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的少年————桃之妖妖

其实这么多年，不也一样过来了嘛。唐豆看着沙发上睡着的秦臻叹气。
开始他还担心秦臻住进来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可是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秦臻的举止都很规矩，也很老实地接受了自己只能睡沙发这个事实。除了偶尔去外面买一大堆东西逼唐豆吃以外，没有什么特别暴力的举动。
他现在也很少出去了，以前夜生活那么丰富的秦臻好象凭空消失了一般，居然变得酷爱睡觉了。
"醒醒，醒醒，"唐豆推推沙发上的人："吃饭了。"
睡得香甜的人猛地被推醒，很不习惯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我，我买了熟菜，起来一起吃吧。"唐豆把手里的塑料袋举了一举。自从秦臻搬过来，他就不敢再糊弄饭菜的事了，三餐都按时吃，以免秦臻陪他一起没规律，残害了他人身体。
"嗯，好香！"秦臻大声赞扬了一句，爬起来就坐到了桌前，两个人吃了一会儿，秦臻突然又开口了："喂，唐豆。明天星期五对吧？"
"嗯，是的。"唐豆想了下，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们明天放学早对吧？"
"......没，没错。"唐豆疑惑地看着秦臻--他问这干吗？
"那......我有两张演唱会的票，和不和我一起去？"秦臻很期待地问。
一起去？那不就算是......约会？
唐豆想到这里，立刻低头猛扒饭，含糊其词地说："不......不行啊......我们，我们高三有补，补课......"
秦臻失望的表情一下子映入了唐豆的眼帘，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几次他都想算了吧就陪秦臻一次又怎么样呢？但随后又狠下心来：不行！绝对不能再制造这样的暧昧了！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啊！
正在唐豆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唐豆接起来，KEN的声音灌满了耳朵："喂？唐豆吗？好久不见啊！秦臻跟你说了没，演唱会的事？"
"呃呃......啊......那个......"唐豆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喂，一定要来啊！不来就太不够意思了！这可是我们乐队的首场单演啊！"KEN一如既往地那么不正经。
"可，可是......我......"唐豆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不料那头已经不耐烦起来："可是什么啊可是！叫你过来就过来！你失踪这么久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明天要是看不到你，我就罢演！！"
"不......"连音节都没发完全，电话就被撂了。
放下电话，唐豆一阵头痛。走回饭桌前，看到秦臻询问的眼神，这才心虚地笑笑："我，我刚才接到，接到班主任电话......明，明天的补习......取，取消了......"
看着秦臻突然被点亮的表情，唐豆不知道怎地，有点小小的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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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学生们稀稀拉拉三三两两地结伴往校外走去。一个瘦弱的背影夹杂在这些结伴而行的人中显得有点不搭调。但因为格外的不起眼，所以没什么人关注他。
"唐豆！"一个声音响起。虽然在角落里，那辆拉风的摩托和它主人的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少年猛地回神，眼光四处游离了一会儿，这才定在那个喊他的人身上，惊魂未定地回答："啊，是！在，在这里。"
"这边这边。"青年冲唐豆招招手。
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乖乖过去了。
"不，不是说让你自己先去......我，我随后就到的吗......？"唐豆不大想和秦臻站在一起似的保持着距离。
秦臻倒是满不在乎地答了句："不行，那样多不安全。"
"有，有什么不安全的啊......"唐豆简直无话可说了，自己又不是美女又不是老弱病残，哪里来的"不安全"之说？何况这城市的治安应该还不错啊。
"......反正我不放心。"强词夺理了这么一句。秦臻硬把唐豆拽到了后座："上来。"
秦臻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其实是怕KEN捷足先登地来接他，这才一直守在校门口。
"......我，我还是自己坐个公共汽......"唐豆说了一半的话被秦臻气冲冲地打断："那东西有什么好坐的！又挤又慢！！快点上来！演唱会快开始了！"
拗不过他的唐豆只得认命地叹口气，跨上了摩托的后座。
"喂，双手不要悬空，搂着我的腰。"秦臻带上头盔，命令似的告诉唐豆。
"没......没必要，我抓后面就好了......"唐豆双手死死撑在背后，说什么也不肯再贴近秦臻一点。
秦臻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也没有什么理由，只得闷闷说了句："随你便！！"便一溜烟地开了出去。
于是一路无话，风声呼呼地到了目的地。唐豆下来的时候觉得有点晕，怎么--坐摩托也能晕车？他不知道是秦臻心情不好，动不动就急刹车，颠三倒四地人容易恶心，反而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哇！！唐豆你终于来了！叫我好想啊~！！！"还没反应过来，唐豆便被一个热情的拥抱勒得喘不上气来。
秦臻黑着脸上前把激动不已的KEN拽着领子摔开，把唐豆挡到身后："别老动手动脚的啊。"
"幻觉。幻觉。"后退了几步的KEN使劲揉眼睛，转而问唐豆："这个冷血的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你了？"
唐豆不知道怎么回答，挠了挠后脑有点为难。
"喂，这里是后台。颜夜也在里面。要不要去打个招呼。"KEN见唐豆尴尬，没再多问，赶紧转换了话题。
颜夜......啊？
唐豆说不清自己对颜夜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嫉妒算不上，羡慕总是有的，因为秦臻，这种羡慕又常常变得复杂。尤其是秦臻对他那么样的伤害背后，颜夜总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导火索。
他身上有着颜夜的某些影子，所以自卑感格外强烈。
但是毕竟颜夜不是故意的，自己如果因为这个就记恨他，未免显得太小肚鸡肠心胸狭窄了。
想到这，唐豆冲KEN点了点头："谢谢，请带我去......"
"不许跟我说谢谢，OK？"KEN有点不爽地丢了这么句话，带着他俩走去化装室。在虚掩的门前做了个"请"的动作："Please~~~颜大少爷有请......我还有事要办，你们二位自己进去吧，接到唐豆我就放心了。"说罢匆匆离去。
唐豆很小心地叩了两下虚掩的门，说了句："我要进来了。"随后轻轻推开，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秦臻跟在他身后，也很不客气地进去了。
颜夜坐在一张转椅上，看见突然进来两个人，脸上漾过一抹吃惊，看到是他们，脸色松了下来，笑了笑："是你们呀。快坐。"
不知道为什么，唐豆觉得颜夜盯着他看的眼神有点古怪，似乎......复杂的很，一种比讨厌要复杂得多的情绪。
似乎是......愤恨？
周身一阵恶寒，唐豆赶紧摇摇头把自己恐怖的想法驱逐出脑，怎么可能呢！颜夜那么完美的人干什么要嫉恨自己呀？！他再次看向颜夜，后者平淡地笑着看着他，他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果然想多了。
"秦臻你消失了很久嘛，唐豆也是的，这么些天都不见人的。"半抱怨地这么说着，颜夜的脸庞漂亮得有些妖娆。那种神情，唐豆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我是去找他的。"秦臻回答道，以前见到颜夜时心脏猛烈跳动的感觉居然没有了，因为什么？他转眼看向唐豆。
"呃......我......"唐豆刚想解释，就被颜夜打断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随即看向唐豆："对了。唐豆你不是喜欢秦臻吗？"
干、干吗......说出来......唐豆简直无地自容了。倒是秦臻没怎么反驳，反倒一脸很满意的样子。
颜夜又是淡淡地一笑："算了。不问你了。对了，我这服装有些不方便，可不可以麻烦唐豆你去帮我倒杯水喝？就在外面的饮水机那里，谢谢了。"
"啊......？哦......"唐豆默默点了点头，掩上门出去了。
二十一
饮水机......饮水机......饮水机......啊！是了！在那里！唐豆终于发现了不远处的饮水机，小心翼翼倒了杯温水，快速朝化装室走去。
到了门口，刚准备推门，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便飘了出来："为什么不行呢？秦臻你不是喜欢我的吗？要不然干什么把我的表收藏那么久又拿过来给我？"
是颜夜。
唐豆突然觉得心里塞了什么似的无法呼吸，一种强烈的不详感涌上心头，抓住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推开门，只静静站在外面。
"颜夜，请不要这样吧......唐豆马上就回来了，我......"
"不，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不行？而他可以？"
"......颜夜，你不是讨厌GAY的吗......"
"你不一样啦！你回答我！你难道一点也不喜欢我了吗？"
"......我现在和唐豆在一起，请你......"
"唐豆？笑......你和他在一起因为什么？只是怜悯不是吗？你喜欢的还是我不是吗？秦臻，你好好问问你自己吧！你把他伤成那个样子，他还会接受你吗？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唐豆屏住呼吸，等待着秦臻的回答。
没有回答，屋子里一片沉默。这片沉默像是一种可怕的讯号，传遍唐豆早已冰凉的心。
怜悯......只是怜悯不是吗？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怜悯，不是吗？
泪水似乎要滚落下来了，这些天和秦臻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发了疯似的找自己，他求着自己不要离开，他说他会对自己很好很好，他也做到了，他曾经的温柔现在完完全全地可以被自己感受着，但是......
为什么，只是因为怜悯。
与爱情无关，对吗？对吗秦臻？只是因为可怜......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可悲......只是单纯地在尽责任和义务......对不对......？
唐豆抓紧胸口的衣服，拼力地呼吸着：再也......再也不想爱下去了！很痛......真的......秦臻，你听听我的心，它在说，很痛............
屋子里零碎的呼吸声又把唐豆恍惚的神智引了过去，他轻轻推开门，秦臻背对着自己，而颜夜抱着他的后脑。
他们在接吻......虽然秦臻没有迎合颜夜，但显然，他也没有推开他。
一，二，三。自己一共后退了三步，唐豆记得清清楚楚，他好想头也不回地立刻跑掉，跑的远远的再也不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但是他双腿发软，没有力气。
再也没有力气。
举步离开的那一刹那唐豆只看到颜夜冲自己微微睁开的眼睛，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写满了得胜的喜悦与复仇的快感。可是......复仇？为什么呢？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颜夜痛恨成这样？甚至连最后一点幻想温馨都不给他留下？
为什么呢......？
房间里的秦臻听到外面有人跌倒的动静，慌忙推开颜夜回过头去。大开的门和唐豆痛苦的眼眸是留在他心底的最后印象。当他终于反应过来往前走去时，地上跌倒的单薄少年忽然像生出无穷力量一般，急急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像使出全身的力量在逃离。
"唐豆！！"秦臻叫了一声，来不及多想便拔腿追去，转头冲脸色不善的颜夜丢下一句："我们的事等等再说！"便匆匆跑了出去。
颜夜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来。他伸出手去在抽屉里摸索出镇静的药物--最近，抑郁症好象愈发地严重了啊......
秦臻顺着唐豆跑走的方向急急地追着，拐进一条巷子，脑中一片空白。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颜夜怎么办好，他对颜夜的感情是棘手又复杂的。原本因为不抱任何希望所以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喜欢了这么多年，哪能说放就放呢？虽然这些天来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离不开唐豆了，可是当颜夜回过头告诉他"喜欢"这个词的时候，有种做了十几年的梦终于变成现实的错觉。
所以，他没有推开颜夜。那个时候，他的阵脚已经乱了。
秦臻紧追了两步，终于离那个熟悉的身影近了些，伸长手臂一够，便牢牢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你放开我......放开我......不要再看到你......不要再看到！！......放开......！！"秦臻从来不知道唐豆的反抗也会如此的剧烈，像把全身的力气都透支在要甩开他一般，疯狂又毫无章法地甩着胳膊，一边用力，一边有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秦臻不得已把唐豆紧紧箍在了怀里，任凭他怎么哭叫挣扎也决不放松一点，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身体绵软地倒在秦臻的胸前，激动的大喊转为疲倦的低喃声。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到底要我怎么样......"夹杂着啜泣的喃喃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秦臻听的："......到底要怎么样......你叫我回来......我已经回来了啊......你，你不是说我不会受伤害的吗......？为什么骗我？你去找颜夜啊......去找他啊......"
去啊......为什么不去呢？为什么还要给我幻想给我拥抱呢？颜夜才是你真心爱的人不是么？你这辈子都换不了了不是吗？你前二十年喜欢这个人，后二十年，后后二十年也不会改变的......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唐豆的心底大喊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叫出来了。
"唐豆......你别这样......别这样......"秦臻有点不知所措地安慰着他，但是他自己也很乱，所以开了口也无济于事："我......让我好好想想好吗？是我不好......可是我现在很乱......你，你先别这个样子好吗？"
怀里的人无力地静默下来，呼吸声在彼此的耳边咫尺可闻，可是他们的心已经相隔了千里之遥。
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被紧紧箍在怀里的少年轻轻推开放松了一些的拥抱，声音微弱："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说了些失礼的话。"
"......我......"秦臻不知道解释什么好。解释？解释什么？怎么解释？事实已经被唐豆看到了不是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怪你又有什么用呢，你，你自己也很苦恼，对吗。"唐豆的头垂得很低，刘海遮住了面部的表情："应该是我离开的......本来就应该是......"
选择回来，就是一个无比可笑的错误啊！
"不，唐豆，你听我......"秦臻听到"离开"两个字，大脑里"嗡"的一声，不受控制地就开始阻止。
"什么也不用说了，"唐豆终于抬起头来，笑容显得有点虚弱："我累了，很累，这里，它很累。"他拉过秦臻宽大的手掌，把它按在自己的左胸口处："感觉到了吗？已经......不想再跳动了，没有力气了，没有了。"
虚弱的笑容一直挂在唐豆的脸上，他看着秦臻复杂的神情，又轻轻开口了："还是不可以放弃颜夜，不管我做什么，对不对？"
秦臻沉默了好久，终于不想骗他，缓缓地说："......我不知道。"
"......"唐豆放开了贴在自己心口的那只手："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心里面空的很。"
他原本鲜活又多变的神情像是倏忽消失了一般，整张脸都是空洞呆滞的神情，惟有心脏处一阵阵的抽痛还在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唐豆！"秦臻看着转身缓缓离开的唐豆，有些痛苦地喊道："不要逃走！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是我的仓促和自以为是伤害了你！请给我些时间，好吗？！"