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慕容吟

"不用了，谢谢。"雷天一也微笑了一下，但是没有停步，跟肖楠擦肩而过。
肖楠心里有些失落，好生疏的感觉！虽然自己的确想疏远他，可是这次作为了被疏远的人挺不是滋味的。但雷天一为什么要疏远自己呢？是为了那次拒绝他一起去听音乐会的事吗？哎，现在想来自己也挺过分的，不管怎么说那是雷天一父母离婚的第二天，又是元旦，还是雷天一第一次约自己出去......
肖楠追上去，抢过一个看起来比较重的垃圾袋："别客气，还是让我帮你拿吧。"
雷天一又一把抢了回来："真的不用，你去忙你的吧......你是来找薇薇的吧？"
"不是，这会儿课间操她应该不在，我就是来溜达溜达。"肖楠心想：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总比说实话听起来正常些。听雷天一的语气，八成是生自己的气了。
肖楠跟着他又走了一段才问："这个星期天你有空吗？有个画丝绸之路的老画家办展览，听说挺不错的，她为了画这个系列，几乎是步行把丝绸之路走了一遍，花了差不多十年才完成，很值得一看哦！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去吧？"肖楠想了半天，觉得也只有这个反邀请的办法可以让他消气了。况且虽然雷天一现在不画画了，但应该对这个还是有兴趣的。
"我没时间。"雷天一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对肖楠太冷了。自己喜欢他又不是他的错，肖楠对自己一向很好，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他啊？为了缓和气氛，雷天一赶紧解释："因为星期天要上优生班啊，我可没你那么幸福，我就只有星期六下午能休息半天。"
"哦，对呀，我都忘了你还要上那个了，是每个班的前五名去对吧？"
"嗯，第一次我跟我妈说学校周末开了个优生班的时候，我妈特惊讶地说：‘现在计划生育从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宣传了？'哈哈，我到现在听到这个名字还觉得可笑。"
"呵呵，我一开始听的时候也觉得怪怪的，现在明白为什么了。"
"那个......谢谢你有画展还记得叫上我，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惜不能去了。"
"你们优生班的课几点结束啊？"
"一直要上到八点半呢，肯定关门了。"
肖楠一笑："我奶奶以前是美术馆的馆长，现在虽然退休了，但并没有停止作画，还会经常去美术馆，所以一直留着钥匙的。等你下课了再去看嘛，到时候没有其他人可以看得更仔细。"
"啊？这样好吗？"
"没关系的，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八点四十五在门口等你，十五分钟你差不多能到了。"肖楠说着挥了挥手跑开了，不给雷天一拒绝的机会。
□□□自□由□自□在□□□
肖楠边进门边对门卫说："今晚刘哥值班啊？我带朋友上去看看画。"
"拿着钥匙的吧？用不用我去帮你们开门？"
"不用了，我们一会儿就下来。"
雷天一悄悄地说："看来就算你没钥匙我也能进去，你跟这里的人那么熟啊？"
"没有了，就跟他比较熟，我上小学的时候暑假经常来这里玩。当时他十七岁，刚从体校毕业分配到这里当保安，他跟我年龄差别最小，所以就跟他最熟了。"
说着两个人已经到了展厅门口，肖楠打开了门。里面黑得厉害，为了不让阳光照坏画，展厅都只是在上面有一个很小的窗户。
肖楠边摸索边说："真奇怪，这里灯的开关怎么不在门旁边呢？"
"也许是你没摸对地方吧。"
"你有没有打火机，帮我照点亮。"
"哈哈！你这话问得真有意思，我又不抽烟，怎么可能随身带打火机？算了，我帮你找吧......好像是不在门旁边啊......你对这里那么熟悉就从来没有注意过开关在哪儿？"
"我都是白天来的，注意开关做什么？"突然肖楠呼吸急促起来，又是那个感觉！雷天一离自己太近了，尽得都可以感觉得到雷天一鼻子呼出的气息弄得自己脖子有点痒。肖楠想站开一些，可是却压抑不住这个冲动，猛地将雷天一拥到怀里，疯狂地吻起来。这就是自己曾经在梦中设想过千万遍的感觉啊！
雷天一先是一惊，随后也融入其中，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去体味两人舌尖接触的最原始最真实的感觉，任由肖楠轻噬自己的下唇。雷天一感到身体软绵绵的，有点站不住。肖楠也就在这个时候很心有灵犀地把他放在了地上，一边继续吻他，一边解开了他上衣的两个扣子。
展厅的灯突然亮了，肖楠几乎是跳起来的，这时候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雷天一也赶紧站起来，匆匆忙忙地系好扣子。
"你俩是不是找开关找疯了？我才刚想起来，这几个展厅的开关都在主控室。好了，你们继续看吧，我下去了。"
"是啊，一直没找到，谢谢刘哥了。"肖楠转过头回答，不敢让身体的正面对着刘哥，要是被他看见自己的"反应"就惨了。
展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肖楠有些尴尬地说："我们从右边看起吧，这是第一幅......"
两个人各怀心事，根本看不进去，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用了还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走出美术馆急忙打了两辆车匆匆告别回家。
肖楠站在喷头下一动不动地冲了半个小时，自己太不冷静了！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不！我不可能是Gay！我有女朋友的！薇薇......是啊，我们的关系还很好，我怎么就出轨了？还是跟一个男生？！雷天一......哎，还是个小孩呢，就遇到了我这样的败类！亏他一直把我当知己，我真不是人......
雷天一没有脱衣服，直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还可以感觉到肖楠的余温，衣领上还隐约散发着他特有的气味。刚才是在做梦吗？不会的，做梦的感觉岂会如此真切？肖楠也喜欢我吗？难道我不是在单相思？......雷天一想着想着睡着了。
□□□自□由□自□在□□□
第二天快放学的时候，雷天一往门外瞄了一眼，发现肖楠正站在他们班旁边的走廊里朝窗外看。是在等我吗？雷天一心一阵狂跳，再也做不进去题了，索性收拾好书包，看一眼表看一眼肖楠，一打铃马上冲出教室。
肖楠笑了一下说："我们去走走吧。"
"好。"
两个人在走出校园之前没有再说话，雷天一忍不住问："去哪走？"
"就去湖边吧。"肖楠指的是区政府为了改变风水而建的一个人工湖，比操场大不了多少。
"好。"接着两个人又沉默了。
肖楠往水里扔了一颗小石子，这才开口："昨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雷天一小声嘟囔："干嘛要对不起？我又没怪你......"
"真的吗？"肖楠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
"当然是真的，我骗过你吗？"
"既然这样就把昨天的事忘了吧，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吗？"
雷天一的心顿时凉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当做没发生？！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可他喊不出来，只是平静地说："好啊......"
"我是不希望由此产生什么误会，你知道上次陈筱的事已经闹得很厉害了，这次万一再让薇薇知道......"
"你放心吧，她不会知道的。"雷天一打断他。
"嗯，况且这对你的影响也不好，你还这么小......"
雷天一满肚子的委屈：我有多小？不就比你小三岁半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他冷静了一下，微微一笑："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家了？今天作业超多，恐怕得做到两点。"
"好，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雷天一说着已经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坐了上去，此时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抽泣起来。一边哭一边骂自己：雷天一啊雷天一，你还要自作多情到什么时候？！

第七章
"你有心事啊？"薇薇小心翼翼地问。
"没啊......"
"那你一直都不说话？"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有点恍惚。"
"哦，那我们不去玩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那怎么行，这么久才带你出来一次......"
"我没有关系的，况且下周月考，也该少玩点、多复习了。"
肖楠边走边想：有这么好的女朋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自己为什么还会不时地想起雷天一？一个男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当肖楠想到雷天一就会立刻像得了强迫症似的，一定要在后面加上"一个男生"四个字。
肖楠恍惚地走，恍惚地打开家门，恍惚地回到卧室坐在椅子上发呆......
"回来了？"奶奶的声音把肖楠的魂及时召回。
"嗯。"
"我有点事跟你说。"
"什么啊？"
"你画画现在基本功是不错了，就需要有名家指点拔高。"
"你......打算亲自教我了？"
"我不教，我的一个老朋友，你去跟他学吧？"
"好啊，是哪个？"
"李钰莱。"
"啊？！他不是在杭州吗？"
"是啊，已经跟他说好了，他给你联系个高中，你平时就住他家里。"
"都联系好了还说是跟我商量呢。"肖楠心想：走了也好，可以抛开这里乱七八糟的事了，雷天一还有薇薇......想到要跟薇薇分开似乎并不觉得难过，倒是有些舍不得雷天一......一个男生！也许走了以后长时间见不到他，那种心跳脸红的感觉就可以淡忘了吧？"好啊，我去。"
□□□自□由□自□在□□□
一下课周易就溜过来，在雷天一的旁边坐下："明晚肖楠请客，叫咱俩也去。"
"为什么请客啊？"
"他要去杭州了，你不知道吗？大家一起吃顿饭算是告别。"
"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还是对他......？"
"就是想彻底over，所以才不去的，我们没有结果的。而且薇薇估计也会去，我不想在他们面前做出不正常的举动引起她的怀疑。"
"哎，也是啊，可是我怎么跟肖楠解释你不去的原因？"
"你随便编一个吧。"
"人不去可以，礼物总要送到，你准备一个吧。"
雷天一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帮我送吧，过后多少钱告诉我就可以。"
"我随便？到时候送得不合适了你别怪我。"
"能有多不合适？是个意思就行了。"
"我要是送他个女人用的东西你说合不合适？"
"你要送就送喽，我是不管了。"
□□□自□由□自□在□□□
几个人在饭店吃吃喝喝到很晚，肖楠找了个机会把周易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雷天一怎么没来啊？"
"他......病了。"
"什么病？"
"拉肚子。"
"哎，看来他肠胃一直不好啊......那他有没有再说什么？"
周易掏了下口袋，拿出两枚青绿色的杏递给肖楠："这两枚杏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肖楠有些纳闷，翻来覆去地看也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周易心想：你害得雷天一一会儿以为你喜欢他，一会儿又剥夺他的希望，这么折腾人谁受得了？不管怎么说你是雷天一喜欢的人，就让你纳闷一会儿算是小惩了。
□□□自□由□自□在□□□
"你送他两枚杏？"雷天一惊叫。
"你说让我随便送的。"
"现在的杏能吃吗？不得酸死人？再说只送两枚也太小气了。"
"又不是为了让他吃的。"
"那是为什么？"
"不告诉你。"
"算啦算啦，无所谓，送什么都一样，他这一走恐怕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吧？"
"他还是会回来参加高考的。"
雷天一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自□由□自□在□□□
肖楠回到家里，把杏摆在写字台上，又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干脆躺下睡觉。可是躺了许久始终睡不着，于是又爬起来，支起画板，开始画这两枚青杏。
杏很容易腐烂，这是我保存你礼物的最好方法了......
到底为什么送我青杏呢？青涩？不成熟？应该不会啊，我比他大那么多。
"花退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肖楠低吟。
雷天一知道我喜欢宋词，是在暗示我这其中的意思吗？到底是想让我按照哪一句去理解呢？
天涯何处无芳草？基本等同于何必单恋一枝花。如果是这句，也就是叫我不要缠着他了？我这一走，即便是想缠也缠不着了啊。他不会厌恶我到这种程度吧？临走了还不忘警告我......
多情却被无情恼？按常理来说他的意思不可能是我为他的无情而烦恼，我恼不恼他又不知道。如果是这句也就是说他喜欢我了？
从这两句话推出的意思根本就是相反的嘛！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肖楠一拳狠狠地砸在床上，如果不是怕吵醒奶奶，这一拳一定是落在墙上的。
或许青杏还有别的解释？肖楠从书柜里抱出唐宋诗词全集，一页一页地翻，眼睛飞速浏览，只要看见杏字就停下来仔细看。不会是这些的，除了意思完全联系不上的以外，就是实在偏得雷天一几乎没有知道的可能。
□□□自□由□自□在□□□
肖楠把画小心地夹起来放进箱子。
"回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孙野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走吧，出门儿赶早不赶晚。"老人说着已经把肖楠推到了门外。
周易和季宇骢分别跟他握了下手："车太挤，我们就不送你到火车站了。"
孙野摇下车窗朝他喊："快上车啊，人家司机大叔都等急了。"
肖楠打开车门，没有立刻上去，而是朝各个方向都看了一眼，实在忍不住了，问周易："雷天一的病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吧......"周易含糊地回答。
"那他知道我今天走吗？"
"知道，他祝你一路顺风，我忘记说了。"
肖楠失望地一笑，坐了进去，车开走了。
□□□自□由□自□在□□□
"这两个杏你上了多少遍颜色了？我发现你怎么有事没事就摆弄它呢？我是看不出来你想表达什么。"老人站在肖楠的旁边，一边摇着大扇子，一边偏着头仔细看。
"我也想知道这能表现出什么啊......"肖楠想到这里又开始出神，来杭州都一年了，雷天一在自己心里的样子丝毫没有模糊。这一年里不知道多少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都要靠沉浸在美术馆那个无法忘怀的回忆里才能睡去。睡着之后，依然是那个场景，不同的是刘哥并没有上楼来......哎，以前的我不是这么爱做春梦的啊！"爷爷，我下周走吧，快高考了，提前点回去适应一下。"肖楠并没有叫他老师，觉得这么称呼亲切一些。
□□□自□由□自□在□□□
虽然中间回过两次家，可并没有见过雷天一，他还好吗？肖楠边想边找自己的考场。
"哈哈哈哈！你报玉器鉴赏专业才好笑呢。自己的名字已经是古董了还不满足，竟然再学个古董专业！哈哈......"雷天一和周易说笑着从对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