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样可以做到他们在战场消失的假象。
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方才略忧愁的情绪彷佛散开般,重生在这阵子经历的事情也多,来到这里......只是想寻求安慰。
「他们以前就说过,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平复心情,那是寂寞的......现在,我才知道他们所说的意思。」修文、修武、方祈少主以及他们的小姐,都这麽跟他说,因为当他遇到挫折的时候就是跑得不见踪影,一直到心情稍微安定後才出现。
知道他跑去哪的也只有他们的小姐,只是她从来不会主动找他。
会这样是因为他认为会麻烦到别人,别人也无法安慰他过於复杂的心思,而现在,他不得不说,他找到了......
「寂寞,已经习惯。」
那拉提有些困惑,对他们来说常常是一个人在过活,一个人做事早就成为习惯,对於寂寞一词,他们根本没有太大的感触,或许这是中原与外族的极大不同,至少他们死士和中原的死士也有著差异极大的不同点。
无法想像对方的生活,也不想去想像,重生抬起头,有点嗫嚅的说著,「没有人会习惯寂寞的,那太痛苦也太可悲了。」
从後面抱住那拉提,感觉到对方的战栗,眼眶更是模糊,「那拉提......忘记以前吧,不要再去体会寂寞了,身处那样的环境你是无法体会真正的人情的,既生为人,就去当个真正的人......」
他很快就放开了那拉提,知道对方无法敞开心胸,他若继续这个动作也只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或是让对方感到害怕,迅速的将湿润的眼角擦乾,抿著唇,没有继续言语。
脸色有些微红,重生为自己容易脸红的性情感到尴尬,他自己无缘无故跑来哭诉寻求安慰,又这样训诫对方让他认为自己很没用,身为男人却这副德性,连他自己都要厌恶自己了,双手用力的打向脸颊,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些。
「重生!」
那拉提抓住他的双手,制止对方自虐的动作。
「欸......」那拉提那张好看的脸离自己只有一点点距离,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在看到对方露出担心的神色不禁笑了出来。
蹙了蹙眉,在接近重生的时候那拉提也察觉到对方有流泪的痕迹,但是现在又露出的微笑让他无法得知重生此刻的情绪。
双手用力,却发现对方没有动作,「那拉提,我没事......可以放开我了......」头低得不能再低,同样是男人,力气和身材却不如人,这让他感到挫败。
想到这个,重生也对自己的年龄有些顾虑,因为有些记忆的遗忘,他在年龄的区隔是分不清楚的,至少他布晓得六年前被救起的时候他几岁、发生过什麽事情,六年前仍然清晰的只以如梦魇般不愿回想的恐惧感。
不过月见其它人推论他差不多已经成年了,虽然六年前的他还如同一个孩子般矮小,但他们推测是他没将身体养好导致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六年的变化是极大的,虽然重生看起来比成年人年轻许多但脸上的沉稳却是极度熟练的。
想到这个他不禁抚上脸颊,他很老成吗?
真正晓得他年龄的只有小姐、少主和修文修武,只是这几个人从来不说他的真正年龄。
在得不到答案的情况下他也无从追究,反正月见其它人都说他的想法与个性成熟得不像话,姑且当自己有二十岁数了。
感受到手掌抓著的手臂之细小,那拉提也不禁想询问,「你到底几岁了......」
虽然重生的气质让人直觉他成年了,但是身材却容易让人质疑他的岁数。
「貌似二十。」乾笑著,重生对那拉提的问题感到汗颜。
对於说话方式倒是不会配合对方的种族而有所更改,汉语的范围广泛,大漠和草原民族都会学习这个语言,汉语可以说是通用语言,因此在听与说上不管是哪种民族都通用。
只是外族豪迈的个性不是很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语言的。
「和我同年?」挑了挑眉,那拉提显然不想相信,却又不得相信。
要说重生的气质没有二十也不大对劲,但看那身材要相信他二十也很困难,很矛盾,却又真实存在著。
「不相信就不相信,不要露出那种脸阿......」会打击他的。
「有些难以置信而已......」他以为重生大概岁数也不过十八,虽然这个岁数比他的外表还要成熟。
眨了眨眼,「那拉提,你汉语说得很好呢。」
之前从来没有发现那拉提说汉语并没有拥有外族的味道,连用词也和他们有些类似与相近,汉语虽然是通用的语言,但因为口音上的问题,大漠或者草原民族也只是简略的学习日常或者商业用语,只有某些特定身分的人才会彻底的学习。
「......」意外的没有回答,和重生的谈话,那拉提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那拉提?」无法理解对方的短暂沉默。
「......与你无关。」
心狠狠的被针扎到,刷白的脸色对方因为沉下头而没有瞥见。
懊恼自己的粗大神经,重生很快就将差劲的神色以笑容掩饰,「阿,不好意思,不小心过问了你的私事了,我很抱歉......」
略为沉闷的口气和以往的重生不太一样,那拉提察觉到这点,抬起头来迎接他的同样是和煦的笑容,但那拉提总觉得少了点什麽。
那笑容第一次显得刺眼。
旋过身子拿取自己带来的东西,重生巧妙的将现场所存在的尴尬气氛化解开来,打开竹笼,上面放著是一壶冲泡了热水的茶,茶香四溢,即使是不喝茶的大漠人也为此垂涎三尺。
「那小子伤後初次泡茶竟然给那个俊小子!」躲在柱子後面,纵使听不到他们对谈的声音却看得到他们的动作。
「喔......重生小子的茶还是极品阿。」库特穆尔嗅了嗅鼻子,将前方的达卡推到旁边去。
「那个该死的大漠人竟然对重生哥哥沉脸!」咬著丝巾,晓黎的瞪视著远处。
因为面对他们的是重生的背影,因此他们完全没有发现重生短暂刷白的难看脸色,没有听清楚两人的话语,因此没有注意到重生的不对劲。
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警讯......
那拉提早就明白方才离开的人在远处观察他们,这样的侦查让他的心情跌至谷底,重生的留下也仅能小小的降低他的怒气,方才的话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远处的人而造成,现在思索方才的话语那拉提似乎有些明了重生笑容中缺少的东西是何物。
「这是我从本宅带来的茶,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中原这种东西?」将茶杯递给那拉提,对方犹豫一下才接过。
不可以随便吃喝已经做好的食物或茶水,那拉提的脑海突然想起这件事因此接过茶杯的动作才会有所犹豫,但败在重生温和的微笑之下,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茶香已经四溢在他的四周。
装做没看到那拉提略为拒绝的动作,微敛眼帘,重生笑著对他些微的困惑解释,「茶叶我都是胡乱索取的,大家虽然喜欢喝我泡的茶,但事实上我完全不懂这些的名称......」
他脑袋里面装著医疗相关知识已经足够,对於茶,他只是喜欢泡茶的气氛,所以不会特别研究相关的资讯。
「龙井......」
「呜,看来你茶的学识比我还要广泛。」
晃了晃杯身,那拉提小嗍一口,「略有研究。」
「闻茶香就知道是哪出品的也算很厉害罗。」
必须了解食物正常时候所具备的味道,沾染上其他味道就得特别在意是否有异样,这个理解也只是针对於有色或者有味的情况下。
理解这个不过增加自己活命的机会,但对於重生泡出来的茶他却感觉到与重生相同的气息,依旧是让他放松的温暖。
将篮子里面的雪花糕放置在旁边的石造桌子,提起篮子准备离开的样子,连那拉提也不晓得自己为什麽这麽紧张,在回神的同时也察觉到他已经抓住重生。
强大的力气让重生往後跌,急忙下他也只是将篮子提高避免里面的东西被他摔烂,没有任何保护的动作让那拉提以及远处观望的人著实想破口大骂。
迅速的将篮子代接过来,另外一只手圈住重生的腰部让自己充当软垫以免受了伤,重生虽然娇小,但好歹也是个男人,虽然不重但是跌下来的力道却让那拉提闷哼一声,头部撞击到地上,发出清响的声音。
发觉自己躺在那拉提的怀里,重生立刻刷红了脸蛋,挣扎的想要起来,却因为对方桎梏的手而无法顺利站起。
「重生......」很难受的声音,重生压住他的腹部,头也在颈间乱动让那拉提作出说话这个动作十足困难。
「阿阿,对不起!」没有任何理由的道歉,重生现在只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
「你不要......乱动!」
有些压抑的声音又带著急躁,让他立刻僵直了身子,腰部上的手更加紧缩,那拉提一只手靠著地上以手臂的力气将两人撑起,方才的篮子也已经安全的放在地板上,毫无损坏。
感觉到腰部上的松懈,重生立刻翻身跳离那拉提身上,原本还想找个理由立刻离开看到那拉提身上的情况立刻将所有想法抛开。
蹲下来与那拉提对视,入眼的只有刺目的红色。
「重生?」
有些无法理解对方的发愣。
「流血了......那拉提,你的头受伤了阿阿,怎麽办......」慌张的神色让那拉提看得很清楚。
左顾右盼的不晓得自己应该要做什麽,衣袖在那拉提俊俏的脸蛋上胡乱又有些温柔的抹去那些血迹,坚强的表情崩溃,只剩下慌张,手碰触到对方湿黏的衣服,慌忙的动作呆滞了一下,这一次,那拉提很快的用手遮住重生的双眼。
「那......拉提?」略为颤抖的身躯,透过手掌的接触感受得很清楚。
「我没事。」
只是略为愈合的伤口因为方才强烈的撞击重新裂开,并且牵扯到其他范围,皮肉的撕裂让他冒了冷汗。
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抓住那拉提遮掩的手,「拜托......让我看看。」原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在颤抖的情况下更没有任何力道,想当然尔,重生动不了眼前的那只手
「我没事。」依旧重复这句话。
鬼才相信!直觉反应的跳出想法。
血味扑鼻,让他感到难受,但重生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即使被味道弄得想迅速逃离,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身分是什麽,该做什麽事情,眼前变得黑暗反而让他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情,不似方才的慌乱,重生将随身的医疗设备拿出来,轻声说道,「那拉提,我是医护人员。」
手指扺住遮住视线的手掌,遮住他的视线,但那拉提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扣住他的头,利用了这点,他的手指刚好松脱对方的桎梏,巧妙的往後仰,退出那拉提遮住的范围。
没有看往那拉提遮住腹部的地段,他取出绷带对著头上的伤口进行包扎。
狐疑的目光看往急救箱,看起来小小的箱子却装著许多医疗工具这让那拉提感觉到月见的神奇。
「那个不是什麽力量,是收纳技巧而已。」眼角瞥见对方的目光,重生理解那东西给人的疑问。
「撞击力道颇大,短暂会出现发昏的现象,你等等就去休息,若有呕吐现象一定要告知......」看了那拉提一眼,要他将身体状况告诉月见或这里其他人似乎有些不大可能。
叹及一口气,「我每天来看你好了......阿,别乱动!」
听见重生的话语那拉提忍不住抬头,却被对方警告不可以胡乱动作,一个浅笑勾在嘴边,那拉提不否认自己听到重生说每天过来的话後感到高兴,思及此,腹部上的撕裂伤也不是太难熬。
感觉到对方的顺从,重生忍不住用手拍拍对方的头表示安慰,有些意外自己做出的动作,不过看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立刻将自己略为僵直的身子放软。
有种照顾小孩的感觉,重生的脑海闪过这样的想法。
外表或许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在某些程度上他们看起来的确像是哥哥爱护弟弟的样子,只是当哥哥的会是重生,他的目光常常都是慈爱和煦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让他对血的反应也稍微冲淡一些,手覆上那拉提遮住腹部的手,直视著已经渗出鲜血的伤口位置,没有看往露出惊讶神色的那拉提,「痛的话,请说出来......让治疗的人充分了解已经到达怎样的程度,才可以治好受创的地方。」
像是叮咛,也像透过他述说别人一样的平淡口气,那拉提有这样的感觉。
「世界上或许有不怕痛的人,但绝对不代表不会痛......」
琥珀色的眼瞳流露出情感,略为沉痛的挣扎。
「既然会痛......说出来会比较好,不管任何事、物。」
确信他在述说另一个人,那拉提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讨厌重生在面对他的时候,谈的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情。
微垂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琥珀色的眼瞳,似沉思,抑或是想念。
默默的将黑色衣物撕开,露出平时隐藏著的躯体。
不似大漠人的小麦色皮肤,而是久久未曾见到阳光的雪白,重生和那拉提的肤色有著明显的色差,重生也是偏白的肤色,但是那拉提偏青的雪白肌肤却增加他们不同的地方。
尤其是那肌肤上无限的刀疤创口。g
原本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因为第二次撕裂更加严重,皮肉翻卷让重生有呕吐的冲动,但是他仍强忍著身体上的不适,轻轻的处理那道伤口。
视线留连的其他地方的疤痕,据他的判断出现了鞭子、刀、剑、箭......几乎所有兵器所制造的伤都可以在他的身躯上找到,心中涌上的悲伤重生很努力的让自己不表现得太过明显,对那拉提来说,他需要的不会是他软弱看似同情的举动。
这样的动作只会让对方逃避并且闪躲。
晓黎默默的走上前,将怀中已经选取好的药草放置在一旁,也顺手打水过来好让伤口可以随时清洗。
「重生哥哥早就知道我们在那里了?」
「恩,篮子上的点心原本是想拿给你们的。」
看了下算是罪魁祸首的篮子,晓黎抿了抿朱红的唇瓣,「那我拿去罗,库特穆尔他们馋嘴。」
将换用的工具放置在石桌上,少女很难得的没有赏白眼给那拉提看,她拿来的药草也都是包扎那拉提撕裂伤用的。
凝视著少女拿著篮子离去的背影,重生微敛眼帘,「晓黎事实上是个好女孩。」浅笑,勾出来的笑容是兄长的宠溺神色。
同样看著少女,但那拉提说出来的话却让重生顿了动作,「她喜欢你。」
静静的观看那拉提的脸庞,直到对方回头同样面对他,重生露出苦笑,「我知道。」
这话让那拉提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重生都不会知道他人对他抱持的情感为何物,因为他的表现从来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晓黎的表情......我看过很多了。」
痴恋於月见小姐的爱意,疯狂、眷恋、痴迷、淡漠、占有,太多太多的情绪,他从旁人得知太多,从他们小姐那里,知道爱情有多苛刻......
理解重生的话语,但那拉提误认为是重生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所以他懂这个表情,强烈的不悦从内心中涌上,目光发出寒意,面对自己心理上的变化,那拉提清楚是什麽,在面对重生的时候,强烈的占有欲。
有些慌忙,也有些认同,冷淡的看著努力清理伤口的重生,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目光......
「那麽......乐齐天呢?」
眨了眨眼,重生显然不明白那拉提的话,「齐天怎麽了?」
「不,没事。」不知道吗......
重生露出一个笑容,「齐天是个很好的兄长,以前都是他在照顾我的呢。」声音听得出对乐齐天的好感。
「照顾?」眯起双眼,那拉提对重生表现出来的好感颇不悦。
用手指轻搔著耳际,重生对此话题显然有些尴尬,「以前......该怎麽说,身体不是很好吧,好像是以前发生的事情让身体下意识反应有难受的倾向,太详细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六年前被小姐救下後,待在这里的我似乎也不是很能融入生活呢,当初是齐天引领我才能和大家这般相处。」
究竟是谁引领谁,事实上重生也记不得了,日子过得太久,让他对记忆有些遗忘。
感受到那拉提略为关怀的眼神,他仍不吝啬的回以微笑,「没事了,在月见这种地方身体要差也颇为困难......因为病痛常常会被转移到别人身上......」微敛眼帘,那个吸收病痛的人正是他们的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