的触手去探寻着织田的表情和气息。
没问题，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杜司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帮忙收拾三人吃完的盘子。
杜司讨厌自己一直想刺探织田表情底下的心思，便拿起盘子站起来说：我去洗盘子。
对不起，应该由接受招待的我来洗......，山县拼命追着杜司跑到流理台。
她是那么的娇小，身高几乎只到杜司的肩膀。少女味十足的她给人留下不可思议的印象。
既然如此......，杜司便把盘子递给她。
从房里探出头来看的织田见状微微地笑着。
他这种举动也让杜司觉得难以忍受，便把视线移向窗外，假装看着外面。
这是个晴朗得几近鲜活的初夏午后。
"小白先生，手......"
杜司坐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面对着被阳光照得毛色发亮的中型杂种狗，轻轻地伸出手去。
时序已进入五月，风渐渐带有夏天的气息了。宿舍屋顶对面的蓝天一望无际。
喜欢在中庭里来来去去的小白先生，住在这个宿舍的时间比杜司还久，是吉田宿舍的居民之一。
不知道是谁帮它在脖子上挂了一个微微生锈的红色皮制项圈，它在中栋和南栋之间，日照极佳的地方有一座手工钉做的狗屋。
小白并没有被绑上链子。就算不绑住它，小白先生也不会离开宿舍，更不会对任何人吠叫。
小白先生虽然没有明确的养主，不过总会有人喂它喝水吃饭，每年也都会有人以吉田宿舍的名义向京都市办理养狗登记。
这只有着一对沉稳眼神的狗狗获得每一个住宿生的敬爱。
事实上，它似乎比在宿舍里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要深明事理，总是静静地倾听住宿生在感情或升学方面的烦恼。
现在杜司也像是借用老狗伸出的脚来想事情，而不是命令它做什么事。
每当这么做，杜司就会觉得心情平静许多，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晴朗的五月天，每个房间的窗边都晒着棉被，晒衣竿上总是飘动着洗好的衣服。
然而，这么晴朗的天气也无法让杜司忧郁的心情破茧而出。
"小白先生，已经五月了。"
杜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抱住不发一语的老狗的头。
就被抱住的狗狗的立场来看，这样的姿势绝对不能算舒服，它却只是乖巧地摇着尾巴。
它身上的狗骚味和有点粗硬的毛发温度，让杜司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
不远处一伙人正围着山县举行宿舍摄影大会。
山县说她对拍照也有兴趣，要求来拍摄宿舍的景色，便来约杜司一起拍照。
杜司勉强陪了一会儿，利用三脚架和自动拍照的功能拍了团体照，可是他实在无法融进那个有山县在场的气氛里。
山县是个个性开朗的人，连一向对女孩子无所适从的杜司也能轻松地跟她对谈。
她那和外表不搭调，不太有女孩子气质的特质，使得她很自然地就融进宿舍的气氛当中。
可是，织田很自然地对山县露出的笑容，却让杜司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
当织田和娇小的山县谈话时，很自然地就会弯下高大的身躯。连那种若无其事的温柔举动都让杜司感到忌妒。
他知道织田是那种对谁都体贴的青年，他也喜欢织田那种以同样的态度对每一个人的诚实性格。
然而，那种无法用道理厘清，沉重而郁闷的情绪却一直盘踞在杜司心中。
冬天杜司勉强回老家时，织田也一再安慰他，毫无怨言地陪着他一起回去。
在杜司家停留期间，他一定也不好过，然而，他却毫无怨言，一直鼓励着杜司。
当时杜司就觉得，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不纯粹是基于恋情使然，他更希望今后织田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然而,杜司就是没办法说出：你就不能停止对那个对你情有独钟的女孩露出那种笑容吗？......这句话一直梗在杜司心里。
觉得讲出这种话实在太难看了，却又不知如何处理这种复杂情绪的杜司，感到异常疲累。
今天在被难得穿着牛仔裤和衬衫的山县催促下，两人合拍了一张相片，之后他看到大家转移重心去拍风景照，便悄悄地溜出人群，躲到树荫底下来。
织田的室友田代和日向井今天也扮演起小丑的角色，一直围在山县身边笑个不停。
当茫然地看着大家的杜司回过神来时，只看到老狗仿佛感受到他疏离似地，默默地蹲到他脚边来了。
"杜司学长。"
开口呼唤着抱着小白的脖子，茫然地看着天空的杜司的竟然是山县。
当杜司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快门按下了。
杜司觉得自己刚刚那张无趣的表情被拍了下来。
"刚刚您的表情真好看。"
有着一张天真脸孔的女孩对有点受到惊吓的杜司笑着。
"我......？"
怀中的老狗伸长脖子舔着无法露出同样天真笑容的杜司的手。
杜司默默地抚摸着他的耳后，这时穿着凉鞋的织田走了过来。
"山县小姐，帮我跟杜司学长拍一张吧？"
好啊！请你们站在一起......。女孩子很爽快地答应了。
头发的阴影自然地落在弯下身体来的织田的额头上。
"杜司学长，笑一个！"
织田把手伸向表情僵硬的杜司，当着透过镜头看着他们的山县面前，轻轻地抚摸着杜司的脸郏。
杜司大吃一惊，看着织田，同时耳边听到快门按下的声音。
"再拍一张！"
山县继续按着快门。
瞬间，杜司心头掠过面对山县时的优越感，然而他又为自己这种心态感到厌烦，赶紧低下头去。
"啊，杜司学长，不可以低头。"
永远也没办法想象杜司心中纠葛的山县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嗯......对不起......"
杜司拂起落在额头上的刘海，把头垂得更低了。
庭院里的阳光已经有着初夏的气息，亮得眩目。
平常不曾注意到的绿意不知为何竟如此刺眼。
不知谁说过，五月的风是凉爽的......杜司坐在织田旁边，抱着老狗的脖子紧咬住嘴唇。
"最近织田和杜司之间好像有点奇怪哦？
小周坐在正热烈地展开摄影活动的中庭一角，一边剥着粽子，一边眯细了眼睛。
满溢着粽叶香的粽子堆在一只大锅子里。
这是藤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
"大概杜司认为渚小姐是针对着织田来的。"
这可好玩了......。杵柄一边嘟哝着，一边拿起第四颗粽子。
"他对人的感情变化一向不是很明显。原来是以这种方式表现的啊......"
唔......好深奥啊。藤原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拿起已经超过第十颗的粽子。
今天他们三个人的午餐就是这些粽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产生这种误解的？所以说嘛，只要戳戳他们两人，日子就不会太无聊了。"
喂......，小周征询两人的同意。
"织田这个人一爱就昏了头，他好像还搞不清楚杜司为什么心情不好。"
好玩......，杵柄又嘟哝道。
"这个月的宿舍祭按惯例要举行拳击大会，我真想好好闹它一回。"
"杜司知道拳击大会是怎么一回事，要找的话就找织田。"
藤原提出一个恐怖的建议，而杵柄的意见则更骇人。
"织田又不是傻瓜，就算要他参加，他也不会愿意的。"
小周那对小眼睛眯得更细了，杵柄交抱着双臂笑了笑。
藤原骨碌碌地转着眼睛。
"我赌三千块，织田会进入准决赛。"
小周快乐地说着。
"那我也赌三千，织田会进入决赛。"
杵柄从衬衫口袋里拿出笔记本记下来。
第十章
"关于每年举办的宿舍祭拳击大赛，从明天开始到比赛当天都接受报名。"
有着小山一般体格的藤原，以几乎让被称为茶室的大房间的玻璃嘎嘎作响的大嗓门主持自治会。
因为这间会议室是将两个大房间之间的纸门拆掉拼凑成的，所以不用这么大的声音进行会议也不行。
一起开会的将近一百八十个住宿生当中，有八成以上是男生，因此虽然戒了烟，大房间里的空气依然闷热，而且弥漫着汗臭味。
因为这几天天气太好，穿短袖的人占了大多数。认真说起来，注重住宿生个别差异，再区放任主义的吉田宿舍，唯一的规范就是一旦有什么问题，或者举办活动时，自治会就召集全员开会。
宿舍的原则是要住宿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自治会不会干涉个人的生活；相对地，一旦众人决定的事，就一定要遵守。
主持会议的藤原那尽责的模样，跟平常那种无聊的言谈举止简直判若两人，在这方面堪称优秀的他，担任会长已经进入第六年了。
织田曾经想过，担任六年的宿舍长是不是有点异常？可是他不敢说出口。
一搞不好，这项麻烦的工作就会落到自己头上，这是他敬谢不敏的。
"大家都知道，可以自行报名，也可以由别人推荐，优胜者当然可以获得一笔奖金。比赛采取淘汰制。如果是他人推荐，不管当事人有无意愿参加，只要有三个人以上推荐，就要强制参加比赛，大家同意吗？
藤原环视在场随意落座的与会者。
还有这种事啊？织田惊讶地环顾四周，可是并没有人唱反调。
"喂，田代，大家都没有意见啊？"
他戳戳坐在旁边的田代的肩膀问道，田代点点头。
"因为有时候一些体育系的家伙会冲着那笔奖金而来，谁受得了那些人的拳头啊？因此多半没有人愿意主动参加。不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没有人出赛了。所以，有他人推荐时，就算当事人不愿意，也要强制出赛。"
去年刚搬来时，因为被宿舍的气氛给吓到了，所以脑海中没有一点记忆，不过既然没有对决议有特别不寻常的记忆，那么可见这是每年的惯例了。
果然还是一样让人感到惊愕的风气啊！织田心里想着。
事实也是如此，要不是冲着那笔奖金，谁会自己找拳头挨？织田偷瞄着因为来迟而坐在房间角落的杜司。
他觉得杜司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大概是忙着研究室的学会准备工作，很少待在房里。
是不是累了......？织田看着微微低着头的杜司。
他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又不想象高中生一样，说一些任性的话去烦恼那个被时间追着跑的恋人。
如果他能够多撒一点娇不是更好吗？......织田望着杜司那白皙的侧脸想着，可是就同性而且对方又比较年长的情况来看，他能理解杜司不想对比自己年幼的男人撒娇的心态。
如果易地而处，织田大概也不会想对比自己年幼同性撒娇吧？
他们之间存在着许多跟普通女孩子交往时不会有的问题。
更何况杜司比一般人更不懂得处理微妙的感情。
只要一集中精神在研究上，杜司就会把全副心思从织田身上移开。织田也不想杜司变成一个被自己的存在所打扰，以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没有自我的人。
而且，织田也喜欢凝视着没有他的存在，沉浸在庞大的数字和物理法则世界的杜司。
在说，和一开始相较之下，杜司已经非常接受织田了。
"......那么，以上的成员就是本次拳击大赛的筹备委员。有意参加者及推荐人可以在比赛当天之前想委员提出申请？
看杜司看得忘我的织田突然被藤原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
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黑板上除了藤原的名字，之外，还写着小周和杵柄，那是筹备委员的名单。
织田为这种委员的组合感到厌烦，对身边的田代说：
"我说田代啊，这些筹备委员的名单不是很奇怪吗？看来可能会变成一场下注大赛。"
就是啊......田代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
"那个啊......根本就是赌注比赛嘛！优胜者可以得到赌金的一半当奖金。去年也是这样。"
"嘘......"
"那些人不就擅长搞这种飞机吗？所以才会当上委员啊！"
啊，原来如此......织田觉得再多问就显得太愚蠢了，于是点了点头。
他勉强告诉自己，这个宿舍里还有许多他这种才住一两年的菜鸟无法体会的内幕。
而对这间到处都有缝隙的木造老宿舍来说，这种无赖的气氛倒也不坏，而能接受这种无理行为的也只有学生了。织田轻轻笑着，眯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