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地一游魂（上）——焦日朗

　　“你是为了凝云姑娘待在这里的吗？”易长亭忍不住问。

　　“也算是吧！我什么都不会，更不用说赚钱，又贪懒嗜睡，让我自己的话，我可能会饿死，他说他养得起我，我就同他走了！”这一走，就同他在这待了三个多月了，再加上被柴情困住和逃跑的那些日子，我与宾宾已分别快半年了！对一个游魂而言，可以弹指即过，可对现在的我而言，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时间啊，犹记得那时和宾宾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春暖花开之时，现在却已入秋了，他还许诺说，要在夏天的时候带我到避暑圣地，带我去草原，结果，我们哪里也没有去成。

　　连相见竟也需要借助别人的名义了……

　　“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易长亭低声问，声音依旧低徊。

　　“嗯？”我抬头看他，有些迷茫的眼神。

　　“你的表情很忧伤！”易长亭也望着我，眼神柔和而包容。“你不适合这种表情，你应该很快乐！”

　　可是我丢了我最重要的人！我没有说出口，我知道我卑鄙，我是在利用他来帮我找宾宾。

　　我微微一笑，算是作答。

　　“如果我说，我也养得起你，你会同我走吗？”易长亭这话说的是玩笑的语气，却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不会！”我回答的干净俐落。

　　他苦笑，眼底有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从容淡定的神色。

　　“这里终不是久留之地！”他轻叹。

　　“这里热闹，繁华，甚至连灯火也比其他处更加闪亮，有多少人在这里厮混，留连，不愿离开！”我指着另一船上莺莺艳语，笙歌环绕，“人求的不就是须尽欢吗？”

　　他伸出手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都是谁给你这些想法的？你才多大？”

　　我多大？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算？要如何去说？

　　“看，又是这样一张脸！小小年纪不要总是把烦恼的事情放在心上！反正自会有人去解决！”易长亭的话又飘入我的耳中。

　　我就是太依靠别人去为我解决事情了！我在心里暗叹。

　　“我总要有去自己解决的问题！”

　　“九月初八之前，我经常来找你，可好？”轻轻的带着些叹息的声音。

　　又是如此询问的“可好？”真是个温柔的人！

　　我点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只需陪凝云到这里就很闲了！”

　　应了是为心里的愧疚。

　　“夜夜与这些人相处，难怪你总那么多愁绪！”他听到我的话，表情一下子放松，添了一些欣喜。“如果真的没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地方游玩，到时间再把你送回来！保证不会让你有丝毫损伤！”

　　我的眉一挑，“别忘了我也是会武功！”最初他也不就因为这个才把目光停要我身上吗？

　　“啊！我真的忘了！”他一拍额头。

　　我失笑，这也能忘记！不过，有时候我也会忘记自己也会武功，只是想到宾宾时，就会记起，自己可是宾宾的师兄呵！

　　以后，他每天都会来找我，我不推拒，自和他出去，就这样，把金陵城边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走个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让我暂时忘记没有宾宾相陪的痛苦和冷寂。

　　易长亭从未向我询问过宾宾的事情，也未问过我与宾宾到底是什么关系，约战的事情更是只字未提，只是以一贯开朗且亲切的态度待我，我也是有礼待他，自始自终都是以女装见他。

　　或者与其他人的纠葛不是因我而起，但，易长亭确是我用心招惹来的，如果是错或是孽，终是在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事惹尘埃！

　　九月初八这个日子也终是快到了！我很快就可以见到宾宾了，只要能见到他，就不论什么都无所谓了……

　　第二十五章：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易长亭约战战宾于金陵城外十里处。

　　我早早起床，不再贪懒赖床。

　　天有些阴沉，灰朦朦的，让人有种很压抑的感觉。

　　但这却并不能影响我的好心情，今天我就可以与宾宾相见，又怎么会受天气影响？

　　不过，我仍是做女装打扮，因为今天仍是要见到易长亭。

　　对他我心里有愧，更不想让他知道我是男孩。

　　“凌小寂，你今天要去看那易长亭的比武吗？”正当我穿衣时，从来都比我晚起的连黎却穿戴整齐的推门进房。

　　“嗯！”我点头，手却不停闲。

　　连黎对我经常与易长亭出去表现的不甚关心，我也没有向他多说什么，连黎自有他自己的事情需要做。

　　“你喜欢他？”连黎又问，他坐到我屋子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眼神犀利的看着我。

　　“怎么会？”我失笑，连黎怎么会往那方面想，他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可你表现出来的像是要去见情人！嘴角含笑，眼里也满是欢欣！”连黎语气轻淡。

　　“呵！我是要去见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不过不是易长亭！”其实并没有对连黎隐瞒的必要，“我要见今日与易长亭比试的战宾！”

　　“战宾就是你的那个小师弟？这段时间和易长亭走的很近，就是因为他即将和战宾比试吗？”连黎一下子就想到了我之前同他讲的事情，艳丽无双的脸上浮现一抹了然，“亦或，是你让易长亭约战战宾的？你利用易长亭？”

　　我心虚的点点头，“我同易长亭说，我要见战宾！”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笨拙的家伙，看来是我小看你了，也许这段时间没有我，你也不会被柴情抓到的！”连黎微微一笑，笑容中有我看不明白的东西，“你的守护者来了，也就不再需要我了，你快点去见他吧！”

　　“连黎……”我有些焦虑，连黎一直照顾我，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他。

　　“我说过，你要离开的时候不用同我道别，我讨厌说那样的话！”连黎站起身，走到我的近前，“如果只有你的小师弟才会让你真正快乐，你就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别再离开他了！”

　　他轻轻的拥住我，“别再让柴情找到了，下一次他不可能再任你逃掉！”

　　我知道，这次如果没有他，我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的离开。

　　他没再言语，放开我，走了……

　　若有似无的，传来一声倦怠的叹息，似把很多东西都包含在里面的无奈。

　　我告诉自己，见到宾宾后，要来找连黎，问他愿不愿同我们一起走，连黎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九月初七。

　　夜幕深垂，天上挂的是半月。

　　夜是黑的安静的颜色，透着干净的味道。

　　我预备了酒，站在小楼的顶端等着易长亭。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在这般情景下与他相见。

　　他乘风而来，气质淡定，倒颇现潇洒侠情，如果他愿意，可以如师父那样修行，或者以后会混个散仙做做。

　　我把倒满酒的杯子递给他，用的是他之前留给我的银杯子。

　　他接过，一口饮尽。

　　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学他，一口饮尽。

　　他不言，我不语，我们只是喝酒，喝完了一壶，再拍开一壶。

　　都说酒会醉人，我和易长亭偏偏都是不会醉的人。

　　“凌小寂，你允我一件事情好吗？”在我以为今晚会在无言中度过时，易长亭开口了。

　　“当然可以！”我笑笑的回应。

　　“让我和战宾把这一场比完，你再现身，好吗？”易长亭表情认真而坚持。

　　我犹豫了，我不想看到他们谁胜谁败。

　　“这是一个点到即止的约战，我对能和战宾交手已有所期待，我想，他是一个值得做对手的人！”他的表情虽然依然保持淡定，但眼里已充满热切，那是绝顶高手的眼神，也是对武功执着的眼神。

　　“真的非要比吗？”我蹙眉，宾宾很强，易长亭也很强，他们对决的结果根本就是不可预料的事情。

　　易长亭深隧的眸对上我的清澈，最后，我败给他的执着。

　　“好！我会等你们比武结束后再见宾……战宾！”

　　易长亭的脸上泛起一波淡淡的笑意，“谢谢！”

　　在这众高手云集，光线暗淡的情况下，我仍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我要见的那个人。

　　遗世而孤立，傲然的姿态以及那一身掩不住的冷丽光华，怕是连仙界也寻不到这般瑰丽的人！

　　只是感觉更加冰冷，以前像个冰雕，现在则更像个冰山般让人寒彻筋骨！

　　即使无纱遮面，露出那华丽而精致的绝色面孔，也让人不敢多向他望去，他的孤傲寒酷倒是其次，只是，那眼是一双结了冰的无情的眼，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冻伤刺伤！

　　这样一个存在已不像是人了，因为那已没有人应有的一点温度！

　　宾宾……这是我的宾宾啊！我痴痴的看着，心却疼痛，我知道，宾宾的寒冰，是因为我而起。

　　如果我难受，宾宾只会比我更难受，长久以来，一直是如此，我都为分别的半年痛的泪流满面，宾宾又怎会不伤？

　　好想什么都不顾，就这么扑到宾宾的怀里，紧紧的抱住，再也不放手，再也不让任何人把我们分开！

　　我的眼开始湿润，似有泪水要流出，闭上眸，掩盖了起来，不能总是弱的像个小孩了。

　　这两大高手的对决引来了大批江湖人士的蜂涌而来，其热烈程度，不次于任何一次武林大会！

　　我站的位置离比武的地方有些远，我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确定这里面会不会有柴情的人，既使我现在扮做女装，也不保证不会被认出。

　　不用昨晚允诺过易长亭，现在我也不敢现身了，此时上去与宾宾相见，怕是把自己硬往柴情眼底下送。

　　我只有耐心的等，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后，跟着宾宾离开就好。

　　眼紧紧的锁着宾宾，我的心思全都在他的身上，连易长亭什么时候也到了都不知道，更没有留意到身后慢慢走过来的人影……

　　“凌小寂？”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唤我。

　　我应声回头，我认识的人。

　　第二十六章：九月初八的殇

　　是的，我认识的人，却非我熟悉的人，尤其是站在我眼前的更是与我记忆中的不同。

　　我见过的秦川是纠缠着宾宾大叫着“美人”纨绔子弟一般浮滑，再不就是被我气的狂摔东西泄愤，犹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时，他对着江水大叫“美人”。

　　现在，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出任何的面无表情以及冷峻的气息。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他冷冷的说。

　　“宾宾在这里，我自然会来！”我亦冷淡的回答。

　　“你躲藏的真好！洛王爷布下了天罗地网抓你，也没看见你个影子！”他上下打量一下我，“过的好像还不错，只是没想到做女装打扮倒真是挺清秀的！”话中带着淡淡的讽意。

　　我却更能感觉到他一丝恨意，这个人恨我的存在！

　　“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是柴情抓住我？”我一挑眉，这个人有理由恨我，因为宾宾，可我也不惧他！

　　“我知道的要比你想象中更多！想听吗？”他忽然欺到我的近前，“不想听也没办法，因为我很想告诉你，很想让你知道！”

　　我一惊，怎么感觉这张俊美的脸忽然变的狰狞和冰冷？是因怨恨而起的吗？

　　在他的脑海里，有一副画面。

　　少女一袭素衣，迎风而立，轻淡如菊，优雅如兰，笑如轻梅，眉宇间甚至有不属于尘世的淡淡光华。

　　那种美好，他永远不会忘记。

　　可是她因为另一个人的名字而脆弱，而忧伤，而动情。

　　“我、想、见、战、宾！”她不知道，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她眼里流转的是浓烈的思念和感情。

　　他知道，他出现的太晚了，她的心早已在另一个人身上。

　　但他仍然答应让她见她的情人，他不想看到忧伤的她，她应该更快乐。

　　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找到战宾，但他选了一种最执拗的方式，约战战宾。

　　他想和他比一场，因为心中的那一抹不甘。

　　每日和她见面的时候真开心，仿佛世间一切美好都摆在他面前，但他知道，这不是属于他的，这是有期限的，九月初八！到了九月初八，他就必须把这一切美好都还给这个人。

　　他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战宾，一个如谪仙似的人物，俊美的不似凡人，奇诡拔尘，只是，也同样冰冷的不似凡人。

　　像一个由冰冻成的一个人，就那么横空出现在人世间。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让她快乐吗？他怀疑，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只会带给别人哀伤和悲痛？

　　如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或许，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如果不想战宾今天就死在你的眼前，就不要他看见你！”那冰一般的声音我以为只有宾宾才的吐的出。

　　“柴情来了，他带了很多人手，他在等你出现！”

　　“他要杀战宾！非杀不可！因为你的存在！谁也阻拦不了！”

　　“没有人可以与洛王爷柴情对抗，当今的皇帝不能，你不能，我不能，战宾更不可能！”

　　“你的逃跑让柴情非常愤怒！你已经是他握在手心的猎物！他对你势在必得！”

　　“你不被战情抓住，或许柴情还会因为拿他当饵，为了等你的出现，还会放过他一时，如果你再被柴情抓住，战宾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没有再逃脱的本钱和幸运！”

　　“如果可以无声无息的把你杀掉，让你就此从这个人间消失的话，我真想那么做！但我更怕战宾会随你而去，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你知道吗？你的出现，让两个人的生命完全混乱了！”

　　“也许不只两个人！”

　　是的，不只两个人！

　　我面孔平静的面对秦川充满指责和怨恨的话。

　　当我自以为是的玩弄着我的小聪明时，早已有人把我看透，我最后只能怆惶着面孔，失措的面对！先是柴情，然后是眼前的秦川！

　　胸口传来一阵阵满是窒息般的疼痛。

　　“我明白了！今天你就当从没有看见我出现在这里，我也不去见战宾！”清冷飘忽的声音不在柔软，不在稚气，似填了什么在里面。“我会离开金陵城，不让任何人找到我！”

　　我转身，留恋的看了远处静立似在等待的极美亦极冷的宾宾，这一次，也许我做错了，我以为一切都很简单，其实事情早已变的艰难了！当我开始自以为是的时候，我也开始被遗弃了！当我觉得做人很简单的时候，我却开始逐渐的体验到了做人的无奈和心酸！

　　是谁说过只想要我今生快乐无忧，安逸幸福？

　　为什么近在咫尺我却不能见他？明明轻喊一声，他就可以知道我站在这里，明明我来是为了继续与他在一起，明明一切都是很轻易事情，明明我们是只属于彼此，明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应该发生的……

　　明明人的一生其实是很短的，为什么还要发生那么多无能为立的事情徒让岁月更快的流失？

　　天不知何时竟开始飘雨，浠浠淋淋。

　　天气变的更寒了，身边没有人关心我是否会冷，眼前的一切不在明朗，一片萧瑟！

　　不远处，易长亭终于动了，战宾也动了，比武不过是刚刚开始！

　　第二十七章：九月初八的怨

　　我没有就此离开金陵，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小楼。

　　“连黎，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连黎正在涂胭脂，看我进来，就放下了胭脂盒。

　　“柴情也来了吗？”

　　我点头。

　　他不再说话，面色平静，用最快的速度把贵重物品收起来，换下女装，穿上一袭不起眼的男装。

　　“你这样不可以了！走吧！”

　　我无言的跟在他的身后，心一片灰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