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的人都好奇的看着我,一阵阵议论纷纷。我实在不能再坐下去了,匆匆的付帐,拿起书包走出了购书中心。
外面的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余辉在西面的云层上浮现,好象染了血般的鲜红。
马路上好象是在大塞车……中央围了一大堆人在看热闹,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吧。
“好可怕,那个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就冲向马路,然后一辆货车开过来,‘啪’的一声,我就看见那颗头在车头前爆开了……”
“好可怜,有人报警了吗?好多血……”
身边的人走过,传来了可怕的议论。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安,那种不安渐渐的将我从头罩到脚上。
我麻木的抬动双脚,有点不是很稳的朝人群走去……当我推开人群,走到人群的中心时。我低头正正的对上了梅田那双翻向朝天的眼睛……,他的脸容扭曲,好象死起分明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即使到地狱也不能逃脱。
地上的血好象有生命的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的,流淌到我的脚边,我怎么退也无法躲开。看着那滩鲜红,我头晕得几乎要吐。
我觉得浑身冰冷,脚好象僵住了。我想赶快离开,但却粘住了似的,移动不得半寸。
最后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回到家的时候,冷汗已经湿透了我的衣服。我筋疲力尽的在玄关脱下鞋子,一下子就坐倒在地板上。心里的不安仍旧是萦绕不去,而且更加的纠缠着我,一股可怕的压迫感让我喘不过气。
“小望,你回来了?啊……还带来了同学吗?快叫你的同学进来啊!”妈妈从厨房伸出头来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
我看着没有关上的大门,外面空荡荡的,根本什么也没有……除了几个模糊的红色脚印。不知我是的脚印,还是……
我惊愕的回头看向厨房,嘴唇已经颤抖得几乎说不出声:“妈妈,外面没有人……”
之后的事情,我有些忘记了。好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已经记不起来。
我只知道自从那天以后,有些什么就在暗处悄悄的偷窥我。
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还在发呆,但楼下一阵铃声却将我拉回了神。
我有些不很情愿,但还是走回楼下去接电话。
记忆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本来好象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却会因为一个偶然的触动而想起很多东西。我知道在我的心底还有一道神秘的记忆大门没有打开,也知道那道门是黑色的禁忌之门。但是现在的我没有钥匙,没有方法可以打开它,所以无论是害怕还是好奇都是言之过早的事情。就是说,现在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走到楼下,电话的铃声却停了,让我好一阵失神。
会是谁来电话呢?是妈妈吗?
就在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我伸手去抓起电话……
有时候,人是有某种心灵感应的,虽然科学和神学各有说法,各有不同解释。但是这种心灵感应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觉得那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
我想说的是,就在我拿起电话的那一刹那,我有种感觉:这个电话来自一个不属于人世间任何一处的地方。
“喂……”
背景的沙沙声让我有种可怕的熟悉感。
“你好,这里是……斋藤家。”我小心翼翼的说着礼貌用语,心里却莫名的对那一边的回应有所期盼。
“阿望吗?你已经准备好了吗?因为是你第一次来,所以我已经帮你准备好地图和船票了。你看看信箱吧……”
说到这里,电话就断线了,话筒里只剩下空洞的“嘟嘟”声。
果然来了……
我心里如是说。
7、消夕
信箱里果然躺着一封信。
我犹豫了一下。当时我心里在想,如果我真的拿了这封信,我就能到那个岛上去吗?能见到哥哥?可是,我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哥哥已经死了。
但是,如果我不拿的话,一切就能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吗?这恐怕不可能……
最后我还是把手伸进了信箱里,可拿出来的却是两封信。
一封是从九州寄出来的,另一封却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的信封里放了一张船票和一张应该是路线图的东西,这应该就是去根岛的船票和地图吧。但是我没有看那张地图,因为那封从九州寄出的信却更吸引我。
说它特别它根本就不特别,和平时所见的信是一样的,只是寄信人地址那里却写了“九州精神康复疗养研究院”。
精神病院?为什么精神病院会寄信来呢?我的记忆中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在精神病院治疗或者工作的,而且我们家族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病史。我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会是寄错地方了吗?
可能吧……我最后还是随手把它放在了客厅的矮桌上。
想起来,当时要是我更好奇一点,更仔细一点就好了。可那时侯我心里只有哥哥和根岛,根本没有把那封信放在心上,白白错过了挽回悲剧的机会。
第二天,我上学的时候带上了那封没有写名字的信件。我的学长鬼冢是个灵能力者,他有一种取得物件记忆的能力。如果由他来透取这封信的记忆,应该可以得知这封信真正的来历吧。是玩笑还是真实,一定会知道的。
而且我还要向教授请几天假,我要到根岛去。
此刻我的心情很不安,因为昨天的经历和回忆,唤醒了一直潜藏在我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我心里一直希望能再次见到哥哥……,不,应该说是再次让哥哥回到这个世界。让一个死人复活,听来真是疯狂又可笑的事情。但是我的潜意识却并不这样认为。
当初,为了抑制我的伤痛,荒井教授对我进行了心灵辅导和催眠治疗。我慢慢的接受了哥哥已经死去了的事实,过上了平淡的日子。但我心中却有一个难以平复的疤痕,每当夜深人静时,寂寞和哀伤却会慢慢的沁出伤口。
但那通根岛来的电话,那封满是哥哥笔迹的信件,还有昨天一下子从心底爆发出来的种种回忆……荒井教授的封印被解除了。
而我终于也意识到,该是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
可是我要面对的是什么?会是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我?!每每想到,胸中的不安和郁闷便会增加一分。
今天的路似乎格外的遥远漫长,好象怎么样走不到尽头,连墓园的门口都看不见。狭长的街道上,人烟依然是稀少的。昏暗的天色让街道看来阴沉沉,吹到身边的风也觉得比平时寒冷。两边的商铺和人家都紧紧关着门好象要躲避什么似的……今天真是奇怪,平时应该早开门了呀?!
天色越来越黑了……
怎么搞的,又要下雨吗?幸好我带了伞。我心想着还是加快了脚步。
“喂……小望,你要到哪去?”走过小学同学一平家门前,一平在二楼窗口叫住了我。
“上学啊,一平你不去吗?会迟到哦。”
一平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小望,你没事吧?现在是夜晚啊!而且是‘消夕’之夜啊!快回家吧……”说完他便惧怕的关上了窗户。
“消夕之夜”啊……
我突然醒悟到自己在做什么。
我到底是怎么出门的呢?我有睡过觉吗?……我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我住的小镇坐落在一个很偏狭的地方,据说是鬼灵的土地,所以常常发生很多奇异的事情,也有很多当地的人都不得不遵守的古老传说。
“消夕之夜”其实就有宵禁的意思,在晚上7点后就要关门关窗,无论外面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开门。听说“消夕之夜”是这个小镇一年之中最危险的夜晚,可究竟为什么会危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没有遵守这个习俗的人,在第二天就会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只剩下一堆染血的破烂衣服而已。最近一次敢于挑战习俗而发生命案的时间是在十年前,就发生在我们学校的二楼物理系……
之后,正如大家所知道的,二楼从此被封锁了。
消夕之夜啊,我竟然在这样可怕的夜晚要回学校……真是……
现在才想这个可怕的事实,实在太迟了。我独自站在无人的街道,仿佛能感受到周围的房子里,人们向我投来的不解、怜悯的目光。
我看看前方的路,黑漆漆的;我回头看看我一路走来街道也已经被黑暗吞没。忽然间,我都有点分不清,哪里才是我要走的路了。
阴寒的风吹过我身边,穿透过我薄薄的衣衫,背上一阵阵的冰冷。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一身冷汗。
今天还是先回家吧,晚上回学校根本没什么用的……,可能是我太累所以弄错时间了。我这样安慰着自己,转身往家里的路走回去。其实我心里清楚,我根本就是在害怕……因为我的手心是冷的,在微微的发抖。
路上黑黑的,没有路灯,只有两边房子有微弱的灯光。模糊光线根本不够看清前面的路,可是我必须快点走,因为我的身后,我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跟着我。我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当我发现时它已经跟上我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不行了!这样我会被追上的……我的脚有点麻木僵硬了,好象怎么也走不快似的,于是我干脆就跑了起来。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也跟着跑了起来……
“别走……别走啊……”
它在后面叫着,那沙哑而刺耳的声音在黑暗中追逐着我。我拼命的跑,决心不看后面,只是拼命的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不见那个声音了,这时我也已经累得跑不动了。我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小心的回头去看,后面的路上静静的,竟然什么也有。
我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我终于摆脱它了……
接下来,我还是赶紧回家吧。对,人类在遇到危险和困倦的时候,只要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从不知道会有这么想马上就回到家的时候。
当我回头继续走我的路时,不由得惊呆了。
在我面前的是什么?
错了,一切都错了……
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这、这是学校啊——!!
“嘻嘻……哈哈……”
我听见自己怪笑了起来。
“笨蛋,我真是白痴!”我竟然摸错了方向,一直拼命的往学校跑啊?!
看着嵌在墙壁上的学校的名牌,忽然想起刚才后面一直在追我的声音我是听过的,是看守墓园的管理出的老伯。老伯是孤独的老人,一个人住在墓园的管理处,可能是他看见我在这样的夜晚还走在街道上所以想叫住我吧。而我,居然把他当作了跟踪我的“那种东西”,拼命的逃……。
这样白痴的自己,真是死了活该啊!
可是,面对着今夜灯光璀璨的学校,我却没有勇气走回头那条没什么灯光的黑路了——毕竟人的潜意识里有着对光明的依赖和向往啊。
整了整背包的带子,我咽了口唾液,提起精神踏进了学校的大门。
学校的操场上灯光灿烂,巨大灯柱射出白色的光照亮了整个操场。
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操场,空旷而孤寂,强烈的灯光射在我身上,刺得我眼睛有点发晕了。今天为什么会开了全部的灯光呢?平时不都是漆黑一片的吗?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学校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关押着鬼魂的集中营。每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大家就迫不及待的逃离这个充满了可怕气氛的地方,而在这个学校里潜藏着某些东西也开始蠢蠢欲动……
入夜后,即使远远的看着这所没有灯光的学校,依然能感觉到它里面的可怖。
所以,大家都绝对不会在入夜后来学校,特别在那件事情后。
想起那件事,我从心里打了一个寒颤。眼光不自主的扫过二楼那排黑漆漆的窗户……两点亮光在二楼闪过,好象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我顿时呆住了。
二楼应、应该被封锁了的,上二楼的楼梯大门都被焊死了,根本不可能有人的。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虽然站在灯光之下,但我却觉得自己是赤裸裸的暴露在猛兽的目光之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护我。我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努力的镇定自己,告诉自己不用怕……
折腾了那么久,我早就累了。我就着灯光最亮的地方坐下来,鼓起勇气决定依靠这灯光度过这个晚上。
不放心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瞄向教学楼,二楼的地方一片黑暗根本没有什么亮光。这回我觉得自己刚才是反应过度了,这根本就是之前把阿伯当恶鬼的无聊错误。想到这里我开始尝试放松自己……
荒井教授曾说过,在很多时候人觉得被鬼魂纠缠、迫害,其实并不是什么鬼魂超自然的力量,反而是人的潜意识和自我暗示所造成的。所以,在某些时候尽量放松自己,反而能避免伤害自己。
咦?有谁在楼顶吗?
我贸然抬头,发现教学楼的楼顶竟然站了一个人。因为背光,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谁?到底是谁呢?竟然在这个夜晚和我一起来到学校?可是他站的地方好危险,我看见他是站在围栏上,高空中的风吹拂起他的衣服和头发,整个人好象要飘起来似的。
“喂~!你在干什么?很危险啊……”我看着也为他捏一把汗,忍不住站起来大声警告他危险。
但那个人好象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依然站在那里。
“喂,你听见吗?站在那里危险啊~!”我站在他下面,看见他的身子在摇晃。
“喂~!你——听——见——吗——?”我急的走前几步,大声的叫唤,希望他明白自己现在有多危险。
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他,他竟然,竟然纵身跳了下来!!
8、
“嘭”的一下重物落地的声音,沉实得就象是压在我心头。
我被眼前的事情惊呆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血就蔓延开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转眼一瞬间就成了尸体,那种震惊不是几句话就能描述出来的。
那具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他已经死了。
我踩着他的血走近他,发现他的脑门被坚硬的地面撞得变了形,半边头都成了扁扁的一滩血肉,鲜红的血和着白色的脑汁,他的眼睛迸裂出来,死状十分恐怖。
“啊?!啊~!”当我辨认清楚他的脸,不禁就惊叫起来。
这个跳楼而死的人我认识的!
他、他就是荒井教授!!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坚决不让自己再喊出声音来。可泪水却象洪水似的涌了出来,不能自已。
我不知道教授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夜晚来到学校,还从顶楼跳了下来。但是我很清楚我又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人。我的心里充满了彷徨和伤悲。
失去至亲的痛苦的感觉好象是在地狱里受刑,痛苦不已却无法解脱。再次受到这种痛苦,更让我好象又回到了久违的痛苦记忆中。
我蹲了下来,含着泪水,用他的衣脚盖上了他的脸。
为什么?教授为什么会跳楼?他为什么在这样可怕的夜晚来到学校,这里的习俗他不是已经都很清楚吗?而且他是尊重习俗和传说的人,他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