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猎物————银雾

“你是谁？”低低的喝斥声在背後响起。“为什麽跟踪我！”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可笑的是他居然在问我是谁。
“可以不管那女人吗？就为了把我引到这里。”
“回答我的问题！”冰冷的语调，对著我，却是为了别人。
“你们来这里干什麽？”
“不关你事。”
“你会後悔的。”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我一直没有转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
“亚维克斯的人？”
“你知道亚维克斯？”话一出口我就後悔了，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感觉耳边一凉，菲格里的拳头带著劲风擦过脸颊。
以本能反应避开，虽然我自认格斗技术不差，在力道上还是略逊一筹，手臂都有些麻掉了。我知道菲格里很能打，但他从不跟我动手，就算是开玩笑的也没有过，好吧，这次就让我们认真一回。
胸口受了两拳，不是很疼，菲格里为什麽会手下留情？上回一个刺客把自己的食指切下改装成极小的镭射发射装置，就在他要行动的危急时刻，菲格里将他甩了出去，刺客当场断了五根肋骨。
“把面具拿下！”
“啐！”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口腔因为刚刚的打斗破掉了，“为什麽要听你的！”说著就把身上那件大披风扔向他的头，脚不客气地踢向腹部，不认真的话可是要吃亏的。
菲格里避开了披风，硬接下腹部的攻击，倾身向前，毫不犹豫朝我脸上抓来。面罩被扯落的瞬间，束发的缎带也随之滑落，浅茶色的发丝在散乱开来。
“……殿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我们对立地站著，金蓝瞳孔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麽？皇子殿下？主人？还是等待上钩的猎物？已经分不清了。
相处得太久，一切变成习惯。对於你，我再也找不回防备之心，棱角磨平，锐刺拔光。你成了心底最柔弱的一部分。可是为什麽，为什麽我要受这种待遇……
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我们回旅馆再说好吗？”菲格里想拉我的手。
“别碰我！”
“殿下……相信好吗？我……。”
“你要我如何相信！”
“…………”
看著菲格里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开始崩碎，胸口闷得发慌。
“走吧。”摸到口袋里那个通讯器，将它扔进乱石堆。“你不是要回旅馆吗？”
女人见到菲格里，满心欢喜地迎上来，发现後面还跟著一个人时，又吓得连连後退。像见了什麽不得了的东西。
“维维安，别怕，他就是你弟弟。”
“弟弟？”这是怎麽回事？我什麽时候多了个姐姐却不知道。
女人将包住头脸的黑布慢慢除下，一样的银灰瞳孔，一样的浅茶长发，就像照镜子一样。看到自己的脸长在别人身上真是不舒服。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原来如此。“她是狄威还是亚维克斯做出来的？” 亚维克斯说过，无论是弗莱迪还是奥维多家族都复制了许多个伽迪尔。
“维维安不是复制人。”菲格里轻轻揽住她发抖的肩膀，以图带给她一些安全感，“维维安跟您一样，父亲是狄威，母亲是艾丽雅皇後。”
“艾丽雅还没当上皇後时就已产下了维维安，在她一岁时狄威发现了那种能力，於是将维维安的基因链加入一个培养好的受精卵，经过处理之後植入已当上皇後的艾丽雅子宫培育……”
“你说……我才是那个被制造出的人？……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这种理论……我不能接受。
“殿下……”
“你们怎麽会在一起？”
“在‘蓝’时，我发现了狄威的实验资料，可是被抓住了，後来维维安向狄威求情，以她的性命做赌注，所以……”
“所以你就跟狄威连手演一出苦肉计，成功来到我身边监视？”
“伽迪尔，不是这样的……”维维安急著想解释什麽。
“够了！我不要听！什麽基因什麽制造！都把我当白痴耍！”甩著头退到门边，“保护好你的维维安吧，永远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我逃了，头也不回地逃了。
“殿下，等一等，请听我说……”菲格里叫著追出来。
声音渐渐隐没在人群中，我怎麽会让他追上，我怎麽可以让他追上。假的假的，全是假的，全都在算计著，就等我这只猎物上钩吗？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菲格里，连你也在骗我吗！如果说我还对人还抱有百分之十的希望，这最後一丝火种也被你亲手埋葬掉了。
第十五章
顺著人流来到一个似地下列车站台的地方，无力地靠墙坐下。每个城市的地下铁站台都是一样的脏乱，一拨人进入，又一拨人出来，脸上都是疲倦而麻木的神情，没人对我这个披头散发的落魄皇子多看一眼。
突然感觉很可笑，原来自己什麽也不是，什麽挥指官、皇子全是狗屁！就连在这个世界诞生也是别人的意志。不过是一个供人在手心玩乐的工具……
“喂，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痞痞的，带著点尖锐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几双大头鞋出现在视野内。
“走开！”懒得抬头，真有这麽倒霉吗？连混混也要来找碴，殿下我心情不好，没功夫理你们。
“不想活了！”一只大手抓住我领口，使力将我拉了起来，无聊地翻了翻眼皮看这个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穿著一身花花绿绿的嘻皮装，头发做成冲天状，品味有够差的。带著劲风的拳头在快要挨到我脸的时候停住了。
“老大……好漂亮……”他手下低声说著。
花衣男的黑色眼睛里写满了惊讶，看来我这张脸用途还挺多的。
“把你的脏手拿开！”
“……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他喃喃地说著，眼神变得很奇怪。
想也不想，一拳揍到他鼻子上。
“老大！”几个跟班扶住花衣男。
“我最恨人家拿我比女人。” 一群头脑简单的废物。
“站住！打了人就想这样离开吗？”花衣男的声音。
站住？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对喔，我倒忘了这里没人知道我是谁。几个混混呼拉一下全挡在我面前，路人瞧见这架式都绕得远远的，深怕波及自己。
男人还是要靠拳头解决问题，既然要打，那就先下手为强好了，一对四，问题应该不大。不消一分锺，挡路的四只狗全倒在地上呻吟。看著花衣男有些吃惊的脸，突然间有一种莫明的成就感。
“喂，现在几点了？”
“啊？”
　“你们有没有吃的？肚子好饿。”花衣男铁定被吓到了，恐怕没人在打架後还问对手要吃的吧。但我一向不吝惜笑容，因为这能带来很多好处。
“要不要喝啤酒？”花衣男愣了会，突然笑了起来，发红的鼻子看著特滑稽，跟小丑一样。
“可以试试。”
半小时後，我们进了一家昏暗的地下酒吧，这儿人很多，空气也不好。音乐声震耳欲聋，就算是面对面的说话也很难听得见。
花衣男跟一个看似老板的人耳语了几句，侍童就带著我们绕到洒吧後面的屋子，一路上很多人都跟花衣男打招呼，几个打扮得很妖的女人不时缠上来，看样子他在这里很吃香。
进入一间不算大的杂物房，侍童送上几罐啤酒和一些面包之类。他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我，味道不太好，苦苦的，面包也太硬了。
“我叫尼克，你呢？”
“伽迪尔。”告诉他真名也没关系，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弗莱迪的指挥官是谁。雷伊现在一定很担心，被亚维克斯那样威胁，他会怎麽办呢？这还是我离开弗莱迪以後第一次想到那个星球的事。
“你是个贵族吧，为什麽会在那种地方？”
弗莱迪家族是贵族吗？也许吧，他们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
“我什麽也不是，甚至不是人。”猛地灌下一大口啤酒，好苦，真的好苦，果然还是有习惯不了的事物。
“这种喝酒法对身体有害。”尼克放下啤酒，敞开那件土得掉渣的花皮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装，除了品味差点，身材倒是不错。
“我们也不是人，像我们这些没有居住证的人，上层阶级都称之为蟑螂，那种怎麽打怎麽踩也弄不死的蟑螂。”
“我指的不是这个。”放下难喝的啤酒，坐到他身边。这个人心思单纯，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应该能够为我所用。“知道吗？我是真正的吸血鬼。”捧起尼克的脸，逼他正视我的眼睛，“是那种专靠吸取别人的血液才能活下来的吸血鬼。”
“少，少开玩笑了！”尼克打掉我的手，脸微红地转开。“吸血鬼能带那种耳环吗？”
耳环？我从来都不带耳环的。伸手摸上耳垂，果然左耳上有一枚硬硬地东西。难道是亚维克斯将我按进水中做的，难怪那时觉得左耳微微刺痛。
“能够帮我拿下来吗？”试了几次都拿不了，反而弄得耳朵生疼，我只得向尼克求助。
“那个不是你自己戴上去的吗？”尼克奇怪地看著我。
“我怎麽可能戴这种东西……快点帮忙！”
“没办法的。”
“什麽！”
“这种耳环是特制的，因为价格昂贵，为了防止丢失，里面设置了密码，只有主人才打得开。”
主人？难道要丢掉它还得去找亚维克斯不成。等等，亚维克斯右耳上好像也戴著一枚银制的十字架耳坠，“这个很值钱吗？”
“单就其手工来说就值五万，这还不算上面镶嵌的红宝石。”
五万是个什麽概念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说到钱……
“你们在车站找我的碴该不会是想打劫吧？”
“……现在才知道？”尼克一脸的无力晕倒状。“你实在是太耀眼了，就算是坐在那种肮脏的角落里也掩盖不了高贵的光芒，当时我们还以为你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可惜看走眼还白挨了一顿揍，我身上可是半毛钱都没有，就连这身衣服也不是我的。”放弃了取下耳环的打算，为此弄得耳朵又红又肿就不划算了。“除了打劫你们还做什麽？”
“什麽都干，只要能弄到钱填饱肚子就行。”
“想不想做笔大的，以後可以不用愁吃穿的那种。”
“什麽买卖？”
“劫宇宙飞船。”
尼克盯了我足有一分锺，“你疯了吗？”
第十六章
我知道要让刚认识几个小时的人去做一这样一件危险的事非常困难，可我没时间了，亚维克斯给的三天期限已过了一天，必须要在两天之内弄到飞船回弗莱迪，我要让那些随便为我做决定的人後悔。
“难道你想一辈子做蟑螂吗？你就没为兄弟们想过以後吗？只要做一次，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活，不必每天过著被人追捕的日子。”
“我没办法下如此重大的决定……”
“你行的，你一定行的，为了我……亲爱的孩子……”捋起他额前的留海，轻轻吻了一下，“看著我的眼睛……你一定行的，这是……王的命令……”
“为了王你什麽都原意做，对不对？”爬到他身上，逼他直视我的眼睛。族史里记载，弗莱迪家族具都有使人催眠的能力，一些比较厉害的人用眼睛就可以控制人的心智。
“为了王……”
“是的……”尼克的眼神恍惚起来。
“老大，外面有人……” 该死！关键时刻，一个小喽罗突然闯进来。
功败垂成，下次再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不单我在瞪著突然的闯入者，尼克的眼神也锐利得不可思议，他在生什麽气啊？
“老大，对不起，你们继续……”小喽罗点头哈腰的赶紧退出去。
继续？“啊！”这时才发觉自己正两腿大开的骑在尼克身上，为了要他看自己的眼睛，两只手臂还挂在他脖子上。
尼克猛地一个翻身就把我压进沙发里，搞什麽，看上去瘦瘦的力气却这麽大。
“走开！你也想被揍吗？”
“如果动得了就试试啊。”
“你！”
“是你先诱惑我的……这种事很熟练吧，哪个有钱人养的宠物？长得这麽漂亮……主人对你不好吗？”
“等一下，我是宠物？”我居然从一个皇子直接降格成宠物……这是出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一身发春的野猫味……”尼克那东西顶著我的小腹，甚至能感觉到它在突突的跳著。
“让我服务怎麽样，你一定会满意……而且，我喜欢温柔一点的……”用手指划过他的胸膛，“会让你得到至高无尚的快乐。”
“……然後我会死得很惨，是吧。”尼克邪邪地向上弯起嘴角，然後抽离了身体。
“怎麽了？”他这个首领果然不是白混的。
“有些花漂亮却是只能看的。”
“我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属於有毒的那类……”尼克拿出一支烟点上，“说说吧，你的计划。”
“没有计划。”
“开玩笑吗？”
“计划得再周详有什麽用，能保证对方警卫按你的计划进行吗？我只有战略布署，其余靠各人随机应变。”大话倒是说出去了，我连这里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更别谈什麽战略布署了，不过这总比他叫我拿出计划来得好吧。“给我一份地图，越详细越好，还有具体情况也请你说明一下。”
“凭什麽相信你。”
“我有叫你相信吗？”
“有意思……我们能得到什麽好处？劫了船之後呢？”
“知道弗莱迪吗？”
“那个处在银河系的星球？”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是贵族，全名叫伽迪尔•弗莱迪。只要在那儿，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合法的身份，还有多到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我好像在帮助一个逃犯。”
“可是利润很诱人，不是吗？”尼克抬起头吐出一串烟圈，我不喜欢这种味道，太刺鼻了。
“时间呢？”
“两天。”
“成交，可是……”尼克的手摸上我的脸，“别再用眼睛诱惑我了，下次再被我压倒就不会管你有不有毒了。在这等著，我去找地图。”
原来，他眼神恍惚的样子全是在骗人……
不知什麽时候我在沙发上睡著了，醒来时身上盖著那件难看的花夹克，不大的杂物间被尼克抽烟弄得雾腾腾的。
“拜托，这里就没有换风系统吗？”
“讨厌烟味？”尼克走到墙角按下一个开关。很破旧的排风系统，一动转起来就发出呜呜的噪音。
“我睡了很久吗？”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跟本就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两个小时，你睡著比现在可爱多了。”
“谢谢夸奖。”桌上放著一卷纸，展开，是一幅简易的手工绘制地图，毕竟这里不是空军指挥部，要求也不能太高。
“是这里吗？”用手指著图上一处用红笔画了个X的地方，看著看著我不禁笑了起来。“与其说我在利用你们，不如说我们是相互利用来得恰当些。”
“怎麽说？”
“这张地图花了你不少精力吧，虽然粗糙，却连一些细小的地方都有标明，你早就在计划了吧，我不过是刚好这个时候出现而已。计划之类的还是请你来说明比较好，只要我们能进入弗莱迪势力范围内，善後的事就由我负责。”
“好敏锐的观察力，你真的只是个贵族吗？“尼克来到桌边，指著地图开始讲解起来，一脸认真的模样跟先前判若两人。尼克计划得很周详，跟本就不用我再考虑什麽。那时他听到我说要劫宇宙飞船的表情，应该是一种被人说中心事的吃惊。
“尼克，你知道亚维克斯吗？”尼克的计划看似万无一失，可亚维克斯会这麽轻易就放我走吗？他的行动是不能按常理来判断的。
“你是指卡特琳娜夫人的公子亚维克斯吗？”
“卡特琳娜夫人？”我想起在别墅里那个骄傲的女人，大家都是称呼她为夫人。“大概就是吧。”
“他是‘奥维多’最被看好的继承人之一，大半是因为夫人的关系吧。”
“这个夫人很厉害吗？”见识过亚维克斯手段的人绝对不会说他是因为某人的关系，但这个夫人的确是很神秘，就连亚维克斯和纳赫拉里都很敬畏她的样子。
“没人知道夫人是什麽来历，但‘奥维多’能由一个不起眼的小星球发展成一个庞大的星系联盟，夫人绝对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她才是真正的幕後主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