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投回他那部自传的小说上,若有所思。
※※※z※※y※※c※※c※※※ 因正文瓶颈而生的短番外--初识 ※※※z※※y※※c※※c※※※
孤儿院五层的天台上,空空荡荡。
新年将至,孤儿院里大多义工均已回家过年,仅剩的几个也在忙碌为残旧的孤儿院点缀上几分喜庆的气息,没有谁留意,天台上,一道低矮而蹒跚的身影。五层的高度,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脚悬空,猛风扑面,下一秒就会将人顺理成章地往下推。没有死亡的畏惧,在那车与车激撞翻滚的时候就应如此了,留在这陌生的世界,为了谁?
"你干什么?!"一声依然稚嫩却带有震慑力的猛喝在耳后响起,心间一颤,风却顾不上人心底微弱的变化,脚一滑,不自觉下倾。求生的本能刺激着人紧紧捉住檐边,身体已然凌空。
"把一只手给我!"陌生的声音,毅然坚定,手略为犹豫,伸出去的一刻,便此注定了一生交托。
天台上,从鬼门关被救回来的小孩倒在气喘吁吁的人身上,心中感激,抬头时却不觉成了冷淡:"救我干什么?"
"喂,拜托,我救了你你不感激就算了,什么态度?你好重的知道不?......我,莫晓笙,你呢?"略高半个头的人同是小孩,脱了毅然,便是孩童应有的烂漫。
"啊?......李天恒。"
"糖被偷了还是被哪个家伙打了?......跳楼,去,你就真的不畏高么?"莫晓笙故意探头往楼下看了看,戏弄地将身旁的人也往外稍推了些。
"啊!"猛然醒起自己还坐在天台边上,方才迎风而翔的感觉涌上心头,少了洒脱,多了恐惧。紧紧闭上眼尖叫,再睁开眼已被人横抱小猫般提去了天台中央。风仍旧,凌厉中原有温柔。
默然呆坐,多日来的苦痛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倒在莫晓笙肩膀上,不管那人只是初次相识,泪水崩堤:"我......我爸爸妈妈都死了,流了好多血,都死了。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脸也......"刺眼的疤烙在脸上,提醒着伤痛,挥之不去的阴影。
莫晓笙纵容地任由李天恒趴在自己怀中,轻轻揽住,等到那人抽噎得累了时,手温柔抚上李天恒脸颊:"还很帅嘛,怕什么,将来娶不到老婆,你嫁我,我养你一辈子......青菜萝卜还是供得起你的,哈哈!"
"谁要你养,白痴,滚!"明明知道只是玩笑的话语,但暖意,已然流遍全身。
"以后不准再来这里了,有什么事跟我说,死解决得了什么?懦夫,自私!这样吧,由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人,谁欺负你跟我说,反正我不准你死就是不准,永远不准。"
"......我答应你。"留在这陌生的世界,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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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你一辈子,誓死不离。
10
李天恒出门上班,我穿过厚帘,站在阳台上,对面楼残红香舞。我踌躇片刻,抬头试探着叫唤:"孟绮罗,孟绮罗。"
"过来。"孟绮罗显然没有太多的惊讶,探头出来看见是我,打了个响指以允。我望着两座楼间不少的距离,进退两难。只见下一秒,孟绮罗挥袖,未等我反应过来怎样一回事,已落脚在了她家中。
"没有一点法力,配叫鬼差么?坐吧,想喝什么?"毫不客气地将我拉落她家沙发上,我不可思议地发现,平日空虚的触无感在这里竟然一扫,所有东西均似可碰到实体般。
"东西都是冥界转来的,放心用吧,来,红酒,别客气。找我什么事?"孟绮罗束了束慵散的睡衣,卷发往后扬,从酒橱里倒出两杯红酒,递给我一杯。
不太习惯地握过杯于手中打转,我抬头望向四周,无意中看见一架类似望远镜的东西镜筒不偏不倚对准李天恒房中;"这个是?......"
"啊,啊哈,最近晚上星空夜色正明哈,偶然还有流星来着。"孟绮罗被红酒呛了两口,表情格外的尴尬,手忙脚乱把望远镜移走,笑眯眯地重坐下来。
静看杯中酒色流光,我开门见山,问:"孟小姐,你是鬼差,那生死簿上每个人的资料都能查到吧,帮个忙,告诉我我以前的事行不行?"想去查证一些事,想去追溯某个人,所以即使明知记忆里有不应再揭的伤,仍旧,不得不寻。
孟绮罗微笑,温文尔雅:"对不起,无可奉告。"
"真的不行?"从人的口中套不出的事,从鬼的口中仍然套不出,失望油然而生,我不甘追问。
"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孟绮罗举杯轻碰,我手中呷到一半的酒杯顿时又满,殷红如血,一筹莫展。
"算了......说另一件事,你帮我找一个鬼行不行?"有些事,过不了自己的情感,理智却迫使着自己前行。
"冥界虽大,可无我孟绮罗到不了的地方,你想找谁?"许是算对上一件事无可奉告的补偿,孟绮罗这次答应得格外爽快。
"莫晓笙。"
"什么?--"上一秒钟还自信满满的人在听到要找的名字后一口酒几欲喷出,忍笑不能,久久方缓过气,掩嘴问:"咳,那个,那个......莫晓笙怎么说都算是你情敌吧,你找他干嘛?"
"我受不住李天恒含情脉脉得恶心的样子了。既然我注定不属于他,那我只想把他还给该属于他的人。"尘归尘,土归土,不是自己的,终究留不住,与其充当别人的替身,不如及早抽身离去。
"喂,小鬼,你爱上李天恒了吧?"孟绮罗突然坐到我身旁,搭着我肩膀装熟,诡谲地问。
"什么?--"一口红酒呛上颈,咳嗽不断:"咳,开什么世纪玩笑,我不恨他就算好了,还喜欢呢?去,无聊也别找我开刷"
"哈哈,凭我一名腐女的敏锐直觉,你完蛋了。"
"孟绮罗,跟你商量一件事,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莫晓笙,我跟你回鬼界入轮回。"不是喜欢他,只是忍不住着魔般尽力对他好,容忍他的一切。如果世间真的有劫数一说,那就当他是我的劫吧。
"噢,这样啊......唔,不急,让我多考虑下先。呵呵......现在活色生香的画面我可还没欣赏够。轮回道最近很挤,你多等会吧。"孟绮罗意味深长地瞄了刚刚收起的望远镜一眼,我感到一股刺骨寒意油然而生,冷汗直飙。
......我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有种比恋尸癖更恐怖的非生物,它的名字叫腐女。
在李天恒下班之前重回家中,一切依旧,继续看他写一些无聊到极点的故事。李天恒除了是个暴躁的变态外还是个很孤僻的人,只有随着他笔下那些少之又少的人物展开,我才能感觉到藏于他心底一些很细腻的情感。
那时他在孤儿院,因为性格古怪的问题,基本上没有谁愿意搭理,除了莫晓笙会宠他宠得疯狂之外,就只有另外两个心肠比较好的孩子愿意和他一起玩:歧忆,季月桂......脑海间浮现起两种陌生而熟悉的脸庞,明明应该素不相识,却是清晰得能看清五官的。挂钟轻敲两下,已是半夜,他依依不舍停下打键盘的手,准备入睡。
我压抑不住心中古怪的念头,几乎未经思考,抬头猛然脱口而问:"天恒,忆呢?月桂呢?告诉我,他们现在怎样了......"
"......你想起什么了?"他按断电源的手一愣,我突然想起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唤他的名字,却没有丝毫不自然的感觉,似是习惯了多年的理所当然。
"没什么,只是单纯觉得那两个名字熟悉,好奇一下而已。"
"那除此之外的两个名字呢?"李天恒回头,欲语还休,眸子里流光荡漾,教人莫然心揪。唉,另外两个名字?一个站在我面前了,另一个不就是他前夫而已嘛,他想我说什么,难道还要我称赞下他们当年恩爱么?
沉默横亘,李天恒叹气,逼不出我什么,无可奈何地答:"小忆跟了楼雨那个当医生的,月桂听说是进了大公司做文员。其实......自从我跟晓笙离开孤儿院后就没再跟他们联络了,说起来,都已经好几年了......"
"为什么?"
"缘聚缘散,哪有什么为什么。朋友,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中能陪你走过某一段的人而已,影响纵然再深,待同行的路到尽头,也回不去了。过去了的,终究就是过去了。"
终究是都过去了呵......心中油然而生几分沧桑感,看着李天恒疲倦倒在床上,揽住尸体情欲不及发作困意已然席卷。我静静凝望他入睡,任记忆凌乱,手轻柔抚过李天恒脸上的疤,一片虚无。
11
雪白的印刷纸上油墨浓郁,流年荏苒,记不清过了多久,李天恒捧着二十数万字之多的文稿,默然出神。我本以为他不过是偶然无聊藉此打发时日,却不料他终究是坚持下来了,二十余年的喜怒哀乐,二十余年的情深情浅,皆化作了他手中一叠黑白分明的纸卷上。
那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有情人几经蹉跎终成眷属,他爱的人最后醒悟过来,放弃了无谓的名利选择与他同归,剧情狗血但毕竟算是美满。然而李天恒在写结局部分时并不快乐,我看得出来,那是他渴求的东西,却不是他拥有的。触境生情,故事里尽是甜蜜,现实间徒留伤感。
这些时日以来,我作为鬼那一点点微薄的力量也在上增,以前在天地间皆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而现在,我已经能稍为触碰到实体,比如说现在,可以为疲倦入睡的他披一件薄袄。在确认他睡得死熟的时候,唇轻柔偷掠过他脸颊。当然,这一切他都是感觉不到的。单向的感觉原比没有感觉更让人恼闷不已。
有些感情,终究是不为理智所控制。
午后,我习惯性跑去孟绮罗家中打发闲暇。
"孟绮罗,你说,鬼不应都是很潇洒无忧的么?怎么我日子过得这么窝囊唉。"我尝着孟绮罗新做的玲珑甜点,抹着嘴埋怨。
"得了吧你,每次来都在这里嘟嘟囔囔,又有什么事想求我啊?快说。"早听厌我无病呻吟的孟绮罗调过两杯冷饮,搁在桌面,满脸高傲。
"日!别一副圣母的样子,我提的要求你有哪次真帮过我啊?死女人。"孟绮罗那变态,除了常偷窥李天恒外,还常常当着我面毫无保留地言语上意淫我尸体,真是,怎么我遇上的人和鬼个个都是恋尸癖?!这世界,简直疯了!
"小鬼,别仗着在我家蹲几个月混熟了就拽!你再吵,我一掌劈到你魂飞魄散!好歹我也算是鬼界最厉害的阴差。"孟绮罗晃动波浪卷的长发,嘴角上翘,伸手一打响指,霎时一道闪电劈往我旁边,灼热感华丽烤遍魂体。
"FUCK!"整个从沙发上飞弹起,哀嚎惊天,我恨得牙痒痒,却又畏她给点更刺激的玩意我享受,只得无奈倒回原地。
"呃......那个,刚刚力道没把握好,不会真烤到你了吧?"孟绮罗看见我悲戚的模样,尴尬地收回手,明知故问。稍顿,伸手在桌面一杯冷饮中轻点,杯中冷饮顿时由透明变为碧蓝:"喂。别叫得像杀猪一样,喝了这杯,老娘我难得为鬼弄一次疗伤水。"
翻身恨恨拿多一块味道不错的点心塞入口中,终究是无知觉的魂体,痛觉不过持续了片刻,便渐消远,只是心中极为不爽:"刚刚才经历过火烤,天知道喝了这东西后会不会堕冰窖,我可不想领教如此冰火两重天。"
孟绮罗暴力女全然无视我的拒绝,端过杯忽然晃到我面前,捏着我嘴将满满一杯污水往下灌,我呛得言语不能,她俯视着我的狼狈:"唉,当是赔罪,你今天的请求只要不太过火,我就答应你好了。唔,对自己生前的事还有没有兴趣?"
碧蓝流经魂体,难言的舒适。很诱人的条件,只是如今我已有比此更渴求的愿望:"女人,帮我这件事,刚刚你私刑劈鬼的事我就不去揭发你了。你可以......让我真真切切抱他一次吗?"话未说完,我突然感觉自己脸颊有火烤的感觉,大抵是刚刚被劈的后遗症。
"什么?--哈哈!"孟绮罗一愣后放声大笑,坐在我后面,伸手轻挑我脸颊:"哟哟,现在明明不是春天,怎么会有这么春意盎然的俏鬼?......嘿嘿,什么抱一次,老娘要信你就成白痴萝莉了,呵呵,下面想做一次而已吧?"
脸颊火烤的感觉更为强烈,看来刚刚实在被劈得不轻。我别过头,实在想不明白世间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又或者,确实如她所言,腐女是与女人是两个世界的不同生物。我忍住被她调戏的怒意,追问:"喂,那你到底帮是不帮?"
"条件:你让我贴身三百六十度全面观看一场X尸华丽盛宴。"孟绮罗舔唇,两眼放光,脑海中显然已浮现出绝对十八禁的阴森恐怖画面。
"条件不成立,换一个。"难得这次孟绮罗没有当场拒绝,当然要锲而不舍。
"唉,我这人就是心肠软,你要换我就给你换一个吧:你和你老婆还有你尸体3P一个给我看就可以了。啦,这个条件实在太容易了吧?"孟绮罗举袖掩脸,嫣然一笑,狼相毕现。
忍无可忍,我将刚刚吞下去的水一口全喷出来,3、3P?我、李天恒、与......天啊,我不得不佩服孟绮罗毫不亚于火星人的想象力:"孟小姐,您太有才了,尔等凡人实在难以满足您丰富的想象力。"
"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孟绮罗噘嘴,立在我跟前,踌躇片刻后,手猛握成拳在我面前极快张开,光从里头迸射而出,霎时耀满一室:"现!"
"明朝日出之前,你可以自由地......"孟绮罗眯眼,目光几乎透衣而过,让人感激的心无奈冷却。
"小鬼,兴奋之前别怪我不提醒你,魂现之术对魂体本身消耗之大是你所想象不来的,传说百分之九十九用过此术的鬼第二朝都化为了尘埃......如果你反悔,我现在还能救你,但若到明朝魂飞魄散之时再来求我,我便只能有心无力。"孟绮罗皱眉,一反常态的严肃,语应不假。
"如果要我一直以看得见吃不着的状态与他相处,我怕熬不过这个月我已经疯了。魂飞魄散么?听起来不错,至少以后不用见到你们两个变态了,求之不得。"半透明的魂体寸寸实化,身上衬衣揉抹起来真有几分布质感,除了没有呼吸心跳与依然冰凉的肌肤外,一切与活人无异。
"我知道你不会后悔。"孟绮罗仰头浅笑,因连续耗术而渐显疲倦。我转身,意欲从过来的阳台处爬回去。
"想跳楼请不要在这里跳,老娘对破碎的尸体有爱,对破碎的魂体没啥好感。老娘正累,没空帮你收碎片。门口那边,好走不送。"
我突然发现习惯的飘飘式行走已经退化为真真正正的脚踏实地,将爬过一半阳台的身体努力拉回来,我飞快往楼梯进发,李天恒也差不多下班回来了。
"咦?电梯呢?"我呆立一片漆黑的走廊,拍打着没有回应的电梯按钮。
"哦,忘记告诉你了,今天这条街停电,这座楼和你那边都没有电梯。十七层楼而已,哎呀,多轻松。"
......我肯定,孟绮罗又是存心戏弄。累趴在一个接一个十七层楼梯间的我不禁哀嚎:"还是做鬼好啊!"
12
气喘吁吁伏在门后,未等歇息,熟悉的脚步声已然渐近,门启,耐不住按压多时的情感,我先下手为强骤然揽过推门而入的人,唇顺势凑上颈间。
"你?!"李天恒一时间呆立当场,惊喜交杂。手欲拒还迎,不知是想推开抑或回拥。
"喜欢么?"手抚过他极具线条美的身躯,曾经无数次只敢在寂夜里偷鸡摸狗般干的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肆意而为,相缠相贴。胸膛上,染过了他在外面忙碌的汗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