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慕容吟

肖楠一愣，雷天一也呆在那里。虽然已经听说肖楠回来了，但是就这么遇到仍然觉得没有心理准备。
"你在哪个考场？"周易为了替雷天一掩饰异常表情，故意找话说。
"五十四，正在找呢。"
"我刚才看见了，就是十二班那个教室。"说完拉着雷天一继续往前走。
肖楠追了过来，拉住雷天一的手腕："明天下午考完了一起去聚聚吧？好久不见了。"
"好啊，到时候楼门口见。"雷天一笑得很甜，胳膊却很坚决地从肖楠的手里挣脱出来。
稍微走远一点了，周易才开口夸他："表现不错啊，应对已经相当成熟了。"
"我说过我是绝对要让理智战胜情感的人。"
"over了？"
"definitely！"
"那就好，你恍惚那么长时间，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哈哈！我写了一个严密的推理论证，证明我跟他没有结果，最后证出来了也就接受事实了，证了三页呢，你要不要看看？"
"靠！你连这个都证，下次去你家再说。"

第八章
走进包间，肖楠一看见雷天一坐下，马上挤到前面，抢着坐在他旁边。
"祝我们都考上理想的大学！"孙野举起一大杯扎啤，带头祝酒。
十几个人不管相互熟不熟悉的也都开始彼此祝福。
肖楠拿着杯子跟雷天一碰了一下："你应该考得不错吧？"
"嗯，凑合，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至于考进哪一所就不一定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我走之前你送我杏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送的。"
"即使随便送也该有个随便的理由啊。"
"真的没有理由。怎么样？好吃吗？"雷天一不想说出是周易代送的，此时有些后悔，毕竟朋友一场，当初应该用心准备一份好礼物的。
"我没吃，放了几天坏了。"
"看来送你杏是对了，反正送什么都是被你浪费掉，就应该送最便宜的东西。"
肖楠黯然一笑，淡淡地说："是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哑谜呢，害我猜了一年。实在猜不出来想向你要答案，没想到是白忙活一场。"
"哈哈哈哈！要是哑谜我就告诉你了嘛，那时候忙着复习哪儿有时间给你出谜语？"
肖楠心里很郁闷，于是转移话题："你打算报哪几个志愿？"
"还没定呢，再考虑一下，你呢？"
"我也没定，等一个人先定了我再定。"肖楠心想反正离得远了也忘不掉他，倒不如常见面呢。
"哦......"雷天一心里嘀咕：你想跟薇薇去一个学校也用不着到我眼前宣扬吧？是想时时刻刻提醒我你已经有主了吗？即使再理智的人情绪也会有起落啊，我在你面前装得够辛苦了，不要再考验我的忍耐力！
一直喝到午夜，大部分人是喝多了，勾肩搭背地站成一排走在马路中间。一边走一边唱歌，其实都算不上唱歌了，根本就是扯着嗓子喊。
两个巡警朝他们走来，肖楠让他们小点声走到一边去，可是正在酒劲上根本没有人听见他说的什么。
其中一个巡警笑着对肖楠说："没关系的，今天高考结束想发泄一下可以理解，不过要注意安全，小心车。"
雷天一转过来看了肖楠一眼然后继续跟大家一起唱歌。
这小子竟然装醉，那根本不是酒醉之后迷离的眼神。雷天一，你是想借醉拉远跟我的距离吗？你到现在还记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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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又来信了。"
"又是问我多高多胖？跟她说我这两年就没变过，以后不用问了。"
"她想让你去日本。"
"不去。"
"她毕竟是你妈。"
肖楠大口地吃饭，不说话。一碗饭很快见底了，肖楠放下筷子，平静地说："我早就不把她当我妈了，有十几年不见自己儿子的母亲吗？竟然把我扔给一个老人！你年纪这么大还要每天买菜做饭照顾我，有多辛苦她想过吗？！"
"她那时候没有想到你会在一天同时失去父母，你爸的车祸怎么预料得到？你妈也不算是个坏人，是你爸对不起她在先。那时候我在你面前骂她太多，所以影响到你了吧？后来想开了，也就不恨她了。"
"奶奶，你想让我去吗？她还有脸见我吗？我如果去了对她只会怀有报复心理。"
"去吧，我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我要是不在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而且你不是想学设计吗？听说日本的设计很好......"
肖楠含着眼泪说："我去，你不要说了。"
"要去就早去吧，你不会说日语，去了需要段时间适应，起码要尽快学会日常用语。你走了我也可以享两年清福了，我主要是为我自己考虑。"老人也含着泪。
肖楠忍着难过想调节一下气氛，笑着说："谁说我不会日语？我会说几个词呢。"
"别告诉我你会说米西米西，八格牙鲁。"
"呵呵，我正准备这么说呢，其实我还会几个词，nani，masaka，bagana。"
"什么时候学的？"
"哈哈，这是动画片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几个词，想不会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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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去日本，肖楠并没有太多感觉，甚至还不如去杭州前心情低落得那么厉害。他冷静地办理一切手续，准备行李，其实没什么可准备的，不管需要什么都等到了日本敲诈那个黑心老娘。
肖楠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画的杏还一直放在床头柜上呢。哎，竟然被那个没良心的小孩耍了！这画现在也没什么用了吧？肖楠拿起画，正准备撕掉，突然觉得很舍不得。于是找了一把剪刀把杏剪下来，夹在笔记本里，装进行李箱。
或许我真的是Gay呢？好像也有双性恋的人吧？肖楠用力摇了摇头，都怪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孩！竟然让我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哎......不知道这次走他又会送我什么怪东西，这一次坚决不乱猜了。他会来送我吗？不会又是让周易转交吧？我要自己直接打电话找他，他应该还是会给我面子的吧？
"是我，过两天我请客你能来吗？"
"哈哈，白吃白喝当然去了，为什么请客啊？"
"我要走了。"
"又是去杭州？"
"不是，去日本......我妈叫我去那里上学。"
雷天一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下，他用力扶住桌子。原来自己还是那么在意他，只不过因为他就在自己的附近才没有意识到。在杭州的那段时间，虽然离得远了，却还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他在某个可以用心触碰到的地方，而这次一走似乎一切都变得虚了。跟母亲团圆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吧？你让我怎么去面对一辈子见不到你这个事实？
"怎么不说话呀？你到底来不来？要是不来我就改去你家请客了啊。"
"我不能去，你要保重。"
"为什么不能？又病了吗？还是肠胃不好？我今天有时间，要么我再陪你去医院做一次彻底的检查......喂？......喂？"
雷天一挂掉电话，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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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楠跟孙野早早到了机场，听人说出国的飞机至少要提前三个半小时来比较好，因为有可能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真是被骗了！办托运花了还不到十分钟。
"你早点回去吧。"
"我走了你一个人等着多无聊？"
"怎么会无聊，我要一个人好好表达对祖国大好河山的依恋之情。"
"少贫了！走就走，你以为我那么想在这陪你呢？路上小心啊！到了那里要保持抗日的精神，不过别跟他们起冲突，日本人个个变态，你记住这一点。"
"呵呵，知道了，从小的教育不是白受的。以后我不在，要是我奶奶有什么需要，你多帮帮忙。"
"这还用说？我还指着等你下次回来靠这个敲你一笔呢。"
肖楠目送孙野离开，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哎，这么好的哥们以后就很难见到了，这些熟悉的景物也见不到了，还有雷天一......雷天一......无论如何要再见你一面。
想着，肖楠拨了雷天一家里的电话。
"喂？"
"你不来机场送我啊？"肖楠故意用很委屈的声音说。
"你还没走呢？"雷天一有气无力地说，自从那天得知肖楠要离开的那一刻起就病得爬不起来了。
"不再看看你我怎么舍得走啊？你快点来啊，我在这等着你。"
"赶过去要用一个小时呢，来不及了。"
"来得及，飞机还有三小时起飞呢。"
"我不去了......"
肖楠突然感到很心痛，哽咽着说："我求你了，你来吧。"
雷天一放下电话，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流了下来。"要理智，要理智，不许去！"雷天一对自己喊。
肖楠很失望地四处张望，始终不见雷天一的人影。他转过身，低着头走了进去，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雷天一，你好狠心！连我最后一个要求都不答应！你知道吗？如果你今天来了，也许我就不走了，为了你做Gay我都愿意！
雷天一扶着墙探出头，看着肖楠拖着小行李箱消失在人群中，一边哭一边笑，自言自语："我算是做到了吧？没有失去理智冲到你面前。"

第九章
四年后......
"宝贝，快点起床。"林原一边说一边轻轻吻着雷天一的眼睛。
雷天一呵呵地笑，可就是不睁眼："起来这么早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
"你忘了啊？今天是我们院的毕业设计展啊！太伤心了。"
"好啦，我起来就是了，这有什么可小题大做的？大不了不去嘛，我论文答辩那天你不也没来听？"
"这能一样吗？我去了也听不懂啊！你那篇论文光题目我就花了好长时间才背下来，内容是完全不懂......等下，现在连题目都忘了，好像是什么空气动力学吧？"
"哈哈！我说着玩的，怎么可能不去看啊？"
"就是嘛，不来看是你的损失。老师说我们这届普遍水平很高，一点不比研究生那个展厅逊色。"
"你说我今天穿什么衣服好啊？去了会遇到你的同学吧？得给你争点面子才行。"
"你穿什么都好看。"林原说着抱住雷天一，从额头开始轻轻地吻，一下一下的直到脖子。
"别闹了，你不是急着走吗？我还没洗脸呢。"
"也不急于这一会儿，反正这么早估计也没什么人去看。"
"迟到了不好。"
"不会迟到多久，很快的。"说着林原已经死死压在雷天一的身上，压得雷天一有些呼吸不顺畅，微微地喘着。林原最喜欢听雷天一喘息的声音，尽管这并不是在XXOO的时候弄出来的，却可以给他带来同样的兴奋，似乎这个声音能够刺激到他的某根神经。
"你什么时候快过？"
"怎么？时间长了你不高兴啊？"林原故意这么逗他。
"不高兴，过后一整天都腰酸背疼的。"雷天一笑着回答。
"哎，算了，还是按时去吧，今天过后我算是要彻底告别学校了，最后一个不迟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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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大厅，林原就很兴奋地开始介绍："你看这个挂毯，就是我们的一个老师织的，花了好几个月呢。"
"哈哈，你们院还有干这个的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样不用怕失业了，大不了去地毯厂。"
"你还好意思说呢，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一次都没有来过。"
"没事我来这儿干嘛呀？在一群搞艺术的人中间我自卑。"
"我们的展厅在右边，我的画是放在第一个。"林原很得意地说。
"哈哈哈哈，自画像，你学梵高呢？我就不懂了，为什么自画像都要把自己画得那么丑？"
"这是为了表现一种情绪，内心深处的苦闷、压抑、彷徨与希望并存的复杂心态，都按真实的画还不如照相呢。"
"你还苦闷压抑呢？老实交代，跟我住在一起有什么不满的？"
"我哪儿敢对我们雷当家的有什么不满啊？往前走吧。"
"唉，这画我喜欢，还是油画比较能看懂。"
"为了画这幅画，我同学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没事就跑到公共浴室坐在椅子上观察，恨不得直接把画板拿进去，别人都以为他有偷窥癖。"
"哈哈哈哈......"雷天一笑得前仰后合，好久才停下来。他指着一副以黑红为主色调的画问，"这是什么画啊？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
"这是漆画，现在画这种画的人不多了。你猜猜这是什么？"林原指着上面一小片白色的点问。
雷天一把脸凑得很近，看了半天："不知道......"
"是鸡蛋壳......我这个同学挺有个性的，去叫来给你认识一下啊。"
雷天一"哦"了一声，继续盯着这幅画看，还是没有看懂，于是去看一边的小牌子，上面写着：
作品名称：落寞的蚊子
作者：肖楠
"肖楠......"雷天一禁不住轻声念出来。果然是很多人叫这个名字啊，不仅仅重名，还是同行。画漆画这么怪的东西......你呢？现在是不是在日本学浮世绘？跟他有的一拼。
"宝贝，来认识一下，这是肖楠。"
雷天一转过头来，愕然，张着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好久不见，长高了不少啊。"肖楠笑着说。
"嗨！原来你们认识啊，白介绍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呵呵，我是他高中同学的初中同学的小学同学的幼儿园同学。"肖楠依旧笑着，"高考以后几乎就没有见过了。"
"哇，关系这么复杂。要早知道你们认识，跟你说他的时候就直接说名字了。"
"是啊，呵呵，他可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原来你就是他的‘宝贝'。......怎么？不记得我了？还是又因为没戴眼镜？"
"你......没有去日本？"雷天一终于说出话来。
"去了，只不过三天之后又回来了。"
"为什么？"
"我刚一走我奶奶就病倒了，没有人照顾不行，所以我就回来了。"
"回来了为什么没再联系我们？"
"她病得很重，几乎是瘫痪状态，快三年才又能下床。"肖楠就好像没有听见雷天一的问题一样继续说。
"有空了我去看看她......"
"不用了，你去了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几乎不认识人了，有时候叫我都叫的是我爸的名字。"
林原摸摸雷天一的额头，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脸色煞白的，是不是不舒服？"
雷天一没有听到林原的话，只觉得脑袋在轰鸣，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真的是肖楠？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肖楠？这辈子竟然还可以再见到他？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冷静！一定要冷静！看看肖楠的表现！自己怎么这么差！
这四年竟然一直在同一个城市。以前常常觉得自己跟肖楠的关系太远，中间隔了三个人。而如今呢？就只隔了林原，现在他是我BF的大学同学。关系拉近了，是不是很值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