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儿?"淡色的眸中蕴着惊异,直至耳边传来番邦男子的大喝,那一声"杀!"转回了旬枯梦的思绪。转身,挡在女子身前,旬枯梦略整脸色,缓缓开口:"大单于不必动怒,她是我的朋友,我自会处理。"言罢,不待男子回神,旬枯梦拉了女子,转身便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至一片空地,旬枯梦放开拉着女子的手,转身,站定。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是派人护送你回相府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一口气的问出所有的话,旬枯梦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不给女子任何回话的时间。
单夕瑶定定的望着他,半晌无语。
方才她被旬枯梦制住了穴道拉入马车带走,一路上回想男子莫名其妙的话,越想越是担心。于是奋力冲开穴道,制住那两名番邦的男子,逼他们把她带到这里,本想是说服男子一起离开,可谁成想,竟听到了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要谋反......他想要谋反!
"你......想要逼宫谋反?"她问。
旬枯梦一怔,随即想起方才女子在帐外,也许早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当下,闭口不言。
"你想要谋反吗,啊?"见男子不答,单夕瑶再问。语音中,已带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单夕瑶抓住男子的肩:"你知不知道后果,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到底为什么?"
"是为了他吗?为了宫涵月?"十指全都陷入了男子的肩头,单夕瑶几近疯狂,为男子的沉默。"你回答我!你这么做,是为了他对不对?你怕皇上仍旧不肯放过他,所以就想要一劳永逸,是不是?!"
"这是最有效的法子。"缓缓地,旬枯梦终于开口。
"这是最愚蠢的法子!"单夕瑶哭着喊出声。"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会死多少人?如果你失败了,你以为你能走得出紫禁城吗?就算你成功,到时候外邦的兵马入境,又会有都少无辜百姓湮灭于黄土?你想过没有,你想过没有啊!"
"就是为了救他,就是为了他一个人,你要担负的,是千古的骂名!不管是不是会成功,之后的所有人,所有人都会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卖国求荣!枯梦,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对上男子淡色的眸子,单夕瑶的声线由哽咽变得嘶哑,眼中除了泪水,还有深深的绝望,与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在乎的人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为了保他一命,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偏生,偏生这个男人,让她觉得愧疚......让她觉得,她甚至就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我没得选择。"沉默半晌,旬枯梦在单夕瑶的几近疯狂中,缓缓地开口。
单夕瑶抬眼,对上他的眸。
"他不能死。"微顿,男子的口气愈加低沉:"霍家的事曝了光,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我。如果不这么做,早晚,我们,都得死。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是疯子也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只能继续走下去。就算错了,我也必须错下去。"
抬头,轻叹口气,旬枯梦略略勾唇,惨淡一笑:"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看着这样的男子,单夕瑶激动的情绪慢慢的平复,眼中还含着泪水,开口闭口间,却说不出一个字。
两人之间,是死寂的沉默。
良久,旬枯梦似是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看着女子,淡淡的开口:"赶快离开这里,回相府去。这都是些化外之民,你若是不走,恐怕会被他们杀了。"言罢,见女子怔怔的并不答话,旬枯梦一勾唇,旋踵,便待离去。
"枯梦!"单夕瑶突地出声,使得男子停步。
自怀中取出一把银质的小小钥匙,单西瑶走到男子身边,轻轻的开口:"这个,你能收下吗?"
见到钥匙,旬枯梦疑惑的抬眼。
"不用问是什么,你只要选择收,或是不收。"不理会男子询问的眼神,单夕瑶道。
挑眉,旬枯梦沉默半晌。就在单夕瑶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他却突地伸手接过钥匙,放入怀中。
"好好保管它。"单夕瑶轻轻的说。
略一点头,旬枯梦又沉默半晌。
"我送你回相府。"
"不必了。"单夕瑶接口:"我自己会回去的。"
"那......保重。"轻轻交待一句,男子旋踵,离去。
暗夜中,只剩女子,缓缓地闭起了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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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顾清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养心殿中,雪色罗裙的女子敛衣低首,语音柔媚。
"早就听闻顾姑娘为武林第一美人,今日得见,果然绝色。"身着皇袍的男子缓缓转身,声线中透着淡淡的笑意。"你来这儿,可是为了旬枯梦?"
"皇上英明,民女此次前来,确是为了旬枯梦。"顾清吟答。"民女已得到消息,旬枯梦联合番邦的兵马,准备于祭祀当日进宫,意图对皇上不利。特来将此事禀报皇上。"
"哦?"皇帝一挑眉:"朕还以为,你是替他求情的。"
"民女也本有此意,但旬枯梦此次勾结外邦造反,实属大逆不道。民女虽与他尚有婚约,却也不能坐视他为一己之私置天下于不顾,虽不忍,也只有大义灭亲。"顾清吟缓缓抬头。
"说得好。"皇帝缓缓拍手。"你将此事告知朕,是怕朕毫无防备,着了他的道?"
看着缓缓趋近的皇帝,顾清吟眸光一闪。"原来皇上早就知晓,是民女唐突了,皇上恕罪。"
",你何罪之有啊?"皇帝勾起一抹笑。"虽说,自旬枯梦为了宫涵月的事进宫来向朕求情开始,朕就料到他早晚有一天会谋反,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你如今进宫来,恐怕不光是为了告诉朕这件事而已吧?"微顿,皇帝的眸中闪过一丝精亮:"有什么话,起来说吧!这么美的女人给朕下跪,朕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谢皇上。"敛首,顾清吟起身。"民女有一计,能助皇上除掉旬枯梦这逆贼,还能让皇上免得为追杀宫涵月的事而在人前落下口实,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趣听?"
"说来听听。"
"如今,虽然旬枯梦已然背叛,但宫涵月却尚不知情。只要民女将旬枯梦要逼宫谋反的事告知他,以他的大侠性子,必定会放下个人恩怨前来相助。"微顿,顾清吟接着说:"若然宫涵月能助皇上诛杀逆贼,皇上到时候再加以封赏,天下,又有谁能不称颂皇上赏罚分明?宫涵月深受皇恩,对于朝廷曾追杀他一事,自是不好再提。日后,恐怕还会对朝廷尽心尽力,皇上何乐而不为?"
听罢顾清吟的话,皇帝挑眉。"顾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啊,若为男儿之身,必是将才。"
"皇上缪攒了,民女不敢当。"顾清吟低首。
皇帝微微挑唇,还待说些什么,门外的当值的太监尖细的嗓音便传入耳:"启禀圣上,单丞相的大千金单夕瑶求见皇上。"
"单夕瑶?她来做什么?"皇帝皱眉。这单夕瑶他倒是有些印象,两年前在单府曾经见过,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怕是也为了旬枯梦的事而来。"顾清吟低低接口。"她与宫涵月的关系匪浅,和旬枯梦也有瓜葛,此次来,恐怕是来求情的。"
"哦?是吗?"皇帝挑眉。
"民女斗胆一问,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她?"
"送到口的美食,岂有推拒之理。"对于顾清吟的逾越并未动怒,皇帝轻轻勾起一抹笑,缓缓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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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外的空地上,旬枯梦一身青衣染血,颓然的站在当地,望着对面的那抹蓝影,惨淡勾唇。
还是输了。
算来算去,他都算不到宫涵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出现在这里。
机关算尽,最终是棋差一着,算不到自己的命。
看着他身边的顾清吟得意地笑,旬枯梦神色一暗。
还是被人算计了。
"旬枯梦,皇上早就料到你会忤逆谋反,命我等,在此恭候你多时了。"四周涌上的众多兵将将男子团团在中央,明晃晃的刀剑直指男子的咽喉。
东门外,一队队侍卫拥着一名年老男子匆匆快步上前,对着高高在上的天子跪地:"老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单丞相来得正好,何罪之有。"皇帝冷冷的开口。
"来人,将旬枯梦这逆贼拿下,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皇帝身边的将领一声令下,眼见那明晃晃的刀剑便要刺入咽喉,旬枯梦绝望的闭上眼。
便这么死了,也算是解脱吧。
至少,到最后,他还是成全了那人的侠义......
然......
透心噬骨的痛,并未似意料中般传来,一声:"住手!"却划破了凝重的空气。
惊讶的睁开眼,只见一抹黄影蓦的闯入视线,接着,连同自己在内的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呼唤的,却是同一个名字。
"夕瑶?!"
清夜悠悠谁共
望着面无表情,宛如失心的旬枯梦,宫涵月心中有着无限地担忧及心疼。拉着他的手走回房间,为他脱去披在肩上的青衫,领着他坐在床边,帮他脱去脚上的鞋子......
整个过程中,旬枯梦只是木然地任宫涵月摆布,如同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然,紧紧抓住男人衣摆的手却始终没有放松过,彷佛是溺水中,唯一的浮木。
"枯梦,你一晚都没睡,累了吧。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宫涵月将旬枯梦拥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地安抚着。
被宫涵月拥在怀中的旬枯梦,头靠在男人的胸前,耳边传来他一下又一下清晰的心跳声,渐渐地从恍惚回到现实中。
飞越过的景象,是一片雪白中的红。是单夕瑶苍白脸上的血,是她回荡在耳边的,虚弱的,断续的声线。
"傻子,还不快跑......"
"宫大哥......我求求你.....你就......放过......放过他吧,啊,行吗?"
脑中是交叉替换的画面,蓝色的天空,飘落的枯叶,顾清吟的脸,单夕瑶的脸,霍步云的脸,秦家夫妇的脸......还有......还有......
雷诺尘的脸......夕若瑾的脸......
血......红色的血......鲜艳的血......夕若瑾的血......单夕瑶的血......
旬枯梦不自主地颤抖着,想甩去这不断盘旋的景象。最终,画面定格,是他和宫涵月,血泊中的他......和他......
蓦然,旬枯梦猛力一推,挣脱了宫涵月的怀抱。宫涵月被这突来的一推,身子向后一倾,等稳住自己的身子时,只见到眼前的旬枯梦身体微微地颤抖着,面如死灰,紧紧闭着的唇,已被牙齿咬得渗出了丝丝血迹......
宫涵月一惊,脑中不禁闪过当年刚刚救醒他时的画面。
当初,那男子整个人痴痴呆呆的,常常坐的发呆就一天,无论跟他说什么,讲什么,他都没反应......
该死!宫涵月心中暗骂一声。
旬枯梦虽然个性倔强好强,情感上却是十分脆弱,又容易钻牛角尖......
夕若瑾这事,该不会刺激到他,让他又回到当年那副痴傻的样子了吧......
掠住旬枯梦的双臂,宫涵月朝男子轻声呼喊着:"枯梦,枯梦,你听我说,什么都不要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不会有人记得了,别再难为自己,好吗?"
"你看看,用你的心去看,我是谁?"拉着男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引导那冰凉的指划过他的眉眼,宫涵月缓缓引诱男子开口出声:"跟我说,我是谁?"
"宫......宫涵月......"沉默许久,旬枯梦终于缓缓地说出这个让他深刻骨髓的名字。
"大老板。"这次,他是真的回魂了。
听到旬枯梦这一声大老板,宫涵月不禁呼了一口气,一把将人拥入怀里,原本提在半天高的心,也终于安然落下。
轻拍着旬枯梦的背,宫涵月低声安抚:"枯梦,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吧!"
说完,便准备起身离开,要旬枯梦好好休息,然,在他放开旬枯梦的那一霎那,却感觉到男子明显的一僵。
正要开口询问,衣襟却猛然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旬枯梦却狠狠地吻了上来。
宫涵月被男子突如其来的举动撞得发疼,唇齿相冲,舌尖还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然,旬枯梦却仍是狠狠地吻着,疯狂的吻,狂乱的撕扯着男人身上的衣服......
宫涵月有些吃惊,为旬枯梦的主动。但当他感觉到触在自己身上那冰凉的手指时,他却突然明白眼前的男子心中那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心下叹了一口气,宫涵月伸出手拥住男子,将那欣长的身压入床榻锦被间,轻轻噬咬着他的颈侧,在换得男子的一声惊喘后,呢喃的开口:"枯梦,我在这儿,我在你身边......"
旬枯梦僵住的身子缓缓放松,缠住宫涵月,不断地索取,直至两人的唇都因过于激烈的啮咬而变得红肿,旬枯梦才侧过头,喘息着溢出一声低笑:"你有没有试过,把人做得......昏过去?"
十分里有七分是压在嗓子中的笑,却使得宫涵月脑子里轰然一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旬枯梦,宫涵月一时之间,竟有些惊愕。
"枯梦,你......"
"想不想试试看?"缓缓靠近男子的唇轻触,旬枯梦持续着那低沉的笑,感觉着男子瞬间的僵化,他挑眉:"你是傻子吗......唔......"
问话的尾音尚没有结束,宫涵月的吻已然倾覆而下,放肆地吮吻着。
旬枯梦平素对情事颇为冷淡,若是宫涵月要,他也不会拒绝,但如今日这般放肆,却也是头一遭。
欲焰一层层地高起来,转眼间烧起燎原大火。
宫涵月隐约觉得,旬枯梦这次要的不是什么温情的挑拨,而是猛烈地贯穿,那种凶狠、疯狂的,能令一切都消退的痛楚的快乐。
旬枯梦不能胜任似的呻吟中,宫涵月开始不能自控地沉迷,与他手足交缠,唇齿相依,天绝地毁般的抵死缠绵。
旬枯梦佛化身成了某种永不会枯竭的藤蔓植物,紧紧地纠缠住宫涵月,要榨尽他最后一点精力。
感觉按在肩胛上的指尖用力一掐,宫涵月不自禁地疯狂起来。一种热切的渴望在心底冲撞:想要满足他,不管是痛楚还是快乐,不管是什么都给他。
淅沥的雨声响起,越来越大,敲在耳中,仿佛是行军的鼓点,密密麻麻、错错杂杂,又仿佛催妆的小诗,急急切切、妩媚缠绵。
旬枯梦被折腾得有些虚软,疲倦地瘫在床榻间。宫涵月怕他受不了这么激烈持久的情事,却被他一次次笑着缠上来,销魂蚀骨。
雨声仿佛益发的大了,风狂雨虐,雷声震震,然而转瞬间,那风声雨声天地万物都隐退在下一次极乐的颤粟背后,只剩身下汗湿的身子,和紧紧将他包裹的紧窒。
最终,宫涵月有些疲惫的拥着旬枯梦,感受他陷在快感的余韵里的颤粟。轻轻抚着他汗湿的发,看着男子的睡颜,一时之间,宫涵月却觉得有那么一层看不见的壁垒,缓缓地蔓延在男子那紧皱的眉间,让他感到窒息。
连这个时候,他,还是皱着眉头啊......
这个人,总是活得那么累......
宫涵月有些无奈的想。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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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霍家废宅一片阴森荒凉中,竟出现了缠绵柔美的琴声,在满园的残瓦之中,更显诡异。
一道人影缓缓地走在宅子里,似是在寻觅着琴声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