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藤——南宫雪

“你是有司家血脉的，是个男人就勇敢点，这是你迟早要承担的责任！如果不是我儿子他……”吼了一半忽然就住了嘴，他气恼的坐了下来，别过了脸。
就算他不说，大家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他死去的儿子司景良。

11、秘脉*
“无论如何都好，总之担任主祭师的一定要是司家的直系血统！我就觉得只有九郎合适。”
他最后扔下一句话就沉默起来了。
“我提议由荻应一郎先生担任。他本身就是剑道的高手，而且从小也有熟习巫子的技艺，资质也很足够。更重要的他对宗主大人的忠心。”司无火抬起头看了哥哥一眼，好象想让他开口支持她的决定。
“啧，你竟然提议一个外姓人？你置司家的祖先于何地啊？！难道就如传闻说的那样，那个残忍的男人是你私生子？”司无垠一听，好象被蜇着似的跳了起来。
“我倒是不同意这说法，主祭师的位置当然是能者居之。为什么就只能是直系的人？岩手师傅不也是外姓人吗？他不是尽忠职守的做了那么多年吗？还有，在这种场合中公然污蔑姐姐，这难道是你作为司家人的道德吗？”司无火虽然还保持着风度，但看她额角的青筋就知道她差不多到极限了。
“岩手师傅是特别的，他是由先代祖先指定下来的人选。你不也是知道吗？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而且荻应一郎那家伙根本就是满手鲜血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担任主祭师！主祭师必须是彻底纯洁的人！我觉得九郎才是最合适的……”
“我反对！九郎根本不具备灵感的体质，如果让一个没有灵感力的人来还不如找个外行人算了！”
他们你来我往的，各执一词，吵得越来越厉害。室内的空气一度绷紧得如铉待发，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他们的对垒，没有人敢出声。我默默的看这一切，这个家的内部的争斗。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们的不和，但此刻看在眼里却象不真实似的。想来，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我明明只是个外人，虽然那个人身体里的灵魂是我哥哥，但实际上却没流着一样的血液。如果说是家族的会议，为什么我到底什么身份坐在这里？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被卷进这纠纷中。毕竟我最讨厌、也最不会应付这些事情的……
“够了！”
一声断喝，象利刃将他们的争吵一下子斩断了，同时也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大家惊愕的回过神来，目光都集中到了哥哥的身上。
“两位都是长辈了，虽然大家都各有见解，但都是为了这个家族的未来着想。可这样的争吵根本不能带来任何结果……岩手师傅，我还是想请教您的意见。毕竟是您的接班人，我想您心里也有您的打算吧。”
一下子大家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岩手身上，连司无垠和司无火也都紧张地盯着他瞧。看来大家都很迫切的想知道这位老人家的决定。
岩手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老朽……心目中的确有人选。宗主大人相信老朽的眼光吗？”他胸有成竹的捋着雪白的胡子，将眼里精透的光芒透向阿希。
“我本来就有这个意思……让大家提出适合的人选让师傅您挑拣。就凭您的意思就好了，毕竟是您老的继承人。我相信你！”
听见哥哥给予的肯定答案，岩手老爷子点了下头。
“好、好，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顿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拉得远远的在四周的人脸上一一掠过，好象在寻找什么似的。
大家都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不知道是盼他选中自己，还是想看看到底选的是谁。可是一分钟过去了，岩手师傅依然只是眯起眼睛来看，却没有公布任何结果。
“老爷子，到底怎么了？到底要选谁？”司无垠已经按耐不住了，说话的口气都冲起来。
“我选……他。”他举起手绕了一圈，最后直直的指向了阿希——身边的我。
“我？！”我错愕之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周围的人，包括司无垠、司无火，就连哥哥也是一脸的不解。这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结果……。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老爷只是淡淡的笑着点点头。
“不错，就是你……斋藤周助和杏子的孩子。”
“斋藤……？不会是那个吧？”司无火吃惊的喃喃自语，然后以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没错，就是那个没有继承权的，老太爷的私生子——斋藤周助的儿子。算起来，无垠和无火都应该叫他表弟。”
表弟？！
我看看快可以做我爸妈的司无垠和司无火，不由得都惊呆了。我怎么突然多了两个大我几十岁的兄姐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出这件司家的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了。”叹着气，在众人惊奇和期盼的目光中岩手老爷子说起了当年的一段家族往事。
原来那位老太爷司雷仁不但是一代宗师更是精力过人，在79岁的时候遇到了我奶奶（当时奶奶29岁），生下了爸爸。因为家族传统原因，奶奶没有正式嫁到司家，爸爸也因此成了私生子。不过这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了，只是爸爸似乎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想来，他可能是并不想回到这个岛上吧。
“虽然法律上说是私生子，但其实在这个家中还是正统所生的孩子，这一点在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他的确认了。”看见大家都点了点头，岩手老爷子才继续的往下说“而且后来还加上了大苍山巫女的血脉，灵力和资质已经是我们这些只靠自身传承的老辈人所不能比拟的!”
“大苍山巫女？那果然是非凡的质素啊……”司无火竟然露出微笑的点点头，对我投来满意的目光。好象一位阔太太看中了一件满意的首饰。
“大苍山巫女？他真的有那样的血脉吗？”司无垠怀疑的盯着我，好象想抽我的血出来尝尝似的。
“你难道看不到他身上的灵色吗，无垠？而且我已经调查过了……他的母亲小林杏子就是大苍山巫女的继承人！”老师傅说到最后都有些激动了。
“这一支的血脉不可小看啊！一定有能改变我们司家命运的力量的。所以我决定要他当我的继承人。各位你们看如何……”
会场上静了十几秒，没有人说话。
“既然是师傅的决定，我同意。”司无火第一个开口。
“我没话说……师傅决定就好。”司无垠闷闷的吐出这句话后别过脸去了。
我不想做啊！我连话都没说就决定我的命运吗？他们擅自认为我是优良纯种就擅自决定一切，把我当作种马还是实验品？！
“我……”
“那就这样决定了！由今天起，小望跟着我学习，今年的仪式就由小望来吧！”
老爷子笑嘻嘻的摸着胡子，看着我，好象看到了欣喜的未来。而我还没有发表的抗议就被一片祝贺和“今年拜托你了！”的声浪中被冲得粉碎……
会议解散了，人潮渐渐的散去……
哥哥对我微笑着看了一眼，转头对司无火和司无垠说：“请两位长辈到我房间来一下，有要紧的事情想商量。”
然后三个人就离开了房间。
我定定的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原以为哥哥那么久没见我，应该是很高兴，有很多话想对我说的。但现在看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难道他已经不喜欢我了吗？我不禁有些焦虑，心里好象沉沉的。
“小望，你明天就要开始参与彩排了，你先来一下我房间吧。”
岩手最后一个站了起来，用仍然有力的声音对我吩咐到。
“是的，岩手先生。”我乖顺的应了一句，但眼睛不免还是多瞧了哥哥离去的方向两眼。说真的，我宁愿跟着哥哥去。
“说什么话呢，孩子？应该叫我师傅吧？”
“啊，对、对不起……岩手师傅。”差点忘记了，我在不久前在半强迫下被收为了徒弟。眼下我成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入门弟子了，是应该改口了。虽然我觉得太突然，但却又觉得这是冥冥中的安排；而这个安排有可能改变某些东西……。于是我当时也没有再反对，既来之，则安之。
还有，当初不断的联系我，叫我来这里的人不正是眼前这位岩手师傅吗？他一定知道很多东西，特别是关于我父母的事。说不定还会有我父母的消息，毕竟我已经很久都没能得到他们半点消息了。更奇怪的是哥哥根本就不想提起他们，好象很厌恶似的。而这一点是我觉得最奇怪的，感觉很不舒服。
“唔，好、好……。”老人抚着胡子不住的微笑着点头，似乎很满意；最后朝我招了招手：“来，来，到为师房间来一下。”
于是我跟着岩手师傅一路走出了这个庄严的大厅。
一路走出庭院，一路上遇上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对着岩手师傅行礼问好。大家的神情都严肃而敬佩，看得出来师傅在这里有很高的声望和地位，受众人的敬重。
走到一到门廊前，师傅的脚步忽然就顿了顿。
我朝前看，是荻先生站在那里向他行礼。
“老师，您好……多时没有请安了。您身体可健康？”
“托赖了。多时不见，你也成长了很多啊，应一郎。”
“都是因为遵循了老师的教诲……。”应一郎再次感谢的鞠躬，“今天我是来接小望少爷回去的。改天一定登门拜访老师，向您请安、再次聆听您的教诲。”
哦，原来荻先生是来接我的？他在担心我吗？想到这里，我就不由得涌起无言的感激。
“呵呵，应一郎啊，你还是那么滑头啊。今天起，小望就是我徒弟了，也就是你的师弟。现在我有些话要跟他说，你就先回去吧，他没有危险的。”
岩手师傅捋了两下胡子，说完就将手背在身后，态度强硬。
“哦……这样吗？那么，小望少爷您自己要保重。老师，我告退了。”荻先生应了一句，然后恭敬的行过礼，退开了。
看着荻先生离开，岩手先生只是点了下头，没有说任何话。当荻先生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慢慢的叹了口气。
“小望。”他忽然轻轻的开口叫我的名字。
“师傅？”
“你哥哥阿希真的很重视你啊，竟然让那个男人来做你的保镖。”
“那个男人？您指的是荻先生吗？”
岩手师傅回头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和脸颊：“如果你长在普通人家，一定会生活得平凡幸福吧。可惜啊……也许，这是你的命运也说不定。”
师傅忽然沉重的说出一翻感叹来，慈祥的目光里充满了怜爱。
突如其来的怜悯让我措手不及，同时也感觉到这背后的哀伤沉重。他为什么这样说我？我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被可怜的主角？！一时间，我既吃惊又觉得可怕，不安的心情越来越重了。
“师傅，我……”
我刚开口想问个明白，岩手师傅却摆手示意我别不要说话。
“你先来我的房间吧，我慢慢告诉你。”
压下所有的疑问，我跟在师傅后面继续朝他的住地前去。一路上，我们没有再说话，忐忑不安一直伴随我的左右。我不断想甩开那讨厌的感觉，可是越是挣扎，那可恶的烦恼和疑问就对我纠缠得越紧，连呼吸也几乎要断掉似的可怕。
岩手师傅住的地方原来不是在大宅子里的，他住在离宅子50米左右的梅林下方。
那里是神的领域——根羽神社。

12、迷离（上）*
根羽神社有两个门，南门向着村子的方向，那里有一条长长的楼梯一直延伸到山的下面；北门则是向山上而开，有一条曲径蜿蜒而上就是梅林，再过就是议事堂。北门这条路好象是为这个司家大宅而设的，好象也只有在神社里做事的人和司家的人知道而已。
向着南面的是正堂，供奉着本地的大神“百涅天荒帝”，我去看过一眼，那是个身穿华丽衣裳，但面目狰狞的人物——说句不恭敬的话，真看不出这位神到底哪里有可敬的地方；东边的是“活狱圣池”——听闻这里有包治百病的泉水，村民们似乎都笃信这里的泉水可以达成一切心愿；西面的几间散落的屋子都是神社弟子的住处、仓库和茶室等地方。
而我要去的岩手师傅住的地方则是靠北门的一个院落。
鹅卵石铺的整齐的小路一直通向庭院中间的大房子，两边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没见过的花草，其中有一条几乎不显眼的小溪在其中流淌着，弯弯曲曲的自屋子的后方流出来。
此时已经是午后了，有些烂漫的阳光洒落在庭院里，那景象静溢细腻得好象能平静人世间一切烦恼。
可是人就是人，腹中忽然有些响动。
这时才忽然想起，从早上开始到樱园去收拾前吃了些梅干饭团后就没吃过别的，后来因为会议的关系……现在已经午后了，难怪腹中有几分饥饿。
“小望，今天就在为师这里午饭吧。”好象能体会我心思似的，师傅开口就对我招呼到，慈祥的目光里好象有很多话要说。
我腹中已经响动多时了，岩手师傅这样说，我当然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岩手师傅吩咐人帮我们安排饭菜，然后就领着我到后堂去了。
后堂有一个很大的房间，师傅管这做“静室”。
静室和我在樱园的房间很象，都有一面都对着庭院，但意境却很不一样。庭院里有一个池塘，屋前的小溪的水就是从这里流出去，接水的竹筒不时的发出“巴嗒、巴嗒”的声音，旁边的石灯下长满了青红的花草，在午后的和风中散发着它们特有的悠然。
“小望……”岩手师傅轻叫着我的名字，他把衣服上皱折整理好，坐在了矮桌的旁边。“你也来坐吧，不用拘谨，当作是自己的地方就可以了……呵呵，说起来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地方嘛！”
他说着，朝我和蔼的招了招手。
我顺了他意思，坐在了他的对面。正正的对上了岩手师傅的眼睛。
师傅的眼睛旁边满是皱纹，但唯是那双眼睛——一点都不象是老人家的眼睛，它充满了强韧的意志和大度智慧，仿佛无论过去和未来，都被他紧紧的掌握住了。
“小望，想必你一定有很多的问题想问我吧。今天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就问吧。”
岩手师傅开门见山的话让我有些吃惊又有几分的感激，的确，我的心里从来这里之前就一直充满了疑问。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选择我呢？是因为哥哥吗？”其实我从开始就觉得他是因为哥哥的原因而选择我的，而根本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大苍山巫女”的后裔。师傅一定有他的什么目的和考虑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师傅微笑着回答，“选择你做我的继承人可以说唯一的选择……”
唯一选择？！
看见了我困惑的眼神，岩手师傅却并没有马上解释那句话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