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地一游魂（上）——焦日朗

　　柴情就从来没有过，虽然他曾经贵为太子，之后又是皇帝，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好好的睡过一觉，总是浅眠，一惊就醒，即使，他现在抛开一切，养成的习惯也无法改掉，他甚至无法容忍别人睡在他的身边！他一向独眠！就算他与人欢好，之后也会把人赶走！

　　就如连黎，不管被他折腾的多狼狈，就算是昏了过去，也会被人抬出去。

　　有一段时间，他是很疼连黎的，在凌小寂离开他眼前以后。

　　可惜，这连黎，美则美矣，风情和柔媚也都不缺，却少了凌小寂的那份灵性和透澈。

　　所以，他一直不舍得去破坏这样的凌小寂，即使他那么想抱这小小的身子，那么想让这身子和心思都属于他，可他知道，有种东西，一旦丢了就永远走不回来了。

　　“连黎，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来，凌小寂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主人，以后有他地方才有你，其他时间，别让我看到你！他懒散，不懂照看自己，而你很细心，有你侍候凌小寂，我能放下些心！”

　　“是，洛王爷！”连黎果然很懂事，连称呼也晓得改了。

　　“很好！连黎，这是你最好的归路，凌小寂一定会是个好主人！你一定要全心全意的护着你的主子！如果，我把你送给其他人，你就只会是个一无是处的男宠，也就没有人会保证什么了！你知道，朝里那些王宫大臣都是什么样子的！”

　　“谢洛王爷怜惜！”连黎的声音仍然柔媚，听上去却让人觉得有些苦！

　　柴情不再理这个在他眼中已经一点含量都没有的人，他的心思现在已完全都在凌小寂身上。

　　他其实想给凌小寂很多很多，却知道，那些在凌小寂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那是一双没有任何贪念和欲望的眼神，即使染上了凡间俗世的尘烟，却仍保持着它的清明。

　　这才是他想要的宝贝呵！

　　手指来来回回的抚着那轻闭的眼，多么想看到有一天那里面有自己的身影存在！

　　低下头，在同样沉睡的淡粉色的唇上印上惦静的一吻，那是如春风般的柔和，是不忍心吵醒并且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的体贴。

　　他不知道，自己看着小人儿的眼神也是那么温柔，就像是已动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拥有的情……

　　第十九章：我逃了

　　我逃了，并且不是我一个逃的，我还带着连黎，那个柴情送我的男宠。

　　这并非我所愿，但我仍然这么做了，我没得选择，因为我不敢杀人。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不过，在逃离那栋宅院的过程中，我发现这个做法是非常正确的！有了连黎的帮助，逃跑似乎也变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当初的逃跑想法现在看来是非常不可行的！我承认我不适合动脑！现在，我只需要打晕一些人，其它的，连黎似乎都可以安排了！

　　就像我们此时穿的女装，是他早已埋藏在院子不显眼的角落的土里，我们挖出来穿好就足以掩人耳目。

　　而他似乎已为这样一个逃离计划做了很久的准备，我又成了坐享其成的主！

　　如果今晚没有人去查看我的话，我们至少就会多出一夜的时间离开柴情控制的范围！

　　连黎说，柴情大概是不会过来了，他习惯独眠，一到晚上，除非是招人侍寝。

　　连黎表情自从离开那宅子就有大大的变化，我在睁开眼睛看到他时，他的表情茫然而哀戚，就像我在刚才听到他的声音似的，总让人有种艳之外的苦。

　　而现在，则充满了希望和光彩，这样的他似乎更美了！

　　当时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昏过去，自然更没有睡过去，由于太习惯于那种睡眠的样子，也自然会装的让人看不出来。

　　我知道柴情吻我，知道他看我，也知道，他把连黎送给我时说的话。

　　这只是更坚定了我必须离开柴情控制的心。

　　离开凌府的那个小镇后，我遇到了很多和从前看到的都很不一样的人，当然，宾宾是最与众不同的了！

　　然后，是柴情和秦川，前者已让不懂，后者更是让人迷惑，秦川的身份和态度始终暧昧难明。

　　而这连黎，似乎也是不一般。

　　他虽不懂武功，但却有其坚韧一面，其实想想，也许最是理所当然，他拥有的容貌已让他足以列为祸水，如果没有足够聪明的头脑保身的话，悲惨的结果是避免不了的！

　　在天明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一个不大的村庄，连黎体弱，无法走快，我是半拖半背着他施展我那在宾宾看来非常差的轻功才算争取些时间。

　　所幸农家人都起的早，田里已可看见人影。

　　我说要不要在这里歇一歇。我看他脸色苍白，而我也有些累了，自从同宾宾进到这江湖里以来，我何时这样辛苦过！

　　连黎说不能等，对我们而言，时间太过宝贵，一旦柴情发现我们逃了，他一定会让所有人出来寻找我！以我们粗劣的掩饰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于是我们雇了村里唯一的一辆马车，让赶车的带上一些干粮，立即上路。

　　目的的是离这不到半日路程的一个大城镇！

　　当我坐在不甚舒坦的马车上，我的头脑还是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就像我以前是游魂似的。

　　我没想到本来艰难的逃跑过程在我仍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下已经进行了大半，没有任何惊险，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种种的设想过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基本上，我和连黎都算是暂时安全的脱离了柴情。

　　战宾此刻难抑心中的激动，他终于知道那批人的下落了。

　　他暗恨自己的无用，居然查了这么久才得到消息。

　　片刻也不想再等待，心急如焚的给黄泉阁的人下了令，不论身在哪里都立即的向此地汇集！

　　他不敢再冒险，虽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抓走小寂的幕后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件事也绝不是没有预谋的事情！

　　上一次的轻忽让他失去小寂这么多天，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允许有任何差池的出现！

　　“战宾！”秦川骑着另一匹马飞奔到他的身边，拉住了他的去路。这些日子他总是缠在战宾身边，所以，不可避免的知道了他的名字，也许，秦川早就晓得了，经过一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他不能小看这个貌似轻浮的人！事实上，是托秦川情报网的福，才这么快找到！单靠黄泉阁的力量终还是差了一筹！为了找到凌小寂，他忍受了这个人不断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找到凌小寂了吗？”秦川明知故问。

　　战宾冰冷的点点头，他当然不会因为熟悉而给秦川其他的表情，可是他却掩不住因为热血沸腾激烈的眼神！那蓦然产生的夺目的冷丽光华让秦川差点在这瞬间停住了呼吸！

　　“我同你一起去！”压住奔腾的心思以及将要出口的叹息和阻止的话，秦川最后只是这样说。

　　“不用了！这是我的事！”战宾拒绝，他不想再同这个人牵扯！

　　“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我一开始就参与了进来，我就必须见到凌小寂才会罢手！”秦川状态潇洒的说，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坚持。“别再为我这无关紧要的人耽搁你救凌小寂的时间！”

　　是啊！没有时间在同他争！小寂在等着他！只要一想到小寂，灵魂都似火热起来了！

　　“嗯！”战宾应了，秦川让路了，便不再言语，拼命向着有凌小寂存在的地方赶去！

　　那个人不是你我能应付的！秦川在心里微疼的低喃。也不知道让你去找他是对是错！只是因为不忍心再看你漫无目的地继续疯狂寻找和在无人时露出的痛苦表情！

　　原来，在不知道不觉的玩闹间，他竟也开始投入了感情进去！

　　此时，战宾与凌小寂仅仅相距不足三尺。

　　战宾骑的马甚至轻轻掠到凌小寂的马车车幔。

　　如果，凌小寂有向外探一下，只要轻轻的偶然一下，或许，以后的江湖就会不一样了。

　　如果，战宾赶的不那么急，马不是跑的那么快，他多看那马车几眼，或许，战宾会仍然是那个冰冷却终有一处是无限柔软的宾宾。

　　但他们终于只是擦身而过，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

　　第二十章：秦淮河之一

　　我陷入到一种奇怪的处境下，突然间，我竟无处可去。

　　我无法找到宾宾，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我知道宾宾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非常神秘的存在，只是没想到，有这一天，他对我而言，同样是如此，也许，我把自己置于明显的位置，宾宾会马上找来，但我却又绝不能被柴情先找到；我不能去投靠我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叔叔，也不能回我在这人间的家；另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没有钱，我不会赚钱，宾宾把我照顾的太好，让我忘记了做人为生活为钱奔波时的辛苦！

　　而现在我会饿，会困，会累，会疲倦，我不能再像游魂那样无所顾忌的四处游荡！

　　“那你就同我一起吧！柴情不会找到你，我也还养得起你！”连黎最后说，于是，我同连黎走了。

　　秦淮河上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不论是岸上还是河面上。

　　华灯闪烁，画舫顺水飘动，各色的长幡迎风起舞，舫内笙歌处处，莺声雁语，媚影妖红，一派歌舞升平的绚丽景象。

　　连黎来到这一方河面未足半月，就成了没有任何争议的花魁，每日都为画舫赚进大把大把的银钱！

　　他扮作女装，和一群女人争艳争美！他卖艺不卖身，清高自得！他没签卖身契，画舫里的嬷嬷也得纵容着他，护着他，阿谀着他，生怕他一不开心，换到别的地方！他光彩的好似天生就应该受人瞩目，艳冠群芳，这行饭他吃的理所当然！

　　那些风尘中的花花草草又怎及得上他艳到骨子里的魅惑！只需眼波轻轻流转就能勾引一大票拜倒在他裙下的不二臣子！呵！他的烟行媚视是天生的！

　　当初连黎说要到此地安身时，我一时愣在那里了！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透连黎这个人！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跟着这个人在一起，总是会给我惊讶！

　　如此招摇的地方如何让耳目众多柴情寻不到？何况，如果连黎打算还是以色侍人的话，陪着那洛王爷不是更好？才出虎穴就要进狼群吗？

　　那又怎同！洛王爷是什么人物，我在他眼里比一件摆设强不到哪去！我的所有一切都被他握在手里，他想如何就如何，我连渴求怜惜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不同了，主动权在我的手里，每个来找我的人都哄着我，宠着我，管他是真心实意，虚情假意，我都可以恣意接受！何必巴巴的像条狗似的去求别人的欢心，低贱也不会有人同情你！

　　提到柴情，我听到了他婉柔声音中不可遮掩的苦，再看他明艳的面孔上，有一条凄凉的线从上面划过！

　　不论他现在如何说，如何做，他都是对柴情动过情，也许以后会消逝，但现在却仍是他心上的一道伤。

　　“从今以后，我要天下人爱我，我绝不会再爱一个人！”他发誓似的说。

　　“如此柴情没说把你送我，你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吗？”我心血来潮的问。

　　“不会！但不会走的这么急！至少我会再多拿些钱财！“即便连黎真是离开的匆忙，他仍是带了银子和一些不起眼的珠宝，太值钱显眼的不敢拿，怕柴情会循迹找到！

　　我抿嘴暗笑，这倒真让柴情吃了个大大的闷亏，如果他知把连黎那么坚持的送我，导致的结果是让我顺利的快速的逃开，会不会气个半死？没有连黎，我还真没有把握！

　　“我真不懂！凭你这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也没有一丝才情傲气，每日只知好吃懒做，睡觉过日子的德行，怎么就吸引住王爷的注意？一副非你不可的执着！你知不知道，败给你，我很不服？”连黎的手指来指去，“所以，我非要在他没得到你之前，把你带走！让他难受！”

　　我任他用言语发泄，他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仍可过少爷似的悠闲生活全靠他的供养！我承认在最初逃的时候，我有怀疑过他的动机和目的，但现在，我知道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柴情快活罢了！

　　“如果你跟着他，或许没几天他就会腻！”连黎的心思有些飘，自己被视之如弃履，眼前这一个却被待之如珠如宝，当时，也就是因这一份不甘，才匆忙逃离！有过后悔吗？

　　他不知道，那现在为什么还要带着这个危险的人物，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凌小寂被洛王爷寻到，见到是和自己在一起的话，他的下场真是无法想象啊！

　　他赌上的其实太多了……

　　第二十一章：秦淮河之二

　　宾宾找不到我，很正常，他不会想到我会隐藏在这里，更何况我没有留下过任何信息！也许他会以为我还是在被困着！

　　柴情找不到我，很正常，因为他不可能猜到我会扮作女装和连黎躲到一群妓女中！即使，我担当的有点像是护卫的工作！总有些不长眼的人想欺负连黎，我只好暗地里出手解决，明义上，我可是他的丫环！因为我说，我吃他的喝他的，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但师父找不到我，那就非常不正常了！他那个散仙似的人物想要找一个人怎么可能找不到？掐指一算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以前不论我和宾宾到哪里他都可以轻易寻到的啊！

　　只要他找到我，那我就可以让他去帮我找宾宾了！越来越想早点见到宾宾，没有宾宾在身边，本来就不满的心更像空了一大块，飘飘荡荡的……

　　“凌小寂，你是发呆呢？还是睡着了？”我坐着坐着就出神的情形日益严重，连黎总是要推我一下，才可以确认我此时的状态。

　　“发呆！”我回答。

　　“是在想谁吗？”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越来越习惯连黎装扮成女人的模样，如果不扒光他的衣服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艳名远播的凝云是个男人！凝云是连黎的艺名。

　　“嗯！”对啊，我是在想宾宾，一天总要想很多次才可以！好像想的时间多了，他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冰雪般的面孔，温柔却宠溺的眼神！

　　在这热闹无比的地方反而越容易感觉到寂寞。

　　一个独自飘荡了几百年的游魂，竟然有一天会感觉到寂寞呵！

　　“你的那个小师弟？”我同连黎提过宾宾，但没有说更多，只说是一直照顾我陪着我长大的师弟，我告诉他，我在等着师弟来找我。

　　“嗯！”我再一次点头。

　　“是情人吧！所以你才舍弃了洛王爷，和我逃出来！”他也学我做在船板上，脚垂到河面上。

　　我和宾宾……情人吗？也算吧！我们连身体都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了！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子倒真是如一对情人！

　　我点点头，算是应了。

　　他不再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河面。

　　我和连黎虽然住在一起，却并不怎么交谈，白日里他睡觉，我也睡觉，晚上他要开始施展他的妩媚，我只是他的食客，他没有多少心思会用在我身上。

　　不过，我也是才知道，连黎其实和我一样大的，都是十五岁，他在没有跟柴情之前是在妓院待着，他娘亲就是妓女。

　　他说，他注定要吃风尘这碗饭！这样他才会开心！这是命运！

　　“凌小寂，你要离开时就离开，不用同我道别！”他忽然说，然后就站起身离开回到楼里了。

　　真的不用吗？为什么觉得他说这话时有点苦？虽然人和人总要分别的，但总是得有始有终，像我和宾宾那么突然的就分开，心里总是很难过很难过的！

　　“要去画舫了！”不知又过了多久，连黎唤我。

　　经过仔细装扮的他，更是美的让人心折，幻化于形的娇艳，只可惜能见到这一面的他的人实在不多，更多的时候，他是一席面纱遮面，付得出钱也未必能见他的美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